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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除了大朝会所穿的正式朝服,还有跟随季节改变的普通朝服。陆昭官任殿中尚书,乃二品开府加兵者。其冠帻、车服、佩玉,置吏卒羽林及卒,诸所赐给皆与特进等同。而与大多数朝臣所赐的春、夏、秋、冬四时朝服不同,陆昭这个位子及以上都是五时朝服,多了季夏的一套衣服。冬黑、春青、夏朱,季夏穿黄,秋则穿白,如今正是衣青色之季。

陆昭道:“家父不敢懈怠,清议在即,各家即将启程,行台辅臣们也即将归都,总不好让大家胡乱穿着在司徒和侍中们的眼皮子底下晃。”说完走到书案前,右手在已经整理好的文移上轻轻地敲了敲,“已经有朝臣抛出议题了,与殿下有关,这是誊抄本,殿下可先行过目,心里也好有个底。”

元澈望着那一摞厚厚的奏本,睁着眼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孤竟如此劣迹斑斑?”

陆昭只笑而不答,其实这些已经算是少的。清议与其说是一个品评政事人物的集会,倒不如说是一个抢夺功利的战场。上位者用来巩固自己的既得利益,而那些新出门户和后进们则要消尖了脑袋,以期在这样的大型集会场合一鸣惊人。既要一鸣惊人,那保不齐就要抛出分量足够的人来讨论,言辞也更为锋利。毕竟在日后的权力战场上,今日的玄名清声来日都可以转化为政治资本。

因此在陆昭与吴淼抛出清议之后,第一个被世家攻讦的并非太子的乳母,而是太子本人。

元澈的能力与威望早已不必多说,作为太子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但仍不乏有人鸡蛋里面挑骨头。譬如在大战中无法让众将令行禁止,在行台太过专断等等。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门阀林立,各家出兵打仗,根本不可能仅听命于一方。而太子录尚书事,建立行台,有专断之权也是再自然不过。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冤枉你的人永远都知道你有多冤枉。而这样惹人生厌的做法并非是要太子下台,而是为了磨刀霍霍砍出下一刀。

陆昭揉了揉眉心:“这几日我已诏侍中孔昱先行归都,如此也能在清议之中为你发声正名,但余者我实在顾不得许多了。殿下现在去金城也好,避一避。”

元澈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些攻讦之辞,满脸嫌弃:“恶犬狺狺,惹人生厌。”

陆昭难得见元澈被人骂得这样惨,忍不住笑了笑,却被元澈怨念的眼神扫到。

“你还有心思笑我。”元澈食指按了按陆昭的额头,“下一个是吴司徒,再下一个就是你这个小貉子。”

陆昭其实也知自己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太子毕竟是太子,不管清议如何骂,也不可能行废立之事。而太子身为储君,代表皇室,承受大家的评论、批评甚至颇带戾气的讽骂,也都是在疏导民间和朝廷中的一些怨气,算是分内之事。这个道理,安在吴淼身上也是一样。但是随后,像杨宁与自己位列第二梯队的朝臣则要面对的是一群极具目的性的攻击。

陆昭道:“斯人以殿下作石,磨刀霍霍,待清词日渐锋利,最后要砍的不过是我等。”

“哈,既然知道自己情景堪忧,那你可有什么妙计良策?”元澈于榻上斜坐,将那些文移丢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正我后日就要启程了,金城路远,可没有余力再来关照你了。”

陆昭亦不示弱,端正而坐:“清议诡偏,自有诡道。来日我若胜的太狠,还望殿下勿怪。”

元澈听罢只是微笑,不置可否,他也知道陆昭在这件事情上不会轻饶杨宁与李氏的。不过面对如今这位乳母,他也不愿再多作回护。诚然杨宁、李氏都说上巳节那日的事是为了他好,但若真是一心为他,这种事理应先于自己商议。既然绕过了自己,也同样说明即便在他们接手权力后,也同样不会将这份权力让渡自己。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人的初衷与陆昭也并没有任何区别。陆昭与他尚是夫妻,利益关系远比杨宁、李氏等更加紧密。

而且通过他们的这一次出手,元澈也看到了两人与陆昭的差别,那就是太一意孤行,甚至放弃了皇帝威信,让整个皇室的执政口碑急速下滑,而陆昭做事,永远的刀切豆腐两面光。

元澈坐在陆昭身边,环过她的肩膀,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处,一寸一寸地轻啄着。与那副前朝画作一样,那样清刚削劲的线条,在画师手中不过三笔勾勒,看似容易,实则在暗处早已不知不觉下了十足的狠力。与画师一样,要布局、要谋篇,推动着手下的如椽大笔,施压着舆论的千般颜色,连收尾与装裱都有极其讲究的时间与套路。每一处的轻重缓急、用墨设色都不一样,他们都是用这样极高的智慧来作画攒局的。

