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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的门没有关,里面的交谈声便传了出来。
“你爹娘呢?”殷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奴没有爹娘。”
“我不知道你……”殷芜似有些窘迫,默了半晌,忽然干笑了两声,“我也没有爹娘了,你别伤心。”
之后殷芜没再问曹詹问题,只是不停叮嘱他好好养伤,不要担心。
“若有事你便来找茜霜,她也是黎族人,我先走了。”
百里息本背手立在廊下等,听殷芜出来才回身去看,谁知却看见一双微红的杏眼,她并未发现百里息,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吸了吸鼻子,又换上了轻松的表情才抬起头来。
见百里息立在廊下,有些惊愕无措,她眼角尚微微泛红,软唇微张,嗫嚅道:“你……怎了来了呀。”
声音也闷闷的。
“回去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
两人回了屋,百里息走到铜盆前,将帕子用冷水浸湿拧干,伸手抬起殷芜的脸,见那双好看的眼睛都肿了,心中忽生出细小的不悦。
他将两帕子敷在她的眼睛上,嗤了一声:“蝉蝉这样爱哭,若是为冠州所有的奴隶都哭一场,只怕这院子里的人都要被淹死了。”
殷芜的眼睛被凉凉的巾帕蒙住,心中十分忐忑,她今日估摸着百里息快回来了才去看曹詹,在那厢房里又磨蹭絮叨了许久,才听见百里息来了,是故意在百里息面前掉了两滴泪,为的就是让他能对黎族多几分怜惜之意,可如今听他说的话,似乎心有不悦,一时便有些后悔今日的刻意之举。
“我只是觉得曹詹实在可怜,所以才心里难受,别的人我又不认得……”
一只微凉的手在她后腰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百里息的气息更近,声音就在耳边:“哭伤身,你若是没扎够针,没事便多哭。”
听到“扎针”两个字,殷芜忍不住便想起百里息那些折腾人的手段,本能瑟缩了一下,连声服软认错道:“蝉蝉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殷芜眼睛被蒙住,只露出半张脸,似带着一点病态的蛊惑。
百里息缓缓低头却又停住,终是没再动作,只将那湿帕子拿下来。
殷芜那双眼红肿得像是两个小桃子,可怜兮兮的傻样。
正好这时江茗煎好了药送来,百里息接过药碗递至殷芜唇畔,声音因方才的动情而有些低沉,“张嘴喝了。”
殷芜此时自然听话,可那药才进口便苦得想哭,她想缓一缓,抬眼却看见百里息凤目微沉,瞬间便怂了,只得闭上眼睛忍着恶心喝了。
药一喝完,她便漱了好几次口,这一折腾,眼睛里就水盈盈的,今日的药味道与之前的不同,她抬头正想问百里息,却见他已来到面前,人也压了下来。
殷芜被亲得发晕,等有些意识的时候已坐在他膝上,是辗转承欢的姿势,原本口中那苦涩的味道也尽数消弭无形了。
天色已暗,屋内又未掌灯,只有熹微光亮从窗牗映进来,殷芜看见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只觉恍惚,心里又似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疼痒得忍受不住。
平复半晌,她用绵软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问了个问题:
“大祭司,你说蝉蝉的父亲……会不会是黎族奴隶?”
百里息蕴着光的眸子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当年母亲只能接触到灵鹤宫里的人,我听说那时灵鹤宫里有不少进贡来的黎族的奴隶,她怀孕后,除了极少几个奴隶逃脱了,剩下的都被……都被天权长老处死。”
当年为显示神教对黎族的绝对掌控,会让人挑选黎族的奴隶送进宫里,殷臻怀孕之后,那些奴隶均被处死。
“你若想知道,可以帮你查。”他道,指尖轻轻揩过殷芜微红的唇角,“不过即便查出来,那人也未必尚在人世。”
殷芜点点头,“我有准备,只是想知道。”
关于殷臻和黎族奴隶的事,是她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做出的猜想,事实对于现在的殷芜而言并不重要。
她只想让百里息爱屋及乌,对黎族宽宥几分。
两日后,奴隶司的文书程弘来送了一张请帖,请百里息过府一叙。
地点则是在东城一处宅院。
百里息依约前往,见到了程弘上面的人,是个叫余衡的官员,主管奴隶司。
三百个奴隶数目不小,余衡说倒也不是问题,只要出得起价钱,保证手续齐备。
“此次只先买些试试,若这些奴隶当用,下次还要劳烦余大人。”百里息淡淡开口。
余衡与他谈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人清贵非常,一看便不是普通商贾,他听说汐州盛产铜矿铁矿,那里遍地流油,全是富贵人,暗叹开矿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像他们费劲巴力地买卖奴隶,不但要给那些奴隶吃喝,病了死了还得找地方埋,养大了还得找销路,挣的可都是辛苦钱。
如今他听说百里息日后还要买奴隶,便对眼前的大金主越发的客气,道:“那些奴隶听话得很,且随便给些狗食填肚充饥便可,十分当用的,定叫手下人挑些好货色让白公子满意。”
他说了个价钱,百里息未还价,余衡便有些后悔,觉得再说高些就好了,但转瞬想到以后的大买卖,心里便又舒服了些。
收了定金,余衡将百里息恭敬送了出去,随后叫来随从,道:“你去衙署一趟,就说来了宗大买卖。”
马车行驶在闹市的街道上,百里息闭目养神。
“听说荣宝斋新来了一批极精致的钗环,我今日生辰,你随我去挑选几样。”车外传来女子的声音,随后又有男子推脱的声音。
百里息睁开眼,低声吩咐车夫:“去荣宝斋。”
殷芜正在绣东西,她绣工平常,也不常做东西,所以做得很慢。
绣的是个皎月出海,明月半隐没在海浪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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