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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平潭飞快地打下:“这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困住我的巨大监狱。”

那头「ner」几乎是同时发来信息:难道这世界对你来说就是监狱?

这让郝平潭又多了一点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洋洋洒洒」:对,所以你告诉我,人的出生怎么不是原罪?

在这该死的社会生存,谁不曾有过坐牢的感受?谁没有被他人伤害过?人人都在犯罪,却不是人人平等,所以郝平潭不认为“他”能说服自己,等着看“他”哑口无言输掉辩论。

谁知屏幕那边的人问了他一个直击心灵问题。

「ner」:既然出生是原罪的话,那个弱智母亲只是不小心杀了一个有罪之人,你在愤怒什么?

郝平潭的精神瞬间被“他”击穿出一个不小的口子,他几乎要握碎手里的设备,手指牢牢地扒在屏幕边缘,掌心的汗渗出,紧接着试图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却一个字也无法打出。

这种被狠狠攻击却又无法立刻展开反击的情绪让他变得异常愤怒,做了几组深呼吸后,他发现自己完全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洋洋洒洒」:所以你认为只有无罪的人才能被人伤害?母亲不小心淹死婴儿,精神病不小心杀了路人,懵懂的青少年伤害了同学,他们伤害别人的行为,本质上和受害者有绝对的关系么?

加害者之所以成为加害者,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受害者,而是因为加害者的自我控制过于孱弱。

「洋洋洒洒」:我愤怒的,恰恰是人们对“不小心”的罪,太不重视。

谁知对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ner」:既然出生有原罪,世界是个巨大的监狱,那每个人都已然为自己的原罪赎过罪了。

「ner」:你认为笨就是罪,不经意的、无法控制的笨也会犯下大错,笨不应该和罪分开看是吗?

「洋洋洒洒」:的确。

「ner」:那对你来说,你刚才犯了好大的罪。

郝平潭被她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发了一个问号。

「ner」:我是女的。

此刻的郝平潭深刻意识到,这个对手能言善辩的能力还有逻辑思维的水平与他从前遇见的网友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因为按照他刚才说的逻辑,笨就是罪,罪就是笨。那么一开始就妄加判断「ner」是男性的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笨蛋,完全掉进了自己设置的陷阱里。只可惜她遇见的是郝平潭,不在意俗世的道德观,也没有沉重的道德包袱。

「洋洋洒洒」:我承认哦,刚才我的自以为是是一种犯罪。但是你看,这恰好证实了我的话,每个人生来带有原罪,不经意的自大和猜测,也会伤害到别人。

「洋洋洒洒」:s~o~r~r~y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招不止她会,绝地反击的快感让郝平潭的肾上腺素飙升,掌心出汗得比刚才更加厉害,但这次是因为刺激和痛快。

但是屏幕那头的人好似完全不在意他的诡辩,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般回答。

「ner」:可是怎么办,我完全没有被你伤害到,我认为你的傲慢、自大和偏见都是人类常见的性格特征之一罢了,你我都是笨人,在我的世界里没有这样一座虚无的监狱,会将没伤害到谁的你收监在此。

「ner」:也许是因为我像每个普通人一样蠢笨。

「ner」:可是我的法典告诉我,笨的人会犯罪,但不能将每个笨蛋都看做有罪之人。

「ner」:我不想判定任何人在我的世界里坐牢。

「ner」:不然人人有罪,人人罪有应得,人人在我眼中都该死。

接着更是学会了郝平潭的阴阳怪气,学着他回复了一句:s~o~r~r~y,我的世界容不下他人。

郝平潭怒极反笑。

本来想就着每个人不同的道德标准继续往下聊,却没想到对方好似厌倦了他的纠缠,紧接着又匆匆发来一句“不要再和我争辩了,试图说服一个和你观点不同的人太笨太蠢,请你克制自己旺盛的犯罪欲望”后就匆匆下线。

一直到孙乐理来找他,郝平潭才把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跟老孙狠狠地吐槽了这个难缠又擅长辩论的网友,从此也将「ner」这个网名牢牢地记在心间。

接下来的相识过程就是你来我往。

哪怕对方后面再也没有招惹过他,但是小心眼的郝平潭才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有趣的敌人,时不时地将一些有趣的新闻和文章在私聊的频道里转发到她的账号上。

偶尔她回答的很及时,偶尔她回复的很缓慢。

两个人在针锋相对的同时也都认可对方的有趣。聊着聊着甚至还有了点惺惺相惜的味道,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所以只知道表象的孙乐理并不清楚内情,一直以为他与「ner」是水火不容,针尖对麦芒。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对郝平潭来说是多么巨大的刺激和诱惑。

当然郝平潭也从未打算细说,因为「ner」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他往里面扔了什么进去,从没探到过洞底的深度。

对未知全貌的人和事保持沉默和警惕,这算是动物本能的生理反应。但是人类永不消磨的除了性欲,还有旺盛的好奇心。潘多拉的盒子摆在面前,他相信无人能抗拒住诱惑,哪怕世界会毁于此时此地。

想到这里的郝平潭不免想更加了解她一些。

于是破天荒地主动问网友要了联络方式,幸好「ner」给的爽快,不光是为了方便联络,也因为两个人很快就要赤裸相见。

加上wechat后打的第一声招呼,就很有郝平潭的风格。

郝:你和麦克斯做了多久。

主打的就是直接、任性,不受羞耻感的束缚。

甄:……

甄:大概……3小时?

郝:啧,狗东西。

三小时的爱只剪出了十几分钟的小视频,还流传了出去,郝平潭更加认定麦克斯这人是真的没劲。

甄:我就当你是在骂麦克斯了。

郝:麦克斯滋味怎么样?

甄:……

甄:他又不是牛排,没被腌过。

自然甄称心也从没想过用不同的滋味将人概括。

郝:那他哪一点吸引你。

甄:嗯……屁股翘,长得帅,有肌肉,活好。

啧啧两声,郝平潭对如此俗气的吸引准则表示不屑,但还是“不经意”地挪到了全身镜前,悄悄转过身去观察起自己的身子。直到“客观”、“公正”地认为自己的身材也很不错,这才得意地回上一句。

郝:我也有。

甄:好的。

见话题即将终结,郝平潭又问起了实际的问题。

郝:你定好酒店了?

甄:没,可以去了再定。

郝:为什么啊?

