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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是丁甲,”白璧成说,“我说得可对?”

屋里的气氛凝固了一下,还是陆长留先开的口。

“为,为何是丁甲?”他小声问,“侯爷如何知道的?”

“虞温抚琴时能听到瓷碎之声,那么他也能听见其他声音。白衣人若是闯入二楼内室,在碎瓷之前就会有人呼叫,即便别人不叫,韦之浩也是要叫的!可是虞温只听见了瓷碎,也就是说,在白衣人敲碎酒壶之前,外头很平静。”白璧成道,“为什么平静呢,因为走进内室又去执起酒壶的,是韦之浩熟识的人。”

“侯爷的意思,丁甲在蓝袍之下穿着白衣,他走进内室后,脱了外袍走到韦之浩身边,敲碎壶杀了他!”含山插话道,“之后,他走出内室,等屋里人叫喊出来,再冲进去假装救人!”

“同座看见杀人,会在碎瓷捅进韦之浩咽喉的同时叫喊出来,就算有人生性郁沉,遇事不会叫喊,却不能保证七人皆是如此。可虞温听到叫喊声在瓷碎后好一会儿,因为在座七个沉默地看着丁甲杀了人,又等他披上外袍走出内室,这才叫喊出声。”

“是了,他是护院首领,应当是韦之浩的亲信,他早早出现在二楼内室,也没人会怀疑他。”

“那么杀葛师爷的也是他吗?”陆长留急问。

“是的。丁甲躲在岸边的树林里,等到只剩高捕头与葛师爷时,即时现身推开高捕头,杀了葛师爷逃走。”白璧成道,“葛师爷出事后,丁甲换上蓝袍,带着几个护院赶到现场,就在这时候,孟典史找机会告诉他,必须回俪影楼杀了琴师虞温。”

他说到这里,凝眸看向孟郁:“孟典史,是这样吧?”

孟郁沉着脸不答话。

“为了配合丁甲,你把值守岸边和俪影楼的衙役护院都叫去问话,说是调查葛师爷被杀一事,其实是方便丁甲进俪影楼行凶。”白璧成接着说道,“没有人看见白衣人第二次进入俪影楼,因为丁甲穿蓝袍进了俪影楼,之后在一楼脱掉,身着团花飞绣的白袍再上二楼,是也不是?”

孟郁哼了一声:“侯爷所说之事,是否都没有证据?”

“这一次我却有证据,”白璧成笑道,“丁甲上楼行凶失手,被风十里追得跳窗而逃,他没来得及穿回蓝袍,袍子还在俪影楼一楼。山庄护院皆穿蓝袍,总有标记作区分,证明袍子是丁甲的并不难。”

直到这时,孟郁才露出一丝紧张来。

“孟典史或许要问,就算找到了丁甲的蓝袍,又如何证明是白衣人的呢?”白璧成又道,“这件事就要含山替你解答,含山,你且告诉他,团花飞绣的袍子会怎样。”

含山一愣,她并不知道团花飞绣的袍子会怎样,就在这时,白璧成弯起食指向她手背上一扣,她忽然就明白了。

侯爷断案全靠讹诈,这事从松林坡就这样了。

含山一面暗中叹气,一面朗声道:“芸凉同我讲过,团花飞绣用针繁复,特别容易脱丝勾线,特别是最上面一层雪线,又脆又细,很容易就掉了。”

“是啊,很容易就掉了,掉了之后,就会沾在蓝袍子上,”白璧成很满意,“孟典史,要验证蓝袍是不是白衣人的,只要看看有没有沾上团花飞绣所用的雪线,那就大功告成啦!”

听到这里,孟郁终于脸色铁青,他不得不相信含山,因为是她一口叫破丁甲所穿的白袍叫作“团花飞绣”。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这件白袍的名字,选它,只因为它足够扎眼。

正如白璧成所想,穿白袍杀人嫁祸给雪夜盟,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孟郁!你身为朝廷命官,为何要做这等勾结恶人之事!”陆长留痛心道,“你难道不知道,做这事是要杀头的!”

