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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吃完了饭,是靳凛开的车回去,路上两个人相对无言,最后一班公交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车上也没有几个人,司机或许是赶着回家,开得飞快,因为天气冷,马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半路上还下起了雨,滴滴答答落在车上,后面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雨痕沿着玻璃往下,施然偏过头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刚才喝了点酒,胆子也比平时大多了,看着旁边车窗上映出来的靳凛的侧脸,浅笑了一下,眼神缱绻,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情感,丝丝缕缕像是藤蔓一样缠绕上了靳凛。

靳凛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并且,施然的眼神太过炽热,一改平日他内敛的模样,如果说平时靳凛能有时装作看不见,那么此刻靳凛再也无法忽视,他无奈地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转过头去,施然像是察觉到了,侧身刚好和靳凛的视线碰上,靳凛并未作声,眼神深沉。

施然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重新坐直了身体,手不自觉地抓起安全带,但也舍不得移开视线,他有些看不懂靳凛的眼神,像是在探究,路灯亮起,汽车启动,施然好像听到了极低的一声叹息,但雨声很快就盖过去了,“施然,你这样会让我分心的。”

施然之后没敢在乱瞟,安静地坐在车上,路过一家加油站的时候,靳凛下去加油,上车之后,却发现施然不太对劲,对方低垂着头,手紧抓着坐垫,甚至用力的发白,听到开车门的动静时身体轻颤。

“怎么了?”他关上车门,一瞬间雨声又被隔绝在外。

“没事,肠胃炎而已。”施然慢慢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真的吗?急性肠胃炎要及时去医院,我朋友就在这附近的医院,我送你过去看看。”靳凛一边说着一边调转方向盘,他其实算不上是热心肠的人,但施然看起来太虚弱了。

“不用了!我肠胃不好,经常这样,回去吃点药就好了。”施然急着拒绝,后来才察觉到自己唐突,声音低下来接着说,“谢谢,真的不用了。”

靳凛看施然态度坚决,也没有再继续勉强,只是默默地将车内空调打开了。

施然很感激对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难以启齿,他那个恶心的器官在今天又开始作怪,小腹隐痛,其实这点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比起手上的各种刀伤,无伤大雅,但是偏偏是在这里,在靳凛的车上,在他心爱的人面前,他还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流出体内,他死死咬紧嘴唇,令人作呕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该死的,为什么一定要是现在。

因为这个器官在平日并没有多大存在感,所以他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以至于现在他无所适从,原本美好的夜晚就要破灭。

他只想赶紧逃离,将自己肮脏的一面藏起来。

而好巧不巧,雨太大,就在他们距离小区一两公里的地方堵塞了,前面发生了交通事故,那里是个大交叉路路口,因为路面太滑两个车撞上了,不过好在人没多大事,这是靳凛从广播里听到的,而一旁的施然早已暇顾及这些,他感觉身下的液体比上一次多,黏腻的液体浸湿了内裤,实在令他恶心。

“靳凛,我,我想下车。”施然已经无法再待在这个地方,大脑混混沌沌,药呢,今天太着急也忘了吃药,明明车里开了空调,但是施然还是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手脚冰凉。

“这么大的雨,很疼吗?再等一会吧,前面已经在疏散了。”靳凛察觉到了施然的不对劲,解下安全带靠近施然,看着对方嘴唇都开始发白,开始紧张起来,皱了皱眉。

施然受惊似的弹起,往另一边侧去,他不想让靳凛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我,我很痛,想早点回去。”施然想解下安全带,但是手抖着好几次都无果,呼吸也变得急促。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咔哒。”安全带开了,靳凛这时离他很近,施然不敢抬头,他甚至能感受到靳凛身上的香水味和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施然。”靳凛解开了安全带之后并没有马上坐回去,而是低声叫了一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能感受到对方十分不稳定的情绪。

“嗯。”施然终于抬头了,声音带了哭腔,老天爷一定要这样对他吗?

靳凛看清了,对方眼睛湿润,那里面包含的情绪太多,痛苦,害怕,惊慌失措,靳凛呼吸一滞,他也少有的慌了神,但这一定不是施然所说的肠胃炎引起的,以他的观察,施然不是一个会因为生理疼痛就这样。

“靳凛,我好痛啊。”不是生理上的痛,而是心里的痛,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待他,他做错了什么要遭受父母的无视和辱骂,遭受读书时期同学的恶意,遭受别人恶意的揣测,他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无端在路上遭人暴打,原因竟是他让人看起来就讨厌,假装清高。

这些一切,他默默忍受了这么久,难道就因为他不会说,他就应该承受这些吗?

