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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再度覆上心头。
他说:“无妨,我不在意。”
听了这一句,婉竹才鼓起些勇气将自己脆弱不堪的内心展露给齐衡玉看,“世子爷在我眼里便和天上的月亮一样,您有名门贵妻,我只是个被人牙子卖来卖去的货品,能替世子爷解忧,婉竹心里已万分高兴,并不敢奢求更多。若是因婉竹而让爷与夫人生了龃龉,婉竹宁可死在那场大火里。”
若换了旁人泪意涟涟地说说这一番“不愿做妾”的话,齐衡玉只会嗤笑她假清高、真心机。
可此刻的婉竹历经了一场险些夺了她性命的大火,还负了伤,怯懦乖顺的连大声呼痛都不敢,又怎么能与“欲擒故纵”、“心机叵测”这样的词混到一起去?
以防她说出更多妄自菲薄的话语,齐衡玉欺身上前攫住了她的唇,将她余下的话统统堵了回去。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可吻着吻着便变了味,一个无力承受,一个被欲念左右,清明的神智不复存在,只余想把眼前之人拆吞入腹的念头。
可婉竹还病着,且手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齐衡玉只能在自己能掌控神智的前夕离开了她的唇,改而去翘头案上饮下了一杯冷茶,这才抑住了满腔的热切。
这一吻过后,齐衡玉索性便明明白白地告诉婉竹,“往后齐国公府就是你的家,你不必再害怕,也不必再想着去江南开脂粉铺子,只要你安分守己,恪守做妾的本分,我会护住你一世安危,不让任何人欺负到你头上来。”
婉竹呆呆愣愣地望向齐衡玉,待明白了他这是要给她妾室的位份后,眸中划过了喜形于色的欢愉,再是能常伴在心上人左右的庆幸。
如此柔顺、如此乖巧,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暗合着齐衡玉的心意。
两人和衣躺在罗汉榻上,齐衡玉揽过了婉竹,克制着不去触碰她受了伤的手臂,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
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时,得了信的李氏便赶来了外书房,翘首以盼地等着齐衡玉的现身。
可不巧的是,素来不睡懒觉的齐衡玉今日却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坐在耳房候着的李氏也不恼,只笑盈盈地与百灵说:“昨夜玉哥儿定是闹累了,说不准下月里就有孙儿的影儿了。”
百灵端了一碗茶给她,只说:“太太定会心想事成。”
半个时辰后,外书房里终于传出了些起身的动静,李氏忙让朱嬷嬷把今早挑件来的丫鬟们带来外书房,个个笔挺地立在庭院里,并不敢乱瞧多看。
等齐衡玉衣束一新地走出外书房时,李氏已带着丫鬟们出了耳房,着急忙慌地凑到他身前,问:“我儿可是想通了,决心纳婉竹做妾了?”
自得了镜音大师的卦语之后,李氏便把婉竹当做了这世上最灵验的送子观音,只恨不得齐衡玉夜夜与她共宿,早日把她抱上个孙子才是。
李氏嗓门嘹亮,喜意从上扬的语调中倾吐而出,让整个外书房都洋溢着浓浓的喜色。
听得李氏的说话声后,婉竹也不敢托大,挽了个素鬓后便走出了外书房,朝着满身绫罗、体态雍容的李氏敛衽一礼。
她的礼数不全,李氏一时爱屋及乌也不计较这些,只笑着让她起身,还道:“待我回去让朱嬷嬷挑个好日子,置两桌席面,也好生热闹热闹。”
纵然婉竹不懂后宅里的规矩,可若当家主母愿意为儿子的妾室置办两桌席面,便已是在为妾室做脸,于她而言倒是件天大的好事。
“多谢太太。”婉竹柔声说道。
齐衡玉回身瞧着婉竹不盈一握的清瘦身躯,又见廊角处站着金玉和容碧两人,忙道:“扶着你们姨娘回屋,她还病着,别让她吹风。”
“姨娘”一词如秋日里呼啸作乱的秋风一般拂进了在场诸人的耳中,围立在外院里的仆妇丫鬟们俱都瞪大了眼睛,再没想到这个词会从他们家世子爷嘴里说出来。
李氏也喜意洋洋地说:“是了,快进屋去吧,一会儿我让朱嬷嬷替她挑丫鬟。”
婉竹这便被金玉和容碧两人重又扶回了外书房。
短短一个时辰内,齐衡玉要纳婉竹为姨娘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齐国公府。
松柏院寂静无比,往常在廊下闲聊说笑的采月、采薇、采荷都躲进了厢房里,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杜丹萝的霉头。
杜嬷嬷因办事不力而被罚跪在正屋的明堂内,杜丹萝将手边所有能触碰得到的器具统统砸往了地上,她双眸通红,鬓发散乱,再不复往昔清雅高贵的模样。
“夫人,当心别伤了您自己。”杜嬷嬷跪得双膝酸麻无比,却仍是不忘担心着杜丹萝的身子。
可此刻的杜丹萝已形若癫狂,引以为傲的信念一夕崩塌,惨遭反噬的便是这三年里所有的欢喜与憎恨。
京城里哪个出了阁的大家闺秀不艳羡她嫁了个好夫君?即便她进门三年无子,对他也不算热络,可他仍是洁身自好,不仅不纳妾,更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收用。
那时的她笃定着齐衡玉对她一往情深,便心安理得地维持着高傲,直到三月前齐衡玉在竹苑留宿了一夜,她才开始害怕了起来。
高傲惯了的人要低头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事,即便杜丹萝有心想要缓和她与齐衡玉之间的关系,做出来的事却反而把他越推越远。
今日,更是从下人的嘴里听闻了他要纳那外室为妾的消息。
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里滑落,险些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步伐不稳时,还是杜嬷嬷飞扑过来抱住了心如死灰的她,让她不至于跌进那碎了一地的瓷片堆里。
“夫人,您是正妻,那不过是个妾室,说到底也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何足挂齿?”杜嬷嬷红了眼道。
这些道理她又如何不明白?只是从前她对齐衡玉冷待至此,齐衡玉仍是不肯纳妾,骗的她以为齐衡玉爱她至深,所以不愿纳妾。
可今日婉竹的存在,却如同一记响亮的巴掌,把杜丹萝扇的脸颊红肿无比。
眼瞧着杜丹萝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只知落泪,杜嬷嬷便泣着泪道:“京城里哪家爷们身边没个通房妾室的?夫人您是高门贵女,那外室身份低微,若比权利、比人手、比心机,比手段,哪一个是您的对手?”
“嬷嬷。”杜丹萝哽咽着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齐衡玉为何要迫不及待地把她纳进门?”
杜嬷嬷一愣,望进了杜丹萝蓄满泪意的眸子里,一个糟透了的猜测浮上她的心头。
“若那个外室怀了身孕呢?等她生下齐衡玉的长子,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杜嬷嬷自然知晓子嗣对于长房而言意味着什么,若是那外室当真生下了庶长子,杜丹萝这里又久久无子,下一任世子爷的位置会落在谁头上简直不言而喻。
齐衡玉纳不纳妾只是小事,怕的是这外室已怀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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