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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侯府已许久没有喜气盈门, 这日,自大门通传, 舅郎主与夫人造访,一家上下,遂都出门相迎。
师远道与江夫人,请江拯夫妇入内吃茶,花厅上,韩氏便左顾右盼,不知在盼着什么。
江夫人心明如镜,和缓温声道:“将娘子带来。”
韩氏面含谢意, 终于坐回了椅背中,耷拉下眼眸了。
未几,江晚芙在几名婢女和婆子的簇拥下来到厅堂上。
这一来,满堂生辉, 韩氏竟也刹那间没能认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只见江晚芙身着银鼠色缠枝忍冬纹比甲,下边系一条豆绿宫花锦缎裙,身量苗条纤细, 堪比春日抽条的青青柳枝, 配上白里透粉的桃花玉面, 光鲜绯丽, 宛如世家大族里亲生的嫡女儿。
韩氏与女儿久未能得见,这猝然相见,差点儿没认出来, 一时间不大敢上前细看。
江晚芙秀眸中蒙着热泪, 上前欲拜倒, 一声含着无限悲苦和欢喜的“阿耶阿娘”,跌跌宕宕地从唇中吐出, 二老也跟着红了眼眶,当即上前,将乖巧孝顺的女儿搀起,江家这一大家子,登时便哭作了泪人儿。
只是江拯稍稍收敛一点,恐怕江夫人与侯爷见他们这么舍不得女儿,一时善心,就让芙儿跟着自己两人回去了。
江拯固然是想女儿飞上高枝,所以把女儿过继入师家他没有意见,只有一点,江晚芙仍然要姓江,不得改了姓氏。
江晚芙与韩氏抱头痛哭,哭得累了,两个人的眼眶儿都红了一圈,江晚芙冷静下来,挽住韩氏的胳膊,道:午2490八192“阿娘,女儿在侯府一切都好,唯一惦记的,就是远在洛阳的爷娘,女儿不孝,未能承欢膝下,让爷娘在洛阳为女儿担忧了。”
到底是侯门的闺仪,这教养出来的女儿,就是落落大方,江拯与韩氏愈发觉得,自己当年这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今女儿大了,也到了摽梅之年,开国侯与江夫人有意为女儿说一门好亲事,是以请他们夫妇来长安与之团聚。
江拯也认为,女儿既然入了师家族谱,那就是师家嫡亲的女儿,何况又养在侯夫人膝下多年,她未来的夫婿,决计不能输给了那个师暄妍。
江拯环顾一遭,没见着师暄妍,转头问姊夫:“怎么不见般般?我们与般般,也有多日不见了。说来,那孩子跟着我们,也吃了不少的苦,是我们对不住姊夫你啊!”
师远道自鼻孔里出气,哼了一声:“难为妻弟还记得那不孝的孽障,她在洛阳只怕是闹翻了天,弄出这等龌龊事来,我早已将她,发落到了别业居住,以后,也是不可能回侯府的。”
江夫人看到这场母女重聚的天伦之乐,想到般般回来的时候,也暗暗地红了眼眶,向前来道:“是啊,阿拯,这回你就安心地在侯府住下,这里一应俱全,等芙儿的婚事尘埃落了定,你们再回洛阳也不迟。”
江拯正有此意,表面上客套了几句,便算是应下了。
开国侯将夫人拉到一旁:“他们一家人也有几年不见了,夫人,去备一间客房,让芙儿带着妻弟夫妇过去,也好叙一些话。”
江夫人便去安置了,将西厢游春院里扫了出来,给江氏夫妇暂住。
江晚芙带着父母前往游春院,沿途问父母:“侯府正打算去洛阳接阿耶阿娘,可这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日,阿耶阿娘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这时已经到了西厢,入了寝房,江拯夫妇待下人将行李等物撂下,便吩咐人都退散,他们要与女儿单独说话,畅叙久别的离情。
韩氏确认,人都远远地退散了,不会听到房中说话的声音,方走回来。
她落了座,手中茶盏磕在桌角,沉闷地“咚”一声。
韩氏眉结不展,发愁道:“我们本来就打算来庆你的生辰,所以早就在路上了,只是这两日才进京畿,说来,也是放心不下,不瞒你说,自打那小贱人那般威胁了我们之后,我是寝食难安。”
韩氏捶胸顿足,说起来,有切齿拊心之恨。
江晚芙诧异:“她威胁你们?”
