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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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卓说得好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曾经年轻，不懂这方面的人情世故，说了点越界的话，差点被人拿东西搞死，现在老实了，不敢乱说，只讲大道理。

听不懂跟他没关系，这是阅历的问题，他反正回答了问题，也没诱拐影响他们的人和信仰，他说话也不带攻击性和特别含义的字词，不会让这群宗教至上的人失去理智，他会安全地得到自己的信息，再安全地离开。

作为外人，虽被允许暂住，但这里不同于之前的地方，这里的宗教信仰更加浓郁，程卓是不被允许靠近篝火，只能远远地坐在外围，跟一群开始远离的老人聚堆。

看着内围的孩子、年轻人，程卓不由想起最早他踏入时的场景，那里比较靠近城市，宗教色彩已经不算很多，他很荣幸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邀请到内围。

程卓收回注意力，现在可不是他回忆过去的时候，他用着这里的方言问道：“先爷，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位有着特殊能力的奇人，我从东边来时，就听说有这么一位奇人，几乎把这里都走遍了。”

“你这后生，也会讲我们这的话儿？！”几位老人对程卓的发音很是惊讶，含糊地夸赞了一番，似乎是起了话头，“你找那位做什么？他是来过这里，但并没有停留多久，说了一些关于神的事，就又离开了。”

“我想问一些事情，我有个……朋友，关系很好，只不过因为一些事，导致他死了，我……”程卓语气失落，吐词也磕巴起来，“那您知道他去往哪里了吗？”

“不清楚具体，但他一路是往山上走去。”老人摇摇头，并没有对程卓的回答提出更多，“山上有着神明，算着日子，他应该早到山顶，见到了吧。”

“神明……会是什么样子？”程卓第一次听说这一点，之前没听说这个宗教和山有明确的联系啊，难不成是后来才？

“不可直视神。”老人拿着碗，手里晃晃悠悠，液体被甩出来落在地上，火光闪烁，黑褐色的土地闪过一抹绿，很快又消失不见，“神自然是尊贵无比的。”

程卓紧皱眉望着刚才闪过绿意的土地，他抬头顺着老人的方向看去，夜空下山脉连绵清晰可见，不知是月光火光，还是真的，山脉间萦绕着白雾，肉眼能看到其在以一个范围轨道流转。

“肯定是我们的行为让神注意到了我们，世上一切都应是泾渭分明的……”

又是事件。

程卓不太想碰见，这一路上他几乎次次交流都能碰见，只不过大多都比较小，处理起来很容易，可偏偏这小背后藏着更多线索，而这些深信不疑的人是给不了他答案，他只能自己一个一个串起来，再慢慢思考。

程卓不再讲话，安静吃着提供的晚饭，只是目光一直放在远处山上的白雾，思绪在脑海里飞来飞去，程卓怎么也抓不住重点。

看起来又要半夜探索这里了，希望一切顺利。

崔临越过草原，就看到前面一大片的荒地，而他之前看到的火光在这里是一点没看到，他紧紧握住手机，既想找到程卓，又想离开这里。

喊吧，他不仅不知道程卓叫什么，这里这么荒，加上他体质，他喊可能还会吸引来其他奇怪的东西，不喊吧，如果出意外了，都没人知道的。

咬咬牙，崔临缩着身子，一步一步打着手电，一步一步往荒地里面走，还腾出一只手作喇叭小声喊着：“道长，你在哪里？”

程卓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外面，他打量着这里，都是活着的，也没任何影响寿命气运的存在。他原地踏步几次，身体并没有感受到移动，回头看，原本的帐篷已经离他两三米远了。

只在夜晚开启的阵法，或者说，只在他们熟睡后开启的阵法，目的是什么？

四周打量一番，踏步那几下，并没有让他或者帐篷等离山更近，也非障眼法，若是利用这些人，这个表现就不对了，程卓没有观察出这个阵法的具体用处，不至于那只能他自己亲自实践出作用了。

回头看着已经变成一小点的帐篷与房屋，程卓低头拍了拍裤腿，怎么说，免费的不用损耗任何的缩地成寸，除了距离有些随机，确实好用。

收起感慨，程卓打量起面前，经过他的探索，帐篷等并没有缩小，只是荒地面积更大了，但也能看到草原的影子，依旧没猜出阵法的用处，可能有什么线索让他忽略了，或许可以进屋翻找一番。

“道长……”

耳边蓦地响起哭泣的呼唤，饶是程卓这等见过鬼的道士都被吓了一跳，他抬起手掌，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不大但散发的光芒照亮了周围一片。

没有任何活人身影，也没任何鬼物身影，程卓愣了下，他挥舞了几下指尖的火苗，火苗抖动几下，光芒更甚，依旧没瞧见任何身影。

搞他？

程卓刚准备食指中指并住挥出剑准备应对，就瞧不知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径直朝他扑了过来，程卓瞳孔骤缩，急忙后退闪躲，“噌”一声，一把银剑出现在他手里，剑直指地上的黑影。