哪些是浮色,哪些是底色,哪些是面子,哪些是里子,调和哪些颜色来维持整个画面的平衡,调动哪些人来成为心甘情愿的弃子。花海中,绚烂缤纷的颜色被萃取,黑暗中,千年不变的人性被窥探,反复研磨,反复品咂,化入每一次的出手中。这是一个画家与一个政治家成事的始末。

清论

劳碌了近一月的陆昭终于回到家中, 相比往年,如今的靖国公可是热闹许多。彭耽书一家暂居府上,同时带过来的还有庞满儿。

说到庞满儿, 陆昭也是羞愧得很。行台接二连三的出事,再加上她筹谋王师回攻, 根本没有时间过问庞满儿的清谈功课。好在庞满儿自己脸皮够厚, 常去向卫渐请教,一来一往倒也厮混得熟络。

不过最让陆昭惊叹的变化则是由母亲顾氏一手作成。借着战乱和王师回攻,母亲已将府中大半绣衣属的奸细以各种理由打发出去。而兄长陆归在截获一批崔谅的军用物资后, 竟让自家军队打扮成荆州军,冲入府中大闹一气, 至使原本就不多的奸细吓得逃散出走。而母亲也没有把事做绝,到底留了一两个绣衣御史的人在身边, 不至于引起皇帝太大的反感,直接掀桌子。

陆昭与母亲已一年多没有相见, 在与父亲省安后,便去后院看望母亲。半途恰逢二兄陆冲, 陆冲遥指了指西南道:“母亲和彭家妹妹就在水榭处。”

陆昭来到水榭, 今日水榭并未摆歌舞宴席,而是摆了一圈纱帷屏障。屏障内影影绰绰,几人或坐或立, 形态安然,似乎专注于欣赏某事,但四周却全然静谧。忽然帘风微动, 一个婢女从水榭走了出来, 而后前往一偏僻处,捂着嘴, 轻轻地咳了几声,复又入内。

陆昭走近倾听,此时恰逢水榭内有人发言,她这才知道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清谈辩论。听发言者的声音,应当是彭耽书无疑了。

陆昭轻步走入水榭,母亲顾氏正端坐于中,手持帛卷,身后书阁内乃是精心挑选出的经史子集。清谈中不乏有人提出生僻典故,为取公正,则需有精通经学之人将这些生僻典故查证出来,示与众人。而雾汐则跪坐在侧,时而凝神聆听,时而奋笔疾书,负责将两人辩论的观点与论据一一记下。陆昭一眼便望见了写在帛卷上的议题,乃出自《周易》一句,“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发蒙,乃是启迪蒙昧之意,“说”字即是“脱”。单论字面之意,启迪蒙昧,要对人采取刑罚,用来脱去思想上的桎梏。

那题目只看一眼,陆昭便知道是母亲出的,这一句可谓是母亲对他们这些子女执行家法的支柱论据。

与彭耽书辩论的则是兄长陆归,方才彭耽书以一句“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罚者人之衔辔。”以作支持论据。现

下,陆归正在思索辩语。而顾氏则从典籍之中取出后汉书,翻了两次,便至出处,示于众人,乃是《虞诩传》。

陆昭正思索着母亲此举是否有为两人牵线之意,庞满儿不知从何时走到陆昭身边。两人不便寒暄,只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庞满儿目光不乏艳羡看向彭耽书,轻声道:“昭昭姐姐,耽书姐姐是不是要赢了。”

陆昭闻言却微笑摇摇头,待与庞满儿行至稍偏僻处,方才低声与她解释道:“耽书此语出自《后汉书》的虞诩传,虽是言明刑法之理,却太过着于痕迹。形体凿之过实,气韵密无间隙,如今局势已近末尾,是最为激烈之时,处处紧逼,不留余地,反倒不妙。”

清谈与朝堂辩论还是有所不同,清谈的措辞更追求清丽玄虚,严忌着痕。辩者所持的论据和观点应如山中原石,在辩论中轮番打磨,时时润泽,最后自然而然地剖金露玉。谈锋若过于着实或者太不留余地,一来容易被对手抓住机会反攻,二来没有余味可思终究是下等谈锋。

