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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子矜的女修接到两位恩人的邀请,自然是应了。女修的天资不错,如今的修为竟是足以让两位花妖出谷相迎。

那女修来时乘着一驾伴着花香、由傀儡抬着的玉辇。撩开帘子下来的时候的身姿就更是显得婀娜,一抬头看向相迎的花妖一笑,只觉这女子仙姿玉色,恍若谪仙。

谷雨在一旁偷窥,只是一眼就心神恍惚,赶忙咬了一口舌尖逼出鲜血,才让神智恢复。这女修修的是劫掠的功法,自然有一套迷惑人心的手段。谷雨脸色骤然一冷,心道:这花谷对女修是有恩,竟然入谷还不知收敛功法,莫不是在示威?

至于跟谁示威,那不言自喻。

子矜微微侧了侧头,瞥来一眼,挑衅的勾了勾唇。在她看来这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妖物根本够不成威胁,若不是为了让苍泽觉得她为人友善,她还不愿多来这花谷呢。

谷雨心知自己如今实力尚未恢复,如果女修想对自己动手就算有花妖阻拦,那余威也不是自己能吃得消的。他只能选择暂时退避,闭紧双眼,捂住口鼻,摸索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谷雨的阿姊看到弟弟如此退了回来,十分惊诧。便问:“见过子矜了?”

谷雨点了点头,唇角则溢出了一丝鲜血。

“哎呀,那个丫头又忘记收敛功法了!”女子赶忙拿来止血的药物,点在谷雨的舌尖,还说着:“子矜虽然实力比我高强,但年岁是没有我大的。之前同她说过几句话,是个和善的人,就是有时候有些莽撞总是忘记收敛功法。”

谷雨知道阿姊一直被人养在后院,直到此刻才惊觉阿姊竟然如此容易被蒙蔽。那个子矜哪里是莽撞,分明是用功法试探过阿姊,发现阿姊从未见过苍泽且心里早就有了情伤不肯再爱上男人,才会这般轻轻放过。

这般想着,谷雨心里就是一紧。苍泽一名大妖必然注意不到倾慕者互相的暗斗,本以为还有阿姊可以帮衬着,谁知道……谷雨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摆。

“说起来,子矜这个名字还是谷主起的,我向谷主倾诉过想要留在这里的意思后,谷主也给我起了一个。谷主说我既然来到这里,既是心安,不如就叫若素。”女子猛地想起自己还未告知弟弟自己如今的名字,于是赶忙道:“弟弟,你把父亲给我的名字忘了吧。如今我在这揽芳谷,自然和以前那个被父亲贩卖的炉鼎不再是同一人了。”

谷雨看着有些急切、身子前倾的阿姊,心里十分惋惜。阿姊未曾像自己的心障一般无法言语,可如今这般迫不及待的抹去自己的过往,甚至否定自己的过往,就真的是心里毫无芥蒂吗?自己的心障破除后就可再度踏入修炼一途,阿姊这般只怕日后修为只能停步于此了。

谷雨想帮若素尽快解决这样的境况,奈何自己都不能自保,哪里谈得上帮助他人。他叹息一声,紧紧攥起的拳头默默地松开了。

谷雨终于见到那名为子矜的女修的时候,子矜脸上的盈盈笑意衬得谷雨阴沉的脸色,就更显得子矜善解人意。

“我听谷主们说过了,你也是身体里有许多的淫毒入骨,”子矜轻轻捂嘴一笑,“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最快捷的方法。”说着,她的眸色暗了暗,“像我一般修这劫掠的功法,这入骨的淫毒也就不算是什么了。”

蓝发的花妖却道:“这可不行,送他来的那人可是十分特殊,如果让那人知道此事,怕是不好了结。”在女修面前不提苍泽也是花妖跟谷雨商量过的,毕竟女修是苍泽的倾慕者,若是让女修知道了谷雨的身份反而不妙。

“那就难办了,”子矜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要知道这欲望向来是堵不如疏,一味地憋着不好。”

片刻之后,子矜对着谷雨微微一笑,“那你既然选了这条道,可要做好准备啊。”

这旁人看来都感觉如沐春风的微笑,在谷雨眼中却是如同厉鬼一般。

子矜这般说,花妖也不可能直接就让子矜在谷雨身上尝试的。毕竟谷雨是苍泽送来的人。花妖和子矜有恩在前,却要出谷迎接就可看出花妖和子矜之间是十分客套的。加上这花谷中听过那留音石的,都因苍泽毫无偏见的态度而有几分倾心,这点子矜也是知道的,花妖们也怕子矜在药物中留了暗手对谷雨不利。

