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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是云秘书。

“路总,”云秘书道:“小贺总已经到了。”

路远琛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和贺凡有约,上次的合作案让两方都赚得盆满钵满,因此第二次合作来得格外快。他只好暂且压下怒气,理了理衣服,走向会客室。

会客室里,贺凡和几个助理已在里面等着了,路远琛与他们挨个握手,并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贺凡却在这时道:“稍等一下,路总,还有个人去洗手间了,等会儿才到。”

路远琛道:“不急。”

心里却隐约的有了某个猜测,好似有感应一般,脑海深处,浮现出了那天午后,一个站在细碎树荫下抽烟的身影。

崇岭。

两个字落入他的心中,奇迹一般平息了路远琛的怒火。他转头看向会客室的门,盯着门把手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此举显得自己太期待,于是又收回了视线。

只是接下来和贺凡的交谈,他都有几分心不在焉。

“不好意思,”约摸过了三四分钟,崇岭果然推门走了进来,“我来迟了,大家久等了。路总,您好,耽误您的时间了。”

他今天换了套亚麻色休闲西装,衣服本身不是什么好衣服,却因为穿衣服的人是个实打实的衣服架子,看起来与杂志上的高定也没多大差距。一头黑发被简单的打理过,左耳上,一枚耳钉闪闪发亮。

上次路远琛在楚赫面前收起名片的行为,对崇岭而言,无疑是微妙的“一败”。因此,这一次他特地更专心的打扮了自己,还喷了淡淡的男士香水,整个人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刚刚从洗手间到会客室的一段路,已吸引了不少员工的目光,还有人觉得他是公司新签约的艺人,想找他要合影和签名。

这下总能迷到你了吧。

崇岭如此想着,反手关上了会客室的门,对上路远琛的视线,朝他一笑。路过时,还不经意地抬了一下手腕,以便对方能更好的闻到自己身上的香水味。

妈的,以前他可从来没这么绞尽脑汁过。崇岭感觉自己现在简直像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好在效果的确非常不错,路远琛的视线一直定定地跟在他身上,直到对座的贺凡发出两声咳嗽,路远琛才回过神,低下头,为了掩饰乱麻般的心情,胡乱的翻了两下手里的文件。

人全都到齐,崇岭开始尽职尽责地介绍方案。他的业务能力相当出色,介绍方案时用词简练,分毫不怯场,面对提问,也能很快给出最准确的答复。

等签完合同,路远琛对崇岭的欣赏,又更多了一点。

人或多或少都是有慕强心理的。比起蠢笨愚昧的,路远琛自然更喜欢聪明有才华的。

众人收拾东西,随意聊天的时候,路远琛伸手拿桌上圆珠笔的手,不小心的与崇岭的碰到了一起。

他下意识抬起头,却见崇岭正微笑的看着他,目光好似从来都落在他的身上,不曾移开过。

咚。

咚咚。

路远琛的心跳加快,一股滚烫的情感流入了他的胸腔,令他一时有点慌神。只因这感觉实在太陌生了,哪怕和楚赫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体验过。

“路总。”崇岭低声,像是说悄悄话一样道:“一起喝杯咖啡吗?”

不行。

他接下来还有工作没处理,等会儿还要抽空出来,打电话给楚赫讨要解释。

崇岭的手指,却在这个时候,轻轻的在他的手指上蹭了一下。

路远琛忽然就忘了自己脑子里刚刚在想什么了。

他收回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低声道:“……行。”

公司一楼的休息区,崇岭拿着两个一次性纸杯,站在自助咖啡机前,按下了“拿铁”的按钮。

毕竟是娱乐公司,来来往往的员工里不乏长相优越的男女,饶是如此,崇岭仍是其中最突出最显眼的那一个。

可惜他现在心情不大好,抿着唇,眉头微蹙着,盯着咖啡机,有种苦大仇深的感觉。

他刚刚邀请路远琛时做出的那个手指摩挲的小动作,已在彼此只有两面之缘的关系基础上,将暧昧的线绷到了极致。毕竟,以路远琛二十四五都还没谈过恋爱的脾气性格,崇岭估计他也不会喜欢一上来就表现得太明显太热情的人。

只是……

把地点选在怎么看都不适合谈话的公司休息区,这个行为,无论怎么看,崇岭都感觉路远琛是在和自己划清界限。

可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答应自己的邀约呢?

滴滴。咖啡机发出提示音。崇岭拿起两杯咖啡,转过身时,脸上的神情已变回了笑容。

路远琛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低头看杂志。透过一旁的落地玻璃,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街道,路上的行人或光鲜亮丽,或行色匆匆,皆是这城市间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阳光洒下,落在路远琛的身上,令他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温柔起来。

崇岭走过去的脚步顿了一下。

哪怕用宽容的标准去看,路远琛的脸也不能算是特别帅的那种。可常年养尊处优、站在他人触及不到的高位,那种谈吐举止中自然而然带着的上位者气质,就已足够让他卓尔不群。

他低着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翻过了手上杂志的一页。身上黑色西装笔挺工整,不见一丝褶皱,皮鞋更是被擦得锃亮,几乎反光。

崇岭实在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男人,竟和那天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拿着斩骨刀、几近疯魔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命运实在是种太可怕的东西。

他走到了路远琛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将手中的咖啡递了过去。

路远琛接过咖啡:“谢谢。”

崇岭笑了笑。

他很清楚,之前自己“无意”告诉路远琛的,有关楚赫的事,已经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正因如此,他今天才会邀请路远琛过来喝咖啡。

喝咖啡是借口,拉近关系才是真正的目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其实都有一套不用言说的潜规则。比如,路远琛喜欢男人,而崇岭刚好是个年轻帅气的男人,他告诉了路远琛他的“未婚夫”出轨了,他用手指暧昧地蹭路远琛的手,他邀请路远琛出来喝咖啡。

而路远琛同意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点头同意,不正代表着路远琛同意了他的接近,默许了两人的关系可以变得更近吗?

所以地点最后定在公司一楼,而不是对面那家环境安静的文艺咖啡店的时候,崇岭才会有点无语,并且,不确定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进攻。

路远琛到底是在接受,还是在委婉的拒绝?两边都挺像的。

搞不太明白这个人。

“路总,”崇岭状似无意的扫了眼路远琛的手指,笑着道:“看来,您未婚夫为您准备的惊喜,还没有传达到您的手上。”

路远琛的手指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被这句话提醒了自己所遭受的背叛,心情瞬间跌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道:“好像是的。”

几声低笑传来。

路远琛撩起眼帘,只见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托着腮,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出了淡淡的褐色,十分漂亮。他专注地看着他,笑吟吟的,姿态很放松,很随意,微微向前的身体,又透出几分亲昵的意味。

于是路远琛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能抵抗得了这张脸。

路远琛一直有自己是个颜控的自觉,但他也不是个只看脸的人。他和谁在一起,不是为了床上的感官体验,否则也不会单身到现在了。

他故作平静:“笑什么?”

崇岭微笑着道:“路总,您的脖子上的是胎记吗?”

路远琛摸了摸自己颈侧。

“不是胎记,”路远琛道:“是小时候落下的疤。”

他的指腹在那条疤痕上划过,还有隐约的凸起感残留。

崇岭说:“当时一定很疼。”

路远琛道:“还好。”

他低头喝了口咖啡,没看崇岭,却也好像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颈侧。

上次在宴会上的时候,路远琛是真的以为崇岭对自己没有暧昧的意思,但今天在公司里再一次见面,崇岭的态度,好像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坦诚的说。

路远琛并非完全没有心动。

他身居上位,手腕雷霆,掌控欲也强,其他人自然都觉得他更喜欢那种对他百依百顺的伴侣。但路远琛很清楚,自己是个纯0,自然也有慕强的一面。

楚赫那种满嘴甜言蜜语,说什么答应什么,时不时还撒个娇要他哄的类型,路远琛不是不能接受。但内心深处,他还是更喜欢有主见、处事从容、个人能力强的男人。

比如崇岭。

路远琛和楚赫并没有正式交往,楚赫还背着他出去搞了女人,现在一个更好的选择、一个完全合他心意的男人就在面前,不接受才是傻子。

却又犹豫不决。

不止是上一段压根没开始的感情还乱七八糟的没理清的原因,更多的还是,他不是个能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像楚赫那种感情上听之任之,处于“弱势”方,给钱给车就能换来情绪价值的男人,路远琛会觉得一切都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压力。

因为他压根没打算向楚赫坦诚自己的弱点,从楚赫身上得到安全感,希望被包容接纳之类的想法,更是从未有过。

可面对崇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路远琛没谈过恋爱,唯一一段快要成了的,也已经被现实所打碎。情感经历的缺失,让他此时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心中复杂的感觉,甚至连分辨清楚都做不到。

咖啡机做出来的拿铁并不好喝,不过路远琛还是喝完了。

放下一次性纸杯后,他听见崇岭问:“您上次说,有空一起吃个饭,这句话现在还算数吗?”

路远琛:“……”

路远琛与崇岭对视。

许是这场交谈与公务无关的缘故,崇岭看起来比在会客室里放松了许多,阳光下,他的睫毛好似都会发光。他唇角噙着笑,一手托腮,一手握着杯子,修长的食指在杯沿上打着转。

旁边还有很多人在偷偷地打量他们。

“答应他,和他吃饭,与他独处。”一个声音在路远琛的脑海里说:“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是你喜欢的模样,比那个背叛了你的楚赫好了不知多少倍,而且,他看起来也对你有意思,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冷冷的说:“你不能接受他,因为一切幸福,终究有一天会走向结束。与其选择一个让你喜欢的人,不如选一个感觉普普通通的人。就连你本不怎么喜欢的楚赫,都能给你带来背叛的痛苦与伤害,若是眼前的人也背叛了你,给你带来的痛苦只会更可怕。只有拒绝得到,你才不会受到伤害。”

……

“抱歉,”路远琛道:“我晚点还有约,下次再说吧。”

哈。

听了这句话,崇岭不由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他并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爱好,若没有任务束缚,他现在会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钻去酒吧里,只消勾勾手指,自然有喜欢他的主动凑过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扬起了一个笑。

“没事,您忙就好。只是,”崇岭笑着道:“本来还想借机打听一下路总的个人喜好,顺便讨论一下方案的。既然路总等会儿还有事,那我等会就把文件发给您的助理了。”

路远琛怔了一下:“方案?”

崇岭无奈一笑:“和您说实话吧,这次的项目负责人,其实还没定下来是我。您知道的,能者任之,谁能拿出让甲方满意的成品,这个位置才算定下来。这次能来您的公司,也是多亏了上次您多和我说了几句话。”

路远琛抿了下唇,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却连上面所显示的时间都没能分辨出来。头脑有点乱:“你今天喊我出来喝咖啡,就是为了确认我选择方案的喜好?”

崇岭笑道:“路总,您可是我们的大客户。”

没错,我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工作而已。

你不会以为我是喜欢你吧?

自作多情。

崇岭好似要把这四个字烙进路远琛的脑子里一样,微笑着,唇齿张合,吐出疏离客套的话语。

这一次路远琛顿了很久,忽地伸手握住了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又在意识到纸杯里的咖啡早就被他喝完后松开了手。

谁都看得出他的慌张和无所适从。

“你用不着这么做。”路远琛道:“你的能力是足够的。”

崇岭看着男人搭在桌边,因尴尬而微微颤抖的手指,被拒绝的不爽总算淡了些。他也不打算把路远琛逼太紧,笑着道:“是我自己也想和路总多说两句话。多谢路总的咖啡,我先走了。”

路远琛抬起头,只见崇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随后朝他笑了一下,说:“再见。”

随后离开,离开前,还没忘了带上桌上的两个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箱。

路远琛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离开办公桌前,想的是要给楚赫打个电话,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他又失去了兴师问罪的兴趣。

现在在路远琛的脑子里环绕来环绕去的,是另一件事:崇岭在会客室里蹭自己手指的动作,原来是不经意的吗?

所以,崇岭果然……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也很正常,虽然同性婚姻两年前已经合法,但同性恋仍是少数群体。崇岭看起来,也并不像喜欢男人。

“叩叩”。

办公室门被敲响,云秘书拿着一沓资料走了进来。

“路总,”云秘书道:“这是小贺总那边给的方案,您看……给您放在哪里合适?”

从她的表情上来看,显然,她对对面的工作效率感到惊讶,刚刚开完会,后脚方案就来了。

路远琛道:“放旁边吧。”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眉头皱起。

“发来方案的邮箱地址是私人的,还是工作用的?”

云秘书愣了一下,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在理解上司的意图以前,就已经拿出了手机。

她道:“应该是私人的。”

路远琛道:“发给我。”

云秘书点了点头,将邮箱地址传给了路远琛。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她才迟迟想起,这个邮箱地址的主人,十有八九是今天那个姗姗来迟的、长得很帅的男人。

--

崇岭打车回了家。之前的奖金发下来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让他出行都能奢侈的使用滴滴打车了。

他坐在后座,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被路远琛拒绝了两次。第一次,路远琛没有给他名片,这算作一次。第二次,就是方才,路远琛拒绝了和他吃饭,尽管这个提议明明就是路远琛自己提出来的。

说不挫败那是假的。

不过,一想到这个任务的报酬,是一次重生的机会,崇岭就又觉得任务对象不好搞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而且,用从前某一任炮友的话来说,钓凯子么,难点是很正常的。

因为是和老总一起出来开会,这会儿就算不去公司,崇岭也不会被记缺勤。他乐得偷这个懒,当然也是因为向来无往不利的风流种子,被同一个人拒绝了两次,有点挂不住面,心情不好,不想去工作。

崇岭看得出路远琛对自己是有心动的。废话,他他妈简直是给路远琛量身定做出来的完美情人。

他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路远琛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实话说,过去的这二十多年里,他也从来没遇见过类似的人和事。在崇岭的想法里,两个成年人,只需要彼此有兴趣,就可以上床做爱了。

他毕竟只是喜欢玩乐,要论正儿八经的情感经历,崇岭和路远琛只能算是半斤八两。

回到狭小的出租屋。

崇岭脱去了西装,将它们仔细的收好在衣柜里,然后打开小电风扇,让它吱呀呀的吹去屋内闷热的气息。

他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突然道:“系统。”

蓝色星星浮现在他的视野内。

崇岭问:“你觉得我是哪一步没走对?”

蓝色星星晃了晃:“这个问题只能宿主自己去寻找答案。”

崇岭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又问道:“那天你给我看的,关于路远琛上辈子的结局……我还能看其他的部分吗?”

蓝色星星道:“什么部分?”

“比如……他是怎么和楚赫相处的?”

崇岭捏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决定参考一下这位自己根本瞧不起的仁兄,到底是如何和路远琛在一起的。

冰冷的机械音说:“可以。”

于是幻境逐渐地在崇岭面前铺开。

他看见了上一世的路远琛,还有楚赫。他们正在一家餐厅里吃饭。

崇岭耐下心,怀揣着谦虚的态度,准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学一点技巧。

结果,整顿饭吃下来,除了楚赫果然是个只会满嘴跑火车的傻逼以外,崇岭是一点儿有用的都没学到。不,别说学到了,就是听,都没听到一句有营养的交谈。

他感觉路远琛也是反应平平的,但偶尔的时候,男人会抬起头,笑一下。

一顿饭吃完,司机送他们两人回家。

这会儿,路远琛和楚赫应当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一对了。所以崇岭跟着他们回路远琛的公寓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害怕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谁知应该正在热恋期的两人,连亲吻都没有一个,只听见楚赫一张嘴在那儿吧啦些“我爱你”“早睡晚安”“记得梦到我我也会梦到你”之类令人牙酸的废话,然后一转头,什么都没干的跑了。

有系统给的资料,崇岭也猜到了这货其实是个直男,但他万万没想到,楚赫竟然如此的没有服务精神。

崇岭也对男的不怎么感冒,但换了他,怎么也得把路远琛上个十遍八遍的才能心安。毕竟之后要杀了人家的血亲还要薅人家的财产,起码这些基础的服务工作得做好啊。

他如同一道鬼影,跟着路远琛走进了公寓。同时召出了系统,迟疑道:“虽然很荒谬,但……路远琛不会没和楚赫做过吧?”

星星没有回答他,而是插入了一段幻境。

在酒店的房间里,路远琛穿着浴袍,坐在床上,而楚赫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

崇岭眼角抽了抽,该不会是因为自己问了那个傻逼问题,所以系统准备给他看一场活春宫吧。

谁知道楚赫开口,说的却是:“远琛,我很珍惜你,在我们正式结婚以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崇岭:“……”

傻逼。

男同圈子有多乱,崇岭还是知道一点的。男人都是感官动物,性欲上头,和动物几乎没什么区别。而两个男人在一起,喜不喜欢爱不爱的都是其次的了,最重要的是——做爱够不够爽!

结果这两人竟然在这玩柏拉图?

最让崇岭惊讶的,是路远琛点了点头,竟然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

然后楚赫就走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对崇岭这个炮友无数的享乐主义者而言,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他几乎是困惑的看着路远琛。

酒店里的陈设渐渐散去了,唱片机发出的乐曲流入耳中,他又回到了路远琛的公寓。

崇岭看见男人在偌大的房子里,慢慢的走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就这么安静的喝着。

崇岭趁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上次来,他只顾着看路远琛分尸楚赫了,还没顾得上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一看才发现,这房子大归大,装修的也很时尚,偏偏就是没有人气儿。

没有随意乱放的衣服,没有零食,没有照片,没有书,没有景观植物,没有任何一点儿生活气息或与生活情趣有关的东西。

崇岭看完了,又回到客厅。路远琛已经在喝第二杯酒了。

有点无聊。

崇岭问:“能快进吗?”

系统很快地给了他这个权限。

于是崇岭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路远琛的日常,最后发现,这真是个很无聊的男人。

却也是个很孤独的男人。每天路远琛坐在沙发上,独自喝酒的时候,那种孤独又寂寞、仿佛独身一人走在黑暗之中的感觉,简直能将崇岭这个看客也一并吞噬。

以至于后来,楚赫出现,再说起那些脑瘫又油腻的话的时候,崇岭甚至都有点能接受了。

比起忍耐那种安静到让人发疯的孤独,他更愿意接受一个傻逼在那儿不停地说话。

最后退出幻境,回到出租屋里,崇岭心中的困惑非但没有减小,还扩得更大了。

他已经明白了路远琛会和楚赫在一起的理由,无非是缺爱而已。

上一世,自己不在,所以路远琛选了楚赫。行。

这一世——崇岭不是自恋,自己明显比楚赫合适太多。楚赫又已经出轨,为什么路远琛还是不选择自己?

崇岭又翻了个身。

又又翻了一个。

一直思考到夜里,崇岭在纯爱方面略显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他需要给路远琛提供的并不是一场激情四射的性爱,而是一场稳固且充满了安全感的恋爱。

崇岭抓了抓头发。实话说,后者的难度比前者高得多得多,实质接触后,路远琛和资料里那个一见到男人就头脑发昏的恋爱脑根本不同,在他面前,这货完全就是个多疑成性、趋利避害的商人。

算了。麻烦点就麻烦点了。

他关上灯,睡了。

--

接下来的几周,崇岭没有再去找路远琛。

他知道,路远琛需要时间,来把楚赫处理掉。

然后才是自己的出场时机。

好在,等待的时间也不算无聊。和路远琛公司合作的方案最终还是落到了崇岭头上,等这个方案做完,他就能升职了。

尽管没什么事业心,但工资能加点还是很不错的。

“崇岭,”下班前五分钟,隔壁坐着的同事兼好友陈远皓从隔板上方探出个头:“晚上喝一杯不。”

他做了个举杯喝酒的动作,然后朝崇岭坏笑着挤了一下眼睛。

陈远皓也是个风流爱玩的,他和崇岭做邻桌,属于是苍蝇遇上了那什么,标准的臭味相投。平时下了班,也常常一起去酒吧玩。

崇岭算了算,从重生算起,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找过女人了。他是个性欲强的,最近全靠手动解决,陈远皓一提,也是有点想了。

但。

他摇了摇头:“不去。”

“哈?”陈远皓眯起眼,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盯着崇岭:“哥们儿,你都多久没出来泡过妞了。是有女朋友了,还是……”他隐晦地朝崇岭的裤裆扫了一眼:“还是出了点问题?都是哥们,真要有问题,我给你推荐个老师傅,很专业的。”

崇岭颇为无语的扯了扯嘴角:“真不用,最近……有其他的事。”

陈远皓耸了耸肩,也不勉强:“行吧,那我下班了,拜。”

“拜。”崇岭说。

虽然回绝了陈远皓的邀请,可要说崇岭不想,那绝对是扯淡。早已熟悉情欲滋味的身体一朝清淡下来,想要那股子火熄灭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他也确确实实的不能去。

崇岭很清楚,路远琛如果决定和自己在一起,调查自己是必然的。以前的那些风流韵事,没办法,崇岭无法毁尸灭迹。但至少,他需要做到以后被问起的时候,能挺直胸脯说一句:以前我是很混蛋没错,可自从遇见了你,别人对我而言,就再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下班。

崇岭扫了辆共享单车,准备去健身房,他需要借助运动消消火。

晚高峰的京城是最热闹的时候,甚至无法单用“热闹”两个字去概括其人多车多的程度了。看见挤满无数干道的车流,在道路上缓慢的行驶,看见街道上的人头攒动,地铁口的人潮,只会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个疑问:这个城市是怎么挤下这么多人的?

鲜艳的暖色夕阳,逐渐地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整座城市。

崇岭哼着歌,灵活地穿行在人与车之间。

他心里思考着晚饭的事情,不经意朝街上看了一眼,旋即眯起眼。

这辆停在最前面的黑色保时捷……好像是路远琛的车子啊?

崇岭停下单车,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在一间酒吧前发现了路远琛的身影。

他的这位任务对象总算没穿那套黑色西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休闲服,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崇岭看着路远琛与旁边一个男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和对方笑着一同走进了酒吧。

崇岭:“……系统。”

蓝色星星只觉得自己这个任务里,出现的频率比以往哪次都多,它现身。

只听崇岭幽幽地问道:“我的头是不是有点绿绿的?”

蓝色星星很智能地理解了崇岭的意思:“宿主,您和任务对象还不是情侣关系。”

崇岭却又觉得那个跟在路远琛旁边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对方是路远琛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也是前世路远琛一无所有、杀了楚赫后,给他拨去电话,劝他还有将来的那个人。

崇岭思考了一瞬,还是骑着共享单车离开了。

只不过不是去健身房,而是回了家。十五分钟后,换了一套打扮的崇岭重新出现在酒吧门口,走了进去。

出示身份证后,门口的保安在崇岭的手腕上印下入场券的图案。接着走过一段遮光帘,便来到了一个嘈杂昏暗的狂欢地,烟酒的气息与干冰制造出的氛围烟雾配合得非常出色,暧昧的灯光穿走于人与人之间,四处可以听见大吼大叫的声音与笑闹声。

没人比崇岭更熟悉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来到这里,简直比回了家还要自在。他与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擦身而过,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几乎是享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本就是声色场所,外表出彩的人自然占尽了优势。而男人长相帅气,有时甚至比女人还要更惹眼。崇岭白衬衫牛仔裤,稍微抓了个发型,宛如刚刚毕业不久的男大学生。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却不难看出他早已习惯风月场所的从容自得。

从门口到吧台的这一段路,他被不下十个人搭话。有的主动上前,有的则是远远地喊他,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崇岭没给任何人回复,一路走到了吧台。

“来杯马提尼。”崇岭在吧台最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朝酒保笑了一下:“要草莓味的。”

然后,在酒保背身过去以后,他问道:“系统,咱们的任务对象在哪儿?”

