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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下了那道圣旨,但他没想到输了。
于是不仅仅是驱逐葡萄牙人之后,应对某些有心人主动追究当初郭勋、陈金他们的“失地之责”了。
现在是真的需要胜利,要把这个局面破开!
汪鋐的血书,朱厚熜至今仍不敢全信,但他信大半——因为有见到拿到奏疏之后就命骆安去广东调查的密报。
沿海卫所之兵实际只有足额一二成,战备荒废,葡萄牙人盘踞屯门岛之后都已经堵在家门口收保护费了。
抢劫、杀人、掳掠妇孺贩卖到南洋……累累罪行,两广为什么视而不见?
市舶司收入锐减,就这么忍着?
这么多年报上来的那么多驱逐海寇小战斗,真的有打过?粮饷又去哪里了?
现在魏彬主动到了乾清宫门口跪着,朱厚熜眼神愈发冷漠。
“跪下!”
广州城中,臬司衙门的大牢里,镣铐缠身的汪鋐被王子言的一个亲兵踢中腿弯,无力地跪倒在铺了一点干草的牢房地上。
“汪鋐!”王子言坐在牢头搬进来的交椅上,沉着脸看着对面额角血痂又裂、神情淡漠的这个前部下,“你的座船是最后才回来的,大败而归、未先请罪也就罢了,你的军情奏报为何在第一批败军刚回水寨、你还没回来时就发出去了?没有上官署名用印,为求脱罪,你无所不用其极!”
汪鋐并不辩解什么。
“说!你的奏报里,究竟写了什么?”
汪鋐抬头看了看他,眼神中满是死志:“臬台命我以天朝堂堂大军,先礼而后兵,又要旬日内竟得全功。此战既然必败,我先把军情奏报写好,有何不可?我本没打算还能活着回来,是袁千户拼死回转营救,我才得以苟活。”
“我问你究竟写了什么!”王子言咬着牙,低声咆哮。
“此战何以必败,败后如何能胜而已。”
王子言阴沉地凝视着他,开口说道:“弗朗机人不过据一荒岛,舟船不过十。你海防道战船三十,兵卒近千,何以必败?”
汪鋐眼中露出悲色,随后对他讥讽地笑了笑:“那年弗朗机巨舰驶入珠江内河,炮声震动城廓,原来只有我的耳朵是好的,臬台耳背多年了?”
“大胆!”王子言亲兵顿时一脚踢在他胸腹。
汪鋐弓着身子,紧咬的牙关里渗出血迹,可他没有痛呼出声。
王子言眼神冷漠起来:“汪鋐,你苦读多年,好不容易爬到四品高位。如今虽然战败,然能亲率大军冲锋苦战,罪责也不致死。只是滋扰地方掳掠乡民以致激起民变,则是死罪了。你徽州的同乡客商,走广行商之时也没少借你堂堂按察副使的名头。”
汪鋐脸贴在地上盯着他。
“你畏罪自尽是意图留个忠勇之名,然罪证确凿,你之妻女虽然还居徽州婺源,也不免因罪充边。城中楼院,夷客如虎。合浦珠池,疍民常缺。这些,你都不在乎吗?”王子言冷漠地说出这些后续剧情,“至于败因,适逢夏秋之交,天时多变,海上风暴难测,那也是无可奈何。汪鋐,你的奏报究竟是怎么写的?”
汪鋐紧咬牙关,眼中都是恨意,看的却不是他。
王子言的脸再次深深沉下来,眼神中露出阴狠:“你当真是死不开口?身为本臬台麾下,你奉命出征,战报未经臬台衙门直走关隘,那道奏报毫不足取信!”
汪鋐把目光移了回来看着王子言,他的心底是沉痛的。
袁耀不明白,汪鋐此战若不能胜,那就已经必死了。
还是说他也明白,屯门岛既是他所守御的国土,他其实也已经身陷必死之局,所以不妨和他汪鋐一起死在战场。
好恨呐!
汪鋐缓缓翘起的嘴角挂着血迹,轻蔑地看着王子言:“那你怕什么?”
王子言勃然大怒:“用刑!”
幽深的大牢里,是一定要从汪鋐口中撬出那道军情奏报内容的广东按察副使。
不知道内容,如何决定后面怎么应对?
尽数遮掩?太难了。
总镇两广太监傅伦说,有两个锦衣卫百户上个月就带着几个旗校来到了广东,不知所踪。
抚宁侯朱麒已经给参预国策会议的武定侯郭勋去信了。
两广总督张臬说: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金本就是戴罪在职。
而新君初登大宝就赶走了礼部尚书、压着杨廷和的事迹如今也传到了两广。
现在,皇帝盯着两广。
王子言急不可耐地站起来冲过去捏住汪鋐的喉咙:“你还不招?”
“住手!”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王子言猛然回头,一袭飞鱼服映入眼帘,他瞳仁微缩。
随后,更刺目的明黄之色占据了他的视线。
“钦差广东屯门弗朗机战事督办、御书房行走张孚敬座下、锦衣卫岭南行走赵俊,奉命收押屯门海战钦犯汪鋐!”
那是刷上了金漆的一方印盒,盒子上刻着八个大字:钦命行走,如朕亲临!
王子言心头一寒,却只能先跪了下来:“臣广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王子言,叩问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刑讯罪臣,自有他因,王子言并不太担心这一点。
只是,钦差为什么来得这么快?这个锦衣卫岭南行走赵俊,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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