甄:方便你见了真人后悔,减少不必要的金钱损失。

对她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小气鬼”的标签,郝平潭二话不说转了2000过去。

郝:收着,不差钱。

殊不知这番财大气粗的举动差点让向来淡定的甄称心从沙发上滚落下来。

甄:……那什么,我真的不是出来卖的。

郝:我知道啊,就是让你不要担心钱,我出。

甄:……

甄:这种金钱交易,我们不熟的时候还是先放在一边,到时候你不要管,我来定酒店。

不常见的举动倒是让甄称心对这名有趣的网友有了许多的猜测。毕竟掏钱掏得这么爽快,不是有钱的富二代出来找乐子,就是想要割腰子的人贩子,亦或者是染了病的茅坑。

她试探道:不过约会之前需要去三甲医院做个体检。

甄:你同意么。

毕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郝平潭完全没有想到这层,不由赞叹对方还挺细心周到。

郝:sure,检查了发给你。

但他也更直观地意识到这次是来真的,于是旁敲侧击。

郝:你对床伴有什么要求吗?

甄称心被问得一愣,以为他是在担忧自己的容貌不像他说的那般“包人满意”,怕被退货,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甄:没有,我只是颜控,只要长得好看,没有性病,身材好,再让我有兴趣的话,没其他要求了。

这次轮到郝平潭无语了。

郝:……

郝:那你的要求还真是“低”。

该说不说,两人在某些奇怪的点上总有些难以言喻的默契,比如都认识不到有时自己的话多么让人无语,又比如意识不到自己的“有点挑剔”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挑剔”。

要是孙乐理知道他们俩的对话内容,估计会皱着眉头感叹一句:得,隐藏在地球上的一个外星人,遇见了另一个外星人。

夜已深。

甄称心的精力有限,她看了眼表,时间已然到了凌晨一点,离两个人约定的周六只剩下一天,是骡子是马,后天自然就能分辨。

于是她礼貌地与对方道别。

甄:我要睡了,后天见。

郝平潭笑笑,回复道:后天见。

坐在酒店大堂,郝平潭难得地有些紧张。他坐在角落里左顾右盼,直到确定自己并不引人注意,这才放下心将口罩稍稍往下拉,低头确认时间还早便找孙乐理这家伙侃大山。

郝:老孙老孙,我胃疼。

孙乐理嚼着手中的麻辣鸡翅,满手油的不好打字,于是用小拇指节摁住屏幕上的语音键,语音转文字说到:“胃疼就吃药。”

心中想的却是:老潭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对着他装弱喊疼,指不定有什么损招。

郝平潭收到他的消息立刻回复到:“啧啧,这个世道怎么了,像我这种三好青年,有个疼啊痛啊的竟然无人关心,我对这个冷漠的社会真的太失望了。”

一番组合技下来孙乐理心里跟明镜似的,确认此人要作。于是敷衍地将脱骨鸡肉含在嘴中,甩下满是红油的手套丢到垃圾桶里,也顾不上手干不干净,字打得手快出了残影。

孙:别啊,您说,您怎么胃疼了,要不我给您点个麻辣鸡翅冷静冷静,一个止疼,两个见效,三个咱们胃不要。

郝平潭这才知道他大好的周末时光竟然躲在家里啃鸡翅,啧啧两声后回复中便带着哂笑。

郝:哎呀,老孙你胃口真好,真的。

郝:不像我,现在在这等人等的胃疼,充分体会到了饭吃不下的味道。

孙乐理对他的调侃视而不见,耿直地回问:“老潭你等谁呢,不吃饭可怎么得了?”

要知道郝平潭这人平日自爱得很,两人约饭回回都是踩着表才出门,更别提要让他饿着肚子等别人,孙乐理不由得摸摸脑袋,开始回想今早的太阳到底是从哪边升。

郝平潭略微得意:“还能等谁。”说罢快速抓拍了一张酒店大堂的照片,点击发送。

孙乐理看完暗暗咋舌:“我去,你们知识分子效率够快啊,一天都不耽误。”

接着话头一转,“这人都没到,你就变得不像你了,老潭,你说你这可怎么得了。”

郝平潭哪能被他压住话头,淡然回复:“没办法,怕后登场的话美貌威力太大,总不能让别人只注意到我是个美人,却不知道我还是个有礼貌的人。”

毕竟在约会过程中稍微提前一些时间抵达,不仅能提前占据有利的地理位置,还能花费较少的精力给对方留下守时、看重约会的好印象,如此投入少回报高的事,他郝平潭没理由不做吧。

孙乐理可太了解他了,不用想也知道某人正在翘尾巴,但还是感到奇怪:“那你干嘛不吃饭啊?”要知道打炮这事耗费的力气可不少,虽说老潭理论知识丰富,但是实践经验为零,难道说郝哥们有着他也不知道的惊人天赋?

哪晓得郝平潭的回答十分简朴:“有小肚子怎么办。”

孙乐理低头看向自己装满麻辣鸡翅、猪猪奶茶圆滚滚的小肚子,沉默了两秒钟。

刚想反驳:爷爷,你孙子这身肥肉可金贵了。

那头郝平潭继续回答:而且……还没见过真人。

郝:还不知道对方到底能不能让我产生性趣呢。

郝:毕竟隔着网络,吃得多了我怕我吐出来,那多失礼于人。

孙乐理对他表面讲礼貌实则高高在上的态度习以为常,也知道他只是傲娇惯了,顺着他说:“我早说了吧,约炮这事就不靠谱,早让你问对方要张照片了。”

孙:你要知道,这方面哥是老前辈。

孙:俗话说照片三分骗,要是你连照片都看不上,真人更不必抱有期待了。

孙:哈哈哈不过你试试也行,要是遇见了母蜥蜴,我一定要嘲笑你到坟墓里。

母蜥蜴三个字让郝平潭眯起眼睛,知道孙乐理是在打趣自己曾经评价他的某位女性朋友还不如动物世界里的蜥蜴美丽,比起和那位“高贵优雅”的女性邂逅发展,郝平潭更愿意与动物世界里的母蜥蜴裸奔在峡谷中看青蛙产卵。