花妖们本意除了治疗之外不想让谷雨和子矜多多接触,谁知那子矜自己找上了门。

谷雨有些警惕的看着和改名为若素的阿姊有说有笑走进院子的子矜,皱了皱眉,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

“我这弟弟实在是不愿和外人接触,还请不要见怪。”若素见谷雨把门关上,苦笑一声,把子矜引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子矜则十分温和的一笑,“若素姐姐哪里的话,我也是有过这番心境的,如何会怪罪。”

“这次见面,似乎你的功力又精进了?”说着,若素倒了杯灵泉沏的茶水推到子矜面前。

子矜垂下眼帘,羞涩的一笑,才解释道:“我心悦谷主的义兄,不努力修炼赶紧追上怎么能行?”她似是不经意的瞥了眼谷雨的房门,有些惆怅的说:“毕竟那是位从来不曾圈占过山头的大妖,习惯了漂泊的人,哪里有人能让他停下脚步驻足呢?唯有努力修炼,赶紧追上,与其一同并肩。”

子矜的话不曾遮掩,谷雨全都听进了耳中。自是心头突然火起,这个女修话里话外都是自己追不上苍泽的脚步,会拖累苍泽,还言道如果苍泽绝不会为了自己有所留恋,说自己对苍泽痴心妄想!谷雨背靠着房门,双手在胸前握紧,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直贴身收着的狼牙小刀。谷雨把小刀从怀中取出,拔出刀鞘,莹白的刀身泛着温润的光泽。谷雨忽的感到苍泽其实并没有离开自己,他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这般想着,谷雨因子矜到来而不安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那个女修说什么都无妨了,苍泽答应过的他肯定会做到的。

“这……说的也是……”若素不知晓苍泽和弟弟之前的承诺,闻言十分的担心,她对苍泽没了恶感后愿意弟弟和苍泽在一起,却是第一次想到弟弟的灵力枯竭怕对苍泽来说是个累赘。

“子矜,我想问你件事。”她有些惴惴不安的握住女修的手。

“但说无妨。”

“你知道……灵力枯竭该如何解决吗?”

“知道啊,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像我一样修习劫掠功法,”子矜轻抿了口茶,她想:果然如此,果然那个混血也想着苍泽……

若素只以为子矜是来给谷雨解决余毒的,并不知晓谷雨灵力枯竭,于是她又问:“有没有别的方法?”

“若素姐姐莫不是对劫掠功法有偏见?”子矜有几分嗔怒,“若素姐姐不是也听过那留音石?那位大人说了,劫掠功法和正常的功法没有区别。”

“我绝无此意!”若素赶忙否认,接着好言劝了又劝,两人才又继续闲谈起来。

苍泽渡船上等待开船的闲暇时刻,随手清点着那些大妖的遗物。忽的身体竟然一颤,他从一个属于草木成精的大妖的储物囊中取出了一枚绿如碧玉的水滴状石头,放在掌心上微微滚动,还可以看见其中有若隐若现的金丝。

帝流浆,大概是这个世上所有修真者都想要的天材地宝了。

草木顽石一类修炼成妖的,只有此生之性而无来生之命,必须受月华千年凝聚而成的精气,以月华的天生灵气修补来生之命,如此方可避免陨落之后神魂消散,可以投入六道轮回之中。而鬼魅和兽类的妖物兼具此生之性和来生之命,故而食用月华凝聚的精气后可以增加百年之多的修为。对于人类则更是难得,人类嫌少有具有慧根踏上修炼一途的,而月华精华则可以让一个毫无修为根基的凡人瞬间生出慧根并赋予其百年阳寿,是这世间唯一能毫无任何后患的登仙捷径。

月华无数,每逢千年才有一次集体降下,其形如倾盆大雨洒落向个个小世界。大多数月华都到达不了小世界而精气耗尽,消弭深渊之中。少数到达小世界的月华也会很快收到浊气污染变成普通的灵气逸散于天地。

月华中有帝流浆,其色如碧玉,内含缕缕金丝,为月华之中最为精华的部分,同时也是唯一不受浊气污染存留下来的月华之精。

这等宝物,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苍泽也不由心动。百年修为对他来说毫无益处,可这却是所有草木顽石成精的大妖们拼上性命都想得到的东西。用此物能换得任何一个根脚为草木顽石的大妖最大的好感。