说完这句话,他就拿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跑了下去,他不敢再说下去,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畸形的器官,还是那灰暗的过往。

“施然!”看着对方踉跄着往前方跑去,靳凛喊了一声,但对方没有理会,反而跑得更快了,大雨还在下,没一会就将施然身上淋得湿透,现在外面也就十几度的天气,施然的外套还在后座,现在就只一件单薄的毛衣,贴在他瘦削的身上,不少人都打开车窗看着这个莫名奇妙的男人。

靳凛暗骂了一声,转过身准备去拿伞,忽然动作顿了一下,施然的座椅上有着暗红色的血迹,其实不明显,靳凛的副驾基本上没什么人坐,再联想到施然奇怪的反应,靳凛不由得心生疑惑。

靳凛看着还在堵的车辆,一咬牙跑了下去。

施然并没能跑多远,靳凛赶上的时候,施然正麻木的站在一辆车面前,司机是一位暴躁的男性,指着鼻子骂施然不长眼睛。

靳凛默默将施然拉到自己身旁,将雨伞往那边倾斜,先是仔细的看了对方没有擦伤,然后冷着脸冲那个司机说,“骂够了没有?”

靳凛看了一眼司机车子,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

对方看靳凛一脸严肃,靳凛的气场很强,之前是看着施然默不作声才将堵车的怒气也撒在他身上,这会来了人,也不吭气了。

雨还在下,靳凛回头看到失魂落魄的施然,没在和司机过多纠缠,拉着施然的手往回走去,施然没有挣扎,对方的手冷的和冰块一样,雨伞遮不住两个成年人,没一会靳凛的身上也湿了一大半。

再次回到车上时,施然才像是回过神来,看着靳凛带着怒气将外套脱下,扔到后座,他张了张嘴唇,“对不起。”

靳凛这才看了施然一眼,依旧沉着脸,“把毛衣脱了。”

施然低头一看,毛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这下才感觉到冷。

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长袖,也湿了,透出施然纤细的腰。

衣服都被靳凛扔到了后座,也不管会不会打湿后座,他鲜有这么生气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情绪不外露的,但是施然总是能让他的情绪起伏。

靳凛又将空调温度调高了点,车辆开始移动,靳凛呼了一口气,开了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

“对不起。”施然看着靳凛身上湿了的衬衫和凌乱的头发,他懊悔极了。

“不要老是说对不起,我不想听。”靳凛快速的开过了红路灯,车子疾驰而过,掀起地上飞溅浪花。

施然更加无所适从,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像个机器人一样呆坐在座椅上。

在快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靳凛看了一眼座椅上冷得发抖的施然,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和我说,今天到底为什么?”

“我”,施然心跳加速的无法抑制,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嘴巴像是被胶水封住了,心沉坠的像是灌满了铅,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算了,我不勉强你。”自那之后,靳凛没在问。

静默。

空气都好像停滞了。

直到下车的时候,施然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绷带已经被水泡的松散了,粗糙的纱布磨得伤口皮肤生疼,他随意的扯紧了些,眼神紧紧跟着靳凛。

“衣服,明天我拿去干洗吧。”他看到靳凛准备下车,想起来被扔在后座的衣服。

“不用了,我明天叫阿姨处理。”靳凛头从在车上就开始疼,不知道是不是吹的,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让他心力交瘁,这车明天要送去店里,看来要换一辆车了,说完就下了车。

施然愣了一瞬,只好跟了上去。

施然一直跟在靳凛后面,不敢再说话惹人厌烦,他裤脚全湿透了,一脚一个水印。

到了门口,靳凛拿出钥匙,扭头看了一眼施然,施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着头,对方比自己矮,低头看到的是对方洁白的脖颈和被衣服勾勒出来的明显的锁骨。

“还跟着我干什么?”靳凛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又被点燃,故意恶劣问道。

“我”,施然绞劲脑汁,他知道自己应该识趣乖乖的滚回自己家,但是他害怕,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绷带,他胡扯一个理由,“我家里没有干净的绷带了,能不能去你家换一下,我换了马上就走。”语气着急。