--

“姓楚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竟然敢骗到你头上来。”

卡座里,路远琛心不在焉地晃着手里的六角杯,看着冰球在里面骨碌碌地打转。

他身旁坐着的,是他的发小,也是他身边走得最近的人,何风良。两家是世交,祖上代代交好,饶是如此,在这个人心叵测、利益至上的圈子里,他们能相处得如此融洽,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路远琛不喜欢酒吧这种嘈杂喧嚣的环境,相比之下,他宁愿独自坐在自己的沙发里听着唱片喝酒。但他也不愿拂了何风良的好意,他知道,对方是听说了楚赫的事情,特地找自己出来散心的。

何风良喝了口酒,骂了楚赫几句,又看向路远琛,有些忧心忡忡地:“那……你之后打算拿他怎么办?”

正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何风良很清楚,路远琛能有一个看得上眼的恋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快二十五年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陪伴在他这位好兄弟身边的男人,结果却是个骗财的王八蛋。

骗财事小,他兄弟受了情伤事大。

何风良想到自己每次失恋,那撕心裂肺的感受,忍不住地将那感觉代入到了路远琛身上。心中更加难受,叹了口气:“要不是咱们都是0,哥们儿就凑合着和你过日子了……”

听了这句话,路远琛终于抬起眼皮:“滚。”

何风良道:“人家一片好心,你也真是不承情。所以呢?你还没回答我,准备拿那姓楚的怎么样?”

路远琛道:“撤销和楚家的所有合作案。”

何风良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见路远琛竟然没下文了,立马瞪大了眼睛:“就没了?你给他的那些钱和车子呢?”

“王叔已经去处理了。”路远琛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重新倒满:“放心,我不是什么慈善家。他背叛了我,不可能一点儿代价都不用付出。不过今天,我不想聊他。”

王叔是路家的律师,用了几十年了。何风良本还有些担心路远琛会因为初恋而顾及旧情,难以下手,闻言也放心了许多。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路远琛的态度能如此平静,但还是笑了笑,配合地转移话题:“也是,聊那王八蛋做什么?喝酒喝酒,知道治愈情伤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

路远琛看他。

何风良咧嘴一笑:“是一段新的恋情。”

路远琛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他闭了闭眼,莞尔:“这就是你每段恋情都超不过一年的原因。”

“别骂了别骂了。”何风良无奈摇头,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正喝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几声惊呼,还有人大喊“帅哥,喝一杯”,像是有什么大明星出场了一样。

他好奇地抬起头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去,待看清引发惊呼的对象后,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他推了推路远琛:“我去,太正了,这地方竟然还有这种极品?喂喂喂,快看!”

路远琛兴致缺缺地抬眼,又在看清男人长相的瞬间定住。

他嘴唇微动:“……崇岭?”

“什么?”何风良猛地回头:“你认识他?”

“……”路远琛头脑有点乱,他看着男人从容地从那些男男女女中脱身,走向吧台,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所。

这很正常。崇岭是个成年男人,会来酒吧玩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喝了酒,再带给女人回家,也没什么稀奇的。

路远琛只是突然有点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会让崇岭想要带回家。

他收回视线:“嗯,工作上认识的。”

“单身吗?”

路远琛想起他们在酒店庭院里的那次聊天:“……嗯。”

“不是,路远琛,你认真的吗?”何风良难以置信道:“这么极品的单身男人就在你身边,你竟然能忍住不出手?你是戒过毒吗?”

路远琛抿了口酒,含糊道:“他对我没意思。”

何风良翻了个白眼:“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先拿下再说其他的。”

路远琛微微蹙眉:“你知道,我想要的不只是个能上床做爱的对象。他……不会喜欢我的。”

何风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发小,从他的态度中发觉了什么,眯起眼:“你挺中意他的吧?”

路远琛垂眼:“这不重要。”

何风良道:“不是,我的好哥们儿,如果喜欢都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路远琛道:“长久和稳定。”

何风良不屑轻嗤:“难道姓楚的那小子就是个稳定的对象?”

路远琛淡淡道:“至少在楚赫面前,我能保持理智和冷静。对上他……我……”他皱了皱眉,“总是做些不过脑子的事,我不喜欢那样。”

“不过脑子才叫动心。”何风良哼了一声:“路远琛,你就矫情吧。喏,看看,你不敢主动,多得是敢主动的人。继续保持你矫情的态度,说不定你哪天还能收到人家的婚礼邀请函呢。”

路远琛撩起眼皮,只见不远处的吧台,一个穿着短款上衣的白皙少年正端着酒杯,朝吧台旁坐着的崇岭走去。

崇岭正低着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喝酒。那少年走过去,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崇岭便扭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路远琛坐着的位置,刚好在崇岭扭头时,可以看见他的正脸。

少年显然被这个笑容鼓舞了,竟然伸手出去,触摸崇岭的手臂。

路远琛心里一沉。

旁边的何风良还在叨叨:“有时候真不懂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我看你谈生意时挺精明的,怎么一到感情上的事儿,就这么犟呢?人一共就活这么久,能遇上几个看得顺眼的?你……”

这些话,他和路远琛絮絮叨叨过不知多少遍。路远琛父母死后,路老爷子紧跟着住了院,那以后,路远琛就总是独来独往的,工作之余,就像个孤独的幽魂。何风良和他关系再好,也只是朋友,他很清楚,路远琛现在最需要的不止是友情,还有一个愿意陪伴在他身边,给他爱和温暖的人。就像一座孤岛,需要一座浮桥,才能与其他大陆连通。

只可惜路远琛就像一头犟驴,不愿恋爱就算了,一谈还选了个纯垃圾。谈了个纯垃圾就算了,谁还没眼瞎的时候呢?可现在眼前这么个大帅哥放着,而且路远琛还亲口承认了中意人家,结果却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而不愿行动。

妈的。何风良悲伤地想,他的好哥们可能就是一个单身的命。

他朝吧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本以为崇岭会和那少年相谈甚欢,却不想就这么几秒的功夫,那个前去搭话的少年已经走了,而崇岭的视线,也朝他们所在的卡座看了过来。

“他,”何风良精神一振,推了推路远琛:“他这是看到你了?”

路远琛没说话。

他看着崇岭收起手机,端起了吧台上还没喝完的酒,径直朝自己走来。

血液一瞬间涌入了大脑,随着男人一步步走进,思考能力好像也在一步步地消褪。

这种感觉对路远琛而言实在太陌生了。

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在脑海里整理他在崇岭面前失态的次数。

几周不见了,那些事竟如此清晰的,每一幕都在他的脑海里保存得当。

第一次,宴会上,他将崇岭错认成想要勾搭自己的男人,威胁要将对方赶出去。

第二次,庭院里,他未经大脑地,就问了崇岭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情。

第三次,会客室里,崇岭不经意地触摸了他的手指,他就不假思索地跟着崇岭走了。

第四次,休息区,他误会了崇岭的意图,意料外的自作多情,让他尴尬得大脑一片空白。

桩桩件件,都不应该是他做出来的事情。其实都是些小事,放在成年人的社会里,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何风良说他矫情,路远琛承认。但他也的的确确在畏惧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他甚至有一种直觉,只要自己承认了对崇岭的喜欢,就等同于将另一头系着自己心脏的绳索交到崇岭的手上,这个男人,将成为自己所有感情的支配者。

路远琛不喜欢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但刚刚,他发现,他更讨厌看到崇岭和其他人在一起。

崇岭走近了。

“路总。”背着光,他俊美的五官更加深邃,唇角带着笑,眼里有些惊喜的颜色:“好巧,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您。”

又看向何风良:“您好。”

“您好您好,不对,还用什么敬语啊,别弄这么客气。”何风良刚刚远远一眼就被崇岭给惊艳到了,现在近看,那惊艳不仅没消褪,还更上了一层。妈的,这么帅的男人近在眼前,路远琛竟然还不知道把握机会。“相遇就是缘,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崇岭看了眼一直沉默着面无表情的路远琛:“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何风良也看向路远琛,心想要是人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路远琛要还是拒绝,那就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好在“烂泥”好像终于开了窍,抬起头:“不会,坐吧。”

崇岭便在路远琛的身边坐下。

卡座很大,沙发也很软,崇岭却刻意坐得离路远琛很近,近到哪怕不去看,也能察觉到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路远琛感觉到了沙发的下陷,故作镇定,拿起旁边的酒单:“你喝什么?”

崇岭玩笑道:“路总请客吗?”

路远琛“嗯”了一声。

崇岭便道:“那就再点一杯和我这个一样的吧。”他点了点自己放在桌上的酒杯,还剩小半的酒液晃了晃:“马提尼,草莓味的。”

路远琛按铃叫来服务生,动作间,余光瞥见崇岭的身子是朝自己这边侧过来的,目光好像也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别自作多情。

别自作多情。

路远琛强迫自己多想想楚赫的事情,以把胸膛里涌动的这股无名的陌生冲动按捺下去。

崇岭却显然完全不理解他的难处,落座后,喝了酒,便一直在和他聊天,说话,逗他喝酒。不过更多时候,路远琛沉默,替他说话的则是何风良。

路远琛只是一个劲地灌酒而已。

事实证明,酒精并不是路远琛的盟友,涌入血液后,反而开始助长他心里的火。

有点上头了。

路远琛抬起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只听崇岭还在和何风良聊天。

“……路总分手了?”崇岭微微挑起眉,有些讶异,好像闻所未闻:“怎么会?上次我还看见路总的未婚夫在给路总买首饰呢。”

何风良有心助攻发小,闻言不屑道:“什么未婚夫,连交往都没交往呢,你听那些人瞎传。”

崇岭适时地看向路远琛:“这么说来,路总一直都是单身?”

路远琛眯了眯眼。

“嗯。”他道:“我是单身。”

酒意上涌,令他的脖子和额头都有些发烫,而在这热气之间,他看见崇岭朝他笑了笑。

“路总,”男人低声道:“要不要也尝尝我的酒?”

不是不行。

路远琛伸手去按铃,然而在他按下铃以前,崇岭动动手指,已将他喝了一半的酒推了过来。

粉红的酒液在酒杯里轻轻摇晃,男人额发些许散乱,一双狭长的黑眸夹着笑意,专注地看着他,在这昏暗混乱的酒吧内,竟显得那么温柔。

路远琛顿了顿,就算有点醉了,他也知道这个举动有多暧昧。

如果做出这个举动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路远琛都会毫不犹豫地让对方滚蛋。

但这个人是崇岭。

他甚至无法确认,崇岭的本意里,究竟带有多少暧昧的因素。几周前公司休息区里的那一幕还在路远琛的心里不断地重演,提醒他不要再丢人了。

路远琛接过了崇岭递来的酒杯,抵到唇边,浅浅地抿了一口。

有点甜,带着酒精的刺激味道。

……

聊了一会儿,崇岭适时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一走,何风良就猛戳路远琛,一通挤眉弄眼。

四杯烈酒,加上那两口马提尼,路远琛已喝得有些晕了,他不耐烦道:“怎么了?”

“还说他对你没意思?”何风良道:“人家明显喜欢你好不好?”

“……不可能。”

何风良道:“你要相信哥们,这么大的地方,人家挨着你坐不说,聊天的时候眼珠子都恨不得长你身上去了。还有那杯酒,妈的,你真感觉不出来,还是在装傻?”

说完,又压低声音:“还以为你真要在姓楚的那歪脖子树上吊死了,结果还有这么一场缘分,把握住啊。”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何风良还没特别地想要撮合他们,崇岭长得是很帅,但帅也不能当饭吃不是?而且长得好得多了去了,单看脸,也不是非谁不可。

但等崇岭坐下聊天后,何风良才从对方的谈吐中发现,这人不是个空壳子,最近几个圈子里为人称道的方案,竟然都出自于对方的手笔,效率与质量之高,简直是个完美的工作机器。

人总是会欣赏真正有能力的人的。何况崇岭不止有能力,还是个会说话且颇具幽默感的人。

长得帅,能力强,情商高,似乎还对自己的发小抱有好感。

何风良无法理解路远琛怎么会不出手。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出现,他凑到路远琛耳边:“喂喂,和哥们说实话,你该不会对那个姓楚的还余情未了吧?”

“……”路远琛感觉头越来越晕了:“滚。”

他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何风良也感觉有点奇怪,随口说了句:“崇岭呢?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在洗手间被哪个小妖精缠住了吧……远琛?”

路远琛的大脑彻底转不动了,理智停摆,感性全权接手。

他站起身,径直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内。

崇岭站在洗手池前,正专心致志地洗手。

半枚白色的药片从他的手指间漏入下水道,消失得无踪无迹。

医院开具的安眠药,效用一般,但和酒叠加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所以崇岭只用了半片。

这还是他头一次给人下药,这么下三滥的手法他一向看不上,但……崇岭发誓,他给路远琛下药,不是因为馋人家身子,只是想更快速地拉近彼此的关系,以顺利执行自己的计划。

等会儿路远琛就会睡着,而他的那个叫做何风良的朋友,他已经刷够了好感度,现在一定非常想要撮合他们。自己一回去,何风良肯定会找些借口,让自己送路远琛回家。

有了这次经历,他和路远琛的关系,就能顺利跨过“陌生人”这个阶段了。

灌醉虽然也行,但实话说,就算在幻境里,崇岭都没见过路远琛喝醉的样子,不确定对方的酒量,也不确定对方会让自己乖乖地灌醉,所以下药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没想到本该在卡座里昏昏欲睡的路远琛会找过来。

酒吧的洗手间也挺乱的,但灯光比其他地方要明亮一点。走廊里,喝醉了的男人面带红潮,跌跌撞撞地找过来,一路上撞了几个人,收获了几句不满的骂声。

崇岭有些惊讶,飞快擦干了手,走过去,扶住了路远琛。

然后路远琛就靠进了他的怀里。

“……路总?”崇岭试探地喊了一句,没得到任何回答。

怀里的身体很烫,很沉,是个成年男人。

这种感觉对崇岭而言很陌生。他从没抱过男人,他捋起路远琛散乱的额发,发现男人的双眼茫然,正怔怔地望着他。

此时的路远琛,和他醒着时那种难以接近的模样完全不同,被酒精熏得通红的脸和耳垂,迷蒙的眼睛,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

可崇岭却莫名想起了那个拿着刀、满身是血的男人。

孤身一人的路远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独自喝了酒,听着音乐,不再有紧绷的防备和装模作样的冷漠,他独处时才最自在。那时的他,脸上也有类似的表情。

而现在,他不是独处,却因为酒精的作用,在崇岭的面前,也露出了那种表情。

亲他。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拉近关系的机会。攻略这种男人,你是不能装模作样地用若即若离的勾引钓着他的,你必须要更加主动、更加热切、更加强硬地把他从他的壳里拉出来。

亲他。

你要更快地完成任务,才能更早摆脱这无聊的束缚。

亲他……

崇岭搂着路远琛,却迟迟没有低头。

他好像有点出神,几分钟后,怀里一沉,他低下头,发现路远琛靠着自己,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何风良果然把送路远琛回家的重任,连同路远琛家的地址一同交给了崇岭。

崇岭没说什么,带着路远琛上了出租车。

车窗外,路灯车灯霓虹灯,如同流水一般匆匆流淌而过。路远琛所住的高档小区管理很严,不允许外来车辆出入,好在路远琛这张脸很管用,崇岭降下车窗,让保安看清怀中男人的脸,牢牢拦着他们的杆子立马就抬了起来。

小区内很安静,付完钱,唯一的噪音便也远去了。

崇岭搀着路远琛走了两步,觉得不方便,想了想,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就这么带着路远琛回了家。

这座豪华的高级公寓,崇岭这段时间在系统的帮助下,看了不知多少次,对里面的陈设,也已经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他将路远琛带到主卧,弯腰给他脱了鞋,又拉下了他运动外套的拉链。

忙完这些,崇岭直起身,对着满屋子的黑暗叹了口气。

他刚刚竟然下不去嘴。为什么?

难道他和楚赫那玩意儿其实没什么差别?

不会吧。

崇岭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也头疼起来。

他……

应该不是的。

他不是觉得亲路远琛很恶心。

他只是在刚刚那个瞬间,忽然觉得一直孤身一人的路远琛,很可怜。

如果路远琛就这么一直不愿相信他人,或许并不会受到这么多的伤害,上一世也根本不可能走到那种地步。明明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却因为缺爱,鼓足勇气伸出手来,结局却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不过很快,崇岭就觉得自己搞笑至极。他这乡下出来的穷小子,也配可怜一个身家亿万的京城富二代?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一定不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放走这完美的机会。

崇岭摸了摸口袋,拿出香烟,又想起自己这是在路远琛的卧室里,于是抬起步子想要走出去抽烟。

谁知他刚有动作,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崇岭。”

崇岭身体一僵。

他万万没想到,被自己喂了半片安眠药的路远琛会醒过来。

他转过头:“路总。”

路远琛的头脑还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地,隔了很久才问:“你怎么在……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崇岭笑了笑:“是的,路总,您喝醉了。”

“不要用敬语。”

崇岭眉梢一挑,从善如流:“你喝醉了。”

几声轻响,路远琛从床上坐了起来,挪到床边,好像要下来。崇岭走上前,弯腰:“路总,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就行……”

他的声音止住。

因为路远琛在他弯腰的瞬间,勾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吻了上来。

两人都喝了酒,且唇齿之间,都有一股草莓的香气。

崇岭只迟疑了一瞬,就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的嘴亲起来和女人很不一样,抱起来也和女人不一样。沾了酒精的舌头很热,崇岭熟稔地吮吸着、挑逗着,慢慢地,他们的姿势变了。路远琛躺到了床上,而崇岭单手撑在他的脸侧,另一手则温柔地在他的身上轻抚。

撩开薄薄的衬衣,他摸着路远琛的腰,一路向上,指尖找到了左侧那颗小小的乳头,捏了一下,却忽然感觉身下的人一个瑟缩。

崇岭的动作一顿。

他睁开眼,身子微微后撤,只见路远琛也睁着眼,正看着自己,眸子里带着几分彷徨无措。

他还是第一次。

操……

崇岭慢慢收回了手,却没有停下这个吻,反而更加温柔地,在路远琛的眉峰、眼角、鼻尖、侧脸上留下亲吻。

最后亲到了耳朵,崇岭低声道:“路总,您累了,早些睡吧,难受喊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主卧。

他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似乎察觉了他心情上的不对劲,蓝色星星于一片黑暗中现身。

崇岭点了根烟,却夹在指间,一个劲儿地出神,直到火星儿都快烧到指尖了,他才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你看,”他说:“我说过,让路远琛喜欢上我,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星星绕着他飞了一圈,什么都没说。

“刚刚他主动亲了我,”崇岭淡淡道:“已经向我暴露了他的真心,从此以后,占据主动位置的人,就只可能是我了。”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爱上我。那种感情会比他给楚赫的更真挚、更彻底。”崇岭道:“我要什么,他就会给我什么。然后,楚赫彻底出局,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路远琛的面前。”

“如此一来,路远琛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

“我的任务也就成功了,是吧?”

夜色愈发沉重了,蓝色星星却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崇岭裹了个毯子,就这么在路远琛家的沙发上睡着了。

许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哪怕喝了酒,半夜三点的时候,崇岭还是醒了。

屋子里比睡着前要安静太多太多,却又有一种沉重的声音在耳边来回地回响,直到大脑渐渐清醒,崇岭才意识到那声音来自于墙上的挂钟。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因口渴走到了厨房借了个一次性纸杯喝水。

做完这一切,崇岭总算感觉自己暂时地活了过来。说来真是挺奇怪的,他的酒量向来不错,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感觉自己一定醉得很厉害。

从任务的角度上说。路远琛要的是爱,那么,崇岭为了完成任务,给他他想要的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一件很可笑的事实是,昨天是崇岭有生以来第一次,只是为了安抚、为了照顾一个人的情绪,而去亲吻一个人。

唇舌的交缠,对他而言向来代表着性爱的前奏。因此他亲了路远琛,然后,几乎是本能性地将手伸进了男人的衣服里,去爱抚男人的身体。

但他又在看到路远琛的眼睛后,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

路远琛和他以前那些玩伴炮友是不一样的。

那些女人和他一样,只是为了贪图一时的快感才会和他在一起,她们要的是崇岭的外表,是他的身体、他的性器、他的甜言蜜语。怎么快活怎么来,彼此都清楚这段短暂关系需要的,只是性。

可路远琛要的不是这些。

他要崇岭的心。

这件事情,崇岭也不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可知道这件事,和真正的去做这件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那一刻,崇岭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用一种疯狂、充满仇恨的方式了解了自己生命的路远琛。

这就是他从来不碰路远琛这样的人的原因。太麻烦了。太可怕了。太偏执了。

也太炽热了,他这么凉薄的人遇上了,只会被烫伤。

崇岭有点乱,他扔了水杯,又走去阳台,打开窗户,抽烟。让尼古丁和冷风一起帮自己冷静。

吹着冷风,一个前所未有的疑问出现在崇岭的脑海里。

他能让路远琛喜欢上他。

可是,他能喜欢上路远琛吗?

崇岭点了点烟灰,又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只要路远琛爱上他,让任务完成,自己就能离开去过自己的新生活了。何必想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而且……他和路远琛是两个世界的人。

崇岭对着系统、对着任何一个人,都能游刃有余、信心十足地说,他能让路远琛喜欢上他,甚至爱上他。

可他却无法说,他能和路远琛在一起,两个人,长长久久地交往下去。

路远琛是京城豪门的独生子,连楚赫也是富二代、大少爷。崇岭却只是个十八线小县城小乡村里出生的,穷人家的小孩。

现实比情感重要太多,他真不觉得他们能走到一起去。

别想太多了。

崇岭再一次打断了自己不断发散的思绪,掐了烟。

一定是因为身边太久太久没人了,才会乱七八糟想这么多的。

等任务结束,就不会再这样了。

他走回客厅,却听主卧里传出几声模糊的呻吟。崇岭以为是路远琛醒了,觉得不舒服,便过去看了看情况。

却发现躺在床上的男人眉头紧皱,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嘴唇翕动,满脸不安,显然是做了噩梦。

崇岭看着他的嘴唇,听着他模糊的低吟。

“系统。”崇岭低声问,“他做了什么梦?”

然后,他在主卧的大床边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让蓝色星星将自己带入和路远琛相同的梦境之中。

--

第二天,路远琛从宿醉的头痛欲裂中醒来时,崇岭已经走了。

他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就起来,穿衣服洗漱,等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他没时间偷懒。

然而今天,他坐起身后,靠在床头靠了好一会儿都没动,半响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自己昨晚真是喝得晕了……

路远琛还记得,昨天是崇岭送他回来的。他是很累,但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甚至记得下出租车的时候,崇岭将他抱了起来。

然后,他……

他怎么就亲了崇岭?

