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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若那南明天子当真搞得宣府大同乱起来了呢?”
“那不是更好?若到时诸路大军齐头并进,谁比我土默特部更清楚大同宣府地势?这些年的草谷白打了?”
“可汗!可汗!”有人抢入了帐中,“那乌台一处牧场被烧了,一支族人几乎死绝。逃出来的人看到的旗帜,是那个李瑾!”
俺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里怒火炽盛。
“好胆!要打回去,给他们点教训!刚在私市说得好好的,又出尔反尔!”
俺答沉着脸:“到各族帐中私自交易的,是李瑾吗?去,分些马羊给那乌台!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汗!”
“闭嘴!”俺答制止了一个愤怒的部将,“不是之前都听到回报了吗?宣府那边调了很多兵到他们的西路和南路。给什么教训?杀几个人?要是想抢些粮食、奴隶、铁器,要不要深入大同?去年去了那么多人,结果又是什么?我都说了,他们想诱我们去打,激我们去打!如果只有我们土默特部,他们高兴,其他几个万户也会高兴!”
道理还是要讲的,他讲完就说道:“先记着这笔血账!汉人的皇帝在和我赌,我怎么能上当?现在他们自己人开始闹了,有的是假闹,有的是真闹。等下去,假的会变成真的!到那时,再一起算账!”
刚刚到达井坪的郭勋也听说了王宪弹劾他的消息,这下他也没多少心思清点井坪守御千户所的兵卒数量了,惊疑不定地跑到了朔州,找到了唐顺之和俞大猷。
“这到底怎么回事?王宪为什么要弹劾我?”
唐顺之看着他眨眼:“郭侯怕什么?”
郭勋很郁闷:难道这么几年,我的脑子还是不够用吗?我难道不是宣大战略知情的寥寥数人之一吗?为什么这种变化不先告诉我?武将活该被文臣瞒着吗?
你说我怕什么?再这么搞下去,我儿子要变成乡爵了。我老了不能动弹的时候,有人喂饭吗?
看着郭勋的表情,唐顺之这才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杨侍郎挨了廷杖的事,他和张文锦劝谏陛下的话都传了出来。刚刚才与志辅、赵先生聊过,看来是局势有了变化,陛下和杨总参他们落的新子。谁让郭侯又恰好在巡边,来不及告诉你?”
“……那弹劾我有什么用处?”郭勋想不明白。
唐顺之看了看俞大猷,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大同这边,真有战事靠不了卫所兵卒,只能靠寥寥数支精兵了。郭侯,你速回大同,就督着李副总兵练兵吧。烧荒只能烧一次,陛下这回必定申斥你。至于我,则要上章弹劾王督台督宪宣大这么久未有作为。大同分明屯田颇多、粮草充足,却连年请饷。郭侯不妨也把兵卒清点结果奏报陛下,弹劾王督台军务不察,兵卒久疏操练。”
郭勋张大了嘴巴:“你在胡说什么?那不是宣大大乱?”
“乱什么?无非你我三人争权罢了。再说,哪有督抚都兼粮饷之理?”
郭勋看了看俞大猷,觉得他太年轻。
于是他看向了赵本学:“赵先生?”
赵本学眼里异彩连连:“神仙打架,总有些凡人会遭殃的。宣大除非真的乱了,不然鞑子不会轻易上当。要乱而不败,只能真的有几支精兵为砥柱。”
唐顺之看着郭勋:“郭侯在北路,志辅在西路,王督台在宣府,本抚在怀来。郭侯忘了你点在怀来的三千精壮工匠?”
郭勋还是感到害怕:“宣大真乱了,可不止是土默特的鞑子会伺机而动。套虏,还有鞑子汗庭……”
“国战之势,那就即便是边镇拥私兵自重的边将也不得不拼命。一战之后,才是边镇清革积弊的良机。”
“投敌呢?若有人怯战惜命投敌呢?”
“郭侯恐怕不知道,你点兵出京后,军务会议和五府、兵部又呈了一批名单给陛下。我到宣大来,只是名单之中一人而已。”唐顺之凝视着他,“郭侯是大同总兵,只需管好大同军务,保大同不失。”
“……赵先生,要不你随我到大同吧。”
“不,我让燕然到郭侯府上。”唐顺之看着侯庵永,“不可急切,见我信,依令赞佐郭侯。”
侯庵永眼见大幕在拉开,跃跃欲试:“我方便出现在郭侯府上?”
唐顺之笑着说:“有何不可?很快,我与郭侯就是分别弹劾王督台的盟友了。”
还没彻底入夏,刚刚是五月,宣大上空出现了无形的阴云,雷声闷闷——宣大四巨头,除了宣府总兵傅铎,另外三巨头掐起来了。
正如赵本学所说:神仙打架,凡人害怕。
谁会遭殃?
左右都是赢
承天门外又一次廷杖后,京城百官除了石珤和现任礼部尚书“自称年老”而请致仕,没有其他人再给皇帝一点反应看看。
但宣大那边,王宪与郭勋、唐顺之这三员重臣用互相弹劾给了皇帝一记“闷棍”。
这是正式的、公开的弹章,不会瞒着人,走的是通政使司。
于是这京城的锅再次炸开了。
这件事,难得地在朝会上就吵了起来。
叩阙廷杖、消息传到宣大、那边的弹章再入京,等到这次朝会时,杨慎的屁股已经痊愈。
关于廷杖只是每人十杖、而且打完之后没人受重伤的事,朝野也有议论——或者陛下自知理亏,或者念着杨廷和的功劳,或者因为这次背后有国务殿、军务会议的双重影子。
这些猜测在朝会上清晰起来,又更加复杂起来。
屁股痊愈了的杨慎一点都没退让,再次大声劝谏:“王督台熟知边务,武定侯却是贪功急躁!去岁虽有朔州大捷,然妄自烧荒启衅,置宣大督抚为无物,此其罪一!以侯爵总大同将卒,不思慑服边将在先,冒失清点册籍使边将惶恐离心在后,此其罪二!不遵督抚节制,不能驭下同心,若有战事何以应对?假使大同有失,武定侯其罪难恕!”
满殿重臣里,杨慎正值壮年,一点都看不出来屁股刚挨过一顿打,中气十足地先喷了郭勋一阵,然后矛头又指向唐顺之:“宣宁五堡尚未筑成,大同北路边墙也多有破损,朔州大捷后大同将卒正宜足饷安其心、壮其志!当此之时,唐应德以新进之臣、弱冠年资,不思虚心用事、赞佐王督台,却以军械园、官厅水库事与边军争饷,与王督台争权,陛下任用非人!”
这一来,矛头又转向皇帝:“陛下执意于边镇重地修建军械园,王督台不得不分兵宣府西路、南路,以镇守怀来要地,宣府北面诸路空虚,何以慑敌?军械园和那大坝,要耗多少边粮、人力才能筑就?边墙和寨堡墩台尚无力整修加固,这军械园和大坝就算筑成了,也只是徒惹北虏觊觎。若其大举来寇,一战不利,更有掳掠军资巧匠、毁坝水淹京城之危!”
杨慎的目光是坚定的:“陛下乱命已使宣大平添祸事,臣奏请陛下收回成命!武定侯、靖边伯不宜再在宣大任事,军械园和官厅水库修不得!”
观点明确,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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