靳凛盯着看了一会儿,说到后面施然自己明显都底气不足。

“施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靳凛往后站了一点,身上的衣服在车上烘的半干,此时楼道的风一吹来,冰冷的衣服就贴在了身上。

施然嘴唇被冻得发白,脑子也不太清醒,再一抬头,面前的门已经关上了。

施然不知道自己在门口靠了多久,直到后半夜身体冻得僵硬,小腹的疼痛愈演愈烈,无法忽视的时候,才混混沌沌的去小区便利店买了卫生巾,被员工用狐疑的眼光看了好久,研究了好半天,忍着恶心按照网上说的把卫生巾用上了。

那条裤子被他丢进了垃圾桶,又自我厌弃的用冷水洗了好久的手,手指冻得没有知觉。

折腾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要命的男人,他自嘲的冷笑,眼里全是血丝,看着瘆人。

也难怪自己总是没人爱,怪物一个,谁受得了?

就这样不盖被子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浑身发烫,四肢发软,嗓子和刀刮一样,咽口水都费劲,施然在穿衣服都没力气的时候后知后觉,他应该是发烧了。

外面天刚亮,冬季的天空总是笼罩在一片灰色中,雾蒙蒙的,雨已经小多了。

施然给四月喂完了粮食之后,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估摸着这个点靳凛该出门的时候,硬撑着走了出去。

靳凛是隔了一会才出来的,比平时晚,施然搓了搓手,硬扯出一个笑容,迎上去。

“早啊。”施然极力克制自己说话时的不自然,佯装没有发生过昨天的事情。

施然发现靳凛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脸色疲倦,身上还有残余的烟味,靳凛扫了一眼施然,他以为听不到对方的回答了,但是靳凛经过他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模糊的一声嗯。

施然连忙跟上去,脚步都是虚浮的,走两步就有点喘,进了电梯之后,虚虚靠在电梯口。

听到“叮”的一声电梯开门声之后,施然抬起脚出去,头一晕,差点稳不住脚,连忙扶住了旁边。

“怎么回事?”靳凛还在电梯口等着,看着施然像是要晕倒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问了。

“没事。”说着没事,但施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呼吸都难受,更别提好好走路,就在施然往前走了没两步的时候,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自己,是熟悉的须后水味道。

施然往右看去,靳凛不动声色,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冷到了,他系了条围巾,灰白色的暗格,很适合他的气质,将他衬的温柔了些。

施然打起精神,由心的笑了,说了句谢谢,一发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不行,嗓子的剧痛一点都没减轻。

靳凛今天开的另一辆车,一上车施然就困倦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靳凛开车好像比平时还要稳。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次感冒来势汹汹,很少在别人车上能放松睡着的他也抵不过身体的本能,所以直到他幽幽转醒睁眼时,发现他们正在停车,并不是公司附近。

靳凛扭头看他醒了,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小林,我今天早上有点事,你记得把文件整理好,发邮箱给我。”又吩咐了几句。

“我会晚点到,会议时间重新安排一下。”说完这句,靳凛就放下了手机。

施然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到的是医院,外面行人匆匆而过,门口还有卖早餐的小贩,搓着手看来去的行人。

再一想,什么事情都清楚了,靳凛为了他推了早上的会议,还专门送他来医院,施然晕乎乎的脑袋现在清醒多了了,从来没有像靳凛这样对他过,都是避之不及,他好几次想开口,但是话却哽住了。

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施然以为自己只需要拿个药就行了,但是医生量了体温之后强烈要求他办理住院,烧到了397,难怪他昏昏沉沉,施然好多次想让靳凛回公司,但是靳凛要么是在和医生说话,要么是忙着给他操心办理住院,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头吊上了点滴之后,那边靳凛也回来了,靳凛身高腿长,外貌突出,连吊水的护士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再瞅瞅躺在病床上的施然,语气不自觉流露出羡慕,“你朋友对你可真好。”

施然是靠在病床上的,自打靳凛进门他的眼神就没从靳凛身上移开过,听到这话后,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靳凛倒是没什么反应,拿着一堆的单据在看。

病房有三四个床位,施然在靠窗的位置,旁边还有个床铺没人,还有个供家属休息的凳子,施然撑起身体,坐直起来,费力地去够那个凳子,却又扯到了挂着的吊瓶的那只手,但他没管,讨好地对靳凛笑了笑,“你坐着,累半天了。”

