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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珮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于是随口与锦儿斗两句嘴,将此事抛在脑后。
桃香心下,却是猛地一跳,她知道梨花最是稳妥周到的,绝不会把有孕的徐姨娘一个人抛在屋里,难道后头船上,竟出事了?这事,可要不要告诉姑娘呢?
回了屋里,秦珮乐呵呵地东拉西扯,锦儿跟着凑趣,桃香却是神不守舍,好几次都没接上话,秦芬见了,将眼色扫过:“桃香这是怎么了?”
桃香心里一个激灵,眼看着就把梨花的事滚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方才去后头,闻见了老大一股腥气,难受得很。”
秦珮听了,叽叽喳喳地附和:“是呢,听说船娘她们有时候还会用渔网捕鱼的,五姐,下次停船,我们叫船娘撒网捕鱼给我们看,好不好?”
秦芬应了一声,嘱咐桃香拿一丸清心丹含着,桃香唬了一跳,连忙拒了,秦芬却皱起眉头:“在船上,人难受起来了可没处躲,你倒了,难不成还要我来服侍你?”
这话说得重了些,桃香连道不敢,又道:“我也不如何难受,冲一碗薄荷露也就是了。”秦芬听了,觉得也罢,于是点头不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桃香转过身来,自家往茶盒里去摸那瓶薄荷露,愈发下定决心,姑娘人这么好,如今又已担着三少爷和六姑娘的干系,绝不能叫姑娘知道徐姨娘的事。徐姨娘那边,也就是身孕的事了,姑娘是个闺中女儿,便是知道了,也理会不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梨花在船头,伸着脖子看了许久,见前头大船的帆还是扬得高高的,知道一时不会停船,便又回转身去舱里了。
这艘船,大屋由徐姨娘独个儿住着,小屋里搭了大通铺,住了八个手脚轻便的丫鬟婆子,徐姨娘这里有事支应一声,对门立刻就得有人来听吩咐,这些都是张妈妈特地嘱咐的,算是杨氏格外的恩典了。
徐姨娘安安静静躺着,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扯着胸前的锦被,鼻子里气息匀长,心里却乱得似一团麻:这胎都快满三个月了,本该稳当了才是,谁知好不好的,早起竟突然见红了。
这是大事,徐姨娘不敢轻易声张,偷偷说给了梨花。梨花再如何稳妥,自家也是个黄花闺女,于这上头是一窍不通,她知道对面的粗使奴婢也当不得事,因此也不去告诉,只一边扶徐姨娘躺下,一边盼着前头停船靠岸,她好上前去商议。
谁知到了中午,杨氏只命人将船靠了靠边,各船上送了饭食,连食盒也没拿回去,立即就又动身了,梨花急得要喊人,徐姨娘却一把将她按住:“别吵嚷!”
这些年,梨花与徐姨娘也算是主仆和睦,此时一头替徐姨娘忧心,一头又怕自己担了不是,一下子急得掉了眼泪:“姨娘!你这肚子里的,可是秦家的小主子,出了事,咱们俩谁也担待不起呀!”
徐姨娘苦笑一笑:“你当我是软骨头惯了,轻重也分不清了么?昨儿晚上停的夏西渡,从码头去了个眼生的婆子到太太船上,今儿太太便不曾吩咐停船休息了,那是什么缘故?太太如今身子可不比我娇贵,她都不说歇,我怎么能添乱?”
梨花到底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里头的事情,一想便明白了七八成:“姨娘的意思,那婆子是来催促太太的?那是谁的人?”
徐姨娘喘了口气,慢慢靠坐得高一些,思忖片刻,道:“瞧那婆子的打扮,与咱们这房不大一样,我想是大房的人,她们知道太太的行程,特地派了人到路上来传话。或许……老太太的身子,确实不好了。”
梨花知道这里头的轻重,闻言连喘了几口大气:“若是老太太当真……那大老爷和老爷都要丁忧,岂不是大大的不妙?还有家里的田土铺子,一直是扯不清的帐,若是到了那日,三老爷和三太太还能和咱们客气?”
徐姨娘点点头:“既知道了这里的厉害,咱们也只好学太太,忍着些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太太又不曾见……”
“梨花!”徐姨娘赶紧出言打断,还不忘看看门口,“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梨花讪讪地捂住嘴:“我是急昏了头了,多亏姨娘提点。可是,姨娘和太太的身子到底不一样,如何能也忍着?”
这道理,徐姨娘如何不明白,可是她是个什么身份,如何去和正房太太比呢。再说了,太太不也把身子放在一边,顾着大局么,她一个姨娘,又有什么可说的?