这也是给谷雨重新奠定修为基础,引领他重新踏上修仙一途最好的宝物了。

苍泽本从九州渡的公开讯息中得知三年之内必有那千年一次的月华倾泻盛景,才立下三年必返之约。想不到本来会破费一番功夫的帝流浆居然这般轻易就到了自己手中,苍泽有些难以置信,手中圆润的触感和努力才能克制住吞食的欲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这不是虚幻。

九州渡的房间是由上好的封神木构筑,可以阻隔他人的神识窥探。若不是有封神木在,苍泽也不敢把帝流浆取出一观。

片刻之后,苍泽心情已经平复,把帝流浆收好后,又不禁思虑起谷雨的修为。有了新的修为基础不错,但这修为多少可就不好言说了。谷雨是凤凰混血,这凤凰的血脉是天上地下除龙族之外再无任何一族可以比拟的尊贵,能够赋予草木顽石来生之命的帝流浆用在谷雨身上仅仅是重新筑基罢了。如若修为想要再有所进步,还是需要天材地宝的堆砌。

那场月华倾泻,还是必去不可。

那子矜所谓的解决之道,竟然是在挑逗起入骨的药性之后,用迟钝三观五觉的药材强行压下,以此降低身体对药性的反应。而她给出的理由也合理得很。

“既然身体是异于常人的敏感,那把这敏感压下,不就又恢复如常了?”

谷雨没有答应。

这等药物,如何定夺剂量?过量了,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没了三观五觉的木偶傀儡。

花妖对子矜十分失望。她们是知道子矜修炼的是劫掠功法的,也知道往日的那些和谷雨一般境况的炉鼎最后都被子矜劝着修了劫掠的功法。可这无论如何,也不是子矜给出这种解决之道的正当理由。花妖不是若素,花妖往昔和苍泽相识就是在历练之中,她们都是十分清楚三观五觉对于修真者的重要。仅仅因为太过敏感、容易情动,而压抑三观五觉,这简直就是舍本逐末。

许是谷雨和花妖的表现太过明显,子矜多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赶忙补救。

“若是谷雨有修为在身,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可以清心净欲的功法。只可惜……”子矜有些惋惜摇了摇头。

红发花妖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忽的脸色一变,转头和蓝发的花妖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交接,转瞬间大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蓝发的花妖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花妖们作为揽芳谷的谷主,可以在谷内随心移动。蓝发花妖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刚进入结界的苍泽的面前。

“兄长,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之前不是说有要事要做?”

苍泽看了下险些就撞到一起的距离,微微后退一步,“有什么人是我不能见得?要你到这里来拦我。”

蓝发花妖的微笑僵硬了一瞬。

苍泽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兄长还记得之前……不,应该是很久以前,我们的谷里接过一位人类修士吗?”蓝发花妖没有直接道出子矜的姓名,以她对苍泽多年的认识,苍泽多半是不会记得有一个叫子矜的女修的。

果然,苍泽沉吟了片刻,才有些犹疑的说:“是那个问我劫掠功法的人类女修?”

“就是她,”蓝发花妖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兄长实在想不起来该如何是好,如今有个印象接下来就都好说了。“就在兄长离开之后,我们便立刻为谷雨解除了身上所有的禁锢,并且探查了谷雨的身体状况。谷雨往日中过太多的药物,其中有一些都是极难拔出毒性的,加上用药有些时日,余毒有几分渗入骨髓,我们尽全力也只能消除腠理肌肤中的药性。于是我们便想到了那女修在入谷之前,也是同谷雨一样中过一些相同的药物的。故此,我们就把那女修请来相看谷雨的药性该如何去解。但是……那个女修在和兄长当年一番交谈后,就对兄长颇为倾心,如今兄长贸然进入,直言谷雨是兄长之妻,怕是对谷雨……”

“那个女修对我倾心?那她必然能察觉到谷雨对我……”苍泽骤然停止。谷雨对他怎样?倾心?有几分爱慕?还是根本就把他当成一个几度侵犯过自己的不轨之徒?苍泽突然发现似乎、好像自己一直所做的,不管是手把手让谷雨解剖云和的尸骨也好,还是把谷雨送到揽芳谷安置也好,从来都不是谷雨自己的意愿。如此行事的自己和云和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又凭什么认定谷雨会对自己有好感?就算是地牢中,崩溃到失声痛哭的谷雨,也不过是言说过能够接受苍泽的侵犯,从不曾说过其他。

