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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此以往, 于云便长住于冯府, 霸着毫无知觉的冯元, 把持着寝室, 后来别说绿莺了, 就连小天宝都不能日日见爹。冯元的长女豆儿已经四岁,年前被祖父赐名妗, 如今越发生的白皙娇嫩, 团团的脸,圆圆的眼,小嘴巴不点而红。
此时正歪头杵在八仙桌上,晃荡着两条短腿, 皱着小眉头,替姨娘抱屈:“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厚脸皮的,她姓于,可不姓冯, 难道要一直赖着不走到过年?”
话才说完,额头便被一指丹寇戳了个正正好好。“说过多少次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话不要这么多, 嘴巴不要这么利,女孩家要温婉。”绿莺拿这个女儿是最没法子的,也不曾疏于管教,怎么才小小一个,就已经有娇蛮的雏形了。毕竟是庶女,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冬儿心疼,忙过去帮豆儿揉着,还不忘声援自家小主子。“奴婢倒觉得姑娘的性子是很好的,吃不到亏,受不着气。况且姑娘说的是呢,那表姑奶奶不怕名声坏了,我们老爷还想洁身自好呢。”
绿莺摇了摇头,径自拍了拍怀里扭着屁股的小天宝,沉默不语,须臾,抬头扫了眼春巧,“也快冬至了,侯府那里说没说今年如何安排?”
“侯府不曾派人过来传话,倒是咱们夫人早打发后厨,让到时候多熬些腊八粥,给姨婆婆府上送过去,姨娘,”春巧眯了眯眼,上前躬身道:“夫人这是要继续留表姑奶奶的意思。”说罢,想起一事,她又低声道:“近来隔壁大老爷很是风光,这几日凑了几台戏,吃过几桌席,过府的,据说都是太子的近臣。”
冬儿放下手中针线,凑了过来。提到这个,她们几个近身的下人心里是有许多眼红和不甘的。“说起来,太子还是先与咱家老爷示好的,若那时老爷答应了,如今也不至于如此冷清,若再求太子一番,没准也能替咱寻些有用的名医回来呢。”
冬儿说的没错,当初太子曾私下约见过冯元,不仅着常服,也不拿储君的架子,对冯元很是抬眼相看,目的自然是意欲将这中立的三品大员归到自己门下。二皇子年幼失智,当今形式虽可分为太子一派与三皇子一派,但实力确实相差悬殊。太子生母,皇后戚氏权厚,母族名门,根深叶大,朝堂一二品大员多出自戚氏门下。而三皇子生母已逝,且出身宫女,拥护祁云的官员属寒门新秀。最重要的是皇帝心意,太子温文尔雅,颇得父王喜欢,三皇子尚武,得皇帝忌惮。
太子抛出绣球,冯元并没接,绿莺懵懂,只听他道三殿下非等闲之辈,鹿死谁手未可知。太子这才转而拉拢侯府大老爷冯开,当时对此事冯元很是不赞成,多次相劝兄长,言帝心莫
测,不可公然结党拉派。
如今可好,冯开大肆收揽门客,每日侯府笙箫宴饮,门庭络绎不绝。不知为何,想起冯元原先的担忧,绿莺心内忽然隐隐生出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思索了几日,绿莺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侯府,向老夫人提起请容嬷嬷过府一叙。说起当初,还是容嬷嬷施与针灸术,才救了她一命,冯元头部淤血,施术虽危险,也只能勉强一试了。
“首日,先以顶颞前线、百会、四神聪,各刺三针,活络经血。”
冯元的发已剃下,容嬷嬷将三寸长的银针轻轻植入。如此这般,施了三日,刺出的血发乌,日趋转红。可喜的是,初见成效,冯元一直苦皱的眉渐渐散开,脸膛也红润了些许。
容嬷嬷见状直点头,“嗯,如此这般,老奴相信主子爷不日便能醒来了。”
众人无不欢欣,老妇人更是喜极而泣,浮在椅上轻轻颤抖。绿莺望着骨瘦如柴的冯元,心里酸苦的不是滋味,握紧手臂默默感谢上苍,心道快了,老爷你,快醒了。
谁知,天不遂人愿,半个月过去,冯元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任何醒来的预兆,没有希望,哪来的失望,众人终于感到绝望。可老天爷就是这么爱摆弄人,走到绝路生转机,新年一挂鞭炮,就这样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也毫无预兆地给众人带来了惊喜。
就见冬儿风风火火撞进门,扯起绿莺的手语无伦次地嚷:“姨娘啊姨娘,老爷老爷他”
绿莺呆呆地站起身,哆哆嗦嗦张开嘴,嘴唇几番开阖却说不出话,豆儿忙拽过冬儿袖口催问道:“我爹他醒了?”