崇岭竟也没有拒绝。

昨天的事情,让路远琛越想越乱,他不常抽烟,这会儿却不得不给自己点一根。他坐在这张床上,想着昨天晚上,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

崇岭将他压在床被之间,缠绵地、热情地吻着他。带着草莓酒味的唇舌探进了他的口腔,舔过他的牙齿,细细密密地挑逗他的舌。他的上颚、侧颊,都被崇岭仔细地照顾到了,而最受疼爱的,还是他的舌尖。

其次则是他的唇珠。

男人比他高,肩膀也要宽一些,他就那么密密地搂着他、压着他,像是保护者,又像是侵略者。明明隔着衣物,那炽热的体温却还是诚实地传了过来。

然后一双手躺进了他的衣服里,抚摸着他的腰、他的小腹,然后找到了他的乳头,轻轻地捏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颤抖,睁开眼看向身上的男人。男人好似也明白了他的慌乱,收回了手,随之而来的是更具有怜爱意味的吻。

路远琛抽了口烟,睁开眼,看向自己的下体。

裤子裆部已被顶了起来。他光是想到崇岭搂着自己亲的样子,就硬了。这次和以往还不太一样,男人晨勃很正常。但这还是第一次,路远琛感觉自己特别特别地想。

和应付身体的需要不同,这一次他要泄出来的不是腹中的火,而是心中的火。他伸手下去,拉下了自己的裤子。

喘息动作间,路远琛不自觉再次想起了崇岭的脸。

……

纸团被扔进了垃圾桶。

路远琛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向浴室,冲澡,洗手。

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已是一团乱糟。

他没谈过恋爱,没有喜欢过别人。楚赫对他好,主动地接近他,而且身上的缺点,路远琛都还算能够忍受,于是他将楚赫留在了身边。或许,时间久一点,他还能给楚赫更多的信任,毕竟人非草木,日久天长,总会软化。

路远琛以为那种感觉已算得上在谈恋爱了。

可好似是为了证明他的错误一般,崇岭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脑子才叫动心。”

何风良的话突然地出现,却又十分的恰到好处。

于是,路远琛终于隐隐约约地明白,此前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始终能让他保持冷静的好感,只是好感而已。

真正的喜欢和爱,要更加不受控制,也更加炙热。

他孤独了太久,明明很多时候,也是渴望着这种感情的。可真正来的时候,他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要退避。

实在好笑。

好在,路远琛虽然犟,但不是真的蠢,认清自己的心意以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客厅的桌上放着一碗已经有些凉了的粥,他走到客厅时才发现。

旁边还放了一张纸条:趁热喝。

除此外没留下其他信息,没有电话号码,也没说是去做什么了。

今天是工作日,横竖好像也只能是上班。

路远琛坐在桌边,将那碗粥给喝了,然后拿出手机,给秘书打了电话,又给贺凡打了一个。

半小时后,西装革履的路远琛,便出现在了贺氏大厦门口。

大厅里,贺凡笑着迎了上来:“路总日理万机,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亲自来开会?”

路远琛淡淡道:“亲自看看,总是放心些的。”

预订好的会议室在三楼。

电梯里,路远琛看着亮起的电梯按键,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天那个负责项目方案的人……叫什么来着?”

贺凡道:“你是说崇岭?”

“嗯。”路远琛道:“他工作做得不错。”

贺凡笑着道:“是,这次项目结束,就给他升职。”又有些好奇地看向路远琛。

路远琛和楚赫的那些事儿,早就是明面上的了,大伙都以为这两人真会在一起。谁知路远琛一转头,突然就变了脸,一脚把楚赫给踹了。明眼人都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楚赫出轨给路远琛带了绿帽,但贺凡还有更多其他的好奇。

比如,这个变脸的时间点,实在太巧合的就卡在他第一次将崇岭介绍给路远琛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时路远琛看向崇岭时那有些奇怪的眼神,还有奇怪的态度。

上次去路远琛的公司开会时,这两人好像还单独出去喝了咖啡。

现在路远琛又莫名其妙、前所未有地亲自来他的公司开会……换个人,或许会以为路远琛是不信任他的能力,但贺凡觉得,路远琛大概是为了崇岭来的。

能在这圈子里混下来的都是人精,他可不觉得路远琛和他提崇岭,就是为了夸一句“工作不错”。

下了电梯,贺凡七拐八绕地给路远琛带到了一个休息室里,让路远琛稍等。

路远琛见了眼前这绝不可能是会议室的房间,果然也没发出疑问,更没再提什么会议。他微微地笑了笑,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贺凡很快找到了崇岭的部门。

却不想崇岭的工位上,竟然空空如也。贺凡奇怪了一下,走到旁边工位,拍了下陈远皓的肩膀:“崇岭人呢?”

陈远皓迷瞪着眼,顶着两个黑眼圈:“贺总好……崇岭?哦,他一早来打了卡就走了,灵耀那边的案子负责人不也是他吗?您知道的,那边人喜欢当面交流,不爱开视频。”

贺凡沉默。

他感觉自己像个拉皮条的——还拉失败了。

无奈,只好和路远琛说了崇岭不在。

好在路远琛沉默了下,也没多在意,点了下头,竟然真的又和他一起开会去了。

这场会议两个大老板都在,是以所有下属都坐得十分端正,出乎意料的有效率。

等开完会,路远琛回到公司,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先是对着漆黑的屏幕发了会儿呆,然后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张写着邮件地址的纸条。

他将那邮件地址输入进收件人那一栏,然后在内容里,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自带的自动保存不知帮他保存了多少版草稿。

最后。

崇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此时也在灵耀那边开完了会,正坐在咖啡馆里,打着呵欠灌着咖啡,思考着要不要再摸会儿鱼。

他眯眼看着人行道上的行人,拿出了手机。

不是信息,不是电话,而是一封邮件。

发件人很陌生,但崇岭很清楚对方是谁。因为这个邮件地址,他只在一个很隐晦的机会里,给过一个人。

他点开邮件,里面是一串数字,后面跟着一个字。路。

是路远琛的电话号码。

崇岭牵了牵唇角,知道鱼儿已经挂上了他的鱼钩。只可惜,因为多想了些不该想的,他此时并未有本应该有的快意。

动了动手指,他保存了这个号码,并发送了一条消息。

“路总,好好休息。”

--

接下来一连几天,崇岭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加班漩涡之中。

他为了能让路远琛高看他一眼,也为了在那些已正式接受家业的富家公子哥们的圈子里打响名号,一连接手了好几个项目。这样的事在公司里前所未有,通常,一个项目就够忙的了,哪里还能多开。偏偏崇岭就是做到了,还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当然,这也离不开系统的帮助,很多繁复无用的工作,都能交给这个不知来自哪里的蓝色星星,崇岭只需要负责处理核心问题就行。

饶是如此,一大堆工作沉沉地压在身上,每天还需要和一堆不同的人交流沟通,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后,项目上他需要负责的工作终于是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而崇岭也终于是成功地倒下了。

发烧三十九度,外加腰酸背痛,躺在床上,唯一的力气只够他拿起手机艰难地请了个病假。

他们这部门的经理一向不怎么好说话,但崇岭这几个月的工作能力已让公司里大半的人都心服口服了,贺总不知为什么,也对这个员工相当的关照,于是经理手一挥,直接给了崇岭一周的带薪休假。

总算安生了。

不过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在家吃药吐了三次,崇岭最后感觉不行,还是拖着病重的身体到楼下的小诊所里吊了水。

他麻烦护士帮忙看着水,自己则在椅子上沉沉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他腰更酸背更痛,但烧已退了大半,总算是又活过来了一半。

扫码付了钱,崇岭回到出租屋里,却连个外卖都懒得给自己点。

他就这么躺着,看着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他又睡着了。

这一次睡着,他在饥饿和疲惫的状态下,做了一个他很久都没做过的梦。

梦里的他十八岁,刚上大学,第一次离开父母,从满是泥土树木的落后乡村,来到了繁华的京城。

那时候真是什么都不懂,花花世界迷人眼,无数的新鲜事物如同溃堤般,不由分说地全部涌入了十八岁的崇岭的世界。

好的坏的不分彼此,掺杂在一起,将他彻底淹没。

崇岭是他们家、甚至是他们村子里最聪明、也是长得最好的那一个。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不小心落到了丑小鸭家里的白天鹅,他生来就不是会被囹圄在那偏远一隅的存在。

饶是如此,来到京城后,他也还是必不可免地经历了一番受排挤、鄙夷、嘲笑的阶段。

乌压压的黑泥砸下来,外面的世界又那么新鲜,崇岭走在路上,都会被要电话号码,抗压能力差点的,肯定就要自暴自弃、耽于享乐了。

但崇岭没有。

他好像天生就具有近乎冷血的学习能力和思考方式,骨子里也有一股子狠劲,不愿让别人看轻自己。

他学,学习所有能被他接触到的知识,学所谓上流人士的谈吐举止,学人与人交往的潜规则,学如何察言观色……如同一颗被埋进了土里的种子,不断地向下扎根,汲取营养。

而他也是人,也会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需要解放压力的时候。

他的途径就是做爱。

做爱,做爱,和不同的人做爱。用感官上的快乐和他人的体温,去填补、释放那种无法言说的压力以及巨大的空缺。

空缺。

也可以说是孤独。

如此巨大的城市,庞大而复杂的钢铁牢笼,在这里没有崇岭的家,他不在这里出生,却想在这里扎根,那就只能承受着莫大的孤独。

大部分时间,他会和不同的床伴在床上厮混,做好安全措施,确保不会染上什么性病,然后睡觉。

但少数时候,他也会坐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对着唯一的窗户,发上一整天的呆。

崇岭不想承认,也从不愿意说那个字。但,他有时真的很累。

却也没人会给他依靠。不过,好在他也早已习惯只依靠自己了。

路远琛的事,他大可以不接那么多项目,不做那么多超出常人强度的工作,他只需要通过这个途径,成功的接触到任务目标就可以了。他根本没必要把自己累成这种样子。

可崇岭却觉得,这么做很有必要。

他要路远琛,和路远琛的那些朋友们都知道自己是个很强的个人能力的人。

他可以去攻略路远琛,但不愿被其他人,当成一个傍大款的土包子、凤凰男。

他沉沉地睡着,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

梦里,崇岭好像回到了在路远琛公寓里的晚上。他在做了噩梦的路远琛身旁坐下,进入了他的梦境。

梦里是一栋陌生的豪宅,还是孩童的路远琛被一对男女放在了沙发上,神情懵懂。他们笑着说:小琛,坐在这里等一下,爸爸妈妈给你拿蛋糕和礼物回来。

那是路远琛的十岁生日。

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那对夫妻再也没有回来。

幸福来得悄无声息,理所当然,逝去时也毫无征兆。

长大后,路远琛还是时常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却也不是在等谁。

因为谁都不会来了。

雨越下越大了。

崇岭在模糊之间,听到了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门。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是不烧了。他迷瞪着眼,一直到打开门,都没想到究竟有谁会来看自己。

然后他瞬间就清醒了。

路远琛一手拿着伞,一手拎着粥,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他。

“崇岭,”路远琛看到睡得乱七八糟的崇岭,也愣了一下:“听说你病了。”

崇岭一时语塞:“……”

他怔愣片刻,到底侧身让路远琛进了屋。

狭窄的出租屋,有点乱,没有开灯,又因是个阴雨天气,而十分的潮湿和阴暗。闷热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小电风扇在转。

椅子上扔着没洗的衣服,床头柜上,充电线和药片纠缠在一处。

崇岭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空调遥控器,按开,调到十八度。然后关上窗子,走进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等他再走出来,便看到路远琛站在桌子前,弯下腰,正在打开粥碗的盖子。

男人一身价值六位数的高定西装,手上名表过千万,和这间出租屋格格不入。

崇岭不自觉皱起了眉。

在他安排好的“剧本”里,根本没有“出租屋”这个场景。

炮友、朋友、同事……崇岭从来没让任何人来过自己的这间小屋子。这里是他的私人领地,一个能让他独自安静的天地,所以崇岭不喜欢别人进来,任何人都不行。

崇岭是个双标狗,他肆意地在路远琛的世界里走了好几个来回,借着系统的力量,将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摸清楚了。却不喜欢路远琛走到自己的世界里,在他的剧本里,他们的任何一场戏都不该发生在这间狭小昏暗的出租屋里。

可现在路远琛来了,他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他还要完成任务。

站在桌子旁的男人一身价值六位数的高定西装,手上名表过千万,气质矜贵,和这间出租屋格格不入。

崇岭看着路远琛,心想他们果然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路远琛放好了粥,转过头。他看向崇岭。

今天贺凡给他通风报信,说崇岭请了病假,还附赠了他崇岭的出租屋地址。

路远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来了。

他不在乎贺凡知道他对崇岭有意思的事,他也不怕别人知道他喜欢谁,否则楚赫那事儿也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了。

但。

此刻他与崇岭对视,崇岭的脸上并没有笑意,整个人浸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冷漠。

“路总。”男人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的?”

路远琛到底没把贺凡卖了。他道:“去你公司找你的时候,听说你病了,所以查了一下。”

崇岭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来。

他笑着道:“路总,你和我这小地方很不适配。”

路远琛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但能看出他不欢迎自己。

他今天会过来,一方面是担心崇岭没人照顾,另一方面也是太想见一见崇岭了。

那天那个吻一直烙在他的心上,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那天他醉得迷迷糊糊,却怎么都忘不了崇岭亲吻自己时有多么的温柔。

路远琛想,崇岭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没想到,崇岭会对他的不请自来,如此的不欢迎。

养尊处优的总裁,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向来从容冷静的俊美男人,心中对两人阶级上的差距仍然是十分在意的。因为不想被看轻,所以才会那么连轴转着工作,才会把自己累得生病。

而他突然的到来,穿着如此体面的出现在这间出租屋里,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在用最客观的对比告诉崇岭:你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有些东西出生的时候没有,那就一辈子都不会有。

崇岭心里仍然藏着深深的自卑。

但他不会承认,更不会让任何人发觉。

他只是笑了笑,说:“路总,你和我这个地方很不配。”

路远琛垂下眼,语气冷淡:“……你记得喝粥。我等会还有会,先走了。”

他掸了下自己的衣服下摆,再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往常的高傲与淡然。他的确挺喜欢崇岭,但崇岭不欢迎他,他也不会上赶着来。

多得是人要喜欢他,他犯不着。

崇岭却笑了一下,伸出手臂,拦住了路远琛离开的步伐,然后手臂一收,就这么自然地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

路远琛一怔:“你……”

“谢谢你,路总。”两人的身高没差太多,崇岭微微低头,干燥的嘴唇便在路远琛的耳廓上轻轻贴了一下:“来京城这些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生病的时候来关心我。”

路远琛的身体僵住了。因为生病,崇岭身上的睡衣早被汗浸透了一轮,还没来得及换。腰被环住的瞬间,他便清楚地闻到了崇岭身上的味道:汗味,还有男性皮肤的气味,不难闻,却极具侵略性。

他们之前几次见面,崇岭都是衣冠楚楚的,带着微笑,张弛有度。

可现在,崇岭眯着眼睛,穿着睡衣,头发凌乱,仿佛另一个人。路远琛被他的气息裹着,仿佛一只不慎闯入了猎人领地中的猎物,心跳逐渐加快。

路远琛在此刻才突然地意识到了这间出租屋的狭小,他想要后退,却根本没空间可退。只能别过了脸:“从没有过?你的女朋友呢?”

“我说过,我没有女朋友。”崇岭说,“路总,你要开的是个很重要的会吗?不特别重要的话,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你的衣服都打湿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同一阵微风,打着卷儿,轻而易举地就将路远琛方才的不愉给抹去了。

雨声之中,路远琛看着崇岭的眼睛,抬起手,慢慢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

崇岭松开了他,笑着接过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打开衣柜,拿衣架挂好。

路远琛虽然没什么情感经验,更从没和人上过床,却也知道在暧昧对象家里两人独处这件事代表着什么。他脑子里回想起那个缠绵的吻,忍不住地耳热,又惦记着崇岭大概还没吃东西,道:“你不吃东西么。”

崇岭道:“吃,等会还得洗个澡。麻烦您多等我会儿,先坐吧。”

路远琛“嗯”了一声,回过头,两边看了看,想找个地方坐下。却这时才发现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椅子竟然只有一把。

他低头看着眼前略显凌乱的床铺,顿时面露窘迫。他看了眼崇岭,却见男人已在那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并开始低头吃东西。

于是路远琛没开口,动作僵硬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崇岭吃东西很快,五分钟不到就吃完了路远琛带来的东西。热粥下肚,胃也感觉好受了不少。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起身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一套新睡衣,走进了浴室。

这个澡洗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路远琛无事可做,坐在崇岭的床上,将这间出租屋仔细打量了一番。

京城寸土寸金,这出租屋的地段也不是什么偏远地区,小归小,却带独立厨卫,周遭环境也挺好的。对独自北漂的普通人而言,已经是个很好很好的落脚处了。

可对几千万也能谈笑挥霍的路远琛而言,这个地方与他所习惯的世界,实在很格格不入。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

路远琛活到现在,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最缺的东西就是爱。只要崇岭能给他想要的,钱、房子、车子……崇岭要什么路远琛都能给、都愿意给。

浴室门打开,修长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崇岭的头发已吹得半干,身上犹带着热腾腾的水汽。空调的凉气让他发出舒服的喟叹,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十分自然的坐到了路远琛身边。

路远琛身体一僵。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却又好像隐隐约约的有些眉目。他偏头看向崇岭,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也想喝一口水。

“路总。”崇岭贴近了他。“你好像瘦了,最近很忙吗?”

路远琛紧张万分,面上却还偏要强装镇定:“还好。”

崇岭看他拘谨,便笑了笑,主动伸手握住了路远琛放在膝盖上的手。

“你的手指好冰,冷吗?”崇岭低声道:“把空调温度打高点?”

路远琛蜷了下手指,他的手确实很冷,但崇岭的手很热,男人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他融化一般,从被握住的部分清楚的传递过来。

而这个亲密的动作,好像一种无言的鼓励,在告诉路远琛,他这次真的真的没有自作多情。

他正坐在崇岭的床上,而崇岭刚刚洗完澡,路远琛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水汽。他离他那么近,还握着他的手,低声地、亲昵地与他说话。

下一刻到来的,无论是接吻,还是更进一步的情事,都不奇怪。

但路远琛忽然觉得不安,他指尖微动,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提前告诉崇岭一些事情。

他想告诉崇岭,自己不是那种乱搞的人,也不接受一个喜欢乱搞的人。

男同的圈子太乱,大家都是为了身体上的快感而聚在一起的。想在一个很乱的地方,找一段干净的感情,实在是太难了。路远琛担心崇岭只是想要和自己玩玩,并不带有什么感情色彩。

他有自己的原则。

可就在路远琛想要开口的时候,崇岭却突然地靠近了他。

男人的发尾还有些许的湿润,墨黑的碎发散乱在额间,俊美狭长的眉眼,带着笑意,正认真且专注地看着路远琛。他的睫毛纤长,皮肤很白,白得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他成长环境是在淳朴的乡野之间。

有那么多人愿意和崇岭上床是有原因的,崇岭玩弄人心的自信,也不是毫无倚仗。他这副皮囊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了,何况他还有着一张惯会说谎的嘴巴。

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天空密布的阴云,令没开灯的室内变得昏暗。

淅淅沥沥的雨声,反而让室内显得静谧而安宁。

在路远琛怔愣的短短一刻,崇岭先开口了。

他道:“路总,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然后不等路远琛回答,崇岭自顾自地继续道:“实话说,路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对你有好感了。可我怕你觉得我轻浮,只是玩玩,所以不太敢将好感表现得太明显。”

心头想说的话被对方抢先说了出来,路远琛不免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而崇岭微笑着,一字一句,将自己刚刚洗澡时想好的台词,用最完美的演技,呈现给面前的男人。

他说,路总,你真的很漂亮,我总忍不住的想要看你。但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我没有接近你的资格和身份。

他说,那天开会的时候,本来想和你单独相处,可你拒绝了我,路总,那会儿我真的很伤心。

他说,在酒吧遇见你的时候,我真觉得好开心,更开心的是,听到你其实一直都是单身,那男人也不是你的未婚夫。

他说,路总,我喜欢你,我知道男同圈子挺乱的,但我不想只和你有身体上的关系。我想和你谈恋爱,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路远琛怔怔地、几乎可以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崇岭。

眼前俊美的男人的神情是那么虔诚真挚,而他话语里那一见钟情的爱慕,也随着那一句句的告白,一点点地流露了出来。

雨声愈大。

最后崇岭停下的时候,路远琛发现自己两片嘴唇竟然在微微的发着抖。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喝醉了。他看着崇岭,半响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真的吗?”

崇岭无奈地笑:“嗯。”又道:“路总,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路远琛却根本没在意他说的这句话,又问:“你第一次看到我,就……喜欢我?”

崇岭心想就知道你喜欢一见钟情这种戏码。他半真半假的露了个羞涩的表情:“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庭院里站着,就是为了等你。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路远琛道:“那时候……”他本想说我还不是单身,但又想其实根本也没和楚赫正式交往过,这么说好像也不合适。

而崇岭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想说些什么:“我看得出你没多喜欢那人。而且,路总,我知道,我比他更喜欢您。”

路远琛突然明白了:“当时你对我说,看到楚赫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你其实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吧。”

崇岭眉眼弯弯,眸子里盛着一种小伎俩得逞的得意:“不知道的话,怎么敢在之后约你单独出去喝咖啡呢?”

路远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什么气都没有,只有一股酸甜的滋味在胸口处不断地漫延。

不得不说,崇岭对如何说谎、如何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件事非常有研究,他知道有些时候,适当的说些真话,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小心机”,反而会显得自己是个坦诚而真挚的人,说出来的话便会更具可信度。

他握着路远琛的那只手又收得紧了些,认真地问:“路总,路远琛,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路远琛的回应是回握住了他的手指,并主动亲了上来。

其实告白的时机不太对。崇岭一边伸手搂路远琛的腰一边想。

他本来是想要在一个更合适、更体面、更完美的时机,将路远琛拿下的。

在这个阴沉沉的雨天,狭窄破小的出租屋里告白,崇岭觉得并不能给路远琛留下一个很好的回忆。

但机会送到脸上,他总不能退却,时机不时机的已不重要。他想要完成任务,这会儿就必须把路远琛的心给拿下。否则让路远琛看出自己对他并不怎么感兴趣,还给路远琛留下自己对他的关心不怎么喜欢的印象,那这任务也不用做了,直接死了算了。

唉。

崇岭闭上眼睛,回吻住了怀里的男人。

算起来,他的年纪并不比路远琛小多少,身高还比路远琛高。但路远琛的气场极为强势,崇岭又有种恰到好处的年下感。于是,一个短暂的亲吻后,他亲昵地吮着路远琛柔软的唇瓣,温柔地喊了一句:“路哥。”

然后更深更重地吻他。

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无形的网,一下就被这个称呼给彻底地捅破了。

路远琛的心已被崇岭那番“真情表白”搅成了一潭春水,他感觉到崇岭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腰,舌头探进了自己的嘴里,就像那天一样,炙热地密密地吻他。

他无法形容这种陌生的感觉,他只觉得腰腿发软,在独属于崇岭的气息之中,他的内心和身体都饥渴着想要更多更多。

还不够。

他那发小谈恋爱跟玩似得,说出来的话倒真一点没错。他到底在矫情什么?那天崇岭邀请他喝咖啡的时候,他就该把人带到自己的保时捷里,拉上前后座之间的隔板,让崇岭像这样吻他。

此时此刻,路远琛必须承认,他之前那段感情……根本就不是喜欢。

他终于明白了理智被烧毁的感觉,也明白了有些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根本不可能忍住的。他想要离崇岭更近,想要和男人更紧密地贴着,他想要,想要得西裤都被顶起来了。

路远琛伸手想要搂住崇岭的脖子,崇岭却在这时松开了他,并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路远琛怔然,宛如一盆冷水淋下,满腔的热情被这动作给泼冷了。

天地良心,崇岭这风流种子鲜少有不解风情的时候,要怪只能怪前世的时候,路远琛硬生生和楚赫谈了快两年的柏拉图恋爱刺激了他。没用的胜负欲,让崇岭觉得自己不能输。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被他认定为性冷淡的总裁其实想要他想要的已经不行了,还自认为体贴的亲了亲路远琛的唇:“路哥,你不是还有会要开吗?我送你去?”