靳凛先是扫了一眼晃荡的吊瓶,才慢慢地走进,把凳子往后拉了些,坐下了。

即使再迟钝,施然也发现靳凛对自己变得生疏了,不是那种两人初次见面的生疏,而是刻意的疏远,像是有意的躲避。

施然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僵局,绞劲脑汁却找不到什么话题,他突然发现他对靳凛并不了解,大多是从外界得知,而自己和靳凛的私下聊天却很少,他的家庭或者他的往事,他都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候,病房进来了一个医生,气质温和,径直走向了靳凛,向施然点了点头,施然想起来这就是上次碰到的和靳凛一起的那个医生,靳凛放下了手机,两个人就从病房出去了。

楼梯间。

靳凛靠在墙壁上,从兜里拿了包烟出来,看到对面的好友盯着自己,把烟揣了回去。

“说说吧,怎么回事?”看着靳凛满脸的疲态,徐浩率先开了口,靳凛在手机上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在医院,问他在不在,结果当他看到消息回过去时,那头却没有动静了。刚才才联系上,所以他刚查完房就来找靳凛了。

“朋友,发烧了,我送过来,顺便看看你。”靳凛说的理由充分,但徐浩可没那么好糊弄,他和靳凛认识对方那么些年,怎么说也比较了解,靳凛沉着冷静,为人和善,但和他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靳凛有时对别人的好仅仅只是出于礼貌,出于他的家庭教育,而并非他的本意,边界感很强,也就是熟了之后才会和你说些事。

但靳凛对病床上那个男人,明显超出了靳凛对待普通朋友的态度。

“得,你少拿那套搪塞我,我看得出来,上次就有点不对劲,他,对你有意思吧。”徐浩比较大大咧咧,有话直说。

靳凛沉默了。

“我也不多说啥,但是吧,他手上那伤,你应该瞧见了吧。”徐浩是个医生,对于病人的状况,他比一般人要敏锐。

靳凛看着徐浩,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烦躁的表情快要掩饰不住。

他看到了,并非是有意的,施然上车没多久睡着了,他是担心施然,对方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红,还不自觉地去扯手上的绷带,绷带一看就没换过,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淋了雨发炎,绷带下露出来的皮肤红肿起来,靳凛不得已去制止施然的动作。

但就当靳凛拉开他手的时候,因为袖口没系,施然手上的袖子滑了下去,布满伤痕的胳膊就这样映入眼帘,一刀刀触目惊心,有的已经早已愈合,成了疤痕,有的却刚结痂,狰狞地布在洁白的胳膊上,昭示着这具身体主人的病态和疯狂。

他是震惊的,他能察觉出来施然的状态不太好,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同时,震惊之余,还有心疼,到底是经历着多大的痛苦,才会用这种方式去发泄自己。

他自己都有点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之前他的生活很平静,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他也没想过要恋爱,但是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频繁闯入他的生活,让他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泛起涟漪,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所以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他克制自己,尽量的减少和对方的接触。

“我心里有数。”靳凛呼了口气,极力压下心头的烦躁。

看样子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

“行,那不说了,但是他烫伤的那个手,不能这样不管,这么大人了,怎么能拿身体开玩笑。”徐浩当医生当习惯了,说话不自觉就用上对付病患那套。

原来,他说徐浩怎么会看到,心里松了口气,脸色比之前好点了。

“知道了。”靳凛拍了拍对方的肩,抬脚往上走去。

徐浩看着靳凛的背影,跟了上去,“晚上一起吃顿饭。”

靳凛回了句好,步伐匆忙的往病房走去。

徐浩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施然在病房待了两天就出院了,其实还没好完,但是施然坚决要求出院,医生也拗不过,只能放这个还虚弱的男人回去。

出院的那天天空下着下雨,他没带伞,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去,蒙蒙细雨落在肩头,慢慢浸湿了外套,外套是前三天晚上落在靳凛车上的那一件,是那个徐医生转交给他的,至于靳凛,并没有露面,追问起来原因,徐医生避而不谈,关心了两句就离开了。

外套还弥留着淡淡的香气,其实两天了,已经淡的几乎闻不到,也许是心理作用,施然就是觉得上面有着靳凛的气味,令他安心,因此隔壁床位总是能看到他晚上紧紧抱着外套而眠,像抱着什么宝物一般,不肯撒手。