“不、不是,是老爷的小指头动了!”
“然后呢?”
“额没、没有然后了啊”
不管如何,总归是个好消息,绿莺携着豆儿天宝赶去冯元寝室,乌泱泱一片人围在床前,口中声声徒劳地唤着。绿莺暗自望向床头立着的于云,见她低着头一脸温婉相,心中也不免感叹此女子情深,冯元都这样了,她还来照顾于身畔,图不到名分,更图不到冯元的感念。
对于这样的爹爹,豆儿最难受,趴在床边小声啜泣,冯元一直以来对她极是宠溺。天宝不同,自他懂事以来,见到的便是冯元躺着的模样,此时也只是呆呆盯着爹爹的脸看,仿佛他下一瞬便能睁开眼似的。
日夜往复,转眼到了元宵这日,绿莺扫了眼风风火火奔进门的冬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也是满二十的人了,还是这急躁火的性子。”
豆儿吞下半颗汤圆,摇头晃脑地嘻嘻笑:“让我猜猜咱们冬儿大丫鬟要说甚么,是不是要说我爹的小脚趾忽然动了啊?”
冬儿急忙摆手:“不不,姨娘,大姑娘,小少爷,是咱老爷、咱家老爷醒啦,这次是真醒啦!”
作者有话说:
很对不起大家,最近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去年年末我的一些小投资亏了许多钱,那段日子挺灰暗的,夜里有几个瞬间让我挺想死的;年初家人生病动手术,不算什么大病,但也加大了我不少精神负担。很多事接踵而来,生活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以至于让我没有多余心思去写文。小说我是当爱好去做的,生活为主,爱好为辅,所以当时我暂时当了逃兵。年中,有时间了,可也没怎么更,原因是时间很久,前文基本忘的差不多了,灵感归零,这才一拖再拖。接下来更的内容,基本就是缩减版的大结局部分了,两三万字,可能会没有前文好看,也可能会生出许多bug,但我会坚持更到完结。挺无奈也挺无力的,因为没灵感了,写的犹如挤牙膏,所以结尾更新时间不定,也许天一更,也许一周一更,总之我会在一两个月之内更完,将来开新文,不想给新读者一个“这个作者呦,打鸡血一样写了几十万字,却没结局,坑爹啊”的印象,更重要的是,给一直追文的你们一个交代,还有给我自己一个交代,我所有文都是写的坑坑巴巴,有开头没结尾,这篇却是我的孩子,十月怀胎,马上成年,就差临门一脚了
好久不见,想念
冯元一醒, 府中便犹如病树开了花,霎时间欣欣向荣起来。打水的打水,炖汤的炖汤,请大夫的请大夫, 众人下饺子似的热闹。
瞧那干瘪的身子, 白了半边的头发,老了十岁般, 绿莺心酸得不行, 拾着汤勺的手顿住, 默默地淌了眼泪。冯元倒不觉得什么, 精神头不错, 反而安慰起这妾室:“我乃大丈夫, 什么事都不如一家子团圆重要。”说完,也不知想起什么, 便毫不犹豫地牵起绿莺的手, 不顾旁人在场,就这么紧紧捏着,慢慢地启唇道:“你嗯,辛苦你了”
这还是头一遭, 甭管俩人私底下怎么腻歪,众目睽睽下的亲近冯元对她是从没有过的,此时这人一脸温软,眼中含着心疼, 惧怕后的劫后余生也好,熬煮后的苦尽甘来也罢, 总之绿莺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而来的委屈,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爱妾睁着圆溜溜的大眼, 水花开了闸似的往外冒,呆呆地也不知道擦。冯元英明霸道一世,竟第一次感觉到无措是什么滋味,赶忙抽出绿莺身上的帕子,胡乱地团了团,笨拙地帮着拭起泪来。大房夫人冯戚氏看着眼红,不屑地撇了撇嘴,侯爷老夫人等一众人也尴尬地大眼瞪小眼,叮嘱问询了两句便出了屋。
于云走在最后,脚步踌躇,刚才眼瞅着这夫妾二人陌陌相对,她插不进去话,此时更不想走了。想着找机会上前对表哥殷勤一番,也不枉她千辛万苦进府。豆儿见状,顺着人流将她往外推,屋子里这才恢复了宁静。
冯元将绿莺往床里拉了拉坐下,扫了眼四圈,见确是丫鬟都退去了,便伸手在她腰上探了探,紧接着锁起眉头,“刚才豆儿那丫头都跟我说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看样子是消减了不少,是没好好用饭?还是净惦记我了,不怎么睡?”