崇岭想:路远琛不想做,那他就不做,还刚好给路远琛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瞧瞧,他多贴心绅士。

却不想路远琛抿着唇,神色一点点变得阴沉。

“崇岭,”路远琛道:“你是不是不想和男人做?”

崇岭被他问得愣住了,下意识的,他低头扫了眼路远琛的裤裆。

路远琛竟然已经勃起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崇岭的大脑顿时冒出了无数个问号。他一点都无法理解,一个能和自己男朋友柏拉图近两年的男人,怎么会因为只和自己接了个吻,就硬成这样。

他动了动唇,然后在路远琛无声的质疑下,伸出手,将男人抱紧了。

“我不是不想,”崇岭脑子发懵,嘴皮子倒是依旧利索:“是我怕你觉得我太急太莽撞了,我想好好珍惜你。”

路远琛神情稍霁,他偏头亲了亲崇岭的脸:“我知道你喜欢我了……我也喜欢你的。”

彼此喜欢,心意相通,所以做什么都不算太快。

接下来便是一阵只有雨声的沉默,而就在路远琛几乎感到不安的时候,崇岭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压倒在了床上。

鼻息间顿时全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上床的流程,崇岭不需要想太多就能流畅地进行。他将路远琛压在身下,亲了一会儿,又弯腰帮路远琛脱了鞋袜,让他完全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然后他再度俯下身去吻躺在他床上的男人。

路远琛搂住了崇岭的脖颈,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已懂得如何在接吻时主动回吻。他闭着眼享受着唇舌交缠的快感,殊不知崇岭已经开始怀疑系统给自己看的那些幻境的真实性了。

崇岭摸了把路远琛的腰,迟疑片刻,还是问了:“路哥,你会吗?”

他问得很含蓄,而路远琛听懂了他的意思,坦诚道:“我是第一次。”

崇岭知道自己这时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于是他笑起来,用鼻尖蹭了蹭路远琛的侧脸,压低了声音笑道:“你没和那谁做过?嗯?真的吗?路哥?你是我的?”

路远琛被这一连串的问句给逗笑了。崇岭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风度翩翩、从容不迫的模样,这会儿两人搂在床上,崇岭又表现得像个小孩。

这让他感觉,这是只有自己这个恋人才能看到的。

恋人……

他们是恋人。

路远琛一颗心愈发滚烫起来,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过的柔情充斥了他的整个内心,那滚滚的暖流,好似也将他空缺的心房给填补了起来。

他道:“初吻都是你的,你说呢?”

崇岭唇角笑意更深,低头将他吻住。

真是奇了怪了,本来崇岭就只是做戏而已,但真听到路远琛这么说,他莫名的就想要笑,心里也真的沁出了许多高兴的感情来。

也不奇怪吧。

他好歹努力了这么久,还稀里糊涂的被拒绝了那么多次,现在终于是找回场子来了,怎么能不高兴?

崇岭用舌尖撬开了路远琛的齿关,舌头灵巧地在湿热的口腔里舔舐,从上颚一路舔到喉咙里,熟稔的技巧让他身下的男人一阵一阵地颤栗。

“路哥,路远琛,”崇岭收回舌头,轻轻吮了一下路远琛的上唇,男人唇珠饱满,很适合接吻:“我亲得你舒服吗?”

路远琛已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他张着微肿的唇,哑声道:“舒服……”

崇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去吻他的唇角。嘴唇落在了路远琛的唇角、侧颊、下颌。细细密密地用最温柔的挑逗,一路吻到了男人的脖颈。

“哥,”崇岭道:“我要脱你的衣服了。”

路远琛默许,看着身上的人用修长的手指,一个个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每裸露出一寸肌肤,崇岭的嘴唇就会追过来,在那寸肌肤上留下滚烫的吻痕。烫得路远琛忍不住地颤抖。

路远琛听见了自己皮带的银扣在崇岭的指尖下发出轻响,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抬起腰,配合着让他能脱去自己的裤子。

价值千万的名表被随意地扔到了床头柜上,剥去了价值连城的外皮,路远琛也只是个溺于情爱欲望之中的普通人而已。

他从没有过上床的经验,而此刻压在他的身上,要将他仔细品尝的男人却是个经验丰富的熟手,于是他只可能是躺在刀板上的鱼肉。

崇岭在路远琛的身体上一遍一遍地反复吻着,他用舌尖和唇浅尝辄止地挑逗男人胸前两颗乳珠,连小臂都吻了。他垂着眼,用仿佛对待珍爱的温柔,将路远琛的手指一一亲过,然后伸手,与他十指交扣。

崇岭低低地喊路远琛的名字,再重新凑上去,吮住路远琛的嘴唇,并用手指脱掉了男人的内裤。

内裤一脱,路远琛在他面前彻底的一丝不挂了。

就在路远琛因头次在他人面前坦诚赤裸、略微不安的时候,崇岭拉着他的手,探向了自己同样硬挺滚烫的性器。

“感觉到了吗?路哥,”崇岭舔着路远琛的耳垂,撒娇似得:“我想你想得都这么硬了……”

他用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了路远琛,在这床笫之间,因对方而情欲勃发的人,不止路远琛一个。

路远琛的手指都发抖了,他青涩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崇岭的挑逗,他只觉得烫,火苗从星点燃成了无边无际无穷无止的大火,几乎烧得路远琛的心发疼。

他不知该如何将这闷得他几乎快要窒息的热度放出去,他只能颤着声音喊:“崇岭……”

崇岭笑了笑。

他在路远琛饱满的唇珠上轻轻地咬了一下,然后很温柔地说:“别怕,路哥,交给我,我喜欢你。”

路远琛感觉到崇岭的手覆住了自己勃起的下身,男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灵活,他握着他的东西,明明是第一次,却好像熟知他身上所有的敏感点:这当然也正常,他们都是男人。

崇岭没想错,路远琛的确是个欲望很淡的男人,否则也不可能在声色犬马的圈子里洁身自好那么久。他甚至连自慰都很少有。

聪明如他,竟一时没明白,路远琛之所以会与幻境中不同,全都是因为太喜欢他的原因。

路远琛枕在枕头上,手指不自觉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握住了他阴茎的那只手实在太热了,热得他浑身发汗。男人的手指玩弄抚摸着他的龟头,反复地亵玩他顶端的裂缝,然后沾着那黏腻淫靡的液体为他手淫,动作时快时慢,强烈的快感,令路远琛情难自禁地晃起了腰。男性本能让他主动顶弄起崇岭的手掌,而崇岭温柔地吻他的唇和额角,也任由他这么做。

“爽吗?路哥?”崇岭压低了声音,微微的哑:“我的手让你舒服吗?你脸都红了,真漂亮……”

言语上的刺激与身体上的快感,像两只手,将路远琛往名为欲望的泥潭里拽,让他沉沦。

他向后仰起脖子,将最脆弱的部分暴露了出来。崇岭的唇在他的喉结上落下一连串羽毛般的亲吻,手掌圈着抚摸着路远琛的私处,一边摸,一边不忘说那些挑逗的情话。

路远琛的尺寸也算是十分客观,因鲜少手淫,茎身还是漂亮的浅色,被崇岭握在手心里,流出了许多的水。

“路哥,你好烫。”崇岭连下面的囊袋都帮路远琛照顾到了:“又烫又硬,还流了这么多水。你是不是要射了?”

路远琛侧头靠在他颈间,舒服得头脑一片发白,一次手淫,却让他满面通红、汗水都沁出来了。细碎的呻吟声从他的唇间溢出来,又被亲成隐忍的闷哼。

崇岭的气息、崇岭低哑的声音、崇岭的怀抱体温、还有顶在自己腰侧的那根坚硬滚烫的肉棒……

“崇岭……”路远琛的腰都酥了,他眯着眼,断断续续地喊身旁男人的名字,身体情难自禁的靠近,让崇岭将自己搂得更紧。

崇岭亲了亲他的唇角,手上动作更快:“射吧,宝贝。”

“嗯……啊……啊——”

路远琛被撸得湿漉漉的肉棒在崇岭的手心里胀大,随着一声拔高了的呻吟,痉挛着射出股股白浊。

崇岭耐心地服侍着他,手上动作不停,只是轻柔了些许,帮着路远琛将残余的精液都挤了出来,才收回手。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将手上沾到的精液擦去,扔进垃圾桶。

路远琛瘫软在崇岭的床上,不住地喘息,大脑中还残留着高潮时四处迸发的火花。他的小腹上沾着些许方才溅到的黏液,双腿微微分开,刚发泄过的性器半软地垂着,臀缝间的风光若隐若现。

崇岭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崭新的润滑剂和安全套。

这些东西都是他提前买好的,本想着之后带在身上以防万一,没想到在家就用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同性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先前在酒吧,崇岭还自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对男人不太行。然而今天,这个怀疑已在事实面前变成了无稽之谈——崇岭给路远琛手淫的时候能一直硬着,凭借的可不是什么演技或是毅力。他是真的还挺想要路远琛的。

男人的后穴什么滋味,崇岭虽然没亲自尝过,但也从其他狐朋狗友嘴里听见过几句。男人的穴不如女人的软、也不如女人水多,却非常的紧,厉害点儿的,几乎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吮出来。

不止如此,能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男人压在身下,肆意奸淫,那征服欲和掌控欲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快感,也是相当庞大的。

崇岭先前听得将信将疑,这会儿和路远琛躺在床上,却是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路远琛是雏儿,腰细腿长,后面想必也很紧致。

崇岭撕开一个安全套,沾了点润滑油,套在两根手指上,朝路远琛的后穴探去。

他掰开了路远琛的臀,戴着安全套的手指按在颜色浅淡的后穴褶皱,轻轻插入。陌生的异物感和轻微的撕裂感引得男人不自觉地微颤,紧张得将后穴缩得更紧,箍得崇岭动弹不得。

“放松,宝贝。”崇岭皱了皱眉,硬了这么久,加上一个多月的禁欲,他也忍得不行了,但也知道这会儿必须哄着来。“让我进去,别怕,嗯?”

路远琛全身僵硬,伸手抓住崇岭的手臂:“……你抱着我。”

崇岭笑了下:“这么黏人。”这么说着,他抽出手指,在路远琛身旁躺下,将他搂进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抬腿。”

路远琛顺从地将腿抬了起来,崇岭的手从他的腿弯处穿过去,就着这样的姿势,继续给他做扩张。

这一次手指再进去,竟然真的顺利了许多。

一个姿势的改变,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吗?崇岭有些好笑,但紧接着,他终于意识到,这改变,完全是因为路远琛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自己的怀抱,才能让路远琛放松下来。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崇岭的胸口涌动,那感情实在陌生至极,而在这紧要的关口,他下意识的不愿去想那么多,直接把那感觉强压了下去。

路远琛的后穴果然很紧,而且有点干涩,崇岭加了两次润滑,才成功的让那小穴顺利吃进三根手指。

他想了想,还是又多加了一根手指,小指没入穴口的瞬间,果然听见了怀中人难受的闷哼。

崇岭低声道:“没事,乖。”

他又抽送了两下,然后拔出手指,摘了手上的套子,半坐起身脱掉了睡衣。

他身材非常好,肌肉匀称,皮肤紧绷,正是最年轻的时候,手臂和胸腹的肌肉线条都近乎完美、充满了力量感。性器硬了很久,顶得内裤裆部都被洇湿了一块。

拽下内裤,崇岭撕开新的安全套,将那薄薄的套子熟练地捋到自己的性器上,然后跪坐到路远琛的双腿之间,拿过旁边的枕头,垫在了男人的腰下。

屋外的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雨声漫入屋内,雷声隔得很远,轰隆隆地在天际滚动着。

本该是一个生病在家没人陪伴的、潮湿闷热的雨天。

可现在,崇岭却伏在他身家亿万的任务目标身上,一手握着对方的膝弯,另一手握着自己性器的根部,对准了那个刚被他用手指扩张过还未来得及合拢的小穴。

崇岭头一回在床上如此温柔如此耐心地伺候一个人,又是手淫又是扩张,前戏做得他自己都快硬得软了,这会儿终于能插进路远琛的身体里,龟头刚刚顶上去,额头已是一层薄汗。

饱满浑圆的龟头没入穴口,被吮吸的强烈快感近乎无缝地传入大脑,崇岭被逼出一声脏话,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硬挺粗长的阴茎将路远琛的后穴褶皱完全撑开的样子,头皮都有些发麻。

那谁果然没骗他,上男人是真的爽……

崇岭挺腰,又往里顶进去一截,路远琛在他身下发出又痛又爽的呻吟,肠肉蠕动着裹紧了他的阴茎。润滑剂已经被捂热了,穴内湿漉漉的,仿佛女人动情时流出的淫液,崇岭低低地“操”了一声,再忍不住,直接两手掐住路远琛的大腿根,开始抽送。

肠道远比阴道要紧致,进出的阻力也更强,括约肌好似将他的性器给咬住了,每一次进出都像一次带有吸力的吞吐。

崇岭爽得收紧了手指,这感觉几乎让他想起了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手淫,那种手指都在颤抖的青涩的快感,和再多的女人上床都比不上……

被开苞的痛楚还没完全褪去,挺入身体的热烫肉棒已开始了动作,路远琛难受地皱起眉,手伸出去,无力地推阻崇岭的胸膛:“等、等等……别、啊……操……你下去……我疼……”

崇岭怎么可能下去,他强压住路远琛的挣扎,几个抽插的功夫,他已成功地将自己的性器整根送入了路远琛窄小的后穴。软绵绵的肠肉紧紧地裹着他的性器,吸得他后腰都有点软。

崇岭摸索着拿了扔在一边的润滑剂,打开盖子,对着两人的交合处又挤了一大坨。冰凉的黏液给两人都带来了很大的刺激,崇岭就着润滑剂继续的插他,黏液很快就被两人的体温捂热了、捂化了,配合着抽插的动作发出咕啾的水声。

或许是因为加了润滑,也可能是因为身体终于适应了崇岭的尺寸,做了一会儿,路远琛的眉毛慢慢地松开了,呻吟中也带上了快感:“啊……轻点……”

“轻不了,心肝,”崇岭床上惯会说些挑逗的话来增加情趣,这次却少有的插入后就不怎么开口了,这会儿才哑声道:“你知不知道你里面有多会吸?我差点一插进去就射出来了。”

然后又喃喃道:“真要那样就丢人死了。”

崇岭打定了注意要让身下这雏儿知道情爱的美妙滋味,连自己的快感都抛到第二位去了。他摆着腰,在满是润滑剂的肠道里顶弄着,找着路远琛的前列腺点。两眼时刻观察着路远琛的反应。

终于,在一次进入时,崇岭发现路远琛的神情有些许的变化,一双眉皱了起来,好似在隐忍什么。

他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直接一撤腰只留了个龟头卡在男人的后穴穴口,然后猛地一顶,准确地顶在了那个腺点上。

路远琛被这一下顶得差点丢了魂,阴茎颤巍巍的又立起来了。前列腺的快感刺激又邪恶,令他几乎感到了畏惧。他下意识收缩后穴,夹紧了那根粗热的肉棒,不想让它再碰到那个点。然而崇岭偏不遂他愿,直接抬起他的一条腿,搭在自己肩上,强迫那娇嫩的小穴打开,肉棒无情地在紧致的甬道里征伐起来,每一下都要顶着蹭着路远琛最受不了的那个点。

路远琛感觉到自己的腰和腿都被崇岭给干软了,肠道里的快感一阵接着一阵,潮水似得,冲刷得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崇岭低头,与他额头相抵,笑着问:“还要我拔出去吗?”

路远琛瞪他一眼,后穴却诚实地吮紧了崇岭的肉棒。

过量的润滑剂含在火热的肠肉里,哪怕隔着套子,崇岭也能感觉到那紧致的湿热感。他跪着干了一会儿,却又感觉插不到底,干脆就着插入的姿势把路远琛抱了起来,将人抵在床头板上,腰一下一下地往上干。

这个姿势颇费力气,但进得比正面位深多了。路远琛的发已被汗水打湿,散乱在额前,崇岭竟还能抽出手,替他拨开那些乱发。

然而抽出一只手后,路远琛的体重,便大都压到了他们彼此结合的那个点上。这一下是真的要被顶到胃里去了,路远琛挣扎了几下,难受的呜咽却全都被崇岭覆上来的唇吞到了肚子里去。

崇岭伸进他口腔里的舌头很霸道,用近乎不容置疑的力道在他的侧颊和上颚舔弄,又勾了他的舌尖,引着他伸出去,紧接着就是恨不得将他舌尖吮破一般的吮吻。

后穴还有些疼,但接连不断的快感已经让他的那个部位适应了那根粗长的阴茎。崇岭亲完了他的唇,又去舔他的耳朵、喉结,腰身不断向上耸动,动作之激烈,让两人的每一次插入都伴有囊袋拍打在臀尖上的声响。

床板被他们摇得咯吱咯吱响,好似下一秒就要塌下去。结合处的水声越来越响亮、黏腻,崇岭咬着路远琛的耳尖,粗喘着:“路哥……你里面真的好湿,全是水,你听到了吗?……妈的……太紧了,宝贝,你怎么这么紧……”

路远琛脑子里已是一片浆糊,崇岭的这些话让他感到十分的羞耻,却又有一种满足感在心里油然升起:此时此刻,让崇岭浑身是汗、沉溺于情欲之中无法自拔的人,是他。

是他让崇岭这么爽的。

昏暗的屋内,四周陈设在不甚明朗的阴雨天色下变得模糊。雨声隔绝了尘世间所有其他的喧嚣,这一刻,他们彼此相拥在一起,紧密地结合、喘息、呻吟……低低地说着话,仿佛这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他们。

路远琛双腿一左一右地搭在崇岭的臂弯处,身体被崇岭紧紧抱着,宛如听话的性奴,乖乖敞着私处,被粗热的肉棒疯狂肏干后穴。那原本青涩稚嫩的甬道,在颇具技巧性的挑逗之下,已学得了性爱的美妙,湿热地吮着裹着那青筋狰狞的阳具。

抽插间溢出的液体,将两人的胯下浇得湿透。崇岭喘着,忽然发现了什么,笑了一声。

“宝贝,心肝……”他又浅又快地肏干顶弄路远琛的前列腺点,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兴奋:“你后面都被我操出水来了……感觉到了吗?我都没加润滑剂,还流了这么多水……”

路远琛羞耻的偏过脸,却又被捏住下巴,转了回来。嘴唇被吻得都有点痛了,唇珠肿得像是破了皮,崇岭却好似完全没发现,依然不停地吻他。

电流般的快感,酥酥麻麻地流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路远琛前面的性器被夹在两人小腹之间,配上后穴被肏干的滋味,早已经流了一大滩的腺液。崇岭的肏干还在继续,他却已忍不住了,肉棒蠢蠢欲动地跳动着。

崇岭感觉到裹着自己性器的肉穴缩紧了,也知道路远琛这是要到了,直接两手托住男人的臀,加快了抽插的速度,好似恨不得将那敏感的腺点给捅烂了、干肿了。

路远琛被刺激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软在崇岭怀里,蜷起脚趾,痉挛着高潮了,炙热的精液喷洒在两人小腹之间,散开腥臊淫靡的气味。

崇岭看他射了,便贴心地停下了动作,将人抱着放回到了床上,低头细细地亲路远琛的唇,肉棒却没拔出来。

等路远琛从被干射的激烈高潮中回过神,他又翻身压到了路远琛的身上,继续肏干起来。

高潮过一次的后穴比刚开苞时乖顺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已懂了这根粗粗热热的肉棒能给自己带来至高无上的快乐,绵热的肠肉比第一次热情了不止一点儿。

而路远琛刚刚射过一回,前面还在不应期,后穴的快感就已绵绵密密地追了上来。他根本受不住,浑身都发抖,本能地想要从崇岭的身下逃出去,却被手臂禁锢住,只能张着双腿,任由身上的男人用粗硬的肉棒奸淫肏干他的后穴。

他出身名贵,自小就活在被无数人拥簇仰望的高位上,此时却赤身裸体地躺在一间昏暗窄小的出租屋里,被男人的肉棒肏干得浑身发软。

路远琛失神地望着压在他身上的崇岭,嘴唇动了动,这微小的动作,被认成了索吻,于是温柔缱绻的吻落了下来,与后穴里不断进出的肉棒一同,将他的身心一同牢牢捕获。

“崇岭……崇岭……”路远琛抬手抓住崇岭的两臂,又转而搂住男人的脖颈:“慢点……啊……都肿了……”

“没肿,宝宝,”崇岭干得爽了,也是什么爱称都能说出来,他怜爱地吻着路远琛的眼睛:“没肿呢……宝贝,你被我干得全身都红了……真漂亮……”

路远琛耳朵滚烫,又被握住了手腕。

崇岭握着他的手向下探:“真的没肿,你摸摸……”

路远琛指尖摸到了自己被肏得大张着汁水淋漓的后穴,触电般想要收回,奈何手腕被崇岭牢牢地握着,无法收回,下一刻又摸到了那根裹着安全套,沾满了自己后穴液体的滚烫阴茎,身体忍不住地收缩,绞得崇岭溢出一声闷哼。

他啪啪啪地捣弄肏干路远琛软熟的后穴,干得路远琛的性器也再一次硬了起来。

第三次硬,虽然舒服,但累也是真的累。这一次前面的快感已经不明显了,于是更多的感官便聚集在了后穴。

路远琛没坚持太久,就崩溃地哭了出来:“崇岭……啊……轻点……轻点……你怎么还不射……”

刚插进来的时候,还说什么差点就射了,根本就是个骗子。

崇岭伸手下去给他打手枪。禁欲了这么久,终于肏到一次穴,他自然要做个爽:“把你再干出来一次就射,嗯?全射给你……”

路远琛两腿发软,腰已经没力气了,被男人掐着腰侧,抬起来,承受那狰狞肉棒的插入。

巨大的快感将他的大脑冲刷得一片空白,他胡乱呻吟着,崇岭在这时又拱到了他的胸前,手指捏了他的胸肌,火热的唇舌来回狎昵地舔他的乳头,将那小小的乳粒含在唇齿间湿漉漉地吮。

路远琛本能地说:“不要了。”崇岭就笑,拎着他的腰,更变本加厉地干他。

最后崇岭粗喘着压在他的背上,终于射出来的时候,路远琛都不记得他们已经换过几个姿势了。只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湿透了,精液、腺液、肠液、润滑剂……各种液体将床单都弄湿了一大块。

“洗澡。”

不同于路远琛,崇岭射了一次,却是神清气爽,长臂一勾,将被肏得浑身发软的路远琛抱起来,带进了浴室。

浴室很窄,很小。路远琛被崇岭放在那小小的洗脸池旁,还没反应过来,后穴就又被进入了。

他这次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随着肉棒进出的频率发出呻吟。模糊之中,他听见崇岭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小声地、委屈地说:“路哥,忘戴套了。”

路远琛也是被干得晕了,竟然道:“没事,射进来……”

他敢说,崇岭也真敢做。

后颈被咬住,尖尖的犬齿陷进了皮肤之中。浓稠粘腻的精液射入体内的时候,路远琛的心中竟丝丝缕缕地升腾起说不出的满足。

“崇岭……”他转头索吻,在唇舌交缠间,含糊不清道:“我喜欢你……”

身后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温柔道:“我也喜欢你。”

路远琛再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屋外一片漆黑,已是入夜。

他对着四周陌生的陈设缓了会儿神,才想起来自己正在崇岭的家里。

被子和床单都很干净,显然是换过了,空调运作的嗡嗡声在房间内不停地响着,一切都那么的静谧。

浴室那次做完后,路远琛就累得睡了过去,到这会儿其实也才睡一个多小时。他翻了个身,发现崇岭就坐在他身边,靠着枕头,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认真的神情。

似乎察觉了打量的目光,他转过头,朝路远琛笑了笑。

“醒了?”崇岭道:“后面疼不疼?”