“兄长?”蓝发花妖有些担忧的看着突然沉默的苍泽。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谷雨是我妻子的事,不过是我一人以为,确实不能就这样向别人介绍。”苍泽忽然有几分黯然,就连因马上就要见到思念的人而有些难以自制的心情都慢慢冷静下来。

“兄、兄长?!”蓝发花妖惊吓之中话语都有些不利索了。“兄长,凭我多日来的观察,谷雨确实是深爱着您无误的!我们不过是担心因为您和谷雨的关系,导致那女修不愿意交出可以清心净欲的功法而已。毕竟我们都是妖修,没有修仙的功法,从女修手中得到可以说是最稳妥的了。”

“不,谷雨准确来说并不能算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恩人,他曾经救过我。”苍泽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曾经观礼的大妖被迫重复看了很多遍那留影石的影响,那个荒诞而简陋的过程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婚礼。相反,在妖骨被那丹盟的女修剥离、推下山崖之后,体内妖力快速流逝的苍泽只能勉强用神念从储物袋中放出谷雨临走前塞给他的阵盘,再用体内仅剩的妖力去激发阵盘躲避丹盟的搜寻。

金龙的一击实在是太过厉害,在敖景把从龙宫带出来的灵药投进去大半后,银发男子才勉强积蓄了一点力量。他对敖景摇了摇头,制止了敖景继续从袖里乾坤掏出灵药的动作。敖景则马上紧闭了双眼。

银发男子的双臂渐渐变得透明,其皮肤、脉络、骨骼都变成了符文组成起来的结构,被敖景炸断的肩膀处符文断裂开来。男子嘴唇蠕动,断裂的符文扭动起来,生长、卷曲,重新构成了新的肩胛。

符文的光芒渐渐褪去,男子本来只剩下一点皮肉连接在身体的双臂,竟然恢复如初。男子的手按在丹田上,斟酌了片刻之后,手下泛出光辉,修为也随之水涨船高,几乎是瞬间就从一个经脉尽断的废人变成了元婴期老祖。

“……我可不认为刚刚接触小三千道的人就可以做到如此水平……”敖景在男子的实力停止暴涨后,睁开了双眼,神色复杂。

银发男子则站起来,幻化出一套完整的衣物。“九公子,应该也知道寻常悟道的人也接不下那击甩尾。”

“我是……被天道愚弄的人,”银发男子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我误食天材地宝,无意中开启灵智。无心修炼只想做山林野兽,却因此失去伴侣幼崽。我咬死那些杀我妻儿的人类后,杀孽过重天雷降身,本无意求生,熟料因为当时无欲无求反被无情之道选中。”

“九公子,如果你一见面就杀了我,那该多好。”银发男子的红眸包含痛苦的看着敖景,“你的父神和八位兄长因天道把气运转移到人族而死,你杀了我,就等于杀了无情道的意志,也算是为你的父兄报仇了。”

敖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能这么说,天道是天道,你是你。我只是很感兴趣你说我父兄是因为气运被天道转移到人族而死……”他看着银发男子,眼中有几分探究,“这又是怎么说?”

花妖和苍泽商量好了,才通知自己的半身可以把苍泽回来的消息说出来了。

子矜听到这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站在揽芳谷的入口处,翘首以盼。

谷雨看见子矜跑出房间的身影,咬了咬唇,刚要起身就被留下的红发花妖拉住了。

“我们和苍泽说了你的情况,苍泽暂时不会和子矜说你是他的妻子,等拿到那清心净欲的功法后,我们会同子矜解释,并且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红发花妖被半身告知了苍泽的疑问,虽然她们都觉得谷雨和苍泽不是佳偶,但谷雨是苍泽的心仪之人,作为苍泽的义妹她们是绝不愿意兄长和心上人有冲突的。

谷雨闻言心中一片失落,苦笑着点了点头,却仍是跟上子矜的脚步出去了。

而苍泽看见守在入口位置的子矜后,不禁皱了皱眉,他转头对跟在身边的蓝发花妖说:“我还以为那个人类修士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还是去修了劫掠的功法。”

苍泽的话没有避着旁人,子矜是能听见的。闻言,她不禁一愣,“前辈不是说劫掠功法和普通的功法没有什么区别吗?”

“你理解错了,”苍泽轻叹一声,如果这个女修没有修炼劫掠功法,他还敢把女修献出的清心净欲的功法给谷雨用,如今却不必了。苍泽目不斜视的走过子矜,把匆匆跑来、不住喘息的谷雨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后背顺气。

“劫掠功法吸取的灵力混杂不堪,我当初是说过的。对根基不好,我也是说过的。在以后难以发挥全力,我也不曾隐瞒。”苍泽搂了搂怀中的谷雨,转身问道:“你现在想想,当初那些设下圈套的卑鄙之人,值不值得你付出和大道无缘的代价去杀?”

