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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完了这一通,朱厚照还在心里说,这真是个不怕死的驴脾气。
要不说还好他弄了个学宫在那里,
否则,等他登基的那一天,他的动作更大,更猛烈,但是满朝都是这样的臣子,难道天天把精力和口舌浪费在和他们吵架上?!
“殿下!”周经的‘上头’程度和朱厚照也差不多,“这是君前,臣斗胆,还请殿下勿要在君前失仪!”
失尼玛的蛋!
你们失得仪还少嘛!
“太子,稍安勿躁。”弘治也怕儿子气坏了,关键时候还是护短的,“周爱卿,你也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朕自有主张。杨廷和的奏疏,朕看了,失去田地的百姓已经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齐宽怎能不杀?既杀齐宽,其他人也没有饶恕的理由。”
朱厚照心想也是,本宫堂堂太子,杀几个贪官还和我谈什么治国过于刚猛!
你没读过国史吧,去看看太祖高皇帝怎么做的。
“父皇。”皇太子转过了身,“儿臣要事启奏。”
“你说。”
“儿臣以为既然阁老们来了,何不继续刚刚父皇与儿臣所讨论的议题,也请阁老们拿个主意。”说完这句他面向周经,“至于周大人……想必你这心里是有气得,你也别气了。本宫撂给你两句话,一句软,一句硬,当是了结了此事。你要是仍然觉得本宫德行不足,那也只能致仕了,反正本宫这个大明的太子还是要当的!”
“照儿不可胡说。你的德行,朕心里有数。”弘治皇帝心说,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太子的德行也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周经脸色也有点怪,我觉得你不行,还得是我致仕是吧?
行吧行吧。
“请殿下赐教。”
“好!”朱厚照到皇帝的身边,“父皇,先生们这几日教儿臣,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周大人与儿臣相争,说到底都不是为了自己。”
“嗯,太子此言不错,小小年纪很识大局!”皇帝找着机会赶紧夸一句。
朱厚照继续,“儿臣以为,争本也没什么,不打还不相识呢,但争……要争些实事,何为实事?便是最贵的民在乎的事。民若不在乎,我们争来争去的,是演戏给天下百姓看吗?所以儿臣以为,往后所争之事,便是突出一个‘实’字。便像本次之事,周大人,各位阁老。”
“这缴获的田地要怎么分呢?比如齐宽,他夺的必定不是一家之田,若被他所夺的那一家已经没人了,这田分给谁?再有,会不会有人冒出来谎称齐宽夺了他家的田?还有,如果百姓失了田,都到了卖儿卖女的程度了,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农具种子,这些人是多少,朝廷要准备多少。这么多的事儿,哪一样不要耗费很久的精力?又有哪一样不关键呢?”
“周大人,户部是管着钱粮的,你左一句忠臣、又一句忠臣的,本宫现在问你,这几个案子办了,还田于民之后,这几个县明年的钱粮要是依旧不能增长,你怎么说?!”
怎么说?能怎么说!户部尚书有户部尚书的骄傲!
可不是我太子欺负人
周经是牛脾气一个,所以也不怵,“掌管天下钱粮是臣应尽职责。如殿下所说,若这几个涉案的县明年的钱粮不能增长,臣愿脱下管帽、官袍,自缚于君前,领罪谢恩!”
“好!这便是我给周大人的一句软话,你若是这几个案子涉及的田地能条理清楚的还给百姓,不闹出新的乱子,一年之后缴纳的钱粮增长,本宫便认了你周尚书忠臣、能臣之名!”
这时候一向考虑周到的李东阳说:“一县之田或有数万顷、数十万顷,如今涉案的民田不过千顷,若是有个天灾,怕是也难……”
朱厚照接话说:“李阁老不必担心,本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有天灾,自是不会再追究周大人。至于这第二句话,则是要硬一点。”
他又面向弘治,“父皇,儿臣与大臣们争了几次了,儿臣奇怪,怎么在文华殿教得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旦争起来又从来没有为民说过什么?便是最初吴先生说太子的圣德重于民,接着为了王越之事,周大人非要说王越是李广的党羽,这同样是弃边关百姓于不顾,鞑靼的兵一来,没有得力之人,他们要怎么办?这次也是一样,冯家老父眼看满门被灭,却无人提及,失地的百姓……儿臣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哪一位被官员夺了土地的百姓会关心本宫是不是设局而诛?”
“因而,儿臣以为,往后臣子们再与儿子争,那么至少事情要实,不要争来争去对百姓没有一点意义。所以这也就是我要对周大人说的第二句话,虽不如刚刚的声音大,但其实很重。往后你周尚书再与本宫争,可以,但如果不是为了百姓,那么本宫一概不听、不理、不答。”
先讲清楚,这可不是我太子欺负人。是真的不想搭理你。
周老大人一听,这话实在重得他不能接受。
自己辛苦努力大半辈子,到最后竟无一件对百姓的好事?
所以说重,这是真重。
“殿下的意思,是说臣今日所奏之事,竟一点也不重要,对百姓更是毫无意义。可殿下是否想过,若是朝堂不稳,下面自然乱象丛生,到那时自然是对百姓危害无穷。”
朱厚照想说的便是这点,“周大人,你这个话放在任何一件事上都可以这么讲。”
“殿下何意?”
“便是你们眼睛总是盯着我们父子,稍有不对,都可以用上你刚刚说的理由不是吗?今日读书不认真了、明天起得迟了,或者辍了一日朝,或者错杀了一人……朝局不稳、乱象丛生,便是这天下所有的过错都是因我们父子二人?旁的不说,这次你户部的那两个贪官,徐朝、费高,他是在你周尚书的手底下,他们贪那么多土地时朝局应也稳当啊,那又是因为什么?是本宫孝顺不及,上天又有惩戒?总归是没有你周大人的错是不是?”
说到这次户部的事,那也是周经的痛脚了。
其实如果是个现代人,朱厚照一句话就和他讲明白:就是你们不要老是意识形态挂帅,能不能实事求是一点?
哪怕为国家多种一石粮食都行,天天都在争这些有的没有的。
“殿下此言差矣……”
朱厚照抬了抬手,“这样吧,周大人,有什么我们来日再论,本宫刚刚说了,君前要论些老百姓真正关心的事。父皇觉得如何?”
弘治当然是不会有什么疑问,本来这些人来之前他已经和太子在商量了,刚刚也说了,既然阁老门都在,那么其中许多的细节也该定了策略,这样也好下面人干活儿。
“准奏。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刚刚太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这些田地要怎么个分法?其中会不会涉及其他的案子,涉及了怎么办?以及农具、种子等等诸事项,今儿便在这里议个办法出来吧?”
皇帝这样说,内阁自然是领旨了。
就是周经一下子傻了眼,
太子一开口就是民为贵、说什么老百姓真正在乎的事,
搞得他这个户部尚书成了不在乎老百姓死活一样的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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