路远琛耳朵一红,摇了摇头。后穴虽然感觉有点奇怪,好像还没合拢似得,但并不疼,显然归功于崇岭扩张得足够充分。

他半坐起身,不用开口,崇岭就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想洗漱吗?洗手台下面有新牙刷和毛巾,牙杯用我的。”

路远琛含糊地应声,坐到床边,发现崇岭已经给他拿好了新的拖鞋。

洗漱完,他走出来,见崇岭还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不由得皱起眉:“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在工作。”

崇岭也是哑巴吃黄连,闻言半笑不笑地抬眼瞥了他一眼,不怎么正经道:“病了怎么就不能工作了。路总,我的‘工作’做得不好吗?”

路远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颊涌上一股热意,他重新爬上床,靠到了崇岭身边。

崇岭眼睛没在看他,只伸了伸手臂,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便继续看电脑上的资料。

“别看了。”路远琛大概也知道崇岭这段时间接手了多少工作,这次生病十有八九也是过劳。他心里不想看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么累,凑过去低声道:“你……不用工作也行的。”

之前对着楚赫,路远琛就没吝啬过钱,如今对着崇岭,他更不可能吝啬了。实在点儿说,该给崇岭哪套房子、哪辆车路远琛都想好了。当然,房子给了是给了,他也不会放崇岭去住,崇岭是要住到他家里去的……

崇岭敲键盘的手顿了下,朝他递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随即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处理上面还没处理完的文件。

他的反应在路远琛的意料之外。路远琛感觉到崇岭好像有点不高兴了,犹豫了下,又喊了声:“崇岭?”

崇岭摸了摸他的后背,以示安抚。路远琛就不说话了,想了想,翻了个身,侧头枕在崇岭的锁骨上,手臂一伸,也搂住了崇岭的腰,整个人几乎趴到了崇岭身上去。

崇岭任由他这么黏糊自己。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电脑上剩下的这点工作总算是处理完了。崇岭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部长给了他一周的假,他却也明白这肯定是贺凡的意思。而贺凡这么干,显然也是因为路远琛。

一周够做很多事了,崇岭不想让剩下的这些扫尾工作一直压在自己心里,于是乘着路远琛睡觉,加急做完了。

他抬手合上笔记本电脑,趴在他胸口的人这才惊醒似得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问:“做完了?”

崇岭“嗯”了声,随手把笔记本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另一手则搂住路远琛,防止他因为自己的动作掉下去。

感觉到路远琛又凑上来吻自己的下巴,崇岭笑了下,心里还真感觉挺新鲜的。

他也算有良心、有自知之明,当然,更多还是因为怕麻烦。所以这么些年,崇岭只和那些爱玩儿的凑在一起过,彼此都当成个乐子,谁也没付出过真心。

但这回不一样。

崇岭是见识过路远琛发疯的样子的,他亲眼看过这人极端的爱恨,所以知道,路远琛喜欢自己,是真的把真心掏出来说的话。

“崇岭。”路远琛突然小声道:“你来我公司吧。”

崇岭牵了牵唇角。刚刚这人说话的时候他就没理,这会儿对方竟然又说了一次。他说:“挖角?”

路远琛道:“你没必要那么累的。”

崇岭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好像也只能笑一下。

路远琛又问:“你喜欢什么车?”

虽然知道和路远琛在一起后,自己的经济条件绝对会实现质的飞跃。但这一刻真的到来,崇岭还是觉得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吃软饭,脸皮没练出来,业务还不太熟练吧。

……还没让路远琛给报销那会儿套路他花的那些颜料租车钱。

反正人有钱,楚赫都花了,自己还花不得?必须得捞回本。

……

崇岭说:“其实我不怎么开车。”

京城开车限号,高峰期还贼堵,上班坐地铁或者骑共享单车快多了。

路远琛还没反应过来崇岭这话什么意思,道:“我现在开的这辆给你?要不给你订辆玛莎拉蒂……”

崇岭叹了口气,打断了他:“路总,你是把我当成谁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滞凝。

路远琛顿时止住话头。他先前和楚赫相处,已习惯了用金钱和奢侈品来堆砌所谓的喜爱,就像是在打某种游戏,只要送出对方合心意的礼物,就能提升相应的好感度。

他一直以为就该是这样的。

毕竟,谁会和无法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来往?付出得到、拿取交换,就和做生意一样。

可崇岭却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高兴。

路远琛半坐起身,看向崇岭,眼里某个瞬间滑过茫然与不解。

“我不用车子,”崇岭看着他说:“也不用房子。”

路远琛下意识的问:“那你要什么?”

他问得很认真,完全就是一个迫不及待要给自己包养的小鸭子金钱回报的大老板。

崇岭抿了抿唇,却忽然忍不住笑了。

他本来还因为被当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而有些不爽,但现在看到路远琛的样子,又打从心底觉得好笑起来。

他看明白了,别人给钱,可能的确带有包养的意味,但路远琛给钱,纯属是因为不知道其他表达“爱”的手段。

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因为崇岭很快又意识到,路远琛不懂的如何“爱”,完全是因为父母死后,他长大的环境就变得孤独而冷漠,让他实在太缺爱了。

可他偏又憧憬,模模糊糊地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恩爱的模样,于是阳光透不进来的心底,始终留存着充满向往的一隅。

短短的几秒钟,崇岭的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又笑又不笑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

他看向路远琛,心想,这个人连怎么爱、什么是爱都不懂,却还如此的渴望这玩意儿。

最后还被害得粉身碎骨、带着那么深切的恨意自杀,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能得到……

崇岭自认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是个能和其他人共情的人。和他走得近的朋友都说他是冰碴儿,不少人外冷内热,就他外热内冷。

只能怪系统,让他先看了那血腥的一幕戏,才告诉他任务。搞得崇岭现在一想和路远琛谈谈感情什么的,总会想起那时候满身是血的男人。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路远琛这看起来平静无波的皮囊下方的心有多滚烫?每次只是想起,都能烫得崇岭骨头缝里痒痒。

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崇岭伸手,把路远琛重新捞回了自己怀里。

他道:“我又不是为了要什么,才和你在一起的。我喜欢你,所以只要你也喜欢我就好了。”

路远琛道:“……只要我也喜欢你就好了?”

崇岭:“嗯。”然后又笑。

他也觉得自己挺幽默的,说出来的台词就像是古早言情偶像剧里的倔强女主角,坚决不让男主用钱侮辱自己。

路远琛则沉默了下去,这么近的距离,崇岭好像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里带着的茫然与不安。

看来自己不收东西不吃软饭,竟然反而是件降好感度的事情。

也真是无可奈何。

崇岭只好道:“宝马吧。”

路远琛愣愣道:“什么?”

“车。”崇岭道:“普通的就好,代步工具而已,用不着太张扬。”

他说完这句话后,路远琛的身体明显放松了。

路远琛识趣的没有再提什么去他公司,或者买房子的事情,只问了崇岭有几天假,得了回复,又问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玩,一堆朋友一起去野餐。

实话说,崇岭不太想去,对结识富家公子哥们没半点兴趣。但这次野餐楚赫大概也会出现,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两人断断续续的聊着天,夜色愈沉,在淅淅沥沥的雨水声中,崇岭搂着路远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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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来,路远琛提出了要崇岭去他那边住的要求。

崇岭自然答应,他这地方太小了,真容不下路远琛这尊大佛。

白天的太阳一照下来,人的思路都清晰了不少,想起自己昨晚对路远琛的“一掷千金”不屑一顾的样子,崇岭自己都不怎么能摸得着头脑。

也说不清那会儿怎么想的,稀里糊涂。

要带的东西其实没多少,两件换洗衣服,笔记本电脑,再带个人过去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能新买。

等上了车,司机却没往路远琛公寓的方向开,而是驶向了奢侈品店的方向。

崇岭跟在路总后面享受了一把黑卡客户清场的待遇,镜子里,他看着自己那一身价格贵得吓人的行头,轻轻咂舌。

都说人靠衣装,崇岭仗着自己这副皮囊,从没在意过这些,就是身上披个麻袋,他都有自信能让人说出一个“帅”字。

没想到认真打扮过后,他这魅力度还能再继续往上翻一番。

他理了下自己的衣领,转过头,却见路远琛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哥,看呆了?”

路远琛回神,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刷卡付钱。

第一个店的时候,崇岭看着路远琛花钱还有点不怎么好意思,等到了最后一个店,他已经能心安理得的让导购员给自己整理衣服了。

吃软饭这事儿,果然是份需要经验的工作。

也不算是为了报答,只单纯是觉得既然拿了东西,就该出力气。回公寓后,崇岭将路远琛压在主卧的大床上,十分温柔地来了一次。

路远琛刚被开苞,后面上了药,还有点肿。却并不妨碍他在崇岭的身下出来了两回。

事后,崇岭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对着床头灯打量手腕上路远琛新送的劳力士,心想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找个有钱的,这物质给的也太足了。

而路远琛靠在他怀里,浑身酥软,透着满足,也算是懂了为什么圈子里都爱找长得帅性能力强的年轻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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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远琛的公寓里被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两天,崇岭的病算是彻底好全了。

路家请的阿姨是隔一天来一次的,因为路远琛不喜欢有其他陌生人在家里住着,三餐则由订好的餐馆送上门。崇岭每天躺着,除了寻思吃什么,就是思考如何在床上讨好路远琛。

说来也是挺神奇,他休病假,路远琛这日理万机的大老板竟然也跟着他一起休假,那架势好像恨不得跟他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搞得崇岭都有点犯憷。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路总裁终于想起了野营的事情,晚上吃完饭,躺在崇岭的怀里打电话让助理给他们准备第二天野营需要的东西。

崇岭这边正想着要不要象征性的问一下野营参与人员都有谁的问题,那头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一手搂着路远琛,一手伸着去把手机够到了手里,本以为是陈远皓那一堆狐朋狗友,结果一拿起来,却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崇岭恍惚了一下。

前世自己惹出来的那些风流债,最后不知怎得,一路传到了他们的村里。崇岭的爹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朴素了一辈子的农家汉子,哪里懂什么“大家都是玩玩”的,就觉得自己儿子是个糟蹋了不少女人的混蛋,提着棍子坐车一路跑到了崇岭的公司,差点没给他打死。

后面崇岭就不回家了,其实他本来也就没回过家,出来以后,除了每个月按时打钱,逢节假日多打几百以外,他和那个地方的联系几乎是断了的。

崇岭是村儿里的骄傲,却不是他父母的骄傲。在那个家里,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被否定、否定、还是否定。哪怕最后拿了京城大学的通知书,最后得到的,也只是父亲的一声冷笑:“你别以为你这样就算出头了。”

崇岭那会儿可能是脑子抽了,也可能是被这么否定压迫了十几年,破而后立了,总之他那会儿竟然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一直到了今天,他都还能记得那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后面上了大学,他拼着一口气儿没用家里的一毛钱,好在有各种补贴和奖学金,加上假期时的各种兼职,崇岭过得倒也不算特别差。

“嗡嗡。”

手机还在响,他回过神,按灭了屏幕。

电话挂断。

崇岭手很快的给亲爹的号码加了个黑名单。他知道这通电话为什么会打过来,仔细一算,那兴师问罪的事儿也差不多就是这会儿发生的。路远琛就在怀里,他要是接了这电话,路远琛一准能听见他爹怒骂他是个烂裤裆玩意儿的声音。

崇岭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么拖着是不行的,过两天得找个机会回趟家,免得这老头儿又找过来。前世他是无所谓,或者说有所谓也猝不及防、挽回不了了,但现在,他还得完成任务,必须尽可能防患于未然。

“怎么了?”感觉到他心情不好,路远琛问了一句。

“没。”崇岭道:“喊我出去玩的,懒得理。”

路远琛轻哼一声,手指在崇岭的腹肌上摸了摸:“经常出去玩?”

这问题还是来了。

崇岭笑了笑,知道这事儿绝不能撒谎,因为路远琛必然会让人查自己。结果如何,只能看他语言的艺术:“无聊了会出去玩玩。”

路远琛又道:“挺多人喜欢你的吧。”

崇岭侧了侧身子,两手搂抱住路远琛的身体:“吃醋了么,路哥?”

路远琛没说话,半响道:“那天你说你没有过女朋友。”

崇岭对今天的这样的话题,早有准备,腹稿都打了好几遍了:“我从没正儿八经和别人谈过恋爱。”

路远琛手指在他的小腹上点了两下,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反正没说话。

崇岭舔了下唇,突然一下把路远琛的身体搂上来,头一低,脸埋进了路远琛的颈窝里。

“路哥,你不信我?”他压低了声音,刻意装得像是在撒娇又好像是挺委屈的样子:“你出现以前,我都没想过和其他人谈恋爱,遇见你以后,我就连酒吧都没去过了。”

路远琛眯起眼:“那我是怎么在酒吧遇见你的?”

崇岭凑到他耳边,亲了一下:“我看到了,你和那个谁说说笑笑的进了酒吧。”

路远琛脸色稍霁。实话说,崇岭这样的人,会说话会讨欢心床上功夫还那么好,要说从来没出去玩过,他真不信。但……

“我是你的初恋?”

有些人有处女情结,路远琛可能有初恋情节。

崇岭心想我还没追究过你前世和那谁混在一起的事儿呢……面上倒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路哥是我的初恋。”

说完见路远琛没反应,心思一动,就明白了,笑着道:“路远琛是我的初恋,是崇岭的初恋。我只喜欢过路远琛……唔……”

被路远琛抬起头吻住嘴唇的时候,崇岭就知道这一关自己过了。

早上被闹钟吵醒后,崇岭跟着路远琛迷迷糊糊地到了野营地,下车后抬起眼皮子一看,发现竟然是个高尔夫球场,这才迟迟想起来,这帮人不是野营,而是野餐。

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内容上的差距可就大了去了。想来也是,这帮皮娇肉嫩的少爷小姐们出来玩,哪儿会愿意真在哪个山区老林里风餐露宿。

野餐的日子选得不错,风和日丽,太阳在天上挂着,倒也不算特别热,风一吹,带着树叶的梭梭声和草叶儿的味道。

球场的服务处,崇岭靠在门口的书架旁,两手揣在外套兜里,看着路远琛站在前台笑着与那球场经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闲得无聊,盯着球场经理的嘴巴读唇语,读了半天终于发现自己真不是这块儿料。

最后还是看眼色和动作,看出来了经理是在给路总介绍野餐的地方,和安排要坐的高尔夫球车。

没过两分钟,一个白白瘦瘦球童打扮的青年就一路小跑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崇岭只看到他手一伸,朝门外的方向指了指,应该是要出发了,于是站直了身体,把两只手也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路远琛走到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打球吗?”

崇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太会高尔夫。”

路远琛点了点头,转头对跟在身后的经理道:“球杆就不用带了。”

“好的好的。”经理看着好像对崇岭挺好奇的,眼皮子好几次抬起来,想要朝崇岭这边瞅,看得崇岭直想笑。

等球童把高尔夫球车开过来,崇岭和路远琛坐上去,他才笑了笑:“你和楚少的事儿闹得不小啊,球场经理都能知道。”

路远琛有些惊讶的侧过脸,旋即皱起眉:“你怎么……”

“他刚刚一直看我呢,估计想看清楚到底是哪号人物撬了楚少的墙角。”

路远琛看了看崇岭的表情,见他没什么生气的意思,松了口气,低声道:“你和他完全是两回事。”

“原来我和路总的未婚夫是两回事?”崇岭挑了挑眉毛,心里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吓了一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路远琛笑了一下,握了握他的手:“用不着吃醋,那都是圈子里乱传的。我和他连正式交往都没有过。”

吃醋?

他吗?

崇岭突然有点语塞,瞪眼看着路远琛,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让路远琛觉得他在吃醋,是一个非常好的增加这段感情可信度的手段,毕竟只有真心对待了、付出了的人才会吃醋,人要不在乎你,你随便和谁上床亲嘴都无所谓。

崇岭心里的剧本,或多或少的也安排了几段和吃醋有关的剧情。但……不是今天,也不是这么演的。

什么鬼。

感觉从路远琛那个雨天出现在他出租屋门口之后,有些东西就开始脱离崇岭的掌控了。

崇岭摸了摸口袋,想要抽烟,却摸了个空,只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周围的景色。

高尔夫球车开不快,这慢悠悠的速度刚好适合欣赏景色。这座球场位置偏僻,远处就是一座不知名小山脉,远看此起彼伏,衬着蓝蓝的天,还挺好看。

风徐徐地拂面吹来,四周很静,这样的环境让崇岭很快就忘了刚刚奇怪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

眼前的树林很快就路过了,尽头竟然是一片宽阔的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片湖宛如明镜,澄澈地倒映着四周的景色,风一吹,便将那景色吹皱。树叶草叶摇曳,一切都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美。

崇岭靠在车座上,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出去放松旅行过,身体里那股焦躁沉闷的感觉好像也被风给吹散了,都不需要尼古丁的辅助了。

他侧过头,发现路远琛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这一转头,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崇岭先回过神来,有点好笑:“我好看吗?”

路远琛也笑了笑,握着崇岭的手指伸开来,然后重新扣住他的手,这一次是十指交扣。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来玩,却是和“任务对象”。

崇岭移开了视线,实话说,他真的很不能理解路远琛这种人。他们才见面几次?认识都没多久吧,自己勾引了两下,主动接近,说了两句甜言蜜语,然后……就喜欢上了?

就能确认自己是他的真爱了?就能带着自己到处宣传他们的关系了吗?难道路远琛就从没想过自己是在骗他,或者三分钟热度的可能吗?之后分手被自己甩了,多丢人啊,他从没想过吗?

就因为喜欢?

为什么啊?喜欢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崇岭脑子里从没一次性冒出过这么多个问题来。

对他而言,喜欢或爱这种情绪,都实在是太……陌生了。他嘲笑路远琛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无法理解。

崇岭想,自己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大概是永远都搞不懂路远琛这种人的大脑是怎么个回路了吧。

他看向车外的景色,景色还是一样的景色,却因为他心中的茫然多了几分空旷的感觉。

他动了动嘴唇,无需出声,系统已听到了他的心声,蓝色星星悄然无息出现在他的面前。

崇岭瞟了眼自己和路远琛交握的双手,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那个问题:“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拯救成功?”

他之前以为,只要让路远琛爱上自己,拯救自然而然就能成功。可他现在却忽然感觉,事情并非如此。

蓝色星星冰冷的机械音缓缓道:“每个人的拯救都是不同的。拯救可以是亲情,也可以是友情、爱情,是理解,是嘈杂人世间可供栖息的安全一隅。拯救,其实是一种心灵上的解脱。”

解脱?

崇岭笑了笑,要这么算,路远琛上一世一死了之,不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道:“所以,我要成为他的‘解脱’?”

蓝色星星却没有再说话,绕着他轻轻飞了一圈,随后消散。

崇岭问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也得到了回答,心中的茫然却分毫未少。

耳边隐约地已传来了不远处的笑闹声,想来是已经到地方了,于是收敛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路远琛的手心上捏了捏。

路远琛也回捏了他一下,道:“到了。”

的确是到了,只见一片空旷的大草坪上,已经立起了好几个遮阳伞和棚子,烧烤炉已经架起来了,几个穿着服务生服饰的男女正在炉子旁忙活。路旁边的地方还停了辆房车大小的餐车,应该是用来制作简餐和倒酒的。

草坪上,明显是过来玩的年轻男女大约有十几个,崇岭一眼就看到了贺凡还有之前在酒吧见过的那个路远琛的发小。

他和路远琛从两边下车,脚还没站稳呢,就听到那边有人喊:“路少!路总!”

崇岭朝路远琛看了一眼,球童已经把阻隔在他俩之间的球车开走了,他清楚的看到了路远琛古怪的神情。

崇岭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咧嘴笑了下。

是楚赫。

崇岭还没来得及说话,路远琛就先一步开口道:“我不知道他今天会来。”

崇岭笑了。他都猜得出的事情,路远琛会猜不出来?这话说得也太……

然而路远琛却真的沉下了脸,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手指在手机背面敲了敲,明显的在隐忍怒火。

“路哥。”崇岭意识到路远琛不是在开玩笑,路远琛恐怕早就在圈子里做了警告,在这种前提下主办人还请楚赫来,那就是明摆着在给路远琛难看。他走到路远琛身边,搂了下他的肩膀:“别生气。”

路远琛没说话,他这电话只播出去不到十秒,那头餐车里已经冲出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跑得很快,冲刺似得到了他俩面前,总计时也就五六秒。等他停下来,崇岭才看清这是位身高一米九多的方脸壮汉。

方脸壮汉身上还系着粉色的小围裙,呵呵笑着:“路少。”然后一转脸,和崇岭对视。

崇岭想了想,对他笑了下。

方脸壮汉与他对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他搭在路远琛肩上的手,好像终于是明白了什么,小声的骂了一句。

“草……真对不住,路少。”方脸壮汉扯了身上的围裙,皱起眉:“妈的,哪个孙子和我说楚老二和你闹了点矛盾,让我今天当个中间人……”

“哈哈哈,方程,我和你说什么来着。”何风良从那边走过来,笑吟吟的:“让你不听我的。”

方程皱着眉:“我这不是寻思着路少和楚老二关系……”

他的话骤然截断,又飞快地看了崇岭一眼。

崇岭心中竟然有点欣慰。看来这位叫方程的哥们情商堪忧,但智商还是有的,没把话说完,不错。

他捏了捏路远琛的肩膀,路远琛叹了口气:“……让他现在滚。”

方程张了张嘴,脸上掠过一丝为难,但在得罪路家和得罪楚家之间选一个,这根本不需要思考。何况这事儿本来也就是他办得有问题。

在心里把出了这馊主意的人骂了两遍,方程团了团围裙,招了招手,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子走过来,接过了他的围裙,又把他的手机递给了他。

就在方程准备拨号的时候,崇岭才终于开口。

“算了,没事。”崇岭笑着道:“一起出来玩的,别把心情弄得太糟。”

似乎没想到他会开口,方程和何风良都愣了下,朝他看过来。

路远琛沉着脸:“没必要?”

