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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想法已经向朕细细剖解过,朕认为是可以的。”朱厚熜没听张璧的建议,只是说道,“茂恭与公瑾、用修他们的消息还需三四日才过来,既然应德那边已经动了,便非平日里固守的粮饷军资消耗速度。这里面,有差额,但不大。现在已经到了太原,不妨一起想想办法,不让用修那边左支右绌。”
“差额不大?”张璧不理解,“陛下,那可是从甘肃到延绥,既在青海和贺兰山以西新设营寨,又有数百里边军出边墙。大战一起,粮草便不能断啊。”
“朕说不大,便是不大。”朱厚熜再次强调,“应德在用计,知道的人越少,便越有奇效。前些天得到他的奏请,朕便准了,然后也只是让公瑾他们商议一下,给朕一个答复。在保证宣大方向需要的前提下,看看还有多少余地可以用,需要多少时间转运到位。”
众人只能感受到皇帝对唐顺之的信重。
按原本计划,御驾到太原,就足够让衮必里克紧张。而西三边及太原镇,只用装模作样整军准备出征就行,实际上还是按平日里的粮饷计划来运作。
但唐顺之如今的做法,却让西线有了大战将起的可能。哪怕这回不打起来,粮草仅仅转运至边墙外数里,额外的负担都不算小。
这样的行为,弹劾他一个“贪功冒进”是十分正常的。偏偏唐顺之还直接得到了皇帝的肯定,而皇帝是在未经军务会议那边通盘考虑做出决定之前就先首肯了。
杨慎不跳脚才怪。
看他们不说话,朱厚熜又开口:“远水解不了尽渴。虽然差额不大,却最好便是就近筹措。不妨明说了,朕御驾太原,也在应德的考虑之内。启衅也罢,贪功也好,朕既然到了西北,便没有退却的道理,是也不是?应德此举,非为贪功,实为胁迫边区富户。覆巢之下无完卵,东西并进,朕御驾西北,臣民该不该为朕解忧、为自家富贵计?”
张璧长叹一声:“何必如此急切……”
“算不上急切。”朱厚熜再次强调,“当年,便是应德在宣大筹买国债,无非故技重施尔。而这一回,若拿回了河套,那里可比只守住宣大的收益大多了。沃野千里,鞑子只能用来牧马放羊。给到大明百姓手上,那便是塞上粮仓!一战绝了北患之后,自不可能将鞑子杀绝。将来那些松散的小部族身上,还有源源不绝的边市之利。”
杨博听明白了:“陛下是想让臣等在太原的这段时日,从山西、陕西办好这个复套国债的事?”
“没错。”朱厚熜笑道,“有这个基础。山西的这帮商人,当年就买过。他们的收获,是利息,是后来浙江市舶司下海的牌照,是云南边市的行商许可。而这一回,还会有河套将来的良田!收回来后,河套除了仍留一些草场蓄养战马,还应该能有大量汉民迁居开垦。这些事,要有人带头做。”
唐顺之不仅考虑着复套之后怎么守稳的经济基础和汉民人口数量基础,还要通过这一次的行动去拉扯衮必里克的注意力。
而当前,他确实迫切需要那个差额部分的粮食,且必须是精粮。
在固原,得到了皇帝答复的唐顺之现在将毛伯温、张经、费懋中、曾铣四人都喊到了这边来。
“如今三镇备好的烧饼、干米、炒面、肉干,各有多少?”
大明军伍之中,行军干粮有数种。若是路程不远,有穿孔烧饼,酥脆咸香。若相对远一点,有干米饭,热水再泡泡就能食用。而用面粉直接炒熟的炒面,更方便携带、不易坏。虽然口感差了很多,却很适宜粮食转运不易的时候远程行军。
听唐顺之问起这些,他们自然先把数目报上去。西三边一直在做着复套准备,对于这种将来出塞行军时需要的军粮,准备的数目比以前要多多了。
唐顺之听完就说道:“都集中起来,运到银川。”
四人闻声一震:“都运到银川?”
那是要干什么?让哪一支部队带着,去多远,用多久?
“对!”唐顺之断然道,“回去之后,暗中办这件事,同时再加紧准备新的干粮。不要愁粮食,先把已经备好的口粮大半制成干粮都行,马上能补充的。另外,还像之前说的一样,衮必里克的人马一过来,延绥那边就退回边墙以内。若他们再转攻宁夏方向,便再出去。”
张经若有所思。
毛伯温则看着张经,心想着他这个宁夏巡抚恐怕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毕竟唐顺之这次要从距离套虏大本营最近的宁夏那边做文章。
但这个文章具体是什么,唐顺之现在没说。
大家所知道的,就是唐顺之此前部署时强调的,延绥一线的边军要进进出出,把鄂尔多斯部的主力牵制在大河以南。
最后,唐顺之只说道:“今日交待完,我便要去镇远关。诸位,你们也来了边关三年余,此战若胜,便是台阁在前了,我们同心协力去办吧!”
唐顺之最年轻,可他最为意气风发。
而听到他还要去宁夏镇最北面的镇远关,他们知道这家伙要拼了。
当然,官位和韬略不谈,仅凭他那一身武艺,也有拼的本钱。
虽然战场之上箭矢可不讲道理。
……
毛乌素,在蒙语之中是“没有好水”的意思。
在黄河这个几字形大拐弯围起来的这片区域,曾经有过好山好水,但如今已经以沙地为主。千年前,赫连勃勃曾在这片区域的腹地修筑了统万城,现在这统万城就在大明延绥镇靖县北面不远的地方。
黄河的支流无定河古称朔水、奢延水,当年这里还绿树成荫时,没有毛乌素这个名字。现在,它流淌过毛乌素沙地的东南区域,划过一个弧形的河道之后从东南面汇入黄河。
而接到衮必里克的命令之后汇聚到无定河北面三条支流附近的鄂尔多斯部骑兵,现在只能让马匹啃食着这里为数不多的一些野草。
所幸现在还没入秋。
他们负责的,是攻击延绥镇靖边、横山方向出边墙的明军。
渡黄河是不容易的。从黄河北面的后套一带过来,一直就只能用浑脱的羊皮吹满了气扎紧,做成皮筏或者木筏,甚至于就这么捆在身上过来。
革囊渡江,多少年来,鄂尔多斯部就是这样慢慢在黄河南面休养生息不断壮大。
但现在他们也无所谓援军什么的,因为弘治年间拿到河套之后,鄂尔多斯万户的领主、右翼济农就一直是驻于此。要不然,明军何必苦守毛乌素以南?
将来,毛乌素沙地北面和东面的这片土地,甚至被命名为鄂尔多斯高原。
但现在,压力给到了衮必里克。
他最先知道的,是延绥的明军出了边墙,那毕竟就是距离他大帐不算太远、不用渡过黄河就能知道的事。
而后来,更西边的消息传了过来,贺兰山的西北面,汉人镇远关之外,他们竟然开始在那里设了营寨。
现在他的心理压力极大。
“济农,恐怕他们打的主意是从大河西面偷袭大河北面啊!要是大同的明军再从东面包围过去,夺了丰州滩,我们就要被困在大河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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