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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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下楼的时候，刚下到楼梯口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沈晟，柔和的光线从脸侧打过来，映出男人优越的五官轮廓，时光似乎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沈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时候他们为了省电蹭网，经常跑到肯德基或者麦当劳里做可执行性报告或者项目执行ppt，男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是在他眼里却是帅的无人能及。

正恍惚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他面前：“哥，饿不饿？”沈昱回过神，看向挡在他面前的季严：“有点。”

“一会儿要吃午饭了，先给你煎个蛋垫一下好不好？”

“不用麻烦了，午饭一起吃吧。”

“不麻烦，哥你跟我来。”

季严手拉手的把沈昱牵走后，沈晟收回目光，微微皱了皱眉。

说是煎两个蛋，实际上季严给他做了个豪华版三明治，光里脊就夹了四片！沈昱一边啃三明治，一边看季严摘豆角：“明幽不吃豆角啊。”

季严手一顿：“不吃饿着。”

沈昱拽出一片里脊塞进季严嘴里：“我给你报了个驾校，下午报道去，趁假期把驾照考了。”

“不去。”

“不去不行。”

“哥，”季严把豆角整齐码进盆里，抬头看了沈昱一眼：“算了，没事，中午豆角炖排骨好不好？”

沈昱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心虚，他怎么觉得季严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心思压得三明治都吃不出味道了，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沈昱捏了捏手里的三明治：“季严，你过来。”

“嗯？”季严听话的站到沈昱身前，看沈昱仰起头来看他便蹲到了他身前：“怎么了，哥？”

沈昱孤儿院长大，带过许多弟弟妹妹，但是人的岁数不一样心境也不一样，以前带孩子只觉得心累，后来带季严会觉得心疼，他是把季严当儿子养的。

季严长到这么大，似乎还没有经历过明显的叛逆期，他要给一个世界观尚未成熟的孩子讲他和另一个男人的狗血爱情故事，估计会给孩子造成很大的心理冲击，但是不提前打预防针等他自己发现不对劲的话，结果会更糟。

沈昱觉得刚才吃进去的三明治全都堵在了心口和嗓子里：“季严。”

“我在，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结婚吗？因为我喜欢男的，结不了婚。”沈昱一鼓作气把话说完，然后憋着气忐忑的观察季严的表情，发现季严居然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淡定的“嗯”了一声。

沈昱睁大眼：“我！男的！喜欢男的！同性恋你知道吗？”

“知道。”

“你怎么这么淡定？！”

“那不然呢？喜欢男的又不犯法，而且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是我哥。”

沈昱鼻头一酸，只觉得这几年没白养，有这一句话就值了。

“还有别的吗？”

“有，现在我们家里住着的另外一个姓沈的，是我前男友。”

季严皱起了眉毛：“你要和他复合吗？”

“当然不会！”

“嗯，”季严站起来：“三明治还吃吗？算了别吃了，留点肚子吃午饭。”说完很自然的接过沈昱手里的三明治，三口两口吞了下去。”

沈昱觉得事情顺利的简直不真实，于是又喊了一声：“季严。”

“还有事吗，哥。”

“没了，”沈昱摇了摇头：“下午记得去驾校报道。”

“说了不去。”

“我钱都交了，不去要扣押金。”

“那我晚几天再去。”现在民宿就跟个狼窝似的，季严要是敢把自己的心头肉单独留狼窝里，那纯纯是脑子有病。

沈昱掏手机：“也行，我跟你教练说一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昱就算是有一亿个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上，所以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长餐桌很大，五个人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厉墨白被沈昱按在了主位上，自己为了演戏方便挤在他身边，而季严偏偏也要插一脚，贴着沈昱坐下了，剩下厉明幽和沈晟在两侧面对面坐着，厉明幽脸都快拉到桌子上了，连夹了口豆角塞嘴里都没尝出来。

沈昱咬着筷子看他：“好吃吗？”

“好吃。”其实压根儿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季严给沈昱夹了块排骨：“哥，吃饭。”