路远琛这会儿挺烦的,之前圈子里乱传他和楚赫订了婚,楚赫是他的未婚夫什么的,他一直懒得管。现在算是被回旋镖打了个正着。楚赫背叛了他的账,路远琛还没正儿八经地算过,不过单是停了和楚家的合作,以及让律师去收回自己给楚赫的东西,就已经够楚赫吃一壶的了。

而且他也懒得再掰扯那些无聊的了,被一个直男出轨男骗了感情,真不是什么值得宣传的事儿,何况他现在身边的人是崇岭。

路远琛想想也是挺郁闷的,楚赫不躲着自己走就算了,竟然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圈子里这些人的脑回路也挺神的,自己处理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在他们眼里竟然就只是“闹了点矛盾”。

自己在他们眼里真那么重感情么?

崇岭低头凑到了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他今天会来,十有八九是想要向你求复合的。你要是拦着他赶着他,他心里就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觉得你赶他,是因为心里还有他……嘶,别掐我,恨和讨厌不也是放在心里么。”

路远琛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儿说怪方程也怪,但就算没方程,楚赫恐怕也会找个机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他看了崇岭一眼。

崇岭笑了笑,继续道:“今天其实是个挺好的机会,刚好让他看看,也让别人看看,到底谁才是路哥的真爱,嗯?让他死了心,其他的事儿之后再处理。别让无所谓的人扰了心情。”

路远琛看着他,半响皱了皱眉:“你不在意?”

崇岭道:“其他时候吃吃醋就当玩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又不是个傻子。”

路远琛脸色稍霁,也觉得崇岭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说来也挺好笑,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还想着崇岭就是个路人,别让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了他给楚赫办得宴会。

这会儿却完全对调了过来。

方程在旁边紧张的等着,何风良也挺好奇的看着那边凑在一块儿耳语的两个人。只见崇岭垂着眼睛就那么说了一会儿,路远琛再转过脸来的时候,怒火和烦躁的感觉竟然真的压下去了不少。

他看了眼方程,方程赔笑:“路少。”

“算了。”路远琛道:“走吧。”

方程松了口气,再看崇岭,神情明显又变得不一样了。

崇岭懒得猜他心里在想什么,搂着路远琛往草坪上走。

何风良赶上来,一通挤眉弄眼:“崇岭,果然又见面了,远琛一说要带人过来玩我就猜到是你。是不是得请哥们吃顿饭感谢一下啊?”

崇岭听出他在说酒吧的时候他给了自己路远琛地址让自己送路远琛回家的事儿,笑了笑:“好,肯定的。”

何风良拿出手机,崇岭在外套口袋里摸了下,发现手机装在另个口袋里,于是收回了搂在路远琛肩上的那只手。

还没等他把手机拿出来,手腕就被抓住了。

路远琛看了眼何风良:“干什么?”

何风良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加个好友啊,让崇岭请我出去吃饭。”

路远琛松了手,崇岭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了加好友的二维码,加了好友以后,却听路远琛幽幽道:“之后我请他吃,你别请。”

何风良愣住,看了眼崇岭,却见崇岭一脸毫无意外的笑:“当然是我两一起请,我怎么会单独和你朋友出去吃饭。”

何风良:……

他收回了手机,挑了下眉,神情从惊讶变成了饶有趣味。

这么久了,他还是头回见到自己这发小吃醋。

吃的还是自己的醋。这可太有意思了。

路远琛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憋好屁,却也懒得理他。

他们来得算是晚的那一批,已经有人开始烤肉了。

几个人走过来和路远琛套近乎,崇岭则站在一边和何风良闲扯。

崇岭往烧烤架那边看了眼,烤肉的都是穿制服的,富家子弟们还在那边打牌和练高尔夫呢:“这都是专门请的工作人员?”

“是啊,”何风良说:“从隔壁山庄找的人,方程那边的。”

崇岭笑了:“不自己烤,还叫什么野餐。”

何风良说:“你会?”

崇岭:“会啊。”

何风良:“哟,露两手呗少侠?”

“那也不能露给你啊。”崇岭笑了笑,转头看向路远琛:“路哥,走,给你烤肉吃。”

路远琛转过脸,弯唇点头,那几个过来说话的人见状也识趣的走了,走之前还没忘用眼神将崇岭上下扫了一圈。

崇岭对这些视线一律回以微笑。从下车开始,聚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没散过,不过他在答应路远琛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所以也不算无所适从。

何况……说句自恋的话,长了这么张脸,崇岭从小到大就没不被人盯过,看吧,多看看,也不会少块肉。

崇岭找了个刚点火还空着的烧烤架,刚站定,方程那边已经把围裙给他拿过来了。

崇岭笑着看了他一眼,方程低声道:“刚刚的事儿多谢你了,我那边还有个单子压在楚大那儿呢。”

崇岭道:“没什么谢的。”

方程笑了笑,转头让人把生肉送了过来。看来他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事儿,看出来崇岭是要亲自出马。

路远琛和何风良迟一步过来,路远琛看了眼离开的方程,也没问什么。何风良在旁边看了会儿,也离开了。

这炉子的位置不错,距离旁边的炉子挺远,刚好给了他们两人独处的空间。崇岭把肉放到架子上,等待的过程中,他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几罐不同口味的酱,每个放了几勺,调了个混合口味儿的烧烤酱,刷在烤肉上。

他的动作很利落,路远琛忍不住问:“你之前学过?”

崇岭笑着道:“不算学过,应该说干过这一行。”

路远琛惊讶的看他:“打工?”

大少爷。崇岭道:“嗯,上学的时候家里不给钱,为了不喝西北风,只好自食其力了。”

说着,他给架子上的肉翻了个个,然后抬了抬下巴:“去拿个碟子,尝尝我的手艺。”

路远琛转身拿了碟子和筷子,崇岭把肉夹到他的碗里。路远琛低头吃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

崇岭笑着问:“好吃吗?”

路远琛道:“好吃。这酱是秘方?”

崇岭道:“不算秘方。之前打工的地方老板研究出来的,后来我根据网上的帖子又自己改良了下。”

路远琛又吃了两口,看崇岭还在烤肉,觉得不怎么好意思,低声道:“喊个人过来烤吧,你也吃。”

崇岭笑了笑,朝旁边看了一眼,对他招了招手。

路远琛走近了些。

崇岭道:“你喂我吃不就行了?”

路远琛愣了下,然后真的夹了块肉,递到了崇岭嘴边。

崇岭微微低头,张开嘴,吃下了那块肉,笑了:“挺好,看来我的手艺还没退化。”

“嗯。”路远琛也笑了。他看着崇岭,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感觉,连同刚刚看到楚赫的不快都消散了。

他低下头,却没发现,崇岭在吃完肉的时候,又不经意一般朝旁边扫了一眼。

不远处,楚赫的步子顿在原地,面色难看。

前段时间,他联系不上路远琛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对了,后面再听小情人和他说有人过来问了她和自己的问题,楚赫就明白,路远琛知道了。

但他自认对路远琛足够了解,路远琛真的是他见过的这些大少爷里对感情最优柔寡断的一个,他觉得,只要自己多求饶多哄几下,路远琛最后还是会原谅他的。

毕竟路远琛身边也没其他人了,他知道自己是路远琛的“初恋”,也知道路远琛有多孤独……而且路远琛真的把他的胃口养得太大了,现在光靠自己和家里,已经无法满足楚赫物质上的需求。

可楚赫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多月,路远琛身边竟然就有新人了。

他看着那男人意味深长地朝自己一笑,神情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远琛。”

路远琛的动作一顿。

和崇岭一起说话烤肉的愉快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这个声音给搅散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盘子,转过了身。

楚赫朝这边走了过来,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这是当然的,也就过了一个多月而已,能有什么差别。

路远琛皱起眉,真有点没想明白,这人是怎么还敢在自己面前出现的。之前调查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也没让侦探刻意瞒着。

路远琛看向楚赫。

“别喊这么亲近。”路远琛道,“今天是不想影响心情,才没让你直接滚蛋的。”

楚赫:“……给我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行吗?我好歹陪了你那么久,不能只犯了一次错,就把我全盘推翻啊,哪有这样的……”

他说得楚楚可怜,像是在撒娇。

这暧昧的说法让路远琛忍不住皱起眉。他能感觉到其他人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大概率正在好奇的研究这修罗场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儿,之后不知道会怎么传他们……

崇岭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看不太下去。

任务对象和任务对象的前任。两位在系统嘴里本该是注定在一起的人物,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出现分道扬镳,现在还演了一场好戏出来。

在猜到楚赫今天会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十有八九会出现眼前这一幕。看戏的心态都准备好了,结果真到了时候,自己竟然看不下去?

可能是楚赫这小子确实太傻逼了吧。

虽然两人严格意义上,干得事儿是差不多的。但一个是为了生命,一个就是他妈为了骗钱,对比之下,崇岭觉得自己还是够格儿瞧不起后者的。

他低头给烤肉翻了面,拿过路远琛放在桌上的盘子,将肉都夹了进去,然后看向旁边空闲着的穿着制服的青年,招了招手。

那青年立马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烤肉夹,用不着崇岭吩咐,他已经拿起了那份先前调好的酱,刷到了新的肉上。

崇岭看他有眼力见,便没多管,拿着盘子站到了一旁,然后发现没筷子,于是又走到路远琛旁边,把他的筷子拿了。

路远琛回头看了他一眼。崇岭回了个笑。

“你……”路远琛不知怎么,火突然消了,有点无奈:“你是看戏呢么?”

崇岭道:“我男朋友主演,不看白不看。”

路远琛怔了怔。

男朋友。

这三个字忽然就抚平了路远琛心里的烦躁感,连被背叛被当成傻子耍的恼火和愤怒也突然地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楚赫已经是过去式了,自己和他再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呢?现在最重要的根本也就不是什么讨回场子,想要报复,路远琛有无数种方法,根本也就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崇岭面前,和这人掰扯来掰扯去。

没必要,他也不在乎了。

路远琛看了眼楚赫,情绪平静了许多:“是你自己滚,还是我请保安过来?”

……

楚赫走了。

崇岭把烤肉递到路远琛手里,低声道:“我怎么感觉刚刚那句台词那么熟呢?”

路远琛笑了笑,稍稍抬头,在崇岭唇边亲了一下。

草坪上无遮无挡的,人也不算多,这个动作只要有心,谁都能看到。

远处,何风良吹了声口哨,笑着朝四周看了一圈道:“来来来来,方程,pos机拿过来!愿赌服输啊。”

“靠,”有人感慨了句,从怀里拿出银行卡:“那小子谁啊,把路总迷成那样。”

何风良笑着道:“你不如问问小贺同志。”

贺凡喝了口酒,笑了下:“我们公司员工。”

“员工?”那人明显愣了下。

贺凡道:“和你们家合作的案子就是他负责的。”

那人想了想,笑了:“是他啊,我刚看脸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原来是个有真才实干的。”又扭头看了眼:“路总这次是玩真的?”

何风良叹了口气:“什么这次,总共也就这一次,他和楚赫那玩意儿根本就没交往,就让你们传得都快结婚了,这次还把姓楚的搞过来添烦,等着看路总之后怎么收拾你们吧。”

那人干笑两声。何风良转身接过了pos机,让这一圈富家子弟们刷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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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崇岭先前干活干到发烧的努力是有价值的。晚上上了酒桌,喝了一圈,他发现这些完全没印象的公子哥们竟然大多都听说过自己。

许是因为这一点,这些人哪怕知道了自己的背景不怎么样,态度也还是十分亲切,且明显不是那种迫于路家威势才给出来的客气,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尊重。

看来那几个案子给他们赚了不少钱。

喝完酒,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再回去就太晚了。好在方程在这边有个山庄,早就做好了招待的准备。

崇岭和路远琛都没喝多少,跟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子一路上了顶层的套房,进去以后,看到露台上还有个温水浴缸的时候,崇岭忍不住愣了一下。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而在他回头以前,路远琛已经抱住了他的腰。

今天这一顿公粮是肯定要交的,崇岭早有心理准备。

往下拉外套拉链的时候,他听到路远琛靠在他背上闷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崇岭的手一下顿住,侧了侧头:“什么对不起。”

“楚赫的事我没处理好。”路远琛额头蹭了蹭崇岭的衣服,又把下巴搁到崇岭的肩上。

崇岭有点好笑,这件事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绝不可能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路远琛偏偏道了歉,该说不愧是个有“初恋情结”的男人么?

他本来想说“这关你什么事儿”,谁知话到了嘴边,说出口,竟然莫名变成了:“如果我没出现,你是不是就要和他交往结婚了?”

话说完,崇岭就想给自己嘴巴一下。

他拉开路远琛的胳膊,转过身:“当我没说……”

“我不知道。”路远琛道。

崇岭愣了愣:“什么?”

路远琛道:“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和我说了一句,我甚至都没想过要调查他。”

崇岭一开始不能确定路远琛的意思,笑了下:“这么信任。”

“我一开始也觉得是信任。”路远琛撩起眼睑,与他对视:“但现在想来,只是不在乎。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出轨,又或是不是真心。后来会生气,也只是因为被耍了,很生气而已。那种感觉,绝不是信任。”

崇岭看着他,心跳加快。

路远琛缓缓道:“而我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你,崇岭。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完全是不同的。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喜欢,所以我才能明白,之前那种无所谓的、封闭自我的感觉根本就不是什么喜欢。”

“……”崇岭笑了笑:“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路远琛也笑了。

对话结束,崇岭走进了浴室。

他站在温热的水流下,慢慢地做了个深呼吸,很像是在叹气。

崇岭自言自语:“崇岭,你没救了。”

刚刚路远琛真情表白的时候,他除了心跳,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要问问路远琛为什么能这么快这么轻易的喜欢上自己,并且确认这份心意。

他和路远琛真的太不像了,可能是路远琛以前是得到过亲情的温暖的,而崇岭什么都没得到过,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他根本都不明白那种温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又是怎么来的。

打个比方,他俩都是穷人,但一个见过亿万富翁的生活,于是天天向往着,另一个则根本没见过,不在乎,所以根本也就谈不上什么向往不向往的。

如何付出真心?如何真正的去喜欢一个人?如何投入进一份感情?如何打开自己的心扉让自己坦诚的被另一个人看到?

崇岭大脑一片空白,终于恍然自己竟在游戏人生、轻视感情与真心的过程里,逐渐丧失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妈的,”他抹了把脸上的水,低声道:“怎么感觉我才是更需要被拯救的那一个?”

又叹了口气。

崇岭不是个傻子,那种面对路远琛,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法按着剧本走的怪异的情绪,还有刚刚差点想要质问路远琛是否真心的冲动,都在告诉他,他……

他恐怕真的有点喜欢路远琛了。

最起码也是有好感的程度。

上一次他对一个人有好感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还包着尿不湿的时候,觉得隔壁的姐姐真漂亮,真好看……这算数吗?

崇岭关了花洒,走到旁边摸了摸外套的兜,这次他在另一个兜里找到了烟盒和打火机。

他给自己点了一根,对着一旁用来通风的小窗户吞云吐雾。

他知道怎么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

却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上一个人。

不是不知道方法,而是太害怕受伤了。从小到大,他无论多少次的试图去讨父母的欢心,换来的永远只有冷眼和嘲讽,掏出来的心一次一次被本该最亲近的人鞭打得鲜血淋漓,疼得狠了,导致现在连掏出来都不敢了。

崇岭笑了笑,他之前还觉得路远琛纠结又矫情,结果轮到他了,原来也少不了。

他抽完了烟,散了散味,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本想着抱着路远琛好好弄一回,安抚安抚他这任务目标的情绪,结果走到主卧,才发现路远琛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崇岭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叫醒他,给他盖了被子,关了灯,从另一边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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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假结束,崇岭回到工作岗位。

他刚拎着咖啡到工位,旁边就传来椅子轮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陈远皓幽幽地看着他:“哟,这是谁啊?”

崇岭转过头,对着他那两个黑眼圈看了会儿,笑道:“皓儿,你瘦了。”

陈远皓骂了句:“废话。”

崇岭也猜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活应该都分给了陈远皓,出于同事情谊,他中午请陈远皓在公司旁边的餐厅好好的吃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陈远皓一直往他的腕子上瞟,崇岭低头看了看,笑了:“怎么,没看过劳力士?”

陈远皓道:“还真没怎么看过……不是,这几天你是去休病假了还是去抢银行了?”

崇岭道:“去抢银行了。没带上你真是对不起。”

陈远皓乐了:“是挺对不起我的,带上了我还能给你挡挡子弹呢。晚上出去玩不?”

崇岭道:“不玩。”

陈远皓看着他。

崇岭道:“怎么了?”

陈远皓深沉脸:“崇岭啊,实话说吧,你是不是傍上富婆了?”

崇岭愣了下,脑海里浮现出路远琛的脸,忍不住笑了。

“是,”他点头:“料事如神啊。这会儿得为了富婆守身如玉,这档子事儿就别喊我了啊。”

陈远皓:“靠。”又道:“你怎么不多请一天假,刚好连上周六日了。”

崇岭道:“多请一天假,少拿一天工资。”

陈远皓:“哦,本来还想喊你一起去我老家玩呢,我老爹老妈闲不下来,办了个农家乐。结果你要陪富婆,你说这事儿搞得。”

崇岭笑了笑。

就算没有“富婆”,他也没法接受陈远皓的邀请。他这周末要回老家。

崇岭现在算是住到了路远琛那边,不回家自然要先知会一声。好在其实也不需要找什么理由。他又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他是回家。

回“家”。

早晨起了个大早,闹铃没响,路远琛还在旁边沉沉地睡着。昨晚他说了要回家,路远琛看着还挺失落的,于是崇岭身体力行地补偿了他两次。

朦胧的晨光透过窗帘溜进了房间,暖暖地拢在床上还熟睡着的男人身上,崇岭看了看他后颈上的吻痕,用手指关节在那块软肉上轻轻蹭了一下。

路远琛蜷了下身子,没醒。

崇岭笑了笑,轻手轻脚的穿衣洗漱,拿了手机便离开了卧室。今天他说是回老家,但并不需要带什么换洗衣物或者牛奶补品之类的,他知道回去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指不定刚进门就要被打出来了,带那些玩意回去没意义。

保险起见,他昨天还特地从银行取了点现金出来放在身上,防止等会儿被他老爹一棍子打碎了手机,买不了回来的车票。衣服穿的是最便宜的,手表也没戴,争取损失最小化。

滴滴上预定好来接他去车站的司机来得十分准时,崇岭刚走到路口,白色的雪佛兰正好停到他面前。

崇岭上了车,司机确认完了手机尾号,乐颠颠地说:“真巧,前后脚到的。”

崇岭说:“说明都是有时间观念的。”

“对对对,”司机乐了:“小伙子,你住这儿啊?年轻有为啊。”

崇岭看了眼司机,又看了眼公寓的大门。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住得起的地方,甚至不是普通富有家庭住得起的地方。

如果不是任务,不是系统,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崇岭笑了下:“我朋友的房子。”

后面司机又说了两句话,但看崇岭没聊天的兴趣,便识趣的闭上了嘴,伸手打开了音乐。

崇岭被土味歌曲熏陶了一路,下车脑子里还一直往外冒那些洗脑的旋律。刚进车站,手机就响了。

离检票还有二十分钟,崇岭坐到位置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见是路远琛,点了接通。

“醒了?”他说。

“嗯。”路远琛的声音里还带着困意,“你车票时间订得太早了。”

崇岭笑笑:“早点去,早点回来。”

路远琛道:“你不在那边过夜吗?”

崇岭道:“不在。”

也没什么亲情可供联系的。

何况他这趟回家其实是上赶着挨打呢。

路远琛沉默了会儿,崇岭猜他大概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只回家那么一会儿。路远琛没有父母,但至少有过快乐的回忆,因此就以为其他人的家庭都该是那样的。

但路远琛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好,早点回来。”

崇岭几乎要感谢他的缄口不言了。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着车班表,心想路远琛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想来情商本来也就不会差,只是在感情上太偏执、太认真,才会眼瞎的。

奇妙的是,他之前明明觉得这种人跟个恐怖分子没差别,这会儿再想起路远琛,却又隐隐有些佩服他敢爱的勇气。

崇岭的老家离京市并不算特别远,四个小时的高铁也就到了。

下了车,他出了车站,伸了伸懒腰,拿出手机,终于把他老爹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然后主动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没人接。崇岭猜他爹这会儿应该是在干活,把手机放一边去了。于是走到旁边一家米线店里坐下,点了份招牌口味的,然后又打了出去。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崇岭第一时间就把通话音量调到了最小,却还是被他爹的怒吼炸了耳朵。

怒吼的内容,前世他已经听过一回了。让他惊讶的是,明明只听过一回,还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事到如今,崇岭却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些台词,那些话,那些辱骂和贬低……

他一声不吭地举着手指,只是单纯的听着,老板这时把米线端到了他桌上,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崇岭拿起旁边筷笼里的一次性筷子,对他笑了下。

打开包装——霉的。

崇岭又换了一个。

这个岔刺儿。

崇岭啧了一声,又换了一个。

这回行了。

“……你还有脸出声!你这辱没祖宗的玩意儿!你看看你干得是人事儿吗,啊?你等着,我他妈的明个儿就去你们公司找你算账!”

“用不着。”崇岭吃了口米线:“我回来了,这会儿在车站门口。”

老爹顿了下,继续开骂:“还有脸回来?你他妈怎么有脸回来的!是不是染上艾滋了没处去?啊?你就该直接病死……”

崇岭皱了皱眉,直接挂了电话。他盯着碗里的米线看了会儿,继续吃。

吃完结账的时候,前台服务员笑着问了句:“帅哥,咱家米线口味不错吧?”

崇岭愣了下,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连刚刚吃的东西是什么味儿都不记得了。

都说近乡情怯,坐上出租车回家的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变得越来越熟悉,崇岭却只觉得越来越窒息。

杂乱的记忆如同黑色的潮水,漫涌而上。

“废物。”

“考得再好又怎么样,你永远不如那谁谁家里的孩子。”

“得意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得意?”

“你不会以为你很好吧!”

