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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宗尹道:“黄天荡一战,韩世忠虽然用命,还是被兀术逃出生天。荆门军不同,王宵猎与拔离速连战数日,未尝一败!只是金人全是骑兵,逃的速度太快,追之不及而已。这是本朝的第一场大胜,当重赏参战将士,以激军心!只要再胜上几场,何惧金人!”
赵构点了点头。道:“王宵猎为京西南路制置使,现为防御。襄邓远在京西,朝廷力不能及,便委之于王宵猎。王宵猎可超升观察使,依然为京西南路制置使,知襄阳府,兼节制荆湖北路兵马。”
范宗尹捧笏道:“臣等谨奉圣旨!”
赵构道:“从内库取一千两黄金、金带一副、精甲一副,赠王宵猎。对了,我记得王宵猎的父亲是某州通判,带兵勤王,可一并褒奖。”
范宗尹道:“王宵猎的父亲是王汝代,进士出身。为通判时,回乡丁忧,因起兵勤王。”
王宵猎歼灭杨进,占据了汝、唐、邓和襄阳府大片土地,年初又成功救援陕州,他的身世这些大臣早已牢记在心。虽然很多人看不起王宵猎的出身,却不敢小视他的实力。
当然,赵构封王宵猎的官,是不能够当真的。现在的京西路根本不在宋朝手中,荆湖北路也只有少数几州才有官员驻守,封的官都是空头支票。便如节制荆湖北路兵马,听起来是个很大的官,实际上根本没有几个兵可以被王宵猎节制。
类似的官,实际上宋朝封了很多。只有真正由朝廷派出的大臣,才真正掌握权力,其他的只是空有其名而已。特别是王宵猎,这种军阀出身,还未得朝廷认证的,只是虚名。
一众大臣在那里议论着此次大胜,俱都认为经了荆门军一役,来年金军必然不敢再渡江。
这一场大胜,让赵构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这一次被金军追在屁股后面,差点跑不掉,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战前安排的大臣将领,几乎没有哪个真正起作用。
对于后人来说,对于赵构很难认识清楚。有的人认为赵构卖国求和,必然一无是处。比如著名的宋史学家王曾瑜的《荒淫无道宋高宗》,名字就定了赵构的性。还有一派沿续宋朝自己的看法。认为高宗南渡,与金南北对立,重新开创了一个鼎盛时期,是一他了起的皇帝。当然更多的人,是对赵构这两种印象都有。一方面不屑于对北求和,另一方面认为其心机深沉,是一个狠人。更有一些人不从历史出发,而是仅凭自己的想象,加上一些影视作品对帝王的描写,把赵构想象成了算无遗策的老奸巨滑。
实际上,赵构是个普通人,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也有许许多的优点。首先,赵构是个投降派,这直接决定了高宗朝的政治。秦桧的得志,主战派将领大臣的冷遇,都是由此而起。其次,在两宋之交这个波诡云谲的时代,赵构最后把政治稳定下来,并不是一无是处。
总体上来说,赵构并不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对享乐的兴趣比处理政事更大。另一方面,赵构也不是特别自私自利,对于百姓不闻不问。除了开始时重用黄潜善、汪伯彦导致朝政紊乱,苗刘兵变之后吸取教训,重用吕颐浩、朱胜非等人,及时稳定了朝局。既有对造反民众的血腥镇压,也有对百姓生活困苦的真切同情。不与其有根本矛盾,很少会对朝臣下死手。
这是一个普通人,像王曾瑜说的荒淫无道明显过了,赵构到不了那个程度。但把其想象成一个了不起的帝王,做什么都饱含深意,同样过了。很多事情,赵构都是顺势而为。赵构有同情心,初进城时见金军对城池破坏严重,自责是发自真心的。赵构也不固执,一件事情,一旦认识到了要改弦更张,赵构并不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许更改。他喜欢美女,喜欢享乐,对政事并不是十分热衷。
赵构没有南宋人说的那么好,也没有后来一些人说的那么坏。只是在两宋之交这个大时代,不管是赵构的才华,还是他的性格,都不足以支撑宋朝。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赵构没有伟大的志向。
后世人议论岳飞的被杀,有的人说主要责任在秦桧,有的人说主要责任在赵构。议论的时候,不管是哪种观点,总是有意无意地夸大了赵构的能力。
作为皇帝,不管具体的过程是什么,赵构肯定是要负主要责任的。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虽然负主要责任,但真实的赵构,没有后人分析的那么老奸巨滑。
说起岳飞的死,后人会分析出各种各样的原因。其中说的最多的,有这么几条。第一是岳飞的志向是恢复中原,迎回二圣。二圣迎回来,赵构怎么办?二是岳飞建议赵构早立皇储,作为统兵大将,岳飞犯了忌讳。三是岳飞的兵权太大,成为了宋朝兵力最多的势力,赵构怕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四是岳飞性格过于耿真,不懂圆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喜欢辞职。五是岳飞北伐,表面看起来宋军有优势,实际上宋军已经危机四伏。当时宋朝惟一的出路是议和,而岳飞反对议和。说法五花八门,洋洋洒洒。
在这些分析当中,有一些人总要特别强调,赵构作为皇帝,怎么会如何如何。面对这一条,他一定会这样想,要怎么做。面对那一条,他肯定会那么想,又要怎么做。分析得活灵活现,好似真的一样。
作为皇帝怎么了?此时的赵构,多次沦落为丧家之犬,什么场面没见过?那么小心眼,赵构也就等不到议和的时睺了。实际上,宋军真正势力鼎盛的时候,赵构也不介意北伐。只不过伐前景不明朗,而投降和平就唾手可得的时候,他选择了投降而已。后人对赵构的分析,不是针对赵构这个人,而是把历史上的皇帝揉成一个人,来代替赵构。听起头头是道,只是与事实相距甚远。
赵构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做了皇帝,他还是个普通人。只是在这个伟大的时代,一个普通人是不应该做皇帝的。被迫做了皇帝,就不应该是普通人。
在这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因为各种巧合,赵构成为了宋徽宗惟一没有被金军抓走的后代,成为了无可选择的皇帝。对这个皇帝,宋朝军民表现了自己的忠诚,表现了自己的英勇,表现了自己的无畏。而赵构,却辜负了这个时代,辜负了他的臣民。
岳飞为什么死?首先是因为赵构是个不合格的皇帝,其次是秦桧。还有,与一些人说的相反,此时的军队,同样不是合格的军队。
我就不给
襄阳府衙,王宵猎和陈与义看着属下统计的荆门一战缴获的财物。单子很长,看得人眼花缭乱。
把最后一页放下,王宵猎道:“金虏劫掠数十州,真是无宝物不取!这里面五花八门,世上珍贵之物几乎无所不有,数额也是大得惊人。”
陈与义道:“是啊。吏人粗略算了一个数额,约有近五百万贯足。”
王宵猎摇了摇头:“我占据数州,想尽了办法,一年也不过几十万贯。金军横行半年,就聚敛了五百万贯之多!难怪天下强人,都要去抢劫呢!”
