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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止的视线在卧室的天花板上游移,那一片空白仿佛他脑海中的迷茫。
坠崖的冲击没有杀死他,但也没就此让他回到“现实”。
他的头痛得厉害,脑子和浆糊一样,好像摇一摇都能听见水声。
他躺在榻榻米上,头上缠着的纱布已被血迹斑驳,这是他在这个梦中体验到的又一个真实感。
他曾以为,梦境是荒诞无稽的,是不合逻辑的。但这些梦,却异常连贯,让他不禁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梦。他是否早就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他轻轻触摸着头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翻身时,他尽量不让受伤的后脑勺碰到任何东西,但疼痛依旧让他难以忍受。
或许最大的好处是这次的“祭祀典礼”不必举行,他的屁股怎么说也是逃过了一劫。
刘止看着被包扎过的手腕,明明手腕的伤一瞬间就痊愈了,为什么后脑勺的没有?
回想起女人祈祷时样子,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只要那么祈祷就能得到回应?
他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整个人无力地侧躺着,眼睛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美景,却怎么也欣赏不来。
难道这一切都不是梦?难道他真的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了这个所谓的“梦”中?
他还记得自己十四岁那年,在精神病院的儿科部,目睹了成人住院部的一位老哥陷入幻觉,无法分辨现实与虚幻。
那时,他还庆幸自己只是多梦,并未失去对现实的把握。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从地铺上爬起,拆开手腕上的绷带,伤口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仿佛在提醒他,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曾真实存在过。
明明就是梦啊……明明医生也只说是因焦虑症而产生的多梦而已啊……
刘止蜷缩成了一团,他的手指用力向内握紧,被子被扯出褶皱。
他产生了一个尤为糟糕的猜想:一直以来以为的“现实”才是真的梦境,而“梦境”才是实际上的现实。
不不不,自己根本就没有病得那么严重,这一切绝对是有迹可循的,不能被外界影响判断。
要依靠理性和逻辑,要经过思考然后坚定自我!
医生说是多梦,那就是多梦!没有幻觉,就是没有幻觉!
他已经回归正常生活那么多年,正常地参加高考,正常地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十几年清晰的生活不可能是虚假的幻象!
他努力回忆着,试图拼凑起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他记得自己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记得自己兴奋地和母亲告别,准备去车站,然后是刹车声、碰撞声,以及随后的一片黑暗。
刘止重重地拍在被褥上,那沉闷的声响似在嘲笑他的无可奈何。
他出了车祸,被一辆小汽车撞得在公路上滚出一条血痕。
他是否像那些穿越小说中的角色一样,经历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转变?
“嘁……”
刘止冷嘲一声自己的异想天开,果然是被车创昏了头,居然相信起漫画里的“穿越”戏码。
车可不会是与异世界相通的魔法传送门啊。
从更科学的角度推测,他极大概率是被车撞成了重伤,现在本体还在医院抢救,也可能已经变成了植物人。
于是意识潜入更深层次的“精神世界”,也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交通事故,只要自己能醒过来,就能解决现实里变成植物人的问题。
但自己在精神世界又能做些什么呢……干等着外面的人救自己吗?
搞不好会被父母放弃治疗直接拔管,毕竟住院的费用不低,当初在精神病院就已经花了一大笔钱。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又是抑郁又是焦虑,一度不能正常生活,终于勉强考上大学,还被车创成了植物人,能不能有苏醒的一天都不好说。
父母怕是也烦死他了。
就算是最好的情况,家里不缺费用,并且比他想象的更爱他,搞来钱救治他,他自己的意识摆了,“一睡不醒”怎么办?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父母白养这么多年,也不能白让自己强撑着上学这么久的努力功亏一篑。
最坏的打算,最好的结果全都做好了准备。所以现在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他揉着眉心,头痛欲裂,却发现自己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他决定先调查一番,不能就这样无所作为地躺着。
卧室的装潢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日式风格的障子门,层层迭迭的纸窗。他记得,在桌子的抽屉里,有一本日记,或许那里藏有他需要的答案。
他打开抽屉,找到了那本暗红色的笔记本。
刘止拉开椅子坐下,他翘起腿,翻开日记,那些字迹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癫狂,刘止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日记的页面上,字迹从最初的规整逐渐变得扭曲,每一行都像是在尖叫,透露着日记主人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痛苦。
“我被囚禁在这片无尽的白色之中,天空、大地、甚至连时间都失去了色彩。他们喊我大人,却用锁链将我束缚,每日每夜,我在冷空气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质问为何,却只有空旷回音作答。我全部愤怒的呐喊,声音却被这寂静的雪原吞噬。他们尊敬地说我为神的所有物,却不知我心中的愤怒与悲哀。”
刘止皱起眉,一页页翻过。
“今日,他们又来了,带着虚伪的祈祷和空洞的眼眸。我在这囚笼中嘶吼,但他们听不见,亦是选择不听。他们只想要神迹,只想从我身上得知神的回应,但就连我的怒火也成了他们的情趣。”
刘止快速翻阅纸张,才从各种各样的日常记录里,得知这具身体的名字。
那是接近尾声的最后几页内容:
“我只剩下这个被供奉的名字——成丝沙棠。我是神的祭品,也是被遗弃的幽魂,连自己的过去都无从知晓。”
日记的最后:“结束是新的开始,我该记起我是谁了。”
纸张被一种深红色的墨水染红一角,仿佛干涸的血迹。
刘止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些字迹,他似乎能感受到日记主人写下这些文字时的颤抖和无助。
他缓缓合上日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本日记不仅是一个人的疯狂记录,更是一段差点消失的历史,一个灵魂的呐喊。
他所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梦境。这个“沙棠”的身体里,埋葬着另一个人的记忆和情感,而他,无意中成为了这段记忆的继承者。
“我潜意识中的故事可真精彩啊……在苏醒之前,我就是成丝沙棠了吗?”
他想。
就在这时,障子门被缓缓推开,那位盘发女士走了进来。她端着茶水,提着医疗箱,看到沙棠坐在椅子上,便关切地扶着他,让他躺回去。
女士为沙棠换上干净的纱布,他则在思考是否应该向女士询问一些问题,万一能从中找到逃离梦境的线索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顾我的?”沙棠尽量让语气显得温顺。
女士的动作一怔,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刚来这时,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那时候就是我在照顾你,到如今已经十三年了,你都不记得了?”
沙棠移开目光,不敢对视,他试图回忆起更多的事情,但记忆就像被撕裂的碎片,难以拼凑,最终,他只能说:
“那个……我好像失忆了。”
“坏了坏了你要是失忆恢复不了,神明大人会不会觉得是我们没保养好你把你弄坏了?”女士焦急地自言自语,开始对着门外朝拜,口中念念有词。
沙棠一阵无奈,他尝试安抚女士的情绪,却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他不敢转身,不敢去看那未知的存在。
有什么在他身后,女士停下念叨,对着沙棠身后的东西行礼,然后慢慢退出房间。
白色的巨蛇悄无声息,那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沙棠的身体出于本能地颤抖,但他努力克制着,不让恐惧显露出来。
蛇用温润的男性声音,说着人类的语言:“明年的祭祀典礼切勿再有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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