……

崇岭闭了闭眼睛,手机振动,他低头看了眼。

【路远琛:到了么?】

崇岭叹了口气,回复:嗯,在出租车上了。

【路远琛:应该让司机送你的。】

崇岭笑了。

【崇岭:这么远怎么送。】

【路远琛:总觉得不放心。】

【路远琛:晚上回来吃饭吗?】

【崇岭:嗯。】

【路远琛:好,有什么想吃的?我提前订菜。】

【崇岭:吃川菜吧。】

【路远琛:好。】

“小伙子,好久没回来了吧。”司机大叔这时开口说话。

崇岭愣了下:“是挺久的了。”

“刚刚看你一直往外面看,但样子又不像是来旅游的,我就猜着呢。”司机笑呵呵的:“和女朋友发消息呢吧,看你一路眉头都皱着,刚刚接到消息才松开。”

崇岭怔了怔,转头看向后视镜,发现自己的脸色竟然真的好看了不少,心里那股让人喘不上气的烦闷,也变得松快了一些。

到了地方,给完车费,崇岭走下车,打量着眼前这许久不见的小平房,叹了口气。

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这会儿正是吃中午饭的点,小巷里满是饭菜香味,这种小村子,家家户户大门都是敞开着的,都是邻居,没什么好防着的,门开着也方便串门聊天了。

不过这会儿,崇岭想,自己家这门儿开着是纯让人看笑话来的。

都已经来了,有些事儿总是要说开的。前世他懒得解释,也不屑解释,更清楚根本解释不了。但现在他不得不解释。

唉。

又叹了口气。

崇岭迈腿进门的时候,感觉自己今天差不多是要把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叹气指标一下给完成了。

进了大门,就是个小院,院子左侧长着棵大树,小时候崇岭没少听老妈抱怨这树占位置,但也没少见她在那树下乘凉吃饭。

今天也一样。

崇岭与蹲在树下捧着碗正和邻居唠家常的中年妇女对视了两秒,然后十分灵活的在对方举起碗的瞬间闪到了一边。

碗里的饭菜在空中转了一转儿,全洒在了地上,白瓷碗在他身后摔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便听中年妇女用尖锐到炸耳的音调大喊一声:“老崇!”

崇岭眉心一跳,意识到自己前世已经听过了老爹的骂声,老妈的骂还是全新体验。

这回肯定是要吃全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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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就做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是一个半小时后,小平房里的东西被砸了个七七八八,而尖锐的辱骂和怒吼还没结束的时候,崇岭还是忍不住心生烦躁。

武斗环节是结束了,可坐在椅子上被指着鼻子不停的辱骂,又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折磨了。

他其实从小就不懂,为什么父母会如此的瞧不起自己。

明明他已经做到了最好,放眼周围,显然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人了。为什么在他的父母面前,在他本应最亲密的人面前,却永远永远都得不到承认。

他从小就没得到过任何一点来自父母的关爱,生病了是自己扛过去的,没钱了没饭吃了是自己在小卖部早餐店里打工挣的,家长会也是自己开……

有时候崇岭也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这对夫妻要生个小孩儿出来,是无聊?还是心血来潮。

他觉得很可能是因为当初没凑出打胎的钱吧。

“……早就说了,你这种人城里一大把一大把的,没什么厉害的。”老妈指着他的脑门儿:“现在倒好,还玩女人,没正形的,上那些学干什么?早些年直接跟着你爸干活还能多挣点钱!”

老爹则怒视着他:“说,到底染没染上病?”

崇岭挨了九十多分钟的精神折磨,终于是轮到他开口了。他看着眼前的父母,张了张嘴,却真心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上大学的时候,同学经常会说“好想家啊”“好想父母啊”“好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啊之类的。

上班以后,同事偶尔也会感慨一声“想家了”。

他却从没有过类似的思念的情感。

然而,此时此刻,崇岭突然发现,他现在很想回京市去。

想要见到路远琛。

崇岭笑了下。

这个表情不知怎么戳到了他爹的怒点上了,指着他鼻子就是一声吼:“你还有脸笑!”

“那些女的不是我的女朋友,而且也不只是我想和她们上床,她们也想和我上床,你们儿子我,才是被睡的那一个。”崇岭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面对眼前这对夫妇,还有什么必要呢?他笑着:“我没和她们谈恋爱,也从没有这个打算。”

“什么几把歪理!”老爹气得脸色涨红:“我打死你——”

“因为我喜欢男人。”

老爹愣住,连旁边的老妈也吃惊地怔住了。

崇岭慢慢道:“我喜欢男人,所以不可能和女人谈恋爱。”

严格来说是双性恋吧。

但崇岭也懒得解释那些无聊的东西了。

老妈先一步反应过来,尖叫一声:“你在说什么混蛋话!你这小贱种!你变态啊!”

“对,我变态。”崇岭无所谓道:“你们想闹到我公司我也无所谓,闹吧,大不了我辞职回来,天天跟在你们屁股后边宣扬,你们有个同性恋儿子,天天就喜欢和男人厮混在一起。”

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是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变态”行为。

崇岭的这一番话,实实在在的说出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感觉,一番话下来,老爹老妈都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崇岭倒是很坦然,且很冷静:“别担心,该尽的义务我还是会尽的,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点钱。大家相安无事的继续过,这个家我也不会回了。”

“你敢回!”老爹缓过劲过来,指着他鼻子大吼:“滚!”

崇岭麻溜的滚了。

走出门,他忽然感觉身上一阵轻快,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他却觉得十分惬意,连落在身上的骄阳都分外可爱。方才混乱的时候,他被他爹打了不少下,身体难受的很,但已经无所谓了。

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崇岭发现那边捧着碗吃饭的几个大姨正盯着自己看,估计听到了什么动静。在他们这种小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儿子和老子动手,那就是不孝。

不孝就不孝吧。

崇岭拿出手机看了眼,刚到下午两点。

这会儿订票只能订到三点四十的。崇岭也不急,伸手招了辆车,去车站。

刚上车手机就响了,是老妈打来的。崇岭接了,果不其然是各种辱骂。

崇岭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挂断。

上大学的时候,甚至是刚上班的时候,他的心里都还抱有些许妄想,毕竟是骨肉血亲,总归是有那么一点亲情在的。

然而事实很冰冷。

且不论从小到大的那些事儿,就说现在,因为一些无聊的传言,就一个劲儿的辱骂自己的亲生儿子,好不容易回趟家,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得了艾滋……

崇岭看着车窗,忍不住笑了。

不是那种愉快的笑。

而是心里某种情绪到达了极点,反而变成了笑意的笑。

回去的高铁上,隔壁座的是个带着小孩儿的大妈。

崇岭一看这个组合就知道不妙,果然一路上也没怎么得到安生,那小孩儿唧唧歪歪的,一会儿哭一会尿一会儿要吃饭一会儿要喝水,最后大妈把手机给了他,他就开始声音贼响的外放打游戏,边打还边配音,别人看他他还觉得是看自己厉害,得意的不行。

崇岭被折磨了四个小时,也睡不了觉,一看那大妈的架势也知道理论没用。他今天挨得骂够多的了,实在不想再跟人扯皮,只能一路忍到下车。

谁知下了车,那老少组合竟和自己顺路,好不容易在人流量爆满的地方打了个车,刚拉开车门,那大妈就冲了上来,要抢他的车。

崇岭简直莫名其妙,盯着那大妈看了半响,最终还是放了车门,走到旁边,摸了摸兜。

没带烟。真够郁闷。

旁边传来一声闷笑。

崇岭抬眼,愣在原地。

这会儿已是傍晚,霞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人来人往的街上,穿着远动外套的路远琛靠在车旁,正笑着看着他。

崇岭张了张嘴,头一回因为太过震惊没能说出话来。

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路远琛道:“我查了你的车次。”

崇岭朝车里看了一眼,没看到司机,心里滋味更复杂了:“这么远的路,你自己开过来的?”

“不远。”路远琛说。

崇岭道:“那我要是刚刚直接搭车走了呢?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路远琛笑了下,指了指他的口袋,崇岭摸了下兜,拿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叹了口气,额头突然被摸了一下。

“嘶……”

路远琛道:“被你爸打的?”

崇岭挑起眉,随即释然:“调查过了?”

路远琛压根没想瞒着他,点头。

崇岭叹了口气,又笑了。

这次的笑却是真的因为轻松而笑出来的。

“结果不怎么好看吧。”他说。

路远琛看着他没说话,半响,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崇岭。

“你是真的喜欢我么?”路远琛说。

崇岭知道路远琛肯定是顺带着查出了自己那一堆风流债,但他没想到路远琛在查出来那些以后,竟然还会抱住自己。他愣了一会儿,才道:“嗯。”

路远琛道:“你从来没和男人交往过。”

崇岭笑了笑:“也没和女人交往过啊,都只是些炮友。”

路远琛改了一下自己的说法:“你只和女人上过床。”

崇岭点了点头:“嗯。刚好可以说明,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身体上的快感。”

路远琛没说话了,崇岭想了想,张开手臂,回搂住了他的身体。

远处,晚霞旖旎,人潮涌动,天空边缘呈现出粉红的颜色。

而在嘈杂的人群中,崇岭抱着路远琛,好像隔绝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个广阔的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真心,有一个人愿意在身边陪着他。

路远琛喜欢他,崇岭是早就知道的,这还是他一手写剧本促成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现在,这个事实,让崇岭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亲生父母冷眼看待他,瞧不起他,贬低他。

但有人瞧得起他。

有人想要他。

他有地方可回,有人一起吃饭、睡觉……他不孤独。

“路远琛,”崇岭低下头,在路远琛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谢谢你今天来接我。”

路远琛来车站没开他那保时捷,开的是之前答应要给崇岭买的新车,宝马x7。

这车放在富二代里可能算是低调了,但对于打工仔而言,一百来万的车子还是明显供不起的。不过劳力士崇岭都戴了,也懒得再矫情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回去那一小时的路,崇岭当然不会让路远琛再开。他坐进驾驶位,抬眼看到后视镜上挂着的出入平安符,忍不住笑了。

他抬起手指拨了一下,见路远琛坐进副驾驶,笑着问了句:“这开过光吗?”

路远琛看他:“淘宝上九块九买来的。”

崇岭没想到路远琛还会开玩笑,不由失笑。

新车的手感好,x7的驾驶座空间也很宽敞,崇岭手指敲着方向盘,哼着歌,将车子开上了大道。

路远琛坐在旁边看着他,突然伸手过来,在他背上摁了一下。

“哎……”崇岭痛得一皱眉,那块儿被他爹用板凳腿砸了一下,这会儿还没缓过来:“疼,路哥。”

路远琛听调查报告,也知道崇岭的原生家庭并不如何,崇岭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家,想来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他今天来接崇岭,大半是因为看到了崇岭过去的那些情人们……床上经历很丰富,非常丰富,而且无一例外,全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全是女人,没有男人。

这个事实让路远琛感觉十分的焦躁。毕竟已有楚赫珠玉在前,万一崇岭也是……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查了崇岭的订票记录,想要更早地见到崇岭,想要将自己心里的那些不安全都问出来,哪怕崇岭可能无法给他一个诚实的回答。

但路远琛没想到,崇岭见到自己以后,会表现的如此开心。

他收回了手:“还以为你是回老家看爸妈的,结果是回去挨打的。”

崇岭笑了笑:“有人把我在京市干的事儿上报过去了,我不回去一趟不行,老头子得亲自找过来。”

路远琛道:“和你爸妈关系不好?”

崇岭道:“从小到大他们就没管过我,而且……他们总觉得我比不上别人,可能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他们的承认吧。”

路远琛愣了愣,他转头,崇岭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额角还带着青紫的颜色。

“是知道你和我的事情了?”路远琛问。

崇岭无奈地笑了下:“不,是知道了我那些炮友的事情了。”

路远琛脸色微变,犹豫几分,叹了口气。他的心里当然也不高兴,但崇岭刚在他爸妈那儿碰壁,还被揍得这么惨,自己再给添堵,那就不用过了。

路远琛犹豫了下,安慰道:“别想太多,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崇岭手撑在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前方已近消失的晚霞,关于“父母”或“家庭”的话题他从未和别人提起,但今天,他莫名地想要说。

可能是因为伤口太疼了,也可能是压了二十多年了,到底还是压不住了。

他平静地说:“他们不爱我。”

说出来以后,自己先弯了弯嘴唇。

这么多年了,他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前世今生,撑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就说了这句话呢?跟在摇尾乞怜一样……而且这种家里头的事情,和其他人说了,又能怎么样,他又能得到怎么样的回答?

他抿了抿唇,手背却在这时被覆住。

路远琛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没有多余的话语,但这个动作,就像是将体温借给了他,如同一个无言的支撑。

崇岭沉默良久,反握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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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琛不爱在外面吃饭,也不喜欢家里有阿姨保姆之类的。平时两人吃饭都是订餐到家吃的,吃完了简单收拾一下,连餐具都不用洗。崇岭对这种生活方式虽然没什么意见,但想想平日里有那么多应酬,商场朋友也不少的路远琛私底下其实连一顿饭都懒得出门吃,就觉得有点好笑。

回到公寓不久,川菜馆子的菜就送过来了。崇岭坐到餐桌边上拿起筷子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迟来的饥饿。

一天奔波下来,总共就吃了一碗米线,还没尝出味儿来,不饿才奇怪。

这家川菜馆的菜味道很不错,崇岭闷头吃,也顾不上说话。等吃好收拾完了,才听到路远琛叹了口气:“早知道你会受伤,就不点这么辣的东西了。”

崇岭笑了下:“没那么娇气。”

路远琛没说话,抬手又要按他的背。崇岭反应很快,侧身一躲,躲开了。

路远琛的手落了个空,也笑了:“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不行去医院吧。”

“不用,小伤。”崇岭道,抬手把上衣给脱了。

路远琛在他的肌肉上扫了两眼,才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崇岭背上的伤确实不重,没伤筋动骨的,但这会儿青红泛紫,看着还挺吓人的。

路远琛皱起眉:“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崇岭大概也知道自己那伤是什么情况:“不用,明天去小诊所用药油揉一下就没事了,也不怎么疼。”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按就不疼。”

路远琛笑了笑:“不按。只是你今晚只能趴着睡了吧。”

崇岭道:“侧着睡也行。我先去洗澡了。”

路远琛家里吃完饭要么看电影要么各自处理公事,早洗澡晚洗澡都差不多。短短几天,崇岭就已经差不多熟悉了这种生活节奏,慢悠悠地走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却发现路远琛手里拿了瓶红花油,正在浴室门口等着。

崇岭看了看红花油:“这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路远琛道:“刚刚让外卖送的。”

崇岭有些讶异道:“意思是……等会儿你给我按?”

路远琛点了点头。

“……行。”崇岭没意见,直接去客厅沙发上等着了。

他不知道路远琛会不会按这个,但既然对方都开口说了,他当然也不会回绝这份好意。

不过等路远琛脱了外套撸起袖子,拿着红花油走过来的时候,崇岭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路哥,”崇岭道:“你是担心我疼呢,还是不想让别人给我按摩呢?”

路远琛怔了下,动作一顿,没说话,低头拧红花油的盖子,耳尖倒是红了。

崇岭忍不住笑了:“想什么呢,那个诊所坐班的都是起码五十岁往上的大妈了。嘶……疼,轻点……”

他说话的时候,路远琛已经把满是药油的手按到了他的伤处。伤不重,但揉开淤血的感觉真是非一般的酸爽。崇岭疼得眼前发白,只能咬紧了牙忍痛,也顾不上调侃了。

路远琛是真没留力气啊,今天吃饭攒下来的力全使这儿了。

崇岭疼得脑门儿冒汗,路远琛却摸着他的背,感受着手心下方肌肉的紧绷与放松,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揉了一轮,他收回手:“好了。”

崇岭顿时松了口气,趴在沙发上:“可算好了,再不好这命都要给你揉出去半条。”

路远琛把红花油拧好放到一旁,没理他,径直去了浴室洗澡。他不太喜欢这药油的味道,偏偏又洗不太干净,只好作罢。

等出来一看,崇岭竟然还趴在沙发上没动。路远琛走过去,弯腰看了看,才发现崇岭竟然已经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想到今天车上,崇岭说那句“他们不爱我”时那冰冷的语气,明明很冷漠,路远琛却觉得那时候的崇岭,比说喜欢他的时候,两人距离还要更近一些。仿佛对方胸膛里正跳动的那颗心脏触手可及。

他摸了摸崇岭的头发,从屋子里拿了条空调被出来盖在了他身上,转身回屋睡觉了。

--

崇岭是被阿姨打扫的声音吵醒的。

他微微眨了下眼,才发现外面天光已然大亮,自己竟然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因为姿势的问题,这一觉睡得他浑身酸痛。但神奇的是,后背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看来路远琛爱吃醋归爱吃醋,会也是真的会。

崇岭站起来,简单活动了下身体。眼一扫,看到了放在沙发边上的t恤,便拿起来穿上了。

阿姨正在打扫厨房的卫生,崇岭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儿,没看到路远琛的身影,于是走到厨房想问一下。

没想到阿姨刚听到他走路的动静,就抬起头笑着说了一句:“路总有工作,已经出门了,走前让您好好休息,早饭已经放在桌上了。”

崇岭:“……哦。”

先前病假的一周里,路远琛天天和他厮混,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以至于崇岭差点就忘了,这是位名下公司无数、需要日理万机的大总裁。

他洗漱完吃了个早点,拿起手机,周六日,一堆人给他发消息喊他出去玩,他都已经一个多月不出去玩了,这些人还这么乐此不疲的,崇岭也是挺佩服他们的。

当然,他不可能应邀。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眯了一会儿,崇岭点开和路远琛的聊天框。

手机振动。

办公室里,路远琛朝旁边地手机上看了一眼,见是崇岭发来的消息,脸上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崇岭发来了两个字:“起了。”

路远琛回了个:“好。”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

侦探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年轻到若非路远琛和他合作多次,肯定无法对其抱有信任的程度。

昨天崇岭的反应还是让他太过挂怀,左思右想后,还是联系了自己一直合作的侦探。

“宁侦探。”路远琛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你确定你的调查没有出错?”

“那是自然。”宁自衡笑了笑,拿出一个u盘,“录音在这里。恕我直言,路总,这绝对是我接过最好做的一个活了,那个村子里的人就没有‘保密’这种说法,三两下就能打听清楚。”

路远琛拿起u盘,插进了一旁的电脑里,不多时,录音就传了出来。

“……你说的是老崇家的儿子吧,唉,说来也真是作孽,那小孩儿从小到大都是我们村里,应该说我们镇上成绩最好的学生,长得也那么招人,偏偏老崇那两口子不知道咋回事儿,天天打天天骂的,看了我都心疼……”

“那小孩好几年都没回来过了,不过也是,换了谁也不愿意回去啊。”

“前段时间?对,前段时间他确实回来了一趟,也不知道咋的,一回去他们家就炸锅儿了,那个骂哦……对对对,听说那小孩儿在城里脚踩好几条船,被找上门报复了……什么?……”

后面几声杂音,说话的女人似乎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爆发出一阵大笑:“哎哟,什么怀孕,没有的事儿,要是有娃了,老崇能这么火?我听说是同性恋……”

路远琛皱起眉。

“对,对,那小孩竟然喜欢男人!看着那么正常的样子,也真想不到啊……”

“老崇他们家都气死了,还一直说就当没有儿子呢,要我说他们两也是自作孽啊。”

“听老崇骂的,那小孩是不是还染上病了啊?艾……”

“……”

宁自衡给出的录音一听就知道是朝附近的街坊邻居打听的,声音很嘈杂,时不时还有拖拉机经过,鸡鸣狗叫的,一听就知道是偏远的乡下。

路远琛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听这些距离崇岭的童年和少年最近的人在那里议论着、八卦着那些他从不知道,甚至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录音停了下来。

路远琛低下头,摁住了眉心,揉了揉:“所以他那天回家,确实和父母出了柜。”

宁自衡笑了笑:“据当时在他家院子旁边的邻居说,当时崇岭的原话是:‘你们想闹到公司也无所谓,大不了我辞职回来,天天跟在你们屁股后边宣扬,你们有个同性恋儿子,天天就喜欢和男人厮混在一起。’”

路远琛愣住。

他没再说什么,只道:“尾款后天到账,辛苦了。”

宁自衡笑着点了下头。

他走以后,路远琛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将那些录音再次听了一边。

有些惊讶,更多是心疼。崇岭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和无所不能。

那番威胁父母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个叛逆期的小孩子,用一种自毁的方式,去报复。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仿佛一头走投无路的小兽。

再如何装模作样,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无依无靠,没有背景,虽然有天赋和手腕,却也活得很艰难很疲惫。

路远琛关上了录音。有一刻,他的心中生出了慌乱又迷茫的感情,

云秘书在这时敲了敲门,轻声道:“路总,会议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路远琛删除了u盘里的所有内容,站起身,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向会议室。

--

崇岭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内裤穿的什么色儿都快被路远琛找的侦探给调查明白了,今天是周日,休假,但让他在路远程的豪华公寓里发呆一整天也实在是浪费光阴。他听说陈远皓今天临时去了工地加班,恻隐之心顿起,看在对方在病假那一周里给自己替班干活儿的份上,他主动的接了陈远皓的活。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老家的事情还让他觉得十分烦躁,一个人待着总是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出来干干活。

现在这份工作,崇岭还算是挺喜欢的,可惜上辈子他爹从老家过来一搅和,直接把他的事业给搞得一团糟,后来虽然没辞职,但崇岭也没再特别上心,一直稀里糊涂的混着,酒吧夜店去的越来越频繁,最后摔得粉身碎骨,现在想来也真是咎由自取。

人想往上走很艰难,想往下走又太简单了。

夏天的工地简直就是个蒸炉,崇岭远远就看到陈远皓举着设计图,正在和旁边的工头争论什么,不由得心生好笑,快走几步走了过去。

他是来替陈远皓的班的,没想到陈远皓也是够哥们儿,看崇岭来了也没离开,两人一起,总算是在天黑前把事儿给处理完了。

回去的路上,陈远皓有气无力道:“按理来说,今天我是该请你吃个饭的。”

崇岭笑着说:“用不着破费。”

“没听到‘按理来说’四个字儿么。”陈远皓摆摆手:“这会儿我还得送份文件去星辰呢,你先撤退吧。”

星辰?

这不就是路远琛的公司?

崇岭道:“你把文件给我吧,我帮你送。”

陈远皓吃惊地看着他:“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我终于等到崇大哥主动出手帮忙的一天了?”

“刚刚不是已经主动帮过你了?”崇岭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剩下的事儿交给我。”

陈远皓不疑有他,感激的点头。

拿到文件后,崇岭想了想,还是给路远琛打了个电话。

路远琛很快就接了:“崇岭?”

崇岭道:“吃晚饭了吗?还是等会儿有应酬?”

路远琛道:“今晚应该要加班。你晚上自己吃就好,不用等我。”

崇岭笑了笑:“我手上有份文件刚好要送去,想说你要是没吃的话,我给你带点吃的。想吃什么?”

路远琛愣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挑食。”

“酸菜鱼?”