有一次护士不小心碰掉,施然还差点对女护士发火,因此旁边几个床位的人认为他性格古怪,那之后也不再主动和他交谈,这倒是合了施然的意,他嫌旁人聒噪。

靳凛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在医院出现了,施然试着发了了两条信息过去,都如同石沉大海,施然不明所以,明明那天,一切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天靳凛从外面回来,仔细交代了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就静静坐了一会,后来来了个电话,靳凛是出去接的,没多久就离开了,临走前还嘱咐自己要去换手上的纱布。

施然当时正在换法,在又一次咬伤靳凛的嘴唇之后,靳凛无奈地笑了一声,“张嘴。”像哄孩子一样。

他听话的张了嘴,而后灵活的舌头钻了进来,席卷了他整个口腔,嘴里酥酥麻麻,连带着指尖都是酥的,身体不知足地叫嚣着想要更多。

气息越来越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灼热异常。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锢着施然的那只手移到了他的背后,施然只穿了一件t恤,于是被轻而易举地就撩开了衣服,靳凛的手上有茧,拂过皮肤的时候让他忍不住颤栗,背上的触感太陌生了,痒,痒到了他的骨头缝里,让他心甘情愿溺死在这一刻。

靳凛的手掌很大,手掌摩挲着施然的背脊,施然因为瘦,所以骨骼纹路能清晰地感受到。

施然控制不住地轻喘,发出声音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平日解决欲望也总是草草了事,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吻,就能让他失了魂。

施然能感受到靳凛用了力,滚烫的呼吸声将这个沙发围住,但过了一会儿,靳凛顿了一下,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欲望,慢慢将手从衣服里拿出,放在了施然的腰侧。

施然茫然地睁开迷蒙的双眼,呼吸还是喘的,眼睛带着雾气般,额前的头发杂乱散在眼前,嘴唇被津液染的红艳,靳凛喉头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生生咽下去了。

明明两人还是如此亲密的姿势,对方的嘴唇近在咫尺,静默中,难以言说的氛围萦绕在二人周边。

施然感觉靳凛环着自己的手臂有些僵硬,脸上呈现出复杂的表情。

后悔了吗?也是,靳凛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自己勾引了对方,对方克制不住,现在,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吧。

思及此,心脏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一般,疼的他鼻腔一窒,眼睛迅速地红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立马移开了目光,但他紧咬的嘴唇和小心翼翼闪躲的动作,无不在彰显着他的难过。

施然低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颤抖着意图靳凛身上下来,而当他的手撑着后面的沙发靠垫准备下去时,脚掌传来温热的舌头舔舐的触感,他一惊,忙的回头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狗狗已经醒了。

他以前在家时,狗狗就有这样的动作。

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十分难堪,仿佛自己小丑一样的模样,被看了个干净。

他缩回脚,想要制止狗狗别闹,张嘴,喉咙却像是梗住,只字难言。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还伴随着规律的震动声,从他们身侧压住的沙发垫下传来。

那不是他的手机铃声,施然先反应过来,“有人找,找你。”声音闷闷的。

随即,迅速地从靳凛身上爬起,看到靳凛被揉的皱巴巴的衬衫时,脸又开始发烫,他不敢和靳凛对视,他是个胆小鬼,他怕,怕的要命,他怕看到靳凛后悔的表情,也害怕听到任何解释。

解释什么呢,这个荒唐的吻。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这是他的惯用手段,在事情发生时,悄无声息地躲起来,在一旁自我疗伤,催眠自己,没有事。

就像年少时的无数个日夜那样,满腹委屈和沾湿枕套的泪水无人知晓,翌日清晨,便一切从头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起身时,他感觉到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动作很轻,他不敢回头确认,只能匆匆起身。

施然去了浴室,独立封闭的空间让他暂时有了能喘息的空间,但一进门,他的伪装就瓦解,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洗漱台上,用最后的力气将水龙头打开,哗啦的水声将外界的动静隔绝在外。

他深深地喘息着,想要把体内的浊气呼出去,慌乱间似乎碰掉了架子上的东西,东西哗啦啦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上。

靳凛瘫坐在沙发上,脑海里萦绕着刚才的种种,平时冷静的他再也无法维持,烦躁的表情罕见出现在他脸上。

耳边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眼神不耐,深呼一口气,将心中的郁气压了下去,将响个不停的手机拿了过来,是他的母亲。