“何止是他呢,”白璧成叹道,“赴宴的七位商人,山庄的护院,县里的衙役,只怕是都参与了这场谋杀。”

他话音刚落,便听着二楼东头传来几声脚步杂沓,紧接着两声闷哼,等不多时,便有人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白璧成脸色微变,问:“谁在上面?”

“侯爷问得好,我来回答你。”孟郁森森一笑,“施栩生和陈主簿在上面休息。”

白璧成恍然:“果然,你们最终要杀的两个人是他们。”

“不是最终,是一个也逃不掉,”孟郁冷淡地说,“韦之浩、施栩生、陈主簿、葛师爷,这帮恶人一个也逃不掉!”

白璧成瞧他这样的光景,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还是叹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所作所为,同湖里的那具沉尸有关。”

“那具沉尸?”孟郁惨淡一笑,“侯爷入水之后,未能深潜入湖底一睹风光,这金鳞湖里何止一具沉尸?那是尸山骨海,也不知多少冤魂藏身于湖底!”

白璧成闻言微凛,陆长留却惊问:“这话怎么说?”

“韦之浩仗着姐夫是赵相,勾结地方,鱼肉乡邻,为了建妙景山庄,圈地霸田,逼得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忍气吞声远走他乡的也就罢了,若是不服气想是州府告状的,就被他捆起来丢进金鳞湖里,活活淹死!”孟郁声音微微发着抖,“上到七十岁的老人,下到几岁的孩童,无一幸免!”

“他恶行至此,吴县从来不管吗?”白璧成皱眉问。

“何止不管,施栩生还要巴结着替他想办法,教韦之浩印制山庄钱,逼迫吴县百姓把银子换成不值钱的烂纸,这些山庄钱只能在吴县使用,出去了便像没用的草纸一般,而百姓手里的银子,全部流入韦之浩手中!”

“竟有此事!”陆长留大吃一惊,“这和违规制钱有何不同?此举可算做谋反了!为何百姓不去州府衙门告他!”

“吴县每家每户都有一人在山庄做事,有做护院的,有做婢女的,仿佛是投了人质在这庄子里,为了亲人着想,也只能忍气吞声。”孟郁恨道,“然而道路以目,百姓嘴上不说,心里如何能服气?侯爷说得不错,这庄子里每个人都是同谋,挺身而出做事的是我和丁甲,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告诉你实情!”

“是了,”白璧成叹道,“无论是葛师爷岸边被杀,还是丁甲跳上云堤逃亡,听着都很诡异,我不信这样大的庄子,这样多的眼睛耳朵,就没有看见白衣人出没的。”

“看见了又如何!他们不会说的!韦之浩死了,我们就解脱了!”孟郁眼睛里放出光来,“从此吴县百姓脱离苦海,能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那么参加宴请的七位商人呢?他们为何会配合你们?”

“您可知他们为何来赴宴?”孟郁惨淡一笑,“他们的共同点,是家里有个年满十三岁的女儿。”

此话一出,白璧成隐隐猜到了。

“韦之浩不知在哪听了歪方,说要少女之血可保长寿,而且要十三岁的少女,那些女孩子每日割血给他,没过多久就被折磨死了,因此要不停补充少女。”孟郁道,“家里的女儿养到十三岁,就会被韦之浩请到俪影楼,签下一份卖女契书,若是不肯签,当场被捆实了丢进湖里喂鱼!但他们就算死了,女儿也难逃被捉进山庄的命运!”

“这是逼着人反抗啊!”含山越听越气,“韦之浩死有余辜,吴县那几个官儿也是该死!”

“丁甲傍晚时进二楼内室,是送卖身契书的吧?”白璧成问。

“是,”孟郁点头,“我们与七位老板约好,丁甲送入契书,脱去蓝袍敲碎瓷壶,当场杀掉韦之浩。等丁甲穿上蓝袍离开内室,祁老板他们便叫喊起来,说有白衣人碎壶杀人,随后跳窗逃走。”

“总之都是死,不如鱼死网破。”白璧成叹道,“逼人太甚,必遭反噬啊!”

“那腰牌呢?”陆长留问,“雪夜盟的腰牌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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