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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窗跑了?”他回身问孟郁,“这窗外是湖水,凶手如何跑的?难道是泅渡吗?”
“不,他就是在水上飞着跑的,”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墙角说,“就像水上飞一样,一起一落,一起一落,转眼就到了对岸,转眼就不见了。”
白璧成这才发现,墙角的屏风后面蹲着六七个人,他们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蜷缩在那里。
“这些是何人?”白璧成问孟郁。
“他们是韦庄主今晚宴请的客人,”孟郁道,“也是凶案全过程的目击人。”
他指着刚刚说话的那个,道:“祁老板,你既然想说话,那就再说一遍吧,韦庄主是如何被杀的。”
祁老板是个胖子,他蹲在地上难受极了,听了这话连忙站起身道:“各位官爷,今晚这事真的是叫我开了眼界!韦庄主请我们来观赏金鳞湖的落日,这刚喝了一轮酒,忽然地那门就开了,呼啦闪进来一个白影子,我们几个都没反应过来,就听韦庄主叫了一声,你是谁!”
他说到这里,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像是回到了那个场景。
“然后呢?”白璧成追问,“你且说下去!”
“白衣人哪里肯理韦庄主,他抓起桌上的酒壶敲碎,把碎瓷嗖地插进韦庄主的咽喉,转身便跳出窗去!我们眼看着韦庄主捂着脖子抽搐,这才吓得乱作一团,当时我追到窗边去看的,只见个白影子在湖面上像只大水鸟一般,起起落落的,转眼就不见了!”
进门,杀人,踏水而遁,说明这人身怀绝技,出手既稳又快,而且是轻功高手。
白璧成略略沉吟,问:“你们可有看清他的相貌?”
“他戴着一领白绸三角巾,”祁胖子说,“还有,他跳出窗时落下了个东西,在下捡到了,已经交给孟典史。”
“是什么东西?”白璧成问孟郁,“可否给我看看。”
“侯爷要看自然是行的。”
孟郁说着递上一面腰牌,牌子是乌木所制,用纯银镂空包着,流苏丝绦都是墨蓝色,正中刻着三个大字:雪夜盟。
团花飞绣
看见腰牌上“雪夜盟”三个大字,白璧成的脑子空了空,但他很快定下神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杀掉韦庄主的,很可能是雪夜盟的人。”孟郁小心翼翼道,“毕竟他留下了这块牌子。”
白璧成明白他为何如此小心,雪夜盟虽不是白璧成建立的,但它打着召集白衣甲旧部的旗号,几乎无人不知此事。白衣甲效忠霜玉将军,雪夜盟也就效忠白璧成,即便雪夜盟的组成与白璧成毫无关系,但他也脱不了干系。
白璧成六年里没见过傅柳,也没插手过雪夜盟任何,黔州府和清平侯府全都是他的证人,人人都知道他没有接触过雪夜盟。
但雪夜盟不出事便罢,如今出了杀害韦之浩的凶手,赵立诚不会只怨恨傅柳,十之八九要迁怒白璧成。此外,按照沈确的说法,韦之浩恶霸地方久矣,这案子查下去,也不知要牵出多少贪墨之事,吴县乃至黔州的官场都要经历洗礼。
白璧成捏着这块小小的腰牌,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炭,几年前雪夜盟成立时,他就知道是个麻烦,但他也知道,傅柳是不会听劝的,与其没完没了的拉扯,不如从头到尾就不牵涉其中。
可是命运还是兜兜转转地把他带到了这里。
白璧成有隐约的预感,他蛰伏黔州的小日子快要结束了,腥风血雨就在不远处悄悄集结。想到含山的夕神之书,白璧成嘴角掠出一丝苦笑,这是什么旗开得胜,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侯爷,”孟郁观察着白璧成,问,“您怎么看?”
白璧成定了定神,缓声道:“这牌子只是刻了雪夜盟三个字,也未必是真的。”
说到这里,恰好陆长留和沈确走过来,白璧成将腰牌递与沈确,问:“沈校尉看一看,这可是雪夜盟的腰牌吗?”
沈确翻来覆去看了,道:“是的,这是蓝营的。”
“什么是蓝营?”
“雪夜盟分红、绿、蓝、紫四营,各营约有三十人,每营的腰牌流苏颜色不同。”沈确掏出自己的腰牌,“侯爷瞧瞧我的,我是绿营的。”
他的腰牌下坠着深碧色的流苏,果然不同。
“这腰牌上可有姓名?”白璧成又问。
“有的。”
沈确握紧腰牌用力一转,那牌子咔一声旋转开来,变作两片。祁胖子啊哟一声:“还能这样打开啊?”
牌子打开了,里面刻着一个名字:谷满。
白璧成记得这个人,他的确是白衣甲兵士,还是个小头领,作战十分英勇,为人豪爽开朗,每次发赏钱发炙肉都有他,难道,韦之浩竟是他所杀?
“虽说白衣人蒙着脸,但总能看清他的身形,还有他穿的什么衣裳,”白璧成又问祁胖子,“你好好想想,这人有哪些叫人过目不忘的细节。”
“身形嘛,高高的,瘦瘦的,”祁胖子道,“他穿着一件白绸衣,哦对了,那衣裳还绣着花呢!”
“什么花?”
“看不出什么花,”祁胖子努力想着,“有的三朵并在一起,有的两朵并在一起,像是从肩膀上往下掉,一直掉到袍角上。”
“那叫团花飞绣,”久未插话的含山道,“我听芸凉说过,这要从领口绣第一朵花,接着往下散开,有两朵的,有三朵的,由稀疏而密集,最终满满的落在袍角上。”
“是!就是这种!”祁胖子忙道,“在下坐在韦庄主身边,清楚看见凶手身上的落花,就是这样的!”
“芸凉有没有说团花飞绣在哪里寻到?”白璧成忙问含山。
“芸凉说团花飞绣很难掌握,不是到处都能有的,当然她是会的。她讲在黔州城里,除了彩云绸庄,就只有一家叫作玉盛祥的成衣店有,所以她打算去问问,玉盛祥要不要请人。”
“长留……”
白璧成刚唤出这两个字,陆长留立即道:“我知道了,团花飞绣一定不便宜,买的人也不会多。我即刻安排人回黔州去,问问有谁买过团花飞绣。”
他说罢转身便走,显见跟了两个案子很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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