韩氏两眼明亮,不屑地挑了凤眸:“她威胁我和你阿耶,要是敢把她失踪一个月的事说出去,便对我们不客气,还要在侯爷和夫人面前告我们俩的黑状。还是你阿耶未卜先知,那小贱人本来就不会把这些年的事藏着掖着,所以早在她入京之前,你阿耶就先写了一封信交给开国侯了。那信上的内容,开国侯只要在洛阳稍加调查都知道,我们所言无虚。”
江晚芙轻“哦”一声,这倒不算什么大事。
只不过,“她失踪一个月之久?”
江拯还在紫檀木嵌珐琅的海棠笑春风图竖屏前,手指抚摩着多宝阁上的各类奇珍古玩,眼底冒着贪婪的狼光,压根没有留意到这一畔。
韩氏添油加醋地对江晚芙讲述着师暄妍住在江家时的各种“丑事”,脸颊涨得紫红。
“那个小贱人,恁的缺男人,竟然勾引你的阿耶。我知道以后,将他狠狠地抽打了一顿,怎奈,后来教她给逃了,她逃出去音讯全无,足足一个月之久,谁也不知她上了哪儿去了,后来知道朝廷里特赦了她,侯府接她的马车快要到洛阳了,这才回来,谁知道她在外头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丑事!”
师远道与江夫人没有对江晚芙说过这些,她终于明悟:“原来如此。”
这时,韩氏才问起:“对了,那小贱妇怎会被进了别业,不在侯府?”
说起来,江拯夫妇也不怕与师暄妍对峙,师暄妍一个人一张口,他们两个人两张口,师暄妍手里没他们的把柄,而他们手里,则紧紧攥着师暄妍难捺深闺寂寞的铁证!
江晚芙便也说起了长安侯府发生的这些丑事,拉着母亲的手坐下来,娓娓道:“娘还不知道,前不久师暄妍突然干呕,江氏阿娘就让府上的顾府医来替她看诊,谁知,这一诊脉,居然确诊了师暄妍怀孕!这家门上下,全让她一个人搅得风风雨雨的,把这边的阿耶阿娘都气坏了,才发落她到别业里去的。”
江拯听到“怀孕”两个字,眼睛终于从那面挂满了珍宝古玩的多宝阁上挪开了,一撅身子,负手道:“怎么可能?”
见江晚芙乌眸涌出惊讶,江拯示意,让夫人对她讲。
韩氏也显然是惊怔了,“这不可能,自打她来月信始,我就每月一碗参茶给她喝,那参茶喝久了,女人就不可能受孕了。”
江晚芙也没想到外表温和慈善的母亲这般恶毒,起身道:“阿娘?”
韩氏忙将她扯住了小手,让她坐下,方道:“阿娘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当年虽说她那寄居的日子长远得看不到头,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她重回侯府的一天,我是怕她做回了侯府嫡女,将来得嫁高官贵爵,又诞下嫡嗣,坏了你的地位!”
江晚芙支吾不言,也确信母亲这样做,是为了自己。
只是这招用得还不够彻底,并没有见到成效。
江拯走回来,手掌摁住了江晚芙的一侧香肩:“你娘都是为了你。芙儿,你确定师暄妍是怀孕了?”
江晚芙愣愣地道:“嗯,府上那位顾府医,艺术精湛,绝不会连滑脉都诊断不出,而且你们不是说师暄妍之前消失了一个月之久么,那定是真的了。”
韩氏惊喜交集:“那真是老天助我。这小贱妇生性淫荡,在外边引诱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居然还怀上了野种。看来这开国侯和江夫人,是对她失望透顶了。要换了我,早就一碗落胎药给她灌入肚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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