“嗯,到楼下打电话给我。”

“等会儿见。”

路远琛挂了电话,再看手上的文件,却忽然感觉有些看不下去了。

委托侦探调查枕边人这件事儿,说起来也是有点儿不光彩。而且调查的还不是出轨之类的事儿。

路远琛知道,这些事情应该等着崇岭主动告诉自己。可他也很清楚,这些事情若自己不去调查,恐怕崇岭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想起那些录音,路远琛终于明白了崇岭偶尔表现出的不自信究竟源自于何处。

他强压着看了会儿文件,手机响起的瞬间,路远琛就一把抓了过来,接听。

“我在你办公室门口了。”崇岭说。

路远琛怔了下,站起身走去打开了门,正好对上崇岭笑吟吟的脸。

“不是让你到了楼下打电话给我吗?”路远琛余光一瞥,发现崇岭竟然坐得是专用电梯:“你是怎么上来的?”

崇岭笑了笑:“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的,但前台主动帮我打了云秘书的内线电话,她帮我开的权限。”

云秘书不是会随便帮这个忙的人,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十有八九是发现了什么。路远琛想到了上次随口的问了她一句崇岭的邮箱是不是私人的,恐怕那会儿她就有了什么猜测。

路远琛当初把她放自己身边当秘书,就是因为看她眼力见快,够机灵,没想到已经机灵到了这种地步。

他有些好笑,后退了一步,让崇岭进来。

崇岭将手上打包好的酸菜鱼放到了茶几上,很快就被路远琛主动抱住,亲到了唇角。

“文件呢?”路远琛一下一下亲着崇岭的唇,小声问。

崇岭回搂住他:“已经交出去过了……不吃饭吗?”

路远琛道:“还不饿。”

崇岭抱着他吻了一会儿,便感觉到路远琛硬起来的东西正顶在自己的腿上,笑道:“想要了?”

路远琛说:“昨天都没做。”

“还能每天都做吗……”崇岭好笑,他看了看办公室里的陈设,最后目光落在角落的一扇门上:“那儿是休息室?”

路远琛没回答,他搂住了崇岭的脖子,将舌头伸进了崇岭的嘴里。

崇岭对路远琛的主动感到了些许意外,他这段时间来为了讨好路远琛,在床上绝对是尽心尽力。只有昨天一天没做,路远琛就这么饥渴?

他回应着路远琛的吻,手掌扶在男人后颈,轻轻地上下抚摸,摸猫似得,一路从后颈摸到后背。没两下路远琛便主动地贴他更近,整个身子都恨不得黏到他身上来。

崇岭亲了他一会儿,笑了下。

他问:“是想要了,还是想我了?”

路远琛轻轻喘息着:“……想你了。”

明明早上才分开,这会儿才刚到晚上,就开始想念了。

崇岭见过许多这样子的热恋期小情侣,天天拉着手在一起都能想得不行,当时他只觉得恋爱果然降智,可笑的不行。

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因为崇岭发现,从早上路远琛不在家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很想见到路远琛……

路远琛被半抱半搂着带进了休息室,这里面放了张简易的沙发床,两人一起扑上去的时候,床还不安地晃动了两下。

崇岭正想说这床会不会塌,唇就被吻住了。他笑了笑,手从后面钻进了路远琛的西裤,两根手指在男人的后穴穴口轻轻揉了一下,便挤了进去。

没有润滑就被进入的干涩感让路远琛皱起了眉,但很快就被唇舌交缠的快感分去了注意力,他感觉到崇岭在他的后穴里简单抽插了两下,就抽了出来,转而开始解他的皮带。

路远琛配合着他的动作抬起了腰,方便崇岭把他的裤子脱下去。崇岭将他的西裤连同内裤拉到了膝盖处,然后在外套口袋里摸了两下,拿出了一小袋润滑。

路远琛看到了:“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有备无患。”崇岭说。他今天穿的是宽松的运动裤,往下一拉,勃起的性器就跳了出来。他撕开润滑剂挤了一点儿抹在路远琛的后穴穴口,又将剩下的挤到手心,涂到了自己的肉棒上。“放松。”

崇岭没把路远琛的裤子全都脱下来,这会儿便一手搂着他两条腿,让他微微侧着身子,就这么顶了进去。

侧入和正面进入的时候,阴茎能摩擦刺激到的位置完全不同。路远琛被他一下就顶到了前列腺点的位置上,闭着眼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呼吸都在发颤:“轻点……”

“没戴套,”崇岭亲了下他的耳朵,“介意吗?”

路远琛眯着眼扫了他一下:“你都进来了才问。”

“你介意我就拔出去。”崇岭这么说,却已经开始轻轻抽插。路远琛的后穴经过这段时间频繁的性爱,已经被他调教出来了,肠肉湿软地吮着他的性器,还是很紧,但没有第一次那种紧的让他发疼的感觉了。现在的紧更像一种主动的吸吮,路远琛在吸着他……

路远琛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但面上的红潮和湿润的眼角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两条又长又直的白腿被堆在膝盖处的裤子束缚,被抱着搭在在崇岭的肩臂处,光裸的下体一览无余。

臀瓣间的淡色的肉穴被男人的阴茎撑开到了极致,肠穴里的润滑液和分泌出的淫液混合在一起,每一次抽出插入都会响起咕啾的淫靡声音。会阴上方,路远琛的肉棒被夹着的双腿遮住了,但崇岭还是可以看见他肿胀的囊袋。

他用指尖轻轻地在囊袋上摸了两下,立马逼出路远琛几声又短又急的呻吟。

崇岭笑了笑:“要不要我拔出去,嗯?”

路远琛喘息着:“又……不是没有射进来过……”

崇岭不知怎么莫名想起了那天回老家时,被父母辱骂的内容。明知这时说这些话极度败兴,他却还是轻笑着问:“我有那么多炮友呢,不怕我有病?”

路远琛愣了一下,他只是短暂沉默了一瞬,崇岭就好像急着解释什么,又道:“别怕,我有去医院检查的。你让侦探查过我,你知道的……”

路远琛想起了宁自衡给他的录音里的内容。

崇岭的那些炮友被父母知道后,那对夫妇恐怕骂了崇岭相关的内容,才让崇岭突然地说出这些话。

路远琛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勾住了崇岭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唇。

“我知道的,”路远琛轻声道:“你心里有数,而且……你不会伤害我。”

崇岭的心跳几乎停顿了一瞬。

他低低笑了起来。

不会伤害吗?

他是个凉薄的人……他带给路远琛的那些热、那些火,都是假的,是他装出来的。

可此时此刻,路远琛望向他的眼睛里,那双漆黑的沾着水光的眸子里迸发出的如同岩浆一般滚烫的感情,却是如此真切地朝崇岭流淌过来。

崇岭早就见过路远琛杀人时,那痛苦疯狂的模样,哪怕身为旁观者,都不免被他那滚烫疯狂的情感烫伤。

而这一次,那滚烫的情感,迸发的对象是他。

是他。

多少年了,崇岭好久没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冰冷的血好似也被路远琛给点着了,在他的身体里滚烫的奔涌着。

那一刻,他几乎感觉喉头哽咽。

“嗯,”崇岭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路远琛笑了笑,抬起手,安抚的摸着崇岭的头发:“有我在呢……”

有他在呢。

听那些录音的时候,路远琛就一直很想对崇岭说这句话。

崇岭沉默片刻,搂紧了路远琛,然后紧紧地吻住了他。

崇岭灵活的唇舌和双手很快便重新撩拨起了两人的欲望。这几天频繁的性爱,让他并不着急于发泄自己的欲望。他不急不缓地用肉棒顶弄肏干着身下的男人,两眼紧盯着路远琛的反应,好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地记住,刻到心里去。

润滑剂果然还是放多了,好几次抽出的太多,崇岭的阴茎都从那湿热的后穴里滑了出来。他却连用手扶一下、用眼看一下都懒得,挺着腰在路远琛的臀瓣上戳两下,然后顺着臀缝重新找到入口,再度进入路远琛的身体。

崇岭此前没上过男人,因此无从对比,但他也能感觉出来路远琛的身体真的很适合当纯0,后面特别会夹,而且身体很敏感,无论自己顶到了哪儿,或者抵着肠肉磨蹭,都能引得路远琛一阵舒爽的颤抖和呻吟。

他紧盯着路远琛被肏干到失神的模样,止不住地用唇细细密密地吻他的眼睛和唇角。两手在男人的身体上来回揉捏抚摸,挑逗爱抚无所不用。

“宝贝,”崇岭用食指轻轻摁住了路远琛的乳头,就这么打着圈儿的揉着:“喜欢我玩你这里吗?下面夹得更紧了……”

路远琛挺起胸口,主动诚实地回应崇岭所给的快感,他哼哼着:“舒服……你再用点力……痒……”

崇岭笑了笑:“哪儿痒,是屁股还是胸?”

“都用点力,想要你凶一点。”路远琛难耐的小声呻吟着:“你亲亲我……”

崇岭依言吻住他的唇,又笑了:“路哥,我今天恐怕凶不起来。”

路远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也没有追问,只是抬了抬下巴,张开嘴,要他继续吻自己。

崇岭低头顺从了路远琛的要求。唇舌缠绵,身下的动作却依然不温不火,他打量着路远琛的脸,看着男人汗湿的额头,湿润的眼睛,泛红的双颊与鼻头,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情在他的胸口温柔地流淌。

他没开玩笑,今天他真的凶不起来。尤其在这个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真实内心情感的节点之后。

比起又凶又狠地肏干路远琛,崇岭这会儿更想要好好地看看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下折服的模样,欣赏自己的阴茎所给他带来的快乐,看那张脸被快感的红潮所笼罩。

过往的那些性爱,他所关注的只有快感,只在乎对方的身材和两腿间的肉穴能不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刺激和快感,让他能暂时遗忘现实的泥沼。

但发泄过后,烦躁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片四处漏风的虚无。回头想想,崇岭甚至记不起那些人的长相和名字。

可现在,他搂着路远琛,心中始终翻滚着一片滚烫。他可能是第一次在上床的时候抛却了自己的快感,而单纯在关注对方的感受。

他让路远琛爽吗?路远琛喜欢他这么肏么?小穴又缩紧了,是不是要高潮了……

崇岭往前列腺点上又磨了两下,立马听见路远琛的喘息变得急促起来,难耐的低哑呻吟从两人交叠的唇中溢出,漆黑双眸透出失神的湿润。

崇岭伸手探进路远琛的两腿间,握住了男人勃起的肉棒,就着腺液撸动了两下,同时略微加快了肏干的频率和力度。路远琛根本毫无抵抗的能力,轻易便被他送上了高潮。

路远琛前面控制不住地射精,后穴也夹着崇岭的阴茎不断痉挛收缩。这会儿正是最爽的时候,崇岭轻轻在他的身体里抽送,延长他高潮的快感。

“路哥,”崇岭盯着他高潮的脸,不禁轻声道:“你真漂亮……”

这话他第一次和路远琛上床的时候,为了讨路远琛欢心,就已经翻来覆去的说过好多次。但那会儿百分之八十都是在演,路远琛长得比普通人要帅,却也真没到漂亮的份儿上。

可现在,崇岭却是真心实意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躺在他身下享受他给出的所有快感的路远琛,真的很漂亮。

情人眼里出西施?

可能是吧……

崇岭笑了下,等路远琛从高潮中回神,便将自己的东西拔了出来。

路远琛眯着眼正躺在沙发床上享受余韵,见崇岭一副要离开的架势,下意识就伸手抓住了崇岭的衣服:“你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崇岭拉下了外套拉链。

路远琛这才发现刚才做的时候,崇岭只是扯下了一点儿运动裤和内裤的腰,身上的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他松了手,看着崇岭三两下脱了衣服,尚未发泄的硬热阴茎还沾着自己后穴里的湿液,几分钟前才被满足过的还透着酥软的身体就又有点想要了。

他也想要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却被崇岭阻止了。

“我想看你穿着西装被我干的样子。”崇岭翻身上了沙发床,再度压到了他的身上。

路远琛脸颊一热,双腿动了动:“那让我把裤子脱了……”

崇岭伸手把他的西裤给扒了,然后一手握住他的左侧膝弯,把他的左腿往上一推,腰挺了挺,硬热的肉棒很顺利的找到了还湿软着的后穴,挤了进来。

重新被充满的充实感让路远琛舒服地仰起了下巴,崇岭的唇很快就跟了过来,在他的脖颈上不住地亲吻着。男人的身体很结实也很热,路远琛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有些脱力,懒懒地勾着他的肩背,忍不住在那流畅漂亮的肌肉上抚摸。

崇岭似乎笑了笑,路远琛感觉到了他的唇在自己皮肤上勾勒出的弧度。

插在身体里的那根粗长的东西有了动作,在他的后穴里深深浅浅地进出着。不知是不是错觉,路远琛能感觉到今天的崇岭,对自己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更温柔。

这温柔他很喜欢,却也感觉很受折磨。被完全开发过、激烈肏干过的后穴,如今在面对和风细雨般的性爱时,竟然会觉得很不满足。

被干了一会儿,路远琛皱了皱眉,在崇岭的耳朵上咬了一下。

崇岭看向他。

“重一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路远琛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不够……”

崇岭看着路远琛,心里低低的骂了一声,一句话没说,调整了下姿势,猛地一个顶腰,将肉棒送进了最深处。

他低声问:“是这样吗?”

路远琛被这一下干得舒服得几乎打颤,仿佛沙漠中干渴了许久,终于遇见了甘霖,他主动将腿分得更开:“啊……再来……我要你……”

崇岭顿了片刻,突然抓住了路远琛的腰,发了狠似得肏干起来。

那窄小的肉穴已被他完全操开了,娇嫩的肠肉几乎要含不住他凶悍的性器。崇岭死死地压着路远琛,每一下几乎像是在凿,要从那柔嫩多汁的肠穴里榨出更多的淫液来。

全身都像有火在烧,且不仅仅是欲火,那种要将人摁在身下彻底占有弄哭的冲动不止源自于他的下半身。

崇岭手臂撑在路远琛脸侧,又快又猛地肏干着湿滑的小穴,他粗喘着侧头亲路远琛的脸:“喜不喜欢我,嗯?路哥……”

路远琛被他弄得眼前发白,汗水从额头上落下来,滑过眉眼:“喜欢……我……喜欢你……崇岭……”

崇岭再一次堵住了他的唇。

有我在。

崇岭之后好几次想问路远琛是不是真的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思来想去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毕竟有些事也并不需要真的用语言去表达出来,才能被感觉得到。

后面的生活如常的继续了下去,上班下班,开会谈客户做方案。说平常很平常,要说不平常也很不平常。交往以后,另一个人突然的就进入了他的生活,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每天一起入睡一起醒来,那感觉……真的很不可思议。

更神奇的是,崇岭发现自从自己为了路远琛的任务在工作上拼了一把后,原本总觉得一成不变让人烦躁的工作环境也好像变了样,职场事业一路上扬。升职加薪,手底下有了自己的组员,接到的大单子越来越多。

好几回崇岭都怀疑路远琛是不是给自己开后门了,但后面也知道不可能,一来是贺凡不是那样的人,二来是路远琛真想帮自己,效果肯定不止现在这点儿小溪潺潺,那得是大坝开闸。

“崇岭。”午休时间,陈远皓在茶水间往一次性纸杯里倒了两袋速溶咖啡粉,“那天的话你到底是认真说的还是在开玩笑?”

崇岭喝不惯那个速溶味儿,正眯着眼给自己的茶杯里加热水:“什么话?”

陈远皓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神神秘秘地凑上前来,压低嗓子说:“就富婆那个。”

崇岭一挑眉毛,笑了:“怎么个意思?”

“不是我想八卦你。”陈远皓摆了摆手,“你这升职加薪带买车买表的一条儿下来,眼红的可不在少数,已经有人在传你是被哪个老大妈给包养了……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那群孙子在楼梯间抽烟让我给听到了。”

崇岭“哦”了一声。他本来也不想这么高调带个几百万的表在身上,奈何路远琛挺坚持,还说什么他俩的表是情侣款,听得崇岭哭笑不得。

会被这么造谣,他也不奇怪,公司里这帮人就这样,女的穿戴的好点就是傍大款了,现在与时俱进,男的也有了同等地位的待遇,令人欣慰。

“哦什么哦啊,”陈远皓翻了个白眼:“最近这么富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啊,和哥们儿透个底呗。”

崇岭笑了笑:“就不能是我真的被包了?”

陈远皓不屑地轻嗤:“扯什么蛋呢,咱俩多少年的朋友了,我还不知道你。早些时候多少人想包你啊,你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人家一个,拒绝了反手搁这儿当社畜,我每次看到你我都感觉你是那什么‘富贵不能淫’的现实形象你知道么?现在就为了个表,为了个x7?不至于吧。”

崇岭喝了口茶:“不是包养,也不是富婆。”

陈远皓说着不八卦,现在见崇岭要开口,眼睛都瞪圆了:“那是?”

崇岭笑了笑:“是交了个挺有钱的男朋友。”

说完盖上茶杯盖,走出了茶水间。

陈远皓在原地对着空气瞪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回过神来,连咖啡都没顾上拿,追上来一把勾住了崇岭的脖子:“你小子……开玩笑呢吧?”

崇岭道:“我倒是希望我在开玩笑。”

陈远皓抹了把脸,脸上吃惊的神情却一点儿没被抹掉:“你……操,你不是个直的吗?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从没见你碰过男人啊。”

“男女都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个,只是确实没和男的玩过。”崇岭慢悠悠地带着陈远皓往前走:“感觉他们那圈子太乱了。”

“你这个就不乱了?”陈远皓难以理解。

崇岭转脸对他笑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臭味相投,陈远皓竟然瞬间就理解了崇岭这个笑容的意思。对面十有八九是个从没交过男朋友的。

但……

“所以,你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就是为了他?”陈远皓道:“你俩认真的?”

认真的吗?

崇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长了这么大,还不知道“认真”这两字是怎么写的。那些不走心的玩乐里,他也从没思考过类似的事情。有些人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进去了,什么对炮友产生感情之类的,崇岭却一次都没中过招,他将与他人的界线画得太明白,从不屑于投入多余的情感。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面对路远琛,面对一个不得不擦去自己所画下的界线、放任一个人用真心来爱他的境况,会那么的手足无措。

“不知道。”崇岭诚实道:“反正日子就先这么过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陈远皓道:“可别搞什么我七老八十的时候来拜访您,发现您和您的男朋友原来是世间罕有的真爱的情节。”

崇岭乐了:“你这么爱想怎么不去写呢。”

“哥们的才华不用白纸黑字儿也能让别人感受得淋漓尽致。”陈远皓道:“哎,你那男朋友……多大了?多有钱啊?长得是不是巨他妈帅?你俩谁1啊?”

问完又笑了:“我就多余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这脾气哪可能让人压你。”

崇岭看了他一眼。

陈远皓的话果然还没说完:“当然,主要是看你这些天坐姿一直都挺正常的……”

“滚。”崇岭说。

坐回工位上,崇岭拿出手机看了眼,又将手机放回了原位。

平时这会儿,路远琛早该发个消息或者打电话给他了。但今天这会儿什么消息都没有。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还是单纯在忙。又或者是新鲜劲过了,懒得这么黏糊了?

那这热恋期也有点太短了,才刚一个月多点儿呢。

也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冷静的快。

……

客户的电话在这时恰到好处的拉回了崇岭乱飞的思绪,他定了定神,接通了电话。

“喂?”

--

“是谁?”

第一医院住院部十二楼的单人病房里,一个白发老头靠坐在摇起来的床上,正垂着眼睛剥手上的橘子皮。虽然穿着病号服,但他看着十分精神,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要是不看环境,还以为他是在哪儿度假呢。

站在病床旁边的路远琛听了这句带着笑意的问话,眼皮却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父母死后,他被爷爷一手养大,最怕的也是他爷爷。这老头儿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的,心里想什么从来就没人看明白过。就连路远琛这个唯一的亲孙子看他也一样。

路远琛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谁,不是圈子里的人。”

路国平道:“不是圈子里的人。你是想要演爱情偶像剧,还是怎么回事?”

路远琛没说话。

路国平看了他一眼:“楚家那小子呢?”

路远琛道:“弄死了。”

路国平笑了下:“弄死了倒是干净了,你弄得死么?那小子本就不干净,背后的人还有问题……”

路远琛怔了下,拧起眉:“背后的人?”

“你还是太年轻了,”路国平道:“不过我也是太放纵你了,这么个小子被安排到你身边,我竟然一点儿没多注意。”

路远琛听懂了。楚赫不只是个过来骗他钱的出轨男,还是个被有心之人安排到自己身边的棋子。

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了和他交往、订婚,真的被这么个人趁虚而入……

路远琛背后发冷,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圈子里这种事儿不常见但也不少见。路国平是个没什么缝隙的人,路远琛自认这些年来在商场上也算是面面俱到,只有感情这么一个弱点,竟然真的差一点儿就被拿住了软肋。

只差一点,只差一步,他就要走到地狱里,害了他们家。

一种难言的不安涌上了心头,千万根针一般扎得他坐立难安,仿佛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一般。

路远琛闭了闭眼,听见路国平慢悠悠地继续道:“所以,你的那个男朋友是谁?算起来,你和楚家那小子分开没多久就和他在一起了吧。”

路远琛道:“嗯,楚赫的事,也是他提醒的我。”

“他提醒的你。”路国平不置可否的一笑:“查过他了没?”

路远琛点头。路国平能知道崇岭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那就不会不知道崇岭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老头子只可能比他查得深,不可能比他知道的少。

路国平道:“既然查过了,那你应该回答得出我这个问题。准备和这小孩处到哪个程度?”

哪个程度?

路远琛怔了下:“什么意思?”

路国平吃了瓣橘子,眯着眼:“本来我是不想插手的,但你这段时间陷得是有点深了。远琛,你的心太软了。楚小二你是可以快准狠的解决,那这个呢?真要出问题了,你能下得了手吗?这个叫崇岭的心思不简单,他家又是那种情况。你是认真了,他呢?你确定你真能给他想要的东西吗?”

路远琛没说话。

路老爷子真是太了解他了,几句话就说破了他最不敢面对也最不敢去想的事情。

崇岭是认真的吗?

崇岭会欺骗他吗?

更重要的是,他能给崇岭想要的东西吗?

那天听完录音以后,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去。崇岭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坚强,他的家庭没有任何的亲情,在压迫、否定和漠视中成长起来的小孩,再如何生长,心里到底是缺爱的、渴求温暖的。

崇岭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他温暖、给他保护的人,这个人必然强大且温柔,充满了积极向上的能量,灵魂饱满,就像一棵生机蓬勃的参天大树。

可路远琛不是树。

他是个太孤独也太无聊的人,灵魂中倒映着黄昏的残影,心湖浑浊仿佛下一刻就要干涸。他承认,他渴望爱。但太多时候,他都无法提起力气和兴趣去接近了解一个人。哪怕遇见了喜欢的、感兴趣的,也会因为害怕抓住选择放手。

一个浑身伤痕的人,真的能治愈另一个同样浑身伤痕的人吗?

路远琛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害怕自己做不到。

他闭了闭眼,外套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路远琛愣了下,看了眼路国平。

路国平还在低头吃橘子:“接吧。”

路远琛拿出了手机,愣了下。屏幕上的联系人栏中竟然闪烁着崇岭的名字。

停顿两秒后,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路远琛努力维持住了声音的平静。

“路哥,你在哪儿?”

“我……”路远琛呼了口气,“我在公司。”

崇岭笑了两声:“宝贝儿,说谎的人要变小狗的。”

路远琛明白了什么:“你在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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