但他可不想重提无聊的旧事让孙乐理继续调侃自己,于是缓缓打下:哪怕是母蜥蜴……

“母蜥蜴?”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女声。

郝平潭咻地回头,嘴唇与她的脸颊堪堪擦过,一时瞪大眼睛抓着手机不知所措。

“你是……”「ner」几个词在舌尖来来回回地就是吐不出。

甄称心觉得他瞪大眼睛的样子略显呆萌可爱,笑着将头低下一些,伸出食指轻轻地将他口罩的一边勾下,紧接着便从上至下细细地品味他的脸。

他长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黑色卷发,被细细打理过的眉毛形状表明他很注重细节,黑耀色的眼眸中夹杂着棕灰色的光,一对眸子极亮,看过来的时候像在里面藏了针,闪着细碎的朦胧的光。鼻子端庄挺翘,唇形曲线对称,一张脸精确得如几何图形一般,从上方微微侧头看去,侧脸像是匠人手下精雕细琢的玉,轮廓分明却浑然天成。最引人瞩目的是人中下浑圆小巧的唇珠,被镶嵌在这张优雅精美的脸上,在标准无暇与常人产生距离的五官中掺杂了不遮掩的欲,与其说他的唇是为了说话而生,不如说是为了亲吻而生,哪怕才刚刚见面,也让她动了蹂躏这一方唇肉的淫靡心思。

他没有说谎,他是个漂亮到让人难以拒绝的人。

因为性格的原因,平日里郝平潭也不曾被人这样长久直白地近距离打量,他吞咽口水后窘迫地偏过脸,轻咬唇珠,轻吸一口气后转过头正视她的眼。

“「ner」……吗。”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殊不知暗暗给自己打气的流程完全勾起了对方的兴趣。

甄称心挑眉:怎么回事,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只雏?

上还是不上呢?显然这是个难题,让很久没为什么而苦恼的甄称心陷入了苦恼的旋涡中。

没得到回答也就是被冷落了,她是不满意自己的脸吗?还是有其他的顾虑?一时之间郝平潭的大脑也在飞速地思考中,但他向来是被人哄着的那个,被人冷落对他来说就是耻辱,是无法忍受的事故,于是他不满地蹙紧眉头,嘴巴微微嘟起,显然不是故意撒娇的,却展示出了一种男性特有的阴柔。

“喂。”喊人喂代表着他很不耐烦,如果是孙乐理在这,就明白这祖宗的耐心快到头了。

显然初次见面的甄称心没有读心术的本领,她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唇,直到看到牙齿下闪着波光的红嫩舌尖,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唉……

唉什么?郝平潭觉得她这口气叹得莫名其妙,谁知道下一秒她就用难以反应的速度压下来,用力地含住了他的舌尖。

“唔。”他只来得呜咽出这一声,对方含住舌尖的动作得寸进尺起来,将他的舌尖往里推后连带着部分的舌中都吞进嘴中,紧接着用不容拒绝的姿势掐住他的下颌,狡猾地用湿滑的舌头将他的舌苔和舌根都吸吮出了密密麻麻的肉粒。很快没有接吻经验的他口腔里积蓄了半腔的口水,可对方还在细细吮吸舔舐,为了不被自己的口水淹死,郝平潭尝试用舌尖抵住上颚,半推半就地吞咽起已经分不出是谁的唾液。

“好脏……唾液里好多细菌。”被亲得太久大脑有些缺氧,郝平潭迷迷糊糊地想着。

“吞了好多细菌……明天……明天要生病了。”随后一边抱怨,一边忍不住将对方的舌头绞得更紧。

可他不知道此刻他的行为有多表里不一,酒店大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甄称心尽情地亲吻调戏着迷糊的小羔羊,细细品尝美人唇舌的同时听见身后的一对男女正在讨论他们。

“诶老公你快看,那对情侣好热情哦,那个男生的手把女生的脖子抱得好紧。”

“不要脸,你别看。那男的一看就是兽性大发欲火缠身。”

“讨厌~”

听脚步等着一男一女走远,甄称心低头一看,小羔羊的睫毛微颤,双目紧闭,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知何时双手环绕着她的脖颈,时不时有口水流淌过他的下唇,打湿了口罩,流入衣领下的身躯,也许是口水刺激到了某处,偶尔还能感受到他的身躯传来微不可察的涟漪。

水真多。

心痒难耐的甄称心用力一吮,然后掐着他的下颌果断分开两人的唇。

可瞧着被狠狠欺负过的水润红唇她又色心大发,于心不忍,于是不到一秒又轻啄一口。

甄称心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哄骗着还没回神的人:“先不亲了,开房去。”

郝平潭脚步虚浮地被牵着走到前台。

站在前台接待顾客的工作人员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郝平潭不自觉地数了起来:一颗、两颗……八颗。

前台小姐露出的八颗牙齿洁白整齐,他想,这也许预示着他和「ner」的开局不错,今晚应该一切顺利。对了,他还不知道对方真名叫做什么,好像收到的体检报告里面有写,可他这两天为了不露怯都在恶补“知识”,反而没仔细地查看报告的详细内容和真伪。

想到此处的郝平潭第一反应是完蛋了。

他刚刚竟然在公共区域和一不知姓名的网友舌头甩舌头地亲密接触了好几分钟,期间不知道吞咽了对方多少口水,而他,向来严谨较真、注意口腔卫生的他,竟然连对方口水的“危害等级”都不清楚。

郝平潭狠狠地皱起眉头,不免冲身旁的人抱怨:“你刚刚的行为是性骚扰,是在强迫我。”

他面部表情的巨大变化加上冲击性的发言,自然引起了前台工作人员的注意,站在岛台稍远处的经理悄悄走上前来,捂着嘴在前台人员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甄称心无奈地笑着,刚把身份证递过去,前台小姐微笑着将她的身份证推了回来。

“抱歉小姐,请问您和您身边这位先生是一起来的吗。”

甄称心一愣。

“是的。”

“好的,那么现在请这位先生先出示一下身份证好么,我们酒店现在有专门针对男性客户推出的优惠活动呢。”

甄称心看着前台小姐的职业微笑,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蹊跷。但她没有多做计较,耸了耸肩表示同意,冲郝平潭道:“身份证。”

还深陷在自己不仅被陌生人强吻,甚至乐在其中这一冲击事实的郝平潭,烦躁地抓了抓额前的碎发,根本没意识到这一副纠结烦躁濒临崩溃的模样,愈发加深了工作人员心中的猜想。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前台小姐只能再度微笑着提醒他:“先生?你好,先生。”

