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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银月素影,灌丛萧萧,小道寂寂然,只有风中挟着窸窣的脚步声。
窦姀就这样趴在他的背上,也不知是风太舒服,还是他的身子暖和,竟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努力撑起眼皮,盯看前面的路。又怕弟弟干背着无聊,便凑近他耳畔,轻轻问道:“我重不重呀?你要是累了,就让我自己走会儿”
须臾后听见他一声笑:“不重,跟背只鹅差不多。”
鹅…
窦姀一笑,立即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好呀,你如今连我都说得!我回去非饶不了你。”
哪知窦平宴听了身形一顿,突然转过头,竟险些擦上她的脸。
脸离得极近,不过毫厘之间,他目光含笑,气息也轻轻喷薄在她的颊上:“阿姐要怎么饶不了我呢?”
窦姀不知是不是药效还在,竟觉得那气息灼热。
太怪异了她有意地拉开距离,头一转,埋在他另一侧肩上,闷声道:“你忘记什么东西落我这儿了?就那些纸灯笼呀,若是惹我不快,我可是能一把火烧了的。”
他已经回过头,继续背她往前走,顺便哈哈一笑:“那便随阿姐烧去,反正我心上人也不会怪我的。”
到了梨香院,窦平宴终于把人放下,转头取走了纸灯笼。
临走前还跟她提了一嘴:“阿姐读诗时可读过长干行?那诗我虽不喜,有一句却尤为喜欢,叫‘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窦平宴走了,可一切并没有结束。
因为他最后说的那番话。
长干行,那是什么样的诗,窦姀当然清楚。两小无猜,同居长干,诗中的主人公就像她与弟弟一样,总角同檐了十多载。那么窦平宴,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窦姀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感。
其实这种不安感,上回就该有了。
上回被他拉着坐怀中时,就该有这种不安了。
可是这么荒唐的事她一直都不肯信,这些时日总在麻木自己,告诉自己,只是想得太多。弟弟待她与从前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只是两人情谊深重而已。
可今晚这种不安之感,又加剧了几分
窦姀睡不着。
又想,要是姨娘还在,自己把这事告诉她,姨娘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吧?
入春后,转眼到了二月十五的花朝节。
所谓花朝节,是女眷们踏青赏红的活儿。云如珍一大清早,便带着府里几个姑娘出门。
自然,这其中也带上了窦姀。
到了傍晚回家时,窦姀和云筝正巧同乘一辆马车。
以前和二姐云湘同乘时,两人起码还能说上几句。但和云筝,却是从小到大的看不顺眼,没什么话可讲。
窦姀无聊的玩手指,一块帕子叠成块、又圈成圈,还没玩完。她眼眸无意间往窦云筝身上一瞥,却忽然看见她满头珠翠中的一支金钗。
那金钗石榴树形,镶了几粒翡翠,钗柄金芒闪闪,似乎还雕刻了些细花。
窦姀只一眼,便愣住了
弟弟送自己的生辰礼,竟和云筝这支如此相似!
难怪自己总觉得眼熟,原来云筝也戴过。
窦姀突然问云筝:“你这金钗是从何而得的?”
窦云筝本在闭目养神,听见这话立马睁开眼睛。
她瞥了窦姀,慢慢把金钗拨下来观赏,甚是自得地说:“我看你也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吧?告诉你也无妨,这是魏大娘子头回上门相中我时,给插上的金钗。自古两方男女嫁娶,便有这个习俗,都要这么做的。”
说罢,窦云筝又看了眼手上的钗子,叹道:“这出自世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若是寻常人家,恐也送不了这样好的。我与大姐、二姐能收得,你就未必收的了,毕竟你又不是爹爹的亲女儿。即便现在装可怜骗了爹爹又如何,野种就是野种,再怎么说也只是表姑娘。”
窦云筝本以为辱完她起码闷声掉眼泪,没想到窦姀却一句不说。
像是怔住了般,愣愣靠着木枕。
窦姀捂住胸口,忽然小小地喘气,仿佛受了巨大惊吓。她还记得窦平宴替她簪上时说过的话,什么极相配那本就不是能送给她的!
回到家后,天色已经深了。
云如珍叫几个姑娘在前院园子里放花神灯,祈福热闹热闹。
窦姀的衣裳不慎弄脏,放了一半花神灯后,便先离去更衣。
刚把一身新衣裳换好,就听到屋外一阵动静,像是有什么人跑过来,对着屋外一婆子说道:“你们琦哥儿衣裳全湿了,快带他换一身!”
这是个极为耳熟的年轻男子声音。
窦姀一听,急忙推开门,正见一人青衣长袍,跨坐在屋外的青苔石阶上。
她认出来了,有些欣喜,轻轻出声问道:“可是魏郎君?”
魏攸闻声,急忙转头,见她正站在屋檐月头下,眉眼如黛,含着笑意。他看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拍拍衣袖站起,忙笑说:“今日随家母来府上拜访,正巧碰上你们家琦哥儿贪玩落水,我便将他捞起,送到这儿先更衣,没想到你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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