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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娘子:“王爷,这樱桃蜜酪要不算了吧,一人一盅可不是个小数目,也就尝个鲜。”

楼引殊有些龇牙咧嘴地掏出昨天收到的银票:“没事,你办吧,人这一辈子总得什么都吃点,要不然都不晓得什么过敏……”

璩润瑾发现了,他偶尔会冒出来一些奇怪的语句,看他们聊完,低声问:“什么是过敏?”

楼引殊没想到他在偷听,有点结巴:“就……就是,相克,对,相克,有些人能吃牛肉,有些人却一吃就生红疹子……”

璩润瑾这回倒是没驳他:“你说的病例我有学过,这“过敏”的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楼引殊摇头:“是我娘老家的土话吧,我顺嘴便说出来了。”

璩润瑾点头,信了大半,又问:“知道食物和人相克又如何?如果尝到了樱桃反而发现相克,生疹子了,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楼引殊看他认真的眼神,不由自主笑了:“又不是一辈子只吃一回,早早发现了,才能知道如何避开,就算不小心中招,也好求医问药,何况现在有二位神医在府上,我才敢放心要鱼娘子买的。”

璩润瑾多少明白了:“你这法子倒是可以,我会帮你盯着些的。”

楼引殊谢过他,又说:“也得什么都吃一点,身体才会好。”

璩润瑾:“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这么叽里咕噜地讨论了一刻钟,楼引殊脑袋里似乎有很多和医术沾边又不大是正派医术的门路,璩润瑾发觉和他多聊几句,竟然另有些医术上难有的收获。

楼引殊也不料想他是个话多的,门边突然映出一抹白来,楼引殊眼睛一亮,迎上去:“师父来了。”

司素鸿点头应他,问:“可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璩润瑾问:“还有?”

楼引殊不好意思道:“小癸非要到后山那棵古树上绑平安结,结果困在上头下不来了,师父帮了大忙。”

璩润瑾啼笑皆非。

司素鸿低眸看了楼引殊一眼:“走动可好些了。”

楼引殊明显地呼吸一滞,摸了摸鼻子:“好多了。”

璩润瑾顿生尴尬,顺着话头问:“对啊,你……你可用得着药……”

楼引殊摸了鼻子又摸耳后:“枫夫人给我配了膏药。”

正说着,枫无疾拎着烧药的陶罐过来取一炉炭,璩润瑾正好觉着当下氛围奇怪,赶忙往她身边一缩。

楼引殊偏脸看着,忍不住笑道:“他不会真喜欢枫夫人吧?”

璩润瑾差点一头扎进炭里。

司素鸿:“不知道。”

楼引殊:“对了,师父。”

司素鸿看着他。

楼引殊笑道:“谢谢你的银票。”

司素鸿:“可够用?”

楼引殊捏了捏手里剩的厚度:“太多了。”

司素鸿说:“我又去了一趟殷家。”

楼引殊听到殷家,浑身绷紧了。

司素鸿:“再度查验尸体,我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楼引殊四下看看,人多眼杂,还是拉他到了清幽廊下,他知道那个小医生在偷偷听他们讲话,果不其然璩润瑾立时就跟了过来,司素鸿也按例告知他:“袁念身上的刀口,很粗糙。”

楼引殊:“什么意思?”

司素鸿:“她会功夫吗?”

楼引殊:“会一些,而且不算弱。”

司素鸿:“这个人的功夫很有可能比她差,天腐肉可惑人心神,使人手脚无力,其细肢通过鞭击形成的伤痕极似刀痕,同样干脆锋利,可袁念身上的刀口有二次进出,伤口四周碎肉不少……我怀疑她当时被第二名凶手趁虚而入。”

璩润瑾再度把眼神投向了楼引殊。

楼引殊一个踏步,堂堂男子汉竟然躲到司素鸿背后去:“还怀疑我呢?”

璩润瑾:“司师父,你如何能确定就是鞭击不是刀伤?”