“我们现在有针对男性顾客的优惠活动哦,麻烦您提供下自己的身份证呢。”

郝平潭被她打断了思路,感到烦躁和不适,他阴郁地抬起眼,抿了抿唇,接着将手伸进包包里。事实证明当人不顺利的时候,全世界仿佛都在和你做对。明明他记得出门前就将身份证放进了背包的夹层里,此刻却遍寻无果。

于是郝平潭的眉头更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不耐,一脸“我很不爽”的表情重新大力地摸索起来。甄称心虽然不清楚他的心理变化,但是站在一旁很快就注意到他的手背被背包拉链误伤,几道明显的红痕出现在他白玉般的手背上。

“停下。”她不得不强势地捉住他的手腕。

郝平潭的声音哽住:“都是你的错……”

两人都没注意到前台小姐完美无瑕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

前台不得不再次出声:“两位……”,声音戛然而止。

甄称心眼疾手快地摸遍他的包包,发现身份证真的不在背包里,于是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摸向他的大衣口袋,也就是贴近他心脏的位置。可是大衣口袋里除了空气以外什么都没有,隔着轻薄的大衣和衬衫,甄称心不可避免地摸到了他出色的胸肌线条。

但郝平潭更在意她摸到自己的凸起。

“你!”他上半身一缩,瞪大眼睛,声音都带上了不自觉的抖,“你为什么趁机摸我的乳头。”

前台小姐戛然而止的原因在这,她努力地保持着专业的素养,尽量维持面部表情不变,看着男人堪称美丽极品的脸庞,心中想的却是:这一天天的,钱难挣,屎难吃啊。

甄称心倒是不介意他一惊一乍的行为,毕竟乳头早摸晚摸都是要摸的,她又将手伸向他剩下的唯一有口袋的位置:屁股。

郝平潭这次依旧敌不过她的手速,直到对方将夹着身份证的手从屁股口袋中拿出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酥麻,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愈发羞愤和哀怨。

“你怎么老是这样……”

显然他还没做好被甄称心细细探索的准备,虽然他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是第一次看扁他,可也不想被对方随意对待。最起码的,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确认她的体检报告,才不至于在下次意乱情迷时,连自身的健康安全都无法确保。

男人哀怨的眼神过于强烈,水汪汪的眼睛搭配着引人侧目的脸庞,再加上女方霸道的举动,前台工作人员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基本情况,于是好心地出口帮助:“先生,其实……”

下一秒郝平潭将身份证从甄称心的手中抢夺回手中。

拿捏住身份证的同时,他总算感觉找回了一些主动权。

“开房。”郝平潭将身份证用力地拍打在台面上。

前台小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她无助地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经理,只见经理用眼神暗示她:愣着干嘛,快点登记啊。

于是她尴尬地干咳一声,恢复职业的微笑,拿起身份证道:“好的,请稍等。”

甄称心适当地将自己的身份证也递了上去,这次前台小姐没有拒收。

登记完两人的身份信息后前台双手交叠,指尖指向面对两人的屏幕。

“先生小姐,请问你们要选择什么样的房型呢?”

甄称心戏谑道:“不是有优惠吗,有优惠的是哪一种房型?”

前台小姐的嘴角变得僵硬,她再次用眼神请示经理后,说:“都有呢,因为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酒店消费的客户,所以这次你们可以享受八折的服务。”

甄称心惊讶地挑眉,没想到郝平潭看上去一副风情万种神仙下凡的模样,竟然纯得连酒店都没来过。当然甄称心这一判断也结合了对方之前接吻时的表现,不免对他的日常生活还有成长历程都变得好奇起来。

但郝平潭只觉得这工作人员没有眼力见,于是找补:“咳咳,我平常都去另一家五星酒店。”

前台小姐微笑着将两人的身份证递了回来,“好的,那请问两位要选择什么样的房型呢。”

郝平潭一愣,因为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样的房型,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熟手。

一般约炮开什么房型来着?他回忆看过的小黄片,思索起五星酒店有没有情趣主题的房间。

于是他测过身子,高傲地抬起下巴:“喏,你选吧。”说完递上银行卡。

甄称心再次轻挑眉头,有些意外这年头还有人习惯用银行卡,她没有接,拿出手机打开付款码,随意地指着屏幕说:“c房型吧。”有大落地窗的大床房,很适合在清晨的时候来一炮,她喜欢看美人在阳光中陷入情欲的美好模样。

哪晓得郝平潭立刻反对:“不行。”

“为什么?”

“只有一张床,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郝平潭双手抱胸,表明坚决的态度。

前台小姐准备扫码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僵硬的表情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然后便马上更换屏幕上的图片,专业地推荐:“那您看看b型房呢?是很不错的双人间呢,也有大的落地窗。”

郝平潭眯眼细细观察,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甄称心问。

“单人床的床太小了,我晚上睡觉可能会滚来滚去,掉地上的话我就白洗澡了。”说到这里也许是幻想到自己掉在酒店地毯上的场景,郝平潭的脑海中闪过好几起酒店卫生出问题的新闻,又想到与酒店地毯有关的一些数据,头摇得更狠了。

“不行不行,这房型绝对不行。”他可无法接受他高贵干净的屁股和藏污纳垢的地毯接触。

前台小姐默默地深呼吸,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疲惫:“那您看,f房型呢?”

“虽然贵了一些,但是是套间结构的,有一个大房间和小房间,大房间里的床是大床房的床型呢,保证足够您晚上舒展身体的。”

郝平潭伸出手浏览f房型的图片,发现真如前台所说,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还不。”错字还没说出来,他就变脸般地横眉竖目,“不行!”

“为什么!”这次前台终于忍不住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

甄称心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好笑,当下十分期待这男人又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容。

郝平潭严肃地回答:“这房间里面的浴室竟然只有浴缸诶!浴缸!”

他头皮发麻简直要开口尖叫了,“你知道浴缸有多少细菌吗?你们酒店能确保每次清扫客房都会给浴缸做深度的消毒清洁吗?”