小妮子是古灵精怪,我又什么时候嘱咐她跟她爹替我这个姨娘卖好了?绿莺觉得好笑,心里却是受用的,果然女儿是棉袄,贴心。过去寡言此时絮叨殷殷的夫主,越来越懂事的女儿,绿莺隐隐觉得,她似乎是要熬出头了。
遭了这一场罪,冯元身子亏损,便卧床静养着,偶尔由人扶着花园走一走。绿莺要照顾天宝,只能分出一半心。这日,好不容易将活泼多动的儿子哄睡着了,能陪着自家老爷遛一遛,竟发现身后跟着于云,尾巴一样形影不离。从冯元出事,她以为表哥尽心的理由强势进府,便一直待到如今。当初乱糟糟的,对于她的介入,侯爷二人没心思管,将之硬赶出去也不合适。再说,她一个寡妇,年纪尚可,存着再嫁心,想靠着侯府络绎的人脉为自己打算一下,不好拦着。
只是如今瞅这架势,不似为着别人,却像是心思奔着冯元来的。听下人讲,从他醒来后的这段日子,她也继续在屋里伺候着,人没醒时你一屋子待着本就不合适,如今更要避嫌。反观冯元呢,对于于云的示好,态度是接受和默许的。绿莺心里冒起不适,对他多了些埋怨,更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这表姑娘给爷喂过药没擦过身没
从前她是不担心的,冯元根本看不上这表妹,否则青梅竹马的,年轻貌美时何不娶纳?可是如今绿莺觉得自己不确定了。男人嘛,心思深,有时候是女人所猜不透的。
腥臭的消息总是传得快,因为男男女女都爱听。果然没过多久,冯元要纳表姑娘的事儿,成了府里下人间的嚼资。更有那油嘴的帮厨大婶,信誓旦旦说某个屋里洒扫的丫鬟说的亲眼看见老爷与表小姐在床边贴身耳语,极是亲密。未保准的事儿,自然不敢往隔壁侯爷面前摆,消息自然只能送到冯佟氏和绿莺门前。各个夯足了劲儿,等着看好戏。
冯佟氏虽是对冯元没了心,但看于云是不顺眼的,怎么也不希望这个自带晦气专爱克人的寡妇进来,克别人没事万一克到自己怎么办。脚不沾地就去了绿莺那,话里话外撺掇她去跟冯元闹,使使劲儿能把冯元的旖旎心思闹没了才好。
绿莺憋着一脑袋气,脸上像被人砸了个鸡蛋,臊得抬不起头来。刚才这冯佟氏来之前豆儿就已经跟自己抱怨过了,说要让爹爹和姨娘相亲相爱的,不要八竿子外的表姑姑横插一杠子,还埋怨她不管爹爹,说再不管爹爹,爹爹就要被别人抢走啦云云的绿莺又委屈又难受,冯佟氏还好,她早就与冯元貌合神离,那全府人不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吗?还害的自己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来。
无风不起浪,不论如何,今儿总该要去探探冯元口风。进门前,绿莺先俯首听了一番,未果。这才极快地推门进去。杀了个措手不及,倒也没看到什么膈应人的景,不外乎一个靠在床头看书,一个默默坐在窗前低头不知想着什么。不知怎的,绿莺觉得于云跟前些时日一比,有些不一样了。仔细一看,人似乎胖了一圈,这本应是最近保养得好,可等那人抬起头来,气色简直吓人一跳。平时仗着出身,总是在绿莺面前孔雀一样扬着高高头颅,此时却苍白萎靡,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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