主仆二人几番商议,仍是没个主意,又怕对面的丫鬟婆子知道了生出事端,也不敢声张。幸而徐姨娘本就谨慎保养,如今足不出户,旁人只当她是身子懒怠,也不曾多说什么。
倒有两个积年的老妈妈,家中子孙满堂的,不知从哪里寻了两大块红糖来,嘱咐梨花:“这东西虽不金贵,却很养人,姨娘嘴里没滋味了,掰一块下来冲碗红糖茶喝,也是个滋补。”
梨花知道船上东西难得,再看一眼那红糖,颜色虽重,却不如在家喝的成色纯,知道大约是问船娘讨的,这两个老妈妈还不知费了多少的事,没口地称谢,回去拿给徐姨娘看,徐姨娘心里也是感激,不好亲身去谢,便嘱咐梨花开了箱笼,寻了两匹又稳重又不打眼的好布料,送与那两个妈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不知是心里宽了,还是那红糖真起了作用,徐姨娘喝了两日,身上竟真好了些,原先每日见红三四次的,如今只晨起一次了。她心里感念两个老妈妈,虽不好自家抬脚过去,倒时时遣梨花去寒暄几句。
对门的丫鬟婆子们见这主仆二人倒不拿腔拿调,心里也愿意与她们亲近,船娘们晾晒的虾干蟹酱粗鄙,不好送给杨氏的,却送了不少给这些丫鬟婆子,原还顾虑徐姨娘娇贵,现下看着她不是那等穷讲究的,也拿些来送给她,又和她闲叙些家常,徐姨娘的日子,倒过得比在府里宽松些。
又隔了几日,行到了一处大的渡口,杨氏身上实在倦怠得受不住了,便吩咐停船靠岸,好好修整一番。
秦贞娘被拘在船舱呆了数日,早憋闷得不行,看见停船了,便缠住杨氏:“娘,娘,我看这里甚是繁华,我带五妹六妹她们下去走走可好?”
杨氏听得婆子来报,此处是西津渡,乃是润州地界,离晋州和金陵城都不远了,甚是繁华,便是下去逛逛,也不为过,于是唤过碧玺,嘱咐多带几个粗壮婆子,再去后头船上叫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护着姑娘们一道下去。
既是都要出门,连秦淑秦恒也得一并叫上,秦贞娘虽不乐意,却也无法,抢先带着兰儿下船去,把秦淑远远扔在后头,待秦芬领着秦珮下船,她便招手:“芬丫头,珮丫头,这里!”
秦芬见秦贞娘隔得老远便挥起手帕, 连忙赶了几步:“四姐,别跳跳舞舞的,若是给先生和太太知道,又要说我们了。”
秦贞娘不在意地摆摆手:“咱们回家, 宋先生又不跟着去的, 你怕什么?”
秦珮也走了过来,听得这话, 嘻嘻一笑:“太太已许了, 这次回晋州, 五姐姐和我都可以进学了,四姐当然更逃不了。到时候, 没有宋先生,只怕还有张先生、王先生, 咱们呀,可松快不起来。”
秦贞娘闻言,“哎呦”了一声, 秦芬不由得好笑:“四姐从前也不曾怕进学, 如今怎么也怕起来了?”
“哎呀,你们在家时还小, 大约不记得事了,家里请的那个先生, 严厉得很,大姐姐和二姐姐被她训得那叫一个端庄贤淑、笑不露齿,我们此番回去, 若还是那个先生教, 可有大苦头吃了。”秦贞娘说着,顿了一顿, 又摇摇头,“前几年大姐姐英年早逝,想来也是性格太过软弱的缘故,这次回晋州,倒未必是那个先生了。”
这话一说,秦芬不由得大惊,听起来,这秦家的大姑娘竟不是幼年夭折,而是长大后早亡的?看秦珮的神色倒不意外,想来这事也不是秘闻,可是她这个穿越者却是不知道的,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缘故?
这里姐妹三个一边说一边走,秦淑领着秦恒远远跟着后面,脸色却远没有三个妹妹好看。
“这些天,听说你和五六两个丫头相处得甚好,想来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了。”秦淑不阴不阳地道。
“我是二房的儿子,是她们俩的哥哥,和她们两个相处融洽,有什么不对么?”秦恒不答反问。
这句话听得秦淑一噎,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大面上,秦恒和秦芬秦珮自然该和和睦睦,可是私底下,秦淑却觉得秦恒该与她们划清界限。从前不曾一处相处过,倒不觉得如何,这些天,她愈发觉得弟弟和自己母女离心了。
在杨氏边上,秦淑听了丫鬟的不少回话,又是六丫头送点心,又是五丫头送披风,自家这傻弟弟被哄得晕头转向,又是给两个丫头画画,又是给她们写字帖,这三个俨然成了亲兄妹,自己这同胞的姐姐,倒往后排了。
“你当她们都是好心的?我可告诉你,她们肚子里可都藏着坏水呢。这次回晋州,说家里要卖铺子田庄,咱们手里的,可不就被卖出去了?再要买,难道还能送回姨娘手里?你呀,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这话说的,却不是两个妹妹,而是太太了。
秦恒听了,不由得一皱眉,看向秦淑的目光带了些冷淡:“该是谁的东西,老天爷也夺不走,不该是谁的东西,捏在手里也能被风给吹跑了。三姐的意思,难道我该学三叔,不读书不考举,靠着家里的田土庄子吃利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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