而清谈之所以在门阀执政时期颇负盛名,甚至不乏有人以此来作为考量人才的标准,虽然有失偏颇,但在东晋一朝,王业偏安的情况下,任何不留余地和过激的政治举措,都会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带来灭顶之灾。两晋灭亡的原因很多,无视于《徙戎论》的警示,大肆迁徙五胡人口入关,而后在八王之乱打空了最后的汉人军队,已经注定了晋朝的衰败。善于清谈者也并非不善经国,须知王导过江立国、桓温北伐,甚至包括庾亮,都是极富玄名的同时有着强悍的执政能力。而这些人利用清谈玄语,盘桓于大江南北之间,从碎木堆里重新将晋朝这艘大船重新弥合起来。

即便是于现在来讲,虽然魏国已经没有灭国之忧,但门阀执政下在没有角逐出最终的胜利者时,也是各家摩擦频起的时期。此时,这种圆融、留有余地的处事风格和说话方式,既是平日执政所需,也是一个家族长期稳坐权力牌桌的重要素质。

果然,在一丝邈邈的磬音中,陆归道出了引用《庄子》的反驳之言:“绝圣弃智,大盗乃止。摘珠毁玉,小盗乃止。”

所谓刑枷启昧杜恶,俱是多余。现在,彭耽书已经站在了阵败的边缘。

正当众人思索着这一句将要如何应对的时候,却见彭耽书从席中站起,向皇宫处遥遥一指道:“生为英杰,岂囿帷中。若欲启蒙弘善,自当赴太学、廷尉执笏讯狱,使盗者正法,昧者有学。坐于此间,虽侃侃而谈,能言者盗道而已!”

此时,虽有清谈旁人不得高声的规矩,但帷中已有不少人击掌而喝。庞满儿此时也兴奋道:“耽书姐姐之言,甚合我意!生而为人,自当如此!”

陆昭也不乏赞叹道:“擅刑名者,自有其擅道。”

片刻后,陆归也从席间坐起。随后,侍女们撤去帷幕,陆归先向彭耽书遥遥一拜:“此次清谈,女尚书胜,归自拜服。”

水榭中人声鼎沸,陆昭先向母亲遥拜行礼,随后退出水榭,只待母亲归室,再正式省安。片刻后却见庞满儿单独从水榭出来,神情颇为沮丧,见到陆昭,不待她问,便一五一十地倾诉出来:“昭昭姐姐,我曾想以清谈立名,如今才知此事不易。方才陆家哥哥论据,我也只能想到‘大辩不言’之语。耽书姐姐却以践行理论,交于我这讷言之人,不知又要高出多少。前人也曾有言,清谈误国,我现在也是羞于为此。”

陆昭则陪她漫行园中,边走边微笑道:“你能对以‘大辩不言’,已是第一等的谈锋。所谓言不如无言,无言不如践行。耽书素擅刑名法理,此次议题如同其囊中之物,因此能发出践行之语,旁人亦不觉有伪。况且言谈之论,也并非全无用处。”

“蜀汉谯周以一篇《仇国伦》发轫,谏言蜀国应当放弃北伐,修养民生,益州震动,致使姜维不得不请罪自削。这篇言论也是瓦解蜀国的最后一击。蜀汉建立本的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但谯周以此不仅瓦解了蜀国的心气,更瓦解了其立国的合法性。这篇文措辞锋利,反讽暗喻,名噪一时,最终消灭了北伐——这个蜀汉最重要的政治意义。而谯周本人乃是蜀国大族,第一时间劝刘禅降魏,其中之秘,不可言说。而《徙戎论》则与其正相反,欲救晋朝于倾颓,实乃忠贞之论,只恨当国者不能用。也由此可见,妄议可毁一国,正议亦可救一国。”

“至于清谈,也不必过于鄙薄。你若喜好于此,耐心钻研,自有乐趣。清谈与实干,各有各的用途,舆论、意态、文明皆可由清谈而行。崇尚清谈者所戒,不过是莫要勉强操执庶政,干扰国事,致使践行者失其位罢了。”

说话间,雾汐已经来寻陆昭。陆昭随拍了拍庞满儿的手道:“清谈雅意也自有用处。来日长安或许有一场大浩动,你若有意,可以来找我。”

陆昭别了庞满儿后,便由雾汐领引,前去内室,正式拜见父母。顾氏本是严母,心中虽有万般想念,但见了陆昭也只略搂了搂肩,笑着点头,算是满意。然而这份好感却撑不到陆昭回到席位,下一息,顾氏便问道:“今次本有各家发兵扣都之意,缘何改为清议?如此倒好,朝廷言论纷纷,我家可还能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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