司素鸿:“地牢中石壁上……”

璩润瑾快口打断:“石头和人怎么相比呢?”

司素鸿突然想到什么,让出身后的楼引殊来。

司素鸿:“有一个人,身上留下了类似的伤口,却还活着。”

璩润瑾一愣,却立时反应过来:“不止活着。”

他们还亲眼目睹了。

楼引殊鼻尖上挂了汗:“真……真的非得这样不可吗?”

他太阳穴通通地跳,那个丑态百出的样子他已经在尽力遗忘了,还要脱了衣服再来一遍?这里两个人,其中一个他都打不过。

司素鸿瞥见他颌骨上牙关咬合的动静,楼引殊微眯了眼,骨节分明的手垂了,似乎很想去摸刀,这样倔强而抵抗的样子——

“不用,我已经相信了你并非歹人。”司素鸿这么说了。

楼引殊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司素鸿见他看过来,还是说:“我相信你。”

楼引殊舌头有点打结:“谢谢你。”

璩润瑾见他们二人完全视自己如无物,不忿地哼了一声。

楼引殊:“我如果大声喊叫,姑娘们还是能听见的。”

璩润瑾:“你羞不羞啊……”

楼引殊也学他哼一声:“有用就成。”

璩润瑾:“我不看,患者得有自己的体面。”

楼引殊意外万分:“不是你说在人身上和石头上不一样吗?”

璩润瑾略红了脸:“那是另一回事!”

楼引殊明白了,这是吵架嘴快上头了。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动了手。

楼引殊把手搭摸在自己腰带上时,璩润瑾差点要捂眼睛:“你干什么!”

楼引殊从鼻腔里轻轻叹了气:“我上身就有这样的伤口,不必脱裤子也能瞧见。”

璩润瑾这才颤抖着手抬起脸。

为了真的一证清白,让这位大夫彻底对他闭嘴,楼引殊略松开了腰带,把领口向着他拉低了。

肆意疯长的灌木丛遮住了廊角的春色。

璩润瑾比他矮些,楼引殊很“体贴”地弯了点腰,让他能看见那布满在胸口上的鞭击红痕。

楼引殊的墨蓝色衣襟下无意地露出了一侧的肩膀,锁骨末端凸起,颈窝和锁骨窝深陷着,简单束成马尾的一丛黑发扫过,他上臂的顶端隐约露出黑色玉珠串的形状和勒痕。

紧实的肌肉和隆起的弧形在中心的沟壑汇合,低处的淡红色肉点在阴影里一闪而过。

圆而小的形状没硬立起来,因为没有东西持续不断地拨弄刺激它们。

胸膛上的热气几乎是一下扑到璩润瑾脸上,近乎让人能一下想象出来,如果肌肤相贴……

楼引殊有点疑问:“你看到了吗?”

璩润瑾:“呃……呃……我……”

楼引殊:“……好吧。”

他说着,又要扯低一点,结果没两秒,璩润瑾大叫着跑了。

楼引殊这才呵呵地笑起来:“真好玩。”

他把领口搭好,才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柱子下的司素鸿,对方静静看着他,面上表情晦暗不明。

璩润瑾跑出去十数尺,大喊的人变了一个。

“你干什么!”楼引殊的嗓音一下变了。

璩润瑾回头看去,那个足有十尺高的,颀长鬼影般的男人一把将楼引殊扛了起来。

把璩润瑾吓了一大跳,饶是楼引殊再怎么有惑人的热乎乎的身体,光天白日之下就这么抱扛起来……

说是扛也不大准确,司素鸿站在他身侧,先伸出长臂把他的腰揽住了,再一使力就把他夹在手臂和躯体间,抱着提溜了起来,又隐约觉着不妥,下意识往上一掀,楼引殊就这么仰面朝天地被他扛了起来。

璩润瑾赶忙回去劝他:“神佛在上,做什么呢这是!”

楼引殊砰地被他放下来,腰间还残留着被那只手捏住腰侧肌肉的触感,说话都不利索了,硬撑着笑容调笑道:“师父,男美人我也来者不拒的,何必这般急切呢?”