要让他站在不知道被多少人使用过的浴缸中冲洗,他宁愿拿免洗的酒精溶液擦拭自己的身体,天知道之前的房客会用浴缸干些什么。一想到这浴缸的壁上可能沾染着陌生人的体液,郝平潭霎那间觉得自己的下半身真的要不举一辈子了。

前台小姐听了他的话后攥紧拳头,不知道是要开口骂人还是准备强压怒火,甄称心噗嗤地笑出声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氛围。

她一把拉过郝平潭的手臂,将他轻轻带进自己的怀中,接着冲前台小姐一笑:“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可能先不开房了,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前台小姐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对她带走难搞客人的感谢之情多些,还是对自己搞砸生意将被扣工资的担忧多些,但难搞的客人总算是被拉走,瞧着两人渐行渐远,她才终于放松地叹出气来。

郝平潭被甄称心拉住手走在街上,因为带着包,加上她举止突然,走的有些跌跌撞撞。

“喂喂喂。”连用三个喂,表示他真的要生气了。

“我不叫喂。”甄称心将他拉进一条拐角小巷,那里人烟稀少,“我叫甄称心。”

“甄……称……心……”郝平潭重复道。

“对,甄称心。”甄称心笑着点头,接着踮起脚尖捏住他的脸,坐看右看的,再次忍不住乐出声来,“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一把年纪还没接过……”

“吻”字被恼羞成怒的某人捂在手中。

“你诽谤。”郝平潭双手用力地捂住她的唇,连包都顾不上,任由它落到地上。

甄称心挤眉弄眼一番后总算让他放手,弯腰捡起包细细地拍落底部的尘土。

递给他,“我诽谤什么?”

“诽谤你没接过吻?”

“还是诽谤你没开过房?”

郝平潭不爽地把包背到背上,甩脸走人。

“随便你,反正咱俩开房的事吹了,随你怎么说。”

幸好他来之前也没抱太大的期待,开不成房这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他除了损失一个吻之外也没损失其他的,这一结果比起“脱下裤子后才发现自己不能对着对方勃起”要好太多了。而且他发现网友奔现这事确实不靠谱,那天的他估计是被震惊击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才会认为「ner」,哦不,现在应该叫甄称心了。

才会认为甄称心是能让他轻易勃起的人。

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例外和惊喜呢。

隔着网络他或许会欣赏会沉浸于对方的思维和智慧,现实中的他却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那个吻的投入一定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再加上他不曾和某个人水乳交融过,所以才轻易地扰乱了他的情绪,带动着他的喜怒,不然要如何解释今晚他都没刻意地观察过对方?说明他根本不在意眼前的人,也不对她感到好奇,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事发突然四个字解释。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郝平潭认为自己的逻辑没毛病。

想通的他加快脚步,决定将这莫名其妙的一晚封存在记忆中,绝对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尤其是孙乐理那个大舌头。

“等等。”甄称心叫住他。

出于礼貌郝平潭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甄称心站在阴影里,两人不远的距离中,恰好有一盏坏掉的路灯一闪一闪的,灯光在光明和黑暗之间交替,斑驳的水泥路上映射出有规律的朦胧迷幻花纹。

“做什么。”郝平潭微微紧张地捏住背带,心中闪过一万种猜测。

对面的人从黑暗中一步步地向他走来,简短有力的脚步声在昏暗幽静的巷子中振聋发聩,仿佛有不知名的魔力在干扰着磁场,就连坏掉的路灯也配合着她的脚步有节奏地闪。暖黄色的灯光照射到她的鞋面上,晕染出圈圈模糊暧昧的扩散性的圆弧光。

今晚他没刻意关注过的脸庞在忽明忽现的遮罩中渐渐浮现,随着距离的缩短,她的眉眼口鼻唇一一展露原本的模样。

郝平潭人生第一次词穷,他不明白,比起自己优越的五官对方完全可以说是平凡,此刻却充满魔力般的,为何让他连眨眼的动作都变得艰难,郝平潭不经在心中呐喊。

“她是魔女,别被骗了,一切都是魔法。”

“人的五官怎么可能会闪着光。”

“但她看起来熠熠生辉似的。”

“不行,快眨眼,那是破除魔咒的唯一方法。”

但人很快就走到他的眼下,或许应该说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长,在郝平潭眼中漫长的一段路,实际上甄称心只走了没几步的的功夫。

她把郝平潭掉落在地上的银行卡还给他,看向他呆滞住的艳绝面庞,此刻好奇心远远超过了微不足道的性欲。

“郝平潭。”

“你肚子饿了吗。”

06吃饭

“饿了。”

郝平潭的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两人相视一笑。

鉴于他先前在酒店的“丰功伟绩”,甄称心向人打听后预约了一家据说很不错的火锅店,这家火锅店最大的特点是拥有开放式的厨房,从洗菜、切菜、摆盘再到上菜的过程一目了然。

等两人落座,郝平潭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找到这的?”

甄称心拿过他跟前的餐具,逐一用热水洗涮过后摆放到他的手边,抬眼问:“怎么,你来过吗。”

郝平潭点头,这地方他再熟不过。

想当初孙乐理被他的洁癖和挑剔弄得头都大了,又实在受不了和他出门回回吃西餐啃土豆,吐槽“洋人吃的玩意儿太凑活”,所以回家哭穷。家里随便给他掏了点钱,孙乐理开了这么一家奇葩的火锅店,西式的厨房和龟毛结合中式的料理和味道,主打一个中西融合,没想到莫名其妙地火了好一段时间。

他从包里拿出会员卡,“你喜欢这家店的话,拿去,这样的会员卡老板送了我好多些。”

“谢了。”甄称心没有拒绝,她接过会员卡塞进口袋,将装着开胃小菜的碟子往他手边推。

“原来你和老板认识,我还怕你不喜欢吃火锅呢,毕竟……”她稍稍停顿,“毕竟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火锅的样子。”

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带着郝平潭去她家楼下的小炒店进食,场景会有多么滑稽可笑。食客们摩肩擦踵地堆坐,泛黄的木质桌椅上有擦不掉的陈年油垢,老板上菜时满身浓重的油烟味熏得人眼睛疼,瓷白的勺子缺了一个角,舀起汤汁时偶尔会有泛着辣的红油汤汁顺着缺口落下,滴溅在他干净整齐的外套上,位置紧俏的话,还会遇见自来熟的大爷大妈,熟稔地拼桌坐到他的身旁,笑着问:“小伙子,有对象没啊。”

想到那个场景甄称心不自觉地笑出声,她无视对面投来的疑惑目光,把菜单塞进他的手里,接着说:“不过我觉得和你吃饭,第一顿还是选火锅算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看你要是不吃辣的,就点个清锅,要是吃辣的,就点个辣锅,咱俩要是吃不到一块去还能点个鸳鸯锅,火锅多好啊,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爱吃火锅的还能吃点小菜,火锅伟大,拯救人类,为人类和平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郝平潭见她将吃火锅这么简单的小事吹上天,嗤笑一声,选择鸳鸯锅的锅底后又勾选了几样自己常吃的菜,递过菜单,问她:“那如果我完全不吃火锅呢?”