两人正在议论的时候,陈求道进来。道:“防御,荆门一战死伤不少。尸首运回来之后,郡中人起议,不如一起葬了。由官方出钱,请阵亡将士的家眷来走一趟,比运尸首回乡方便多了。”
王宵猎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以后形成定制,阵亡将士就近安葬,或者骨殖送回乡,运尸首实在太不方便。这一仗离襄阳还近,若是远了,尸首如何运得回来?”
陈求道称是。道:“只是许多百姓,因为家人从军,尸身不能回乡安葬,非常不安。他们说,除非官方办一场大法会,超渡亡灵,才是最好的。”
听了这话,王宵猎不由皱眉:“将士们战死沙场,为国尽忠,英气贯天地,办法会什么道理?这世间有什么神佛,觉得能为他们办法会?”
陈与义道:“此是乡间百姓的想法,实属寻常。为国尽忠,百姓们是懂的。但人死了,总是要有个去处,所以他们要办法会。安将士们英灵未必,倒是可以百姓们的心。”
王宵猎一时沉吟不语。前世的记忆,王宵猎对这个时代的宗教是非常警惕的。办法会,不但是民间的传统信仰,而且少不了宗教参与,与王宵猎的想法不符。
陈求道道:“办一场法会,虽然所费不少,但可以安百姓之心。百姓心安,省无数是非。总的算起来,官府还是赚的。我思来想去,这场法会还是办的好。”
王宵猎道:“既然是办的好,就由襄阳府来办好了。一场法会,总不会还要制置司办。”
陈求道叹了口气:“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场法会,地方父老都说要有得道高僧主持,不然就显得不虔诚。地方上的高僧,自然以鹿门山禅寺的法灯禅师佛法最为精深。城中富户言,若得法灯禅师主持,他们愿包揽法会一切用度,不必衙门出钱。”
法灯禅师是曹洞宗高僧,主持鹿门寺十余年,深受地方百姓尊敬。
宋朝的佛寺,是半官方的机构。不但是度牒由官方发放,佛寺的主持也由官方任命。法灯禅师便是因为其师兄自觉禅师圆寂,在政和七年被任命为鹿门寺主持,已经十余年。禅师不但是佛法精深,又乐于助人,多助地方做善事,深受爱戴。
王宵猎道:“法灯禅师乐于行善,此事难道不同意?”
陈求道道:“禅师并未拒绝。只是自靖康天下离乱,襄阳已多年没有人出家,香火不旺。禅师希望防御发善心,拨下二十道度牒,方便佛门。这二十道度牒鹿门寺可以按照市价出钱购买,并不会让衙门亏了本钱。这附近的度牒,都在防御手中,是以来商量。”
王宵猎看着陈求道,好一会没有说话。去年张浚来的时候,曾经给了自己不少度牒,说是可以用来卖钱。只是王宵猎不屑于赚这种钱,也不想让地方的富户百姓用这种方法躲入空门,一直在自己手里。只是没有想到,许多人一直在惦记着呢。
沉默许久,王宵猎道:“现在山河破碎,天下飘摇,正是男儿用命之时。便如我们军中大将,如曹智严,本是清凉寺的僧众。国家有难,束发从军,这才是正道。等到了太平年月,有人厌倦俗世,愿出家没有人说什么。这个时候怎么能行!”
陈求道道:“不过二十道度牒,出家二十人而已,能当得什么!防御,法灯禅师何等人物?纵然不需要他出山来做法事,向防御要二十道度牒,难道能不给他?”
王宵猎缓缓地道:“向我要,我就不给!不是不给禅师面子,佛祖来也是如此!”
陈求道无奈,低头想了一会,叹口气:“这是什么大事?防御如此坚持,事情就难办了。百姓们就是如此想,有高僧主持法会,许多事好办。法灯禅师见寺门冷落,多几道度牒剃度僧人。防御不准,双方可就僵住了。我主持襄阳事务,夹在中间难为人。”
见陈求道一副无奈的样子,王宵猎道:“罢了,左右这几天无事,我便到鹿门寺走一遭,算是亲请法灯禅师出山。我亲自到鹿门寺去请,难道不比二十道度牒更见诚意?”
陈与义见场面有些僵,急忙说道:“鹿门山是襄阳胜景,防御乘闲去游览一番也是好的。法灯禅师是得道高僧,并不十分理会事俗事务,必然欢迎。”
陈求道点头:“如此最好。荆门一战,防御多有劳累,到山上转一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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