“气运是可以掠夺,”银发男子抬手制止敖景要说的话,继续说下去。“人类修士中有一个极为常见的手段,就是大宗门会砸下无数灵石培养一个纨绔子弟,接着这个纨绔子弟会被引导着去逼迫其他小门派,让小门派的长老给门中体质特殊的人灌下催情的药物。”

“体质与常人特殊,这本身就是一种气运。”敖景说。

“是的,大气运者自然不会就这般成为那纨绔的炉鼎,必会有其他法逃出生天,而后多半会选择提升实力回宗门报仇。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要用一些隐秘的法术,其中劫掠他人修为的功法就是其一。”

“劫掠功法即使是在大世界的人间界,也是魔修的功法,当真有人会用?”敖景问道。

“小世界中的体质特殊者极为稀少,大多都被大宗门收拢,极少数进了小宗门,那自然就是天之骄子。既是天之骄子,又怎会甘愿去当他人的炉鼎。突然遭此一难,心中的恼恨早就冲昏了理智,只想解决眼前的耻辱,哪里还顾得上以后。”银发男子解释完,又继续说:“等到那身怀气运者回宗门报仇后,定不会饶过那纨绔,届时一杀那纨绔,就成了那个小世界中所有修士追杀的对象。如此一路追杀,也定是奈何不了那身怀气运者的,追杀者只会成为养料,养肥被追杀的人。”

“可是……”银发男子微微一笑,“杀孽越多,死里逃生的次数越多,气运会随之消磨。届时,大宗门必定会出一名惊艳绝才的天才,杀死气运耗尽的魔道修士,魔道修士之前累积的所有珍宝尽数收入囊中,还能落得美名。”

“……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逼着前一个有气运的人作尽天下恶事,等到那人收敛了很大的财富,并且气运也被其挥霍干净后,就由另一个身有气运的人杀死他,这样不仅能够不沾因果、不耗气运,还能够轻松的得到本应消耗许多气运才能得到的宝物?”敖景有几分愕然,他从未想过原来气运还可以这般被人掠夺。

“当然,也有不少大门派为了自己的声誉,不去逼迫小门派,反而是逼迫门内弟子。反正到时候,只用牺牲一个纨绔。”银发男子凉凉的说:“真是笔好买卖,牺牲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飞升的气运者和一个纨绔,就能换来一个至少能修炼到散仙实力的弟子。人族,当真不愧是天道的宠儿。”

“前辈!前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认为我为了复仇所受的这一切,都是愚蠢而可笑的吗?”子矜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倾慕的苍泽居然会说自己是个不顾未来的鲁莽之人。

苍泽看着女修那惊愕到扭曲的脸,微微皱眉不愿再说,反而冷冷的瞥了眼在一旁站着的两位花妖,忍不住训斥道:“你们也……太过胡闹了!”

花妖们心知自己的事情在苍泽面前彻底败露,两人向前走了一句,拉住苍泽的衣袖说了几句软话,才让苍泽没有继续说下去。

苍泽搂着谷雨的手臂紧了紧,让自己的气息平稳,“我先跟谷雨四处走走,一会你们来见我。”

谷雨平时除了解毒之外和两位花妖谷主并不熟悉,却是第一次看见两位谷主在人面前服软,就好像……真的是面对拥有权威的兄长的幺妹。谷雨到底还是心里承了两位谷主的恩情,见苍泽如此说,赶忙从苍泽的怀中挣脱出来,拉着他走了。

“两位前辈……”子矜紧紧咬着下唇,直直咬出了血迹,她双眼含泪的看着花妖,“两位前辈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蓝发花妖反问:“有什么可说的?我们的兄长早就把劫掠功法的利弊告诉过你了,你自己只听了一半,还要怪我们吗?”

