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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棺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过了许久,直到他的脸上失去血色, 被寒气冻成灰白,他才缓慢地抬起手臂, 手指在空棺里抚过。
她走了。
宣珩允落寞地想, 她抛弃他了,用这样决然地方式离开。他突然感到冷极了,踩着冰块儿躺进了那口空棺里,然后慢慢阖上眼帘。
他的半生, 终归逃不过被抛弃的结局。他从未被任何人重视, 他是一夜荒唐留给一个女人的耻辱, 他的母妃在冷宫里带着他,直到病死……
不,那是他自欺欺人的说辞,他的母妃是绝食, 生生把自己饿死的。他不被疼惜, 不被选择, 一直艰难捱到十六岁。
再次睁眼, 他对那个女人说,如果你觉得活着是痛苦,就去吧,不必为了我苟延残喘,他的母妃就真的去了。
宣珩允突然觉得,他这一世机会,并不是为这个天下而来,他是为等楚明玥,等那个永远都像小太阳的明媚女子来照亮他的世界。
可惜这样温暖的一个人,最终亦是曲终人散。
这一刻,他心如死灰。她为什么不能再原谅他一次呢?他已经开始改变了,已经知道错了啊。
耳边风声呼啸,世界再没有其它声音,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飘离这具身体,这样下去,他是不是会回到另一个世界,他这样想。
不,他不能回到过去。
那一世,她太遥不可及。
宣珩允猛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深邃似渊,他从不会说,也不会有人有机会从这样的眸光里窥到怯懦和畏惧。
他不能失去她。宣珩允想,他要去找到她,珍惜她。
他撑起手臂想要从棺材里坐起来,却发现他的手臂冻僵了,没有知觉。
呵。宣珩允低低笑一声,拉开袖袍,露出手臂内侧结痂的伤口,那是利器所致。他低头一口咬在伤口上,疼痛让他的知觉渐渐回拢,痛感开始顺着血脉延展至四肢百骸。
他松开手臂,灰白如霜的脸上,唯有薄唇殷红刺目。
行至密室入口处时,崔旺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药进来,方一进门,就瞧见陛下一手撑墙站在那里,形如鬼魅,他的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崔旺吓了一跳,手上红柳托盘差点摔在地上,他赶忙放下汤药,几步跑过去搀住宣珩允,把人扶到那张紫檀圆案前坐下。
“陛下,”崔旺跪地叩首,悲恸长泣,“老奴求您爱惜爱惜圣体吧,这天下还需要您,娘娘她在天有灵,也想看您治下的万里山河啊。”
“朕要去寻她。”宣珩允气息不稳。
崔旺大骇,睁圆那双浑浊双目,吓得大气不敢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正值圣年、身体康健,可不能说胡话啊。”崔旺跪着,不知是急的还是吓得,语速很快,“您还未有子嗣啊,怎能说出撒手人寰的话,纵使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宣珩允蹙动眉尖,有苦涩的药味流入他的肺腑,他转动眼眸,把目光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上。
“起来吧,你误会了,朕只是要去找她,没说要死。”他端起汤药仰头喝尽。
“死”这个字,又把崔旺吓的半死。
他怎么会去死呢,宣珩允想,他害怕一闭眼再睁眼,又回到那个卑微无助的梦里,何况,她还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呢。
崔旺不解,起身收起药碗。
“传张辞水过来。”
崔旺应声,端着空碗退出寝殿,关门时,他用余光掠过屋内,陛下坐在那里,脊背端直,脸上笼着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沉霾,再不见清皎雅儒。
洛京细雪簌簌,诺大皇宫被覆在茫茫雪色里,被积雪压着的料峭枯枝上,悄无声息抽出嫩黄绿芽。
纵使寒天冻地,仍有生机一线。
禁卫统领张辞水是和大理寺少卿崔司淮一道来的,二人分别从两个方向走来,站在大明河宫的寝殿门前,他们的肩上、发冠上皆落着一层薄雪。
崔司淮怀中抱着今日奏折,不明所以和张辞水对视一眼。
“劳烦崔大监,今日不去小书房?”崔司淮问侯在门口等你崔旺。
崔旺叹了口气摇头,压低声音道:“陛下在寝殿内,二位大人稍等,容老奴进去为二位大人通禀。”
崔旺推门进去,很快又出来,“陛下让二位大人一同进去,请。”
崔司淮抱着奏折先走,张辞水跟在后边,二人进去后,崔旺关上那扇雕花木门,守在门口。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宣珩允跪坐在靠窗的乌木边花棋案旁,修长指节拈白子落在破军位置,镂花圆窗开满,窗外可见嶙峋假山上覆着白雪,远处宫宇连绵起伏,半隐在水雾里。
“不须多礼,坐。”宣珩允周身气息沉稳,声音冷静。
崔司淮抱着奏折,眼神悠哉往屋内扫一圈,寻到那只难伺候的猫殿下正肚皮贴着鼎炉睡得咕噜咕噜的,他突然就觉得手背上的伤又疼了。
宣珩允抬眼扫过正放下奏折的崔司淮,视线停留在张辞水脸上,“朕命你率领三千黑衣骑,兵分五路分别去往昭阳郡主的五处封地,即刻出发。”
方才等待那段时间,借着与自己对弈,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亦或者,苏醒后的孤狼本就更擅冷静。
楚明玥离京,断不会去往边塞寻沈从言,她不会无故为绥远军带去麻烦,五处封地,无论她驾临哪一座行宫,当地府郡都会给朝中递奏书以表忠心。
宣珩允认为,她大约是去了江左,那里有安王护着,他未看到奏书也正常。
但他依然决定,五处封地共同动身。
“去往娘娘封地?”张辞水不解,“属下愚钝,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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