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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就是浩如烟淼的洪泽湖。
隔湖相望,洪泽湖的西边,便是位于泗州城北的大明祖陵。
朱厚熜站在这捍淮堰上,李鐩在旁边讲解:“相传这捍淮堰乃是汉末广陵郡太守陈登所筑,堰长三十余里。昔年司马懿为灭吴,曾在此屯田蓄粮,这捍淮堰又不断固筑。”
他知道皇帝还关心着什么事,因此凝重地说道:“黄河夺淮入海多年,泥沙不断淤积,这洪泽湖已高悬,捍淮堰乃重中之重。此堰若失,淮扬不存,运河断决!”
朱厚熜点了点头:“谁也不敢拿这里开玩笑,朕知道。回去吧,蒋冕他们也到了。”
是的,尽管水患很多,但谁也不敢拿这里开玩笑。
因为不远处就是大明祖陵。
淹了大明祖陵,谁负责?
新法富国是假,抄家富国是真?
朱厚熜驻跸在淮阴驿。
淮安既然是运河咽喉,南北来往之官何其多?
这淮阴驿现在是一驿两馆,位于运河西岸的,是陆驿;位于运河东岸淮安城西的,则是水驿。
运河西岸这边规模大一些。正厅五间、后厅五间、穿堂十三间、厢房十四间、马房十四间……这就住得下随驾的诸多核心人员了。
有黄锦在,自然不需要原来的驿臣在这里操心。
小小驿臣此刻也不敢在这里,没资格在这里。
驿站之外,蒋冕等人都先在皇华亭等候。这皇华亭又名接官亭,是专门恭迎来往官员的场所,大一点的驿站都有。
看到了黄锦出来,蒋冕率先迎上去:“黄公公向来可好?”
都是御书房中的老熟人了,黄锦客套一番之后就道:“陛下已然升坐,诸位前去陛见吧。”
紧挨着蒋冕往前走的,就是漕运总督藏凤与漕运总兵官马澄。而后,则是南直隶诸府知府。
至于南京诸部衙的官员,他们在南京等着便是。
朱厚熜见到了蒋冕。
在北京时,蒋冕虽然心思重,但养得很好。到南直隶这几个月,他看来苍老了一些,颇有风霜满面之意。
陛见之礼后,朱厚熜只说道:“让你们这些知府过来,一是见一见朕。二来,朕要亲口对你们说一说。朕此次南巡,为的是视灾。专程到淮安来一趟是耗费了些时日,但若是你们回去后能把赈灾之事做好,那便是值得的。”
风尘仆仆赶到这里,皇帝只有这一句话嘱咐他们。
蒋冕等他们齐声听命之后就保证道:“陛下忧虑百姓生计,实乃天下百姓之福。臣已多方督巡,诸府用命,今年旱灾,无人敢不用心!”
朱厚熜的眼睛从他们身上扫过,依次在几个人身上停顿了片刻。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徽州、池州、庐州、松江四府知府,可知罪?”
被点到名的四人身躯肉眼可见地抖了抖,然后跪了下来。
蒋冕当即说道:“昔日南京户部所行公文,臣随后便再传令各府不得妄动。徽州、池州、庐州、松江四府虚与委蛇,依旧大肆厘清税赋旧谬,官吏大谈清丈田土重造黄册之事。值此大旱之时,百姓惶然无措。若非西宁侯等前去弹压,四府已起民变!”
“……臣观广东新法颇有成效,心想新法势必推行,立功心切……”徽州知府楚元任跪在地上辩驳了一句,然后语气惭愧地说道,“臣惭愧,未能尽知新法精义,治事无方,以致酿此大祸。”
他先说出了口,另外三人也半是委屈半是惭愧地自辩着。
朱厚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的头颅。
其余知府虽然站着,但也低头斜瞥他们的头颅,心头狂跳。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皇帝沉默了十息之久。
是什么事,很清楚。当初刘镇元南下,一夜之间在浙江、南京抓了很多人。
孟春等人最终实打实的罪名,是谋逆。
而南京户部借着代为征调数省粮赋的名义发出的那道公文,蒋冕随后就传信南直隶各府先悉遵旧制,等朝廷安排便是。
只有这四府仍旧头铁,阳奉阴违。
现在他们表面上想成为新法先锋和干臣,皇帝会怎么处置?
已经有一句“可知罪?”
朱厚熜终于开了口:“朕记得,朕是数次晓谕天下过的。嘉靖五年前,新法只试行。如今加了山东一处试行,朕可有旨意下到其他省府县?朕还说过,阴阻新法视同谋逆。你们以热心新法为名,无旨妄行,不遵上命。这里站着的,跪着的,包括坐着的朕,哪一个是傻子?朕问你们的是可知罪,你们答的什么?”
“……臣冤枉……”楚元任继续说道,“臣实在只是想为陛下和朝廷分忧,以新法安民富国……”
朱厚熜轻笑了一声:“衡阳城已四面合围,逆贼弹指可破。你们是觉得朕会顾忌叛乱,还是会顾忌将来推行新法之时百官谨小慎微?朕既亲临,仍旧巧舌如簧,好胆色啊。”
崔元、蒋冕、杨潭、李鐩等人都脸色凝重。
楚元任也抬起了头看着朱厚熜,语气有些悲愤:“臣忠君用事,若说才干不足,臣惭愧不能辩。只是新法既然迟早要推行至诸省,臣先广宣新法精义,做好准备,实在不知罪在何处!”
一脸你可以说我投机幸进,但你不能说我不忠的样子。
朱厚熜眼睛看着的却是那些站着的知府、知州。
他们四人做的事情,在大明官场之中,确实称不上大罪。无非表现得想要投机新法以求幸进,太积极了一些。
查清以前税赋科则之中一些有错误的地方,提前宣传一下要清丈土地重造黄册和鱼鳞册,也并不算已经在妄自推行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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