豆角咽下去了厉明幽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吃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卧槽，我刚才吃了什么东西！好奇怪。”

沈昱又给他夹一筷子豆角：“好吃的，快吃。”

餐桌上以沈昱为分界线，一半叽叽喳喳，一半安安静静。厉墨白和沈晟两个霸总，餐桌礼仪那叫一个标准，食不言寝不语贯彻的相当到位，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沈晟吃饭快这个毛病似乎依旧没改过来。

吃完碗里最后一粒米，沈晟放下饭碗：“我吃完了，各位慢用。”然后安静的离开饭厅。

晚上季严刚把牛奶端进沈昱房里，就看到沈昱皱起了鼻子，于是解释道：“今天牛奶一点糖没加。”

沈昱把牛奶接过来：“我不爱喝这玩意儿，下次再热多给明幽。”

季严没说话，坐到沈昱身边默默喝牛奶，牛奶喝完，空杯子在手里转了两圈儿：“哥，我也有事跟你说。”

“嗯，哥听着呢。”

“我也喜欢男的。”

沈昱喝牛奶的动作一顿，杯子僵在嘴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幻听了。

但是季严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沈昱的心都凉了一半：“影、影响这么大……的吗？”

季严到底是沈昱带大的，对于他奇奇怪怪的脑回路能很快的反应过来：“跟你下午说的没关系，我很早之前就是了。”

“多早？”

“几年前。”

沈昱实在不知道怎么反应，他给孩子攒的老婆本还没攒完，人就来告诉他要没“老婆”了！

“快喝，”季严轻轻推一下他举在嘴边的杯子：“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应该高兴吗？”

季严垂下眼：“我以为哥能理解我，我才敢说的。”

“理解归理解，”沈昱心力交瘁：“我实在高兴不起来，等会儿，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有。”

晴天一个大霹雳！沈昱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我认识吗？”

季严抬眼看向沈昱，片刻后抿出一点笑意，语气缱绻：“认识。”

至于是谁，沈昱胆子小没敢问。但是他么的，男的，他和季严都认识，沈昱能想到的就只有厉明幽那个小兔崽子，那总不可能是街角小超市里的王大爷吧。

而沈昱窝在房间里重塑自己的“世界观”的时候，厉明幽正在厉墨白房间里转悠。

“哥，那个沈晟什么来头，你认识啊？”傻白甜的厉家二少爷没心眼儿，只长个子不长脑子，身高比厉墨白还要高出一点来，跟在厉墨白身后像个巨型夏蝉，叽叽哇哇一刻也没闲着，厉墨白脑仁儿都抖三抖。

“少废话，说正事！”

厉明幽闭上嘴不说话了，扭捏了好一会儿在厉墨白“有屁快放没屁就滚”的眼神下开口：“大哥，我们分工合作一下呗？”

厉墨白坐在窗前看书，连头都懒得抬。

“哥，你觉得沈昱人怎么样？”

厉墨白翻了页书。

“你看啊，人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做饭也好吃，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

厉墨白抬了抬眼皮儿。

“你俩岁数也合适，他三十三，你三十。”

厉墨白放下书：“你这是要给我做媒？我有说过我喜欢男人吗？”

厉明幽头摇的像拨浪鼓，心里却在腹诽：你何止不喜欢男人啊，我觉得你不喜欢人。

“说完了就出去。”厉墨白抬手把书重新拿了起来。

“还没还没，没说完呢！”厉明幽看出厉墨白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于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加快了语速：“我喜欢沈昱他弟弟季严哥你搞定哥哥我搞定弟弟怎么样！”

厉墨白依旧在看书没什么反应，只是久久没有翻页，他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个弟弟如此炸裂的脑回路是随了谁。

厉明幽巨大一只站在旁边挡了一大片光，厉墨白捏了捏眉头：“我会给你联系国外的学校。”

“我不去！我要去北城大学！”

“有本事自己考。”