司素鸿看着他,又握了握手里的重量:“你的体重。”

楼引殊从面上红到了脖子里:“如何?我个大男人,重点怎么了?”

司素鸿:“不,我是要说,你的体重很正常。”

面前二人都无话可说了,璩润瑾梗着脖子想上前一步拦着楼引殊前头,没想到司素鸿这么个堂堂君子竟然也能做出此等不检点之事。

司素鸿却冷静道:“我从前的弟子曾到十五岁还不通轻功,他想了个法子,每日在两腿上缠百斤重铁,如此行走三年,再度解开之时,他的轻功已经可称得上独步武林。”

楼引殊略作思索,偏了脸问他:“霄代?”

司素鸿依旧面色未改,眼中却掠过一丝讶异:“你知道他。”

楼引殊耸肩:“徒儿我没什么练武的劲头,八卦倒是能听一耳朵。”

心中却微微一凛。

他怎么能不知道这是谁呢?彼时他还是个所谓“老板”的大商人,也不记得是被人绑了,还是落了难了,缩在狭小的舱间里,只能回忆起耳边浪声阵阵,漫长彻夜里能打发寂寥的,就是一本低俗至极的厚厚。

情节是千篇一律的,主角是千篇一律的,女人是千篇一律的,还有千篇一律的废物男配,千篇一律的丝袜胸乳腿脚,千篇一律骗稿费的冗长废话……隐约还能想起来的,是凑在近处的美丽面孔,多日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的面孔强笑着说:“这个人的名字,和你的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叫霄代,你叫———有点意思。”

司素鸿见他出神,鬓发在刚才的动作里翻到了耳后去,把楼引殊圆而规整的耳朵露了出来,血书女善画,曾经夸过他的耳朵简直就是照着画案长的,司素鸿心里莫名地漫上一缕不适,上前一步想拂下那缕黑发,挡住那只让他觉得违和的耳朵。

璩润瑾却拦在他们之间,满脸恨铁不成钢:“行了行了!咱们不疑心他了,你别再对他动手动脚!君子行止不可有愧天地呀!”

楼引殊这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原来司素鸿怀疑他身上绑了百斤铁,这么个直来直去的直心肠,也不问,就一把将他抱起来掂一掂。

见璩润瑾缩着脖子挡在他前头,手忙脚乱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软了一软,拍拍他的脑袋:“哎呀,他要真想非礼我,你能拦得住什么?”

璩润瑾随即不忿地嚷嚷起来。

楼引殊看着他们二人发笑,不知怎么地,和司素鸿对视在了一块儿。

某种尖酸而可怖的情绪突然就从心头上冒了出来。

他们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楼引殊的记忆并不完全,他知道自己是个外来人,知道他来到了一本厚厚的低俗里,可他零岁的脑瓜子并不能支持他做大量有规律有条理的思考,很是沉浸地过了一段美好的儿童时光,直到十二岁左右,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这会儿,他已经连自己原来姓甚名谁都忘了。

他只记得,即便是这么无趣而猥琐的里,依旧有那么几个可爱有趣的男角色,鲜明得和其它角色塑造的文笔仿佛出自两人之手。

最后这份鲜明被彻底打碎磨灭的时候,他和那个人,也都真的破口大骂了出来。

狗作者!

楼引殊还是想不起来,只得郁郁地,在璩润瑾莫名其妙的眼光里闷头走了回去。

走出几步,指尖就倏地一冷。

楼引殊的手在男人里头都算大而修长的了,司素鸿把他的右手握在手里的时候,还是感受到把一团温暖紧紧抓在手心里的安慰感。

男人无奈地笑叹了口气,看着他那张美若冰雪的脸,手也冷如冰霜,摇摇头:“师父,你这样的话,我真的要见色起意了。”

司素鸿立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松开了手:“你心绪不佳?”

楼引殊晃了晃脑袋:“师父,说你聪明,你也不聪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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