言外之意是如果约饭对象挑剔到连火锅都不吃,你带他来火锅店,要如何解决尴尬的场面。

甄称心摇摆手:“nonono。”

“首先,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朋友。”

感觉被指名道姓的郝平潭面部一僵。

“或者说哪怕他有朋友,他的朋友应该也不喜欢和他一起吃饭。”

“阿嚏~”呆坐在家的孙乐理突然哆嗦打了个冷战。

“其次,他不爱吃火锅,那他总吃其他的吧。你看,用不加任何调料的汤,也就是水煮一煮,就可以做出各种汤。番茄蛋花汤、海鲜汤、蔬菜汤……总有一款汤能满足他的肠胃吧。要是喜欢喝粥,在清汤里加点米饭也能做出各种风味的粥,如果不嫌麻烦,老板也同意折腾的话,加些水淀粉还能做出各种浓汤赤酱的菜呢。”甄称心感叹,“中华美食博大精深,为了让人好好吃饭,老祖宗可是自古以来就下了许多的功夫。”话毕她挥笔勾选了好几道菜,叫来服务员。

郝平潭是彻底服了,他打开湿巾,仔细地擦拭手指。

“这么说,你很会做饭?”

“不会啊。”甄称心开朗地回答,“我就是爱吃,你要是能接受环境差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家味道不错的苍蝇小馆。”

郝平潭一愣,他微微低头,用擦过手的湿巾继续擦拭光洁的桌面。

“我会。”长期独居的郝平潭有着不错的手艺,日常不是特别忙碌的话,他更愿意自己做饭。

甄称心没想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还有这一面,她双手托腮,欣赏着坐在对面格外赏心悦目的脸。

“这样啊,你好棒。”

“我不得不说,虽然你龟毛,但是会的多。”

“长得又好看还会做饭,啧,这么比起来的话,我就是什么都不会,光能吃饭的懒虫啊。”

郝平潭的睫毛轻颤,他嗓子哑了几分:“是吗。”

“我还以为经过刚才那一遭,你对我的评价会很低呢。”

不好相处又咄咄逼人的,所有认识郝平潭的人都肯定他的难搞。

“不会啊。”几乎是立刻,甄称心就否定了。

“为什么。”桌下郝平潭攥紧了手。

甄称心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又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郝平潭如羽扇轻轻垂下的睫毛有力地上扬,澄亮清澈的眸子微微扩张,他不经意地咬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甄称心肯定地答:“你在酒店洁癖是因为你皮肤敏感,我刚才帮你捡包包的时候看到了你背包里装着救急用的皮肤药膏。”

“哦,再说一嘴,银行卡就是因为你找身份证后忘记关拉链才掉出来的,下次要注意了。”

“我还很挑食。”郝平潭补充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相信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猜出来他日常生活中对食物也是挑剔的很,不然她也不会问都不问就选了有开放式厨房的火锅店,还不是怕他感到不满为难她,就像刚才为难前台小姐。

哪知道甄称心耐心地回答:“那不是因为你肠胃敏感嘛。”

郝平潭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是自己主动开口约的甄称心,郝平潭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跟踪调查自己。毕竟他肠胃敏感这件事除了关系近的好朋友外没什么人知道,被她一针见血地点出来,让郝平潭感到一股莫名的羞耻和惊惧。

恰巧这时候他们点的菜来了,甄称心帮着服务员端盘子,默默地把郝平潭点的几道菜摆在靠近他的位置。

“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边说边把食材分开下进鸳鸯锅的两个位置,“这家店的环境卫生无可挑剔,你点菜只点了几道简单的青菜,说明你本身就口味清淡。”

“从酒店的经历可以知道你有洁癖且讨厌污渍麻烦,但是你刚才又说你会做饭,听你的语气会的不是一点点,综合所有因素,我想除了你不喜欢的原因,应该是你的肠胃敏感,吃外面的东西容易拉肚子,所以你挑食也是很正常的。”

眼瞧着食材都滚进咕噜咕噜的汤汁,甄称心抬眼一瞧,郝平潭的双颊染上了层层递进的红晕,白玉瓷般的脸庞因为红晕显得生动活泼起来,花蕊般的长睫毛在眼下投射出蜿蜒的阴影,让他的五官变得格外精致立体。

“你……”显然对方现在很是吃惊。

“你是做什么的。”郝平潭问。

“我?”甄称心将味道重的羊肉牛肉都下到靠近自己的红汤里,细心地把没腌制过的鸡肉丢了几块到清汤中,看着在红色汤汁中上下翻涌的新鲜肉没出息地吞咽口水,焦急地等待着肉变熟。

“对哦,我忘记自我介绍了。”她的手伸向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给你。”

郝平潭看着名片卷起的一角,隐约能看见上面的黑色污渍,额角跳了跳,嫌弃地用纸巾包裹住边缘,然后两指捏合拿了过来。

名片中央写着六个超大的字:帮捉奸,帮找猫。

郝平潭看向下方,下方写着另一行小字:私人侦探,价格公道,效率极高,详情请联系151xxxxxxxx,与君商讨。

“你是私家侦探?”郝平潭觉得这个职业和眼前的人有一种割裂感。

“不像吗?”