“我！”厉明幽攥紧拳头，他没有反驳的底气：“考不上就考不上，反正我不走！”说完便摔门而去。

厉家兄弟俩吵架，忙活的居然是沈昱。

“他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

沈昱没骨头一样缩在窗前的躺椅上，敲敲打打一句劝解的话还没打完，厉明幽已经刷了一排的“凭什么”了，小兔崽子手速这么快。

“北城大学又不是你哥开的，说去就能去，他做这个安排应该是权衡了利弊的。”

“他权衡个毛线啊，他就是嫌我烦，想把我打发走！”

“他要是嫌你烦高中就把你打发走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哥不是这种人。”

厉明幽盯着“你哥不是这种人”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更憋闷了，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就知道他不是这种人！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噫，急眼了。沈昱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到厉明幽刷刷又发过来一句：“你觉得好怎么不让季严去？！”

沈昱沉吟片刻，还真的去扒拉了一下银行卡余额，“你哥给你联系的哪个学校啊？一年学费多少？”

厉明幽简直要气炸了，沈昱你是不是理解力有问题！

“不知道！要去就让季严自己去，我不去！”

哈？沈昱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儿给捋顺了，寻思着既然两个孩子互相喜欢，就不要棒打鸳鸯了，让你俩处处看，结果你个熊孩子整这死出？活该你当单身狗！

关了厉明幽的微信沈昱转头就去敲季严：“你对你心上人的喜欢有多喜欢？”

沈昱给季严报的驾校今天统一体检，季严正排队，就看到沈昱发过来这么一句话，季严想了想，眉眼柔和的回过去：“此生非他不可的那种喜欢。”

沈昱垮了脸，看来自己家孩子真的陷进去了，他是真的很好奇季严看中厉明幽哪儿了，脸啊？季严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啊。

罢了罢了，谁让他自己喜欢呢。

“想不想去留学？”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找人帮帮忙。

季严眉毛皱起来：“不去！哪儿都不去！”

啧，俩小崽子口气都一样，沈昱糟心的扔下手机，起身去扒拉自己的酒柜。沈昱平时不怎么喝酒，这个酒柜的存在也是为了季严，他在里面存了一批红酒，原本是留着会亲家的。挑了瓶有点年份的拿出来，沈昱拎着去了厉墨白那儿，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也算会亲家，也是用对了地方。

直到现在沈昱也没搞明白厉墨白是来干什么的，是冲厉明幽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逮着人了不走，兄弟俩一起赖在这悠闲地像度假就有点奇怪了，厉明幽无业游民一个，厉大少也这么闲？

当然，这话沈昱是不可能问的，人家爱怎么着都是人家的自由，他闷头收钱就行。

厉墨白话不多，全程就听沈昱一个人在巴拉巴拉说，神奇的是他居然不觉得吵闹。红酒喝完了，厉墨白又从自己房间的小冰箱里掏出一瓶白兰地续上。

沈昱本意是为了帮季严挽留“心上人”的，俩孩子还没正式确认关系就得先来个异地恋，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结果话匣子一打开就没收住，天南海北一通唠，唠到最后厉墨白也没给个准话。

沈昱喝酒不上脸，就眼尾有点发红，其实已经醉了，托着下巴敲厉墨白面前的桌子：“我说厉总，咱这又不是在谈判桌上，你不用这么谨慎的守口如瓶吧？”

“我没看出来他俩互相有意思。”

沈昱差点脱口而出“你瞎啊”，好在最后关头收住了：“那是两个孩子都比较害羞内敛，没看出来也正常。”

厉墨白想了想厉明幽和季严，冷笑一声，害羞？内敛？

沈昱没看到厉墨白不赞同的表情，白兰地后劲儿大，他醉的都快睁不开眼了。

沈昱半夜醉倒在厉墨白房里，但是厉墨白这个狗男人居然让他在地上睡了一宿，连个枕头也没有！沈昱醒过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瘫痪了，他脖子及脖子以下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