崔临猛地扑到了地上，浑身狼狈的他急忙往程卓那边的亮光爬，一边爬一边哭：“道长，我找你找得好苦，我不知道这里怎么回事，我怕，求您救救我，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听清声音，程卓急忙收起剑，免得伤了无辜人，他低头看着崔临爬来爬去就是到不了他这边，旋即他蹲下身，指尖的火苗照亮周围，崔临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身上也不知怎么弄的，除了土就是泥，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各方面都很衰的小子经历了什么。

欣赏完，程卓打量起崔林的路线，每次靠近他了，崔临又会后退回到之前的位置，就像阵法在刻意调整什么。

他转头打量着周围，身前是崔临和伦朗本地人生活的荒地，身后是靠近道路、也是用来隔绝外面的草原，是荒地和草原的区别吗？

一个生，一个死，必须分明？

可崔临是生的，按理说不应该……

程卓再次把目光放崔临身上，发觉他现在极其糟糕，既有活人又有死人……这是没换上新的？还是……视线落在他脏兮兮的衣服上，该不会跑丢了吧？

可怜的封建保守的孩子啊，明明有好办法，结果一个也不要，哎，活该呗。

如果是这样的话，虽依旧不清楚阵法的具体作用，但目前没看到任何伤害的情况，只是比较符合宗教信仰，那就暂时不管了。

程卓站起身，朝他暂时休息的地方走去，不忘冷漠开口提醒：“你继续爬吧，我休息去了。”

崔临大脑瞬间懵逼，他慌乱喊着：“道长！别丢下我！”

腿脚早已在情绪崩溃下跑得发软，又爬了好半天，支撑都不能支撑起来，崔临只能手臂用力，让自己弹射飞出去，运气好的话，他能直接抱住。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什么运气，整个人直直地砸在程卓身侧的地上，整个人更显狼狈了，但好歹距离近了，崔临用力抓住程卓的裤腿，坚强地抬起脸扬起僵硬的笑容：“道长，救救我，多少钱都可以的，我有钱，保我一命，我能给您万贯家财。”

“我对钱没兴趣，你也很脏。”程卓踹开崔临，冷冷回了句，继续朝前走。

“道长，道长！”崔临不可置信地望着程卓的背影与光芒离他远去，他喘着粗气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但抬头看，一片荒地，不过几秒，他连程卓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不！”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程卓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并不会久待这里，一方面他要找线索，待在这里他就只能日夜颠倒还得尽量维持作息，一方面再前面山路比较多，他打算亲自爬山试试。

至于爬山的原因，大约是昨晚看到的白雾，让他起了远离人群、远离一切的想法。

不过目前只是计划，先把这里的阵法摸清楚再说。

把都装好，程卓才整理好自己的形象走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进行日常该做的放牧，反而是聚在一起，围着一个什么东西。

程卓好奇上前，但人围了好多圈，他不能一眼看穿，只能问着就近的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赫尔寺石去牧的路上捡到了一个人，好像还活着。”

“就这么带回来了？”程卓有些惊讶，一个陌生人诶，又不是他这种跟这个宗教打过不少次交道的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吗？

“不，他身上有个东西，跟之前来过的人给的很像。”

法器？！

像？！

程卓大脑嗡嗡的，他好像碰到了什么，但没有任何线索，他需要这方面的线索。

法器是他师弟师妹打造的，他们学的应该是同一种，既然是同一种，那必定同源，那师父跟他要找的那个人是……师兄弟吗？

师父让他找，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程卓反应不过来，他现在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师门的情况，好像从一开始，不管师父还是师弟师妹都对他格外怜爱，这种怜爱就像……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死亡。

程卓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他需要一步步来，先把师父交代的做好，之后才能去寻真相。

心情平静许多，程卓也猜到人是谁了，崔临，他竟然没顺着草原爬走，真是……该死的命，都已经知道这里不安全了，竟然还留在这里，嘴上说要好好活，实际行动都是奔死去的，即便他接了，也救不了这死玩意儿。

程卓打了声招呼，就朝道路那边走去，靠近草原，程卓下意识数着步子，看着自己踩下的位置与草原间的距离，足足差出三米多远，荒地扩大了？

扭头看向山脉，白雾还在那里，依旧能用肉眼看清它的运行状态，只是……阵法就是让荒地扩大？

他走到接壤处蹲下身，从草原那里连根拔起一把草，把荒地的土刨开，把草放进去埋上，绿色的草很快枯黄腐败，最后在他面前消失。

阵法是夺生机的。

程卓回头看向帐篷的方向，又看向山脉的方向，这人道术诡啊，夺的非凡人生机，而是自然生机，这若不连根拔出，怕是灾祸频发了。

只是天道不该降罚吗？都这么明目张胆……

程卓想起昨晚听到的，得到神的注意……这是借神的名头挡了不少，怪不得。

虽宗教信仰的存在并不会真的达到神仙的地位，但在信仰范围里，却又能实实在在地呼风唤雨，就像他们的请神上身，都是一样的道理，这人既然借了信仰存在的身份，自然能借用其他的。