“喂,妈。”他强打精神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听出来靳凛的的状态不对,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就是最近事情比较多,累了。”靳凛说话间忽然听到浴室传来的声响,猛地站了起来,就欲往那边走去。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大多是问候,他心思没在上面,只应付的答应着。

狗狗还在门外帕拉着哼哼唧唧,刚才施然太匆忙,等到狗狗反应过来时,门已经被关上,它不会说话,只能用它的爪子一次又一次地吧啦门缝,想要找到自己的主人。

忽然,靳凛的脚步顿住了。

“妈,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啊,我说,你爸刚好来这边出差,他也好久没看你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等会给你打电话。”或许是快要见面了,那头的人倒也没生气,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来我这里?”靳凛整个人被定住,瞥了一眼浴室,又问了一遍。

得到肯定答案的他匆匆挂了电话,急忙往浴室走去,连扯散的衬衫纽扣都来不及管。

“施然,施然,你没事吧。”靳凛急切地问着。

“施然,你先开开门好不好,听我说。”靳凛何曾如此失态,他向来是矜贵的,骄傲的,淡然的,此时此刻,这些都烟消云散。

里面只有水声,隔着磨砂玻璃门,他看不真切,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靳凛忽然想到施然手上的疤痕,巨大的恐慌迅速淹没了他,他再也顾不上别的,用力地拍打着门,“施然,你开门,你听话,不要做傻事!”

狗狗也心有灵犀地开始叫,试图叫回自己的主人。

里面依旧出了水声,没有其他声响。

靳凛忙回去找厕所的钥匙,不料越忙越乱,将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一遍,仍然无果。

就在靳凛急的打算报警的时候,门开了。

“我没事。”施然的脸色惨白,哪里还有刚才的神色,头发和衣服上都溅了水,眼眶深红,即使被洗过好几遍依旧看得出。

霎时间,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靳凛头一次感到深深的后悔和懊恼,心脏像是被人拧住一样。

施然瞥见靳凛放在身侧的那只手,不知道是不是又伤到了,刚才消下去的淤青再次呈现,范围扩大了很多。

“手…”,施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紧而有力的拥抱止住了,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

耳边是靳凛嘶哑的声音。

施然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口传来了,随着密码开锁,别人进门的声音。

施然率先反应过来,浴室和客厅之间隔了一个吧台,靳凛会在那里喝酒,所以并看不见是谁进了屋,施然回过神,紧张地低声对靳凛喊道,“靳凛,有人进来了,不会是小偷吧!”

靳凛这才放开施然,呼吸还未平静,平日里淡然的脸色也有了一丝慌张,他快速往客厅方向看了一眼,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解释道,“你别怕,是我爸妈,顺道来看我,不会待太久的。”

谁料到施然听完惨白的脸变得灰白,六神无主地话都说不出,“那,那,我。”

“我过去招呼一下…”,靳凛思考了两秒,安抚性地拍了拍施然的肩膀,“你先在浴室待一下,这里没客房,他们不会住这里的。”靳凛话未说完,就听见脚步声离离这边越来越近。

“咦,灯亮着,怎么人不见啊?”靳凛母亲走在前面,环顾四周,看到沙发上杂乱的痕迹默不作声,自己儿子向来爱整洁,手机在沙发上,人却不在。

“靳凛?”隔着吧台,靳凛母亲望着那边浴室亮着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靳凛父亲身着西装,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即使年纪大了,也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身材依旧保养得当,他坐到了另一边沙发上,皱着眉看着对面沙发上杂乱的样子。

过了一会,靳凛从浴室里出来了,手里拿着干毛巾擦拭着头发,身上衬衫没来得及换,即使整理过后依旧看得出之前被蹂躏的痕迹。

他拖着拖鞋,慢慢从吧台后走出来,“爸,妈,你们来了。”

“哎,叫你几声都不见答应,你干嘛去了。”靳凛妈妈率先应答,她妆容精致,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忧愁,相较于同龄人,显得年轻的多。

他爸看了一眼,低低嗯了一声。

“我在浴室,没听见。”靳凛边说着将毛巾搭在肩上,走过去将沙发上整理好。

许久未见靳凛,他母亲显得高兴的多,脸上笑着,“公司事情多,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黑眼圈都变重了。”

靳凛闻言放松了点,“没事,只是昨天睡的不太好。”

“咦,你什么时候养狗了。”靳凛母亲惊讶地望向靳凛身后跟着的那条金毛,兴许是它安静,刚才两人说话间居然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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