被她问得噎住,郝平潭答:“也……也不是不像。”

“就是感觉……感觉你。”

“感觉我什么?”甄称心会心一笑。

“感觉你能做更好的。”郝平潭眉头轻皱,声音不自觉地低落下来,说不清楚内心的那股别扭劲儿,总觉得了解眼前的人越多,却越觉得对方身上的迷雾浓厚。

他还从没感到棘手过,但是遇见甄称心,郝平潭头一次体会到棘手的味道。

“放心啦。”甄称心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别的,做出保证。

“虽然我是私家侦探,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虽然比起你我有点穷,但是我也不会偷偷拍你的隐私片段去卖钱的,也不会拿约炮这事威胁敲诈你,而且别看我邋邋遢遢的,洗完澡也是香喷喷的哦,床上技术也很不错,你放心好了,我绝对是个很棒的炮友。”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保证,听完她的话后郝平潭的眉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把名片用纸巾包好塞进背包里,挣扎一番后又拿出来,紧接着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从来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看法的郝平潭,破天荒地做出了解释。

“我知道啊。”甄称心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她举着筷子模仿他皱眉的表情,语气夸张:“我是在逗你笑诶,拜托你笑一笑。”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美的一张脸,做出那么痛苦的表情,实在是暴殄天物。”

“美人就是要如沐春风的。”

“你再不笑我就要哭了,丑人哭你见没见过,到时候丑哭你你就知道多吓人了。”

她耍宝逗笑的话语让郝平潭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他低声一笑,终于拿起筷子,两人一边红汤一边清汤,界限分明却又极度和谐,一时之间桌上只有筷子碰铜锅的声音。

可这种安静只维持了一阵子,很快桌子上传来呲溜声,甄称心因为嘴馋贪吃,不等吹凉食物就塞进嘴里,被热气烫得哇哇呜咽。郝平潭从没见过有人贪吃成这样的,不过幸好她的吃相不难看,反而有趣,该有的礼节都有,只是表现得太贪吃纯真了,让郝平潭联想到孙乐理家养的哈士奇进食。

他在心中将女人埋头干饭的样子与小黑默默地比较了一下,吃几口就抬头瞪大眼睛望向火锅的神情,简直和小黑眼巴巴等狗粮的表情一模一样。明明嘴巴里还塞着满满的牛肉片呢,筷子却迫不及待地去夹刚下锅没多久的羊肉卷。混合着香油的麻酱因为吃得欢快,沾在她的嘴巴周围,几撇“小胡子”引人注目,尤其是她察觉到自己这边的菠菜格外新鲜,渴望地眨眼神情让他的心都软了半截。

郝平潭夹菠菜的手一顿,内心开始纠结。

因为一开始双方就默认红汤归她清汤归他,所以郝平潭直接用的私人筷子。而从来不会用私筷去和别人分享食物的他,一番挣扎后还是不忍地把菠菜全都送进她的碗。

“给。”

甄称心的眸子亮晶晶的,因为得到了好吃的,她讨好地笑:“哇,你给我吃哦。”

“你好好,谢谢你。”

郝平潭感觉血液在沸腾,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不客气,应该的。”说完又夹了一筷子的豌豆苗给她,柔声道,“也吃吃看这个,这个也很新鲜甘甜。”反正菠菜都给了,也不差这一筷子豌豆苗的,更何况他不久前甚至吃了对方的口水,现在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足以证明对方的卫生等级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

想到令人窒息的湿吻郝平潭的嗓子干哑,他忍不住痒,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两声。

“你渴了吗?”

察觉到郝平潭没有点饮料,刚吃人嘴短的甄称心狗腿子地端上自己的水杯,里面是她倒的王老吉,只喝了大概三分之一,还剩下三分之二,因为举得着急,自然没注意到王老吉表面漂浮的油迹。

郝平潭却瞧得分明,他不仅看到王老吉的表面漂浮着磨砂质感的油渍,他还很有眼力见地观察到透明玻璃杯上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手指印亮晶晶的,满是她用手指捏鸡翅的战利品,更不要提杯口那么大一个唇印。

郝平潭呼吸一滞,思索着自己要是喝了这杯混合着王老吉、口水、火锅红油还有各种动物油渍的不明液体,会不会活不过明天。但是又想到今晚吃过更劲爆的液体,说不定正处于百毒不侵的阶段,甄称心也在用无暇的眼神看着他,咬咬牙决定接过来。

手刚伸出去,握着杯子的手咻地缩了回去。

“对了对了,我吃得太开心忘记了。”甄称心十分不好意思,把沾满自己dna的杯子放回右手边,然后用干净的纸巾包住他的杯子,隔离开自己满是油的爪子,起身去饮料区给他打了一杯温水。

“喏,喝吧。”她把杯子一放,继续低头和牛羊肉战斗得天昏地暗。

郝平潭胃口没她大,他端正地坐着,一手拖住杯底,一手握着杯身,小口喝水。

温热的水滑过食道,他的手心却被滚烫灼烧。

沉默优雅的动作都只是为了掩盖慌张和不自在,郝平潭见她的注意力都在饭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了,你常和人约吗。”

“嗯……要看约什么。”甄称心让熟得刚刚好的羊肉卷在麻酱里打了一圈滚。

轻轻啜一口,浓郁的芝麻香气和羊肉的奶香味在口中交织,如同独特的交响乐,美妙的滋味让人感受到一阵鲜香咸美的冲击,令眼睛因满足而微闭。

她舀起一勺麻辣汤底,倒在泻开的麻酱里,边搅拌边说:“我倒是经常和人约饭,毕竟私家侦探这个行当,不少事情都需要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沟通交谈。”

郝平潭轻笑,“私家侦探这个行业,应该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吧。”

“确实如此。”甄称心点头,口中的食物没有影响她的畅谈,“来找私家侦探的人千奇百怪,你能想到的或者想不到的都有,不过大多数都是让我帮忙处理对象出轨和宠物失踪,偶尔也能接到一些刺激的案子,你要是想听些故事,下次可以给你细说。”

“你为什么选择做私家侦探呢?”郝平潭好奇地问。

甄称心抿了一口王老吉,笑容在嘴角舒展,“或许是因为我天性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吧,这个职业没事干的时候能睡到日晒三竿,还能拿着委托人的钱顺便旅游,很适合我这种懒惰又没有追求的废物。”

郝平潭皱眉,对她用废物两个字形容自己感到不满。

然而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继续追问:“你不觉得这种工作太危险吗?”

尽管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行业,郝平潭也深知身为私家侦探有时会面临危险,他没发现在不到两个小时的相处中自己已然在担忧对方的人身安全,亲切到完全与蛇蝎美人的外号背道而驰。

甄称心举起筷子,认真地解释:“我很守规矩的。”

“规矩?”