“怪不得,”子矜脸色苍白的苦笑一声,“怪不得我如今的修为已是合体中期,遇到的人却依旧以为我是淫邪的修士,我以为是那些人太过肤浅,原来竟是我自己……”

“淫邪?哈哈哈哈哈哈哈,”蓝发花妖忽的爆发出不可遏制的笑声,她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泪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们是妖!我们从来都不用人类的道德来约束自己。花朵一季花期可以被方圆百里的雄蕊授粉,那在你们人类眼里,我们大概就是人尽可夫的荡妇了。”

子矜被蓝发花妖说的脸色一阵青白,捂着被气得生疼的胸口后退几步。她从未想过这些,当初她认了死理花妖们也只是纷纷支持,后来被人揪住功法缺陷嘲讽心里也为两个花妖开脱过,哪里想过这些和蔼可亲的花妖竟是明白劫掠功法的修士在人类修士中是何地位的。再一想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颜面再在这里待下去。当即化光离去。

“不觉得你说的太过了吗?”红发花妖有些惋惜的看着女修离去。

“哪里过了?当年她那个样子,你我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改变不了什么。一味执拗于兄长话语中的后半句,不正是代表她当时有了执念。”蓝发花妖挑挑眉,“更别说,我们把她请来是为了给谷雨解除后患,可是她一点有用的都没说。人类修士大半修的是无情大道,清心净欲的功法哪里都有,不缺这一个。”

谷雨说是带着苍泽走走,他自己也没怎么走过这花谷,只能先带苍泽回了分给自己的院子,引着他坐在院中的石桌前。

苍泽看了看院落中篆刻的聚灵阵法和随取随用的灵泉泉眼,又看到摆着纸墨的石桌,心里颇为满意,看来自己的义妹们对谷雨照料的不错。

为什么突然对两位谷主发火?谷雨写在纸上推到苍泽面前。

“等一会她们来了,你就知道了,”苍泽握着谷雨的手捏了捏,“这些事你也是应该知道的。”

谷雨乖巧的点了点头,又低头写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有点放不下你,回来看一眼你在这里习不习惯。”苍泽露出一丝笑意,揉了揉谷雨的发顶。拿到帝流浆之事,他自然不会这般轻易说出,这里还是花妖的地盘,一举一动都会通过附近的植物传达给她们。

谷雨闻言腾地一下满脸通红,不停用手背贴在脸颊上企图让脸红的不那么明显。

等到花妖来了以后,谷雨的脸颊还是有点微红。

“兄长,此事……谷雨……”蓝发花妖落座后,见谷雨的手还被苍泽握着没有放开的意思,皱了皱眉。

“此事缘由,可以让谷雨知道。”苍泽说。

见如此,花妖也没有可以再说的,只好老老实实的垂下头。

“知道哪错了吗?”苍泽问。

“知道了,”红发花妖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知道,”蓝发花妖气鼓鼓的回道。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助那些被人欺凌的炉鼎建立的揽芳谷,却眼睁睁看着那女修入了歧途,毁了修为,还说没错?”苍泽指着蓝发花妖说:“你是修魔的,因果当然无所谓。可是她呢?”又指向红发花妖,“她可是修仙的,会受到因果牵累。”

“兄长……”红发花妖打断了苍泽的话,“此事,做错的是我们,不在一人。而且,我们想那女修是人族,人族妖族不和已久,所以……我们都觉得如果能让人族少一个修为不错的修士,是很好的。没有想到因果,是我们的错。”

红发花妖揽下过错,苍泽也没法再说些什么。

只是,他叹息一声:“有多少人被那个子矜蒙着去修了那劫掠的功法?”

蓝发花妖说:“也没多少,无非就是那几个复仇心切的人类修士,妖族的我们说了几句也就不执着了。”

“妖修在寿命上长过人类修士,有些事也容易看得开,”红发花妖补充道:“而且,妖类对于贞洁并不看重,纵然可惜自己的元阴被别人夺去,也不至于拼上前途修为去报复。”

“不多就好,但只怕那些人的因果也尽皆算在你们头上了。”苍泽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是很重视花妖的。在花妖有了开创揽芳谷的念头的时候,他也曾阻拦过,只因这实在太过困难。如今看花妖竟然用这种莫名其妙的借口破了自己当初立下想要拯救被迫害的炉鼎的誓言,只觉不妙。

若是让苍泽的胞弟来看,只怕一眼就知道花妖们如今陷入了一个劫。所谓劫难就是莫名其妙、凭空而生的,也是任何修士最惧怕的一道难关。如果说心魔、心障有迹可循,那劫则是无迹可寻。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立下庇护誓言的花妖,会做出这等出尔反尔的行为了。

苍泽虽然觉得不妙,但却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这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他有心再说几句提点一番,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蓝发花妖看苍泽不在教训她们,方才松了口气,赶忙借口有事拉着半身走了。

苍泽抿了口泉水沏泡的灵茶,才对谷雨说:“有没有觉得不对?”

谷雨也能隐约觉得有些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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