就是不知好不好处理了，他可没直接接触这种存在。

程卓暗自叹气，他不像师弟师妹，在请神上身上，他可以说没一点天赋，他请不到，只能靠其他手段来应付，造成的影响还不能太大，先不说借用存在的能力范围轰炸的会对全国全世界有什么影响，就他冒犯的行为，都不用等那人反击，天道先给他轰得渣都不剩。

在接壤处又仔细勘察了一番，确定荒地的形成由阵法造成，范围目前含地上一百米，地下三百米，这个范围区间除了那些信教的，没其他能活的。

捏着不知名的小花，程卓望着远处的小点，那里是更北部的草原，根据轮廓可以断定是官方人员，手里拿着的东西貌似是法器，这是也盯上这里，打算处理了吗？

那敢情好啊。

他怎么说也是个人，气运什么比不上，但官方有国运护身，哪怕打起来，天道也不会随意插手偏心，他能划水，或者偷个鸡。

但距离有些远，而且不确定那边来自哪一派，程卓记得他所在的门派比较受人轻视，非友好门派，他这么贸然过去，大概率会先被抓起来，拷问清楚，等证实他带来的话是对的，并和师弟师妹确定身份，他才能出来，这一个流程，走完估计得小半月，一个月都很有可能。

程卓思考片刻，不准备过去透露信息，但也需要让他们快点抓住线索，用道术什么的推动肯定不行，可这距离摆在这里……

崔临那法器可以诶，那可以称为护身的，这种宗教信仰浓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其他教的护身法器，不管有没有更多线索，都值得他们暂时封锁检查一番。

这么安排的话，那他就不能留在这里继续打探了，得把崔临抓进带走，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跟他一样半夜动身，走的时候正好顺走他身上的法器扔这里。

程卓回到居住地，崔临不知是自己醒了，还是被这里的人叫醒的，蜷缩着身子被几个依旧好奇的小孩围着，两只眼紧张不安地打量这里，想到自己的行为，程卓默默愧疚一下，可怜的孩子啊，又得被倒霉缠上了，不过他有钱，再弄来几个法器应该也容易，也没那么可怜了。

崔临很快注意到程卓过来的身影，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越过围着他的小孩子，快步来到程卓身边，想抓他，又看到自己更脏的衣服，讪讪收回手，声音虚飘：“道长，让我跟着你吧，我，我怕这里。”

上下打量了一番崔临，法器还在他身上，程卓轻微点头：“我准备往山上走了，你跟着？”

“可以吗？”崔临没想到会收到程卓的回话，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程卓似乎是在邀请他，他急忙回着，“好啊好啊！”

“那我拿一下我的东西，一会儿就走。”程卓拍了拍崔临的肩膀，转身擦着崔临后背走进自己暂住的地方。

捏了捏手里的法器，顺手牵羊这件事让他做得……哪里还是个道士，分明就是一个随时会被逮捕的小偷，甩掉这奇怪的想法，程卓并不保证阵法会不会发现法器的存在，只能借着原有的物品让法器上的气息跟这里融合些，再藏到角落里面。

提起自己的物品，程卓又看了眼自己藏的位置，走出来，借着打量崔临的机会，视线越过他看向自己观察到官方人员身影的位置，他们如果光明正大踏入进来，依照那个人数，是可以在收拾或者睡前发现角落他藏起来的法器。

“道长，你有手机没？”走到草原，崔临才弱弱地开口询问，“我，手机丢了，我想跟家里人联系下，可以让他们提前在你下一个停车点等你，还可以准备食物这些。”

“没有。”程卓摇摇头。

“那……那你之前拿出的收款码是？”崔临很是茫然，没有手机……没有手机的生活是怎样的？他不太能想象的到，“那你加油食物用现金？”但车里装饰那么简朴，有也好像不多啊。

“我师弟他们的，收款码都是他们的。”程卓很是随意回着，“至于你说的后面的，之前确实是用现金，后面跟他们打交道，从那里得了不少，就不怎么用现金了。”

“车的油，他们有吗？”崔临更是茫然，虽然他这方面不是多了解，但远离社会的，会有汽油这种东西吗？应该没有，即便有，也应该是原油那种，不能用的。

程卓心情还算可以，毕竟这次不用他来了，便有心给崔临解释一下：“只要靠近景点，或者跟社会有联系，那就有，我之前都会待上好一段时间才会走，后备箱当时几乎存满了需要的油，现在还有两桶没用。”

“这样啊。”崔临点了点头，“那，道长平常怎么联系人？能帮我跟家里人联系下吗？”

“不联系。”程卓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即便我会联系，我也没你家里人的东西，联系不上，你身上也脏了，更提供不了。你可以站车顶上吸引注意力，游客可以给你拍视频发网上。”

“你过来应该是开车了，你车的系统应该高级，用那个联系也能行吧。”想起什么，程卓好奇问了一嘴，他的车都老旧得可以下岗。

“因为我的体质，怕中途中病毒，系统都有专门设置的权限来防备情况，那还是个刚运来的新车，不一定开了权限。”崔临还真没注意过这方面，如果那是个大型手机，那或许可以，如果不是，那他没法了。

“能报警也行。”程卓不太能理解崔临的回答，只能转移话题，“今天阳光不错，你躺车顶晒晒太阳，也能改善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