“对,规矩。”她点头,“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底线和规则,危险肯定会有,但我有我的处理方式。只要守规矩,不涉及政治问题和黑帮纷争,处理事务时不要越雷池一步,危险就能被尽量地控制在我可掌握的范围中。”

郝平潭默默听着,心中渐渐对她看似轻浮实则踏实的工作态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一开始知道她是私人侦探的那股别扭劲儿褪去后,抛下世俗的偏见和价值观,发现这个行业确实与她十分契合,听她描述着职业的种种,反而给人一种她生来就该如此的感受。

“有意思。”郝平潭隔着火锅袅袅升起的烟气看向大快朵颐的甄称心,暗叹幸好刚才在小巷里他的脚步够慢,否则就要错过与如此独特有吸引力的人交谈。

“那你对这个行业满意吗?”

“想做私家侦探到什么时候?”郝平潭的话匣子被彻底打开。

甄称心思索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深沉和无奈,“满意不满意的,我觉得都只是我现阶段的人生选择,每天吃饱睡好开心度过就是我的目标。”

“至于要做到什么时候,我基本不会浪费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我习惯了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地做选择更符合我的性格,我也不喜欢给自己的人生增添太多额外的担忧与烦恼。”

坦然的回答让向来喜欢做计划、定方案的郝平潭陷入沉思,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番话,郝平潭大概会回讽道他的生活紊乱毫无目标,但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郝平潭也只能承认她的生活方式洒脱自由且令人好奇。

“这样吗……”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在过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但是当格外独特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时,巨大的冲击和新鲜感还是排山倒海地压在郝平潭理智的神经上。

“你还真是奇特……”

“你也是啊。”甄称心咬着冒油光的小香肠回望对方,哪怕是在阅人无数的私家侦探眼里,郝平潭这种类型的人也是少见,一个美貌的人儿浑身上下都是别扭的劲儿,就如同眼前的麻辣汤底,辣得她从舌根上疼,但是刺激够味,哪怕味觉麻木也舍不得放下筷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一开始的那个问题还有另一层的意思。

便补充:“对了,如果刚才你是问我经常约炮吗,那算上你是第二次。”

“第二次?”郝平潭回神,“这么说「麦克斯」是你第一次约?”

“嗯哼。”

“怎么勾搭上的?”想到十几分钟的视频背后是接近三小时的完整过程,郝平潭再次在心中暗骂「麦克斯」这个狗东西捷足先登。

“嗯……”甄称心咬着筷子回忆。

“我记得是之前的一件案子,我的委托人让我帮忙去捉她丈夫的奸,但是她老公是开酒吧的,她不放心我一个女生,担心我有危险,就让阿橙,哦也就是「麦克斯」跟着我,说是阿橙很能打,让他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阿橙是委托人的什么来着?”甄称心掰扯手指头。

“好像是她娘家的姨婆的哥哥的外甥女的儿子,总之我和阿橙就这么认识了。”

郝平潭对她亲切叫喊「麦克斯」格外不满,什么阿橙阿橙的,「麦克斯」那个狗东西怎么配用这么文雅的名字,尤其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

他轻咳两声:“我们还是用「麦克斯」来称呼他吧,顺口。”

甄称心不明白「麦克斯」比阿橙顺嘴在哪里,但仍然好脾气地同意。

郝平潭没想到两人相识竟然不在网上,心中五味杂陈,他带着些许酸气询问:“所以……你和「麦克斯」是怎么开始的?他提出来的还是你提出来的?他把你们两的视频发网上了你知道吗?”

面对一连串的提问甄称心并没有感到不耐烦,她单纯地以为对方只是想要了解自己过去的性经验,毕竟郝平潭这人展现出的就是很洁癖、注重细节、在意经历、在意卫生的形象。

她老实回答:“没有啦,阿橙……「麦克斯」和我说过发视频的事的,我也看过视频,掐头去尾的我都没露脸,安全和隐私都有保证。”

“保证?!”郝平潭的眉尾竖起,语气抬高几分,“有保证我是怎么通过视频找到你的,你做私家侦探的,不要告诉我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有个十字星疤痕。”

“原来你是通过疤痕找到我的啊。”甄称心当下了然,其实一开始看视频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视频的结尾手上疤痕这一细节,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会有人通过这个不起眼的小细节顺藤摸瓜地找上门来。

“阿橙。”甄称心为「麦克斯」辩解,“「麦克斯」是个好人啦,放视频也只是他的兴趣,经过我同意的,他详细地和我说明了他们圈子之后才发布的视频,这件事真不能怪他,嘿嘿,要赖也是赖我自己胆子大。”

“你还笑。”郝平潭的表情严肃,嘴角抿成一条线,“你知不知道他们网黄圈子玩得多乱,要是他把完整版的视频给别人看,他人又传播出去,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嘿嘿。”甄称心傻乐几声,“不会啦。”

“阿橙当初就是为了让我不要担心这个,所以拍完视频当着我的面发给我后,就把完整版的视频彻底删除了,说是保管权应该交给我,以后他想看视频就来找我,他的手里面只有剪辑过的。”

如此一番操作不仅能显得他“清新脱俗”,还埋下日后与甄称心接触的借口,郝平潭对「麦克斯」这个狗东西的操作嗤之以鼻,讨厌的程度又加深不少。

“阿橙人真的不坏的。”看出郝平潭的不屑,甄称心再次为「麦克斯」解释,“当代人压力大,他当个网黄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单纯发泄压力罢了。”

郝平潭揉起额角,头痛她的纯真还有心大。

甄称心以为他在头痛「麦克斯」没有把完整版的视频放出来,误解她在为「麦克斯」撒谎,小声地提议:“我那真的有完整版的视频,你要看吗,下次来我家看或者我带给你。”

郝平潭顿时只觉得周围氧气稀薄,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的,闭上眼后额角跳得更厉害了。

“不。”他深吸一口气,“你先说说,你们到底怎么开始的。”

与「麦克斯」的发展算是顺其自然,甄称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显得格外苦恼。

“嗯……”她思索片刻,“我想想啊。”

“其实也没谁先开始这一说法,当时捉那姐姐老公的奸捉了好久,男方的私生活十分混乱但是不好接近,阿橙陪我捉奸日夜颠倒的,为了方便我让他住进我的家里,久而久之的……”

“久而久之的什么。”郝平潭掀起眼帘,眼里含着几丝藏不住的阴翳,明明猜到后面的答案,仍然忍不住想听她自己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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