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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的信息让秦游感到古怪不已,他还没摸清状况,就听见面前的时穆继续道:
“你最好打消这样的念头,静檀不是你应该接触的角色。”
他的语气不带有一丝波澜,但莫名像是宁静的深潭下隐藏着漩涡:
“你只能待在这层楼,除此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不能离开这层楼?
这句话其实已经有种强迫或者命令的意味了, 秦游第一反应就是为对方强硬的语气不爽,但很快他联想到一些隐藏其中的问题。
这层楼,而不是整座通天楼。如果不是这个目前好感度为零的攻略对象有种不可理喻的控制欲, 有一种极大的可能性, 就是这座高耸入云、内部错综复杂的大楼,并非由他一手掌握。
但秦游思来想去, 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可盖过一切。
亏得他多想一段, 才没显现出什么坏脸色,可就是在这变相的自我开导间,他听见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时穆的方向传过来。
秦游抬眼一看,只瞥见时穆堪堪露出的半张脸更加惨白了, 唯有颈上青筋下一抹淡淡的粉色, 像是被气的。
但时穆很快掩面背过身,破碎的咳嗽声只溢出一星半点,便被一个冷冰冰的障壁似的背影隔在了千山之外。
他随手将手里的竖笛挂在墙上,便背过身去, 掀开镂空雕花的门帘,那门帘上坠着一排风铃似的的白色挂件, 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他便踏着这悦耳的声音被笼罩在了窗台外和煦的光芒和飘渺的云烟里。
秦游这才发现, 那将整面墙都占据的落地窗外竟然阳光普照, 看起来像是个艳阳天。自他醒来便一直萦绕在周围挥之不去的阴森可怖的气氛仿佛因为这光线消散了许多, 竟然诡异地显现出几分亲切可爱。
几番打探下来,时穆的底线基本也被摸了个清楚。虽然老怪物精神分裂严重,但按照秦游到现在不但能喘气, 还活蹦乱跳的不时怼他两句的状态,可见对方的脾气真是出乎意料地好了。
更何况, 时穆显然早就知道秦游人类的身份。
关于这个任务对象,实在是疑点重重捉摸不定,秦游向来是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的,却也迫于任务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
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对狗皮膏药唾弃不已,宁死不用热脸继续贴冷屁股,干脆掉头回去,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的室内环境。
古朴典雅的装潢不用赘述,只是天花板异常的高,整体环境给人的感觉就是空旷有序,红尾鸟的站架不远处便是一台及其惹眼的书桌,上面是平整摞着的卷宗以及笔墨纸砚;红木的的书柜几乎连同那些精美的挂画、还有几扇不知通向何处的门一道占据了几面墙壁,琳琅满目的书册摆满了书架,所有的书脊上却都是空白的。
别说是几十几百年,秦游觉得自己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待上一天都得无聊至死。
但还没等他为前路担忧,就感觉久旷的胃一阵抽搐,发出一声悲鸣。
在场的就一只无法沟通的老怪物和一只鸟,秦游揉了揉不争气的胃,却也没怎么尴尬。没想到红尾鸟倒是反应极快,嘎嘎几声,张嘴就来:
“开饭了!开饭了!”
兴许这鸟的作用就是通知饭点的,窗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但秦游听见了很远的地方门被敲响的声音。
很快,一连串沉闷的开门声由远到近,秦游所在的房间被敲响的时候,红尾鸟越俎代庖地叫了声“进!”,于是门被推开,还没见着开门的人,一股勾人的香味率先扑面而来。
玉盘珍馐鱼贯而入,但吸引目光上的更是推餐车用人。秦游视觉上猛然受到几个庞然大物的冲击,再鲜美的山珍海味也被盖过一头,只见两个小山似的萝卜怪横在门前,艰难低头将头顶鲜绿的茬塞进门框里。
秦游终于知道那么高大的门框究竟是为谁准备的了。
不等他为这稀奇的场景啧啧称奇,两个萝卜怪目不斜视对着窗台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楼主大人。”
“真没眼力见!今天大人陪媳妇不加班,去隔壁上菜。”
“是,是。”
两头憨态可掬的萝卜怪竟然艰难地维持着鞠躬的姿势,扭过身来,对着红尾鸟…前面的秦游点头哈腰起来:
“奴参见夫人,请楼主和夫人移步用餐。”
一时秦游也分不清究竟是这鸟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大,还是这俩萝卜怪没长脑子,他平白无故受到这般礼遇,一时半会十分无语。
萝卜怪一摇一摆地推着餐车告退了,秦游正打算去掀窗台上的帘子,却听见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红尾鸟就这样大爷似的无比招摇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甭管他了,木头桩子生闷气呢,放他自己想明白,咱们先吃去。”
其实秦游正有此意,苦于寄人篱下,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完成任务都得倚靠这尊大佛,他才懒得凑上去自讨没趣。
红尾鸟虽然看上去就一只颜色特别一点的圆脸胖鸡,还张口闭口都是风凉话,可见它至少在时穆手底下也是有些说话的地位的。于是秦游喜闻乐见,看胖鸡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自愿当起了人行自动站架,在红尾鸟聒噪的导航语音下吃饭去了。
直到门关合产生沉闷的响动,一人一鸟的动静逐渐远去,窗台上的时穆才背抵着窗棱滑坐下来。
他身上繁缛的衣饰就如同金镶玉的枷锁,早晚将那具空有骨架却消瘦枯槁的身躯碾作尘土。
时穆松开捂住唇的手掌,最剧烈的咳嗽欲早就在他疯狂的克制下偃旗息鼓,呼吸肌严重收缩后,肺内空气撕裂碰撞后得不到释放,最后只苟延残喘的漏出几声气音,以及几滴顺着指缝流下来的斑驳血痕。
他无声地喘着气,胸腔不间断地起伏,肌肉因为窒息感而机械性地颤栗。他的躯体似乎至少在此时此刻形成了自欺欺人的“活着”的假象。
在衣袍的遮掩下,有细密的、如同幼禽新生的羽毛一般的绒毛在惨白的皮肤上蔓延,但又如同畏惧着
时穆身上的冷意,它们扭扭捏捏地爬满了半边身子,又如同退潮一般分崩离析。
时穆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掏出手绢擦拭指缝里的血迹。
他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飘渺云烟,再孤寒冷漠、不会呼吸也没有心跳的怪物站在这烟雾缭绕的高台上 ,恐怕也会心生空落和摇摇欲坠。
时穆却望着眼前的空茫,从身边金丝楠木的匣子里拿出一件做工粗糙的蓝色校服外套,就这么搂着那并不柔软的布料蜷缩起来,像只怕冷的幼兽。
秦游没有想到那一眼望过去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的菜竟然这样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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