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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香樟树摇曳在空中,投下来的影子落在空旷的走廊上,正值上课期间,教学楼本该一片安静,但四楼的办公室内却传来一阵喧嚣。

身穿一身利落的商务男装的男人与面前头发护理的一丝不苟的女子大声争执。

陈军破口而出,指着女人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儿子的,好好地儿子养得不男不女。”

江莲莲推了一把陈军的手,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会养,你一年到头看过几次孩子。”

陈军原地转了一圈,梗着脖子狡辩:“你是孩子的妈,孩子是判给你的,陈余养成这样你要负主要责任。”

江莲莲嗤笑:“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外面搞破鞋,孩子不愿意跟着你,陈余会判给我。”

班主任看不下去了,不负责任的家长她见多了,在老师面前连装样子都不装的家长还是少见,她分别拉住两人的手,将这两位剑拔弩张的家长分开来。

“有话好好说,不要在办公室里吵,你们做家长的不要老是互相推诿,孩子遇到问题要好好沟通,多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你们互相指责又有什么用,孩子就能变好了?”

彼时还是2010年,这个年代的孩子喜欢上同性会被学校和家长认为孩子是心理有病。

那个叫做陈余的孩子此时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上肢自然下垂,眼泪也自然地掉落。

陈余身材偏瘦,皮肤白皙,眉眼尤其温柔,让人一眼看过去不由感叹这个男孩儿长得真是漂亮,但这张脸漂亮得不娘气,少年气中混合了柔美,就像草原上流过的清冽的溪水。

“走了,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江莲莲拽了一把陈余的胳膊,陈军则大步走在了前面。

随着下课铃声的敲响,教室里的学生鱼贯而出,他们站立在走廊两侧,整齐得好像在夹道欢迎,如果忽略掉他们口中的窃窃私语的话。

经过高三三班的门口,陈余抬眼便看到了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那个位置,他的同桌季怀冰正侧坐在那里,单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陈余的心颤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季怀冰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他的笑话。

那之前又算什么。

几天前,两个少年藏在高高的书本之下,两个脑袋靠得很近,相对而眠,陈余睡不着,就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季怀冰,因为是环臂趴着睡,所以季怀冰的嘴巴被遮住了,眉眼被进一步放大,他的眉弓比自己要高,鼻梁也特别挺拔,整个五官都比自己要深邃冷肃不少,睫毛却很长,跟自己的差不多长,但是没有自己的浓密,看着看着,陈余的心又开始胡乱跳了。

突然季怀冰睁开眼睛,目光严肃得把陈余吓一跳,随即他又柔和下来,“陈余,你又在看我。”

被抓包的陈余一时间耳根都红了,“你别不知足啊,你好看我才看你的。”

季怀冰眼波流转,伸出手来架住陈余的肩膀,暧昧道:“陈余,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看我。”

秘密即将被拆穿,陈余连忙否定:“谁总是看你。”

季怀冰笑:“你啊。”他的声音更低了,像气流一样吹进陈余的耳朵里,“陈余,你是不是喜欢我?”

陈余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季怀冰抓住,在手中摩挲,“别急着否定,别撒谎,说实话。”

明明是春天,但陈余的背脊仿佛再冒汗,他吞了一口唾沫,任由季怀冰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然后溃不成军。

“是又怎么了?”声音闷在袖子里,跟小猫挠人似的。

季怀冰没有说是否也喜欢他,他说的是:“陈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反悔。”

陈余不解,而季怀冰只是笑,笑得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季怀冰当时那样问他是什么意思,又过了两日,陈余在抽屉里收到一封匿名的信,约他放学后见,那信的内容是打印出来的,陈余私以为这是季怀冰给他的,他就赴约了,没想到却不是季怀冰,而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十六班的男生。

男生磕磕巴巴向他告白说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陈余以高三了,学业为重拒绝了,但男生扑过来抱他,陈余身板弱,推不动,只好任由他抱着。

抱过之后男生感动地说以后还会继续喜欢他就走了,哪知第二日便流言四起说他喜欢男人,私下里生活糜烂,更有甚者说他从初中起就和外面的男人睡觉。

他说他没有,可是他的声音被浪潮吞没根本发不出声响,巨大的流言就好像一场预谋,推着他上刑台,现在到了行刑的时候了。

陈余目光收回来,羞愤至极,他从人潮中走过,没办法抬起头来,那些流言不全是事实,可有一点是真的,他确实喜欢男人,他头一次喜欢的人叫季怀冰。

课是暂时没法上了,学校建议陈余回家休息几日。

回家路上,先前还说着要好好管一管陈余的陈军说是女儿放学没人接,走了,说着要带着陈余去看心理医生的江莲莲有个重要的聚会不能错过也走了,陈余冷笑,他就知道,不过这样来他轻松不少,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陈余推开门,齐阿姨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起身道:“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饭还没开始煮呢。”

这个房子是陈军和江莲莲离婚的时候留给他的,一楼,虽是两室一厅,面积却很大,装修放到现在有些过时了,但家具家电都不便宜,平日里只有他和照顾他的齐阿姨两个人住,陈军和江莲莲都是不住这里的,只是有事的时候会约出去见一面。

陈余说:“这两天心情不好,请了假,所以提早回来了。”然后推开卧室门,把疲惫的自己藏了进去。

齐阿姨嘀咕,“怎么个心情不好法,还用得着请假。”

齐阿姨不放心地去敲了敲陈余的门,“心情不好,我给你买个蛋糕回来吃,行不行。”

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又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齐阿姨,我想要草莓味的或者芒果味的。”

齐阿姨疑惑,在学校受人欺负了?不应该啊,陈余这孩子多讨人喜欢啊。

“行,你等着,等会就给你买回来。”

几日后高三三班一大清早就迎来了教室里的狂欢,方群站在讲台上大声道:“大家听好了,今天是我们的陈大明星回归,得给他整个热烈的欢迎仪式。”

“哇偶,那必须安排上。”教室后方有人回应。

很快就有人在黑板上写下“恶心”,“死基佬”这样的言论。

李金川站起来,有阻止的意图:“方群,你悠着点。”

方群得意地说:“他自己非要当基佬,我们只是实话实说,李金川,你就别管了,再说了,季哥都没说什么。”

李金川看了一眼窗户边冷淡的季怀冰,见他真没有阻止的意图,只好坐下来。

陈余一进教室七零八碎的起哄声响起,他偏头,就看见了满黑板的恶言恶语,也不知是哪些人写的,字体极其丑,陈余凝眉,把黑板的诅咒擦掉,然后工整地在黑板上写下“王八蛋”三个字。

方群大声道:“姓陈的,你骂谁呢?”

陈余与他对视,目光好不露怯,幽幽道:“谁接茬骂谁。”

陈余的字方正清秀,即便是骂人的话,也写得漂漂亮亮,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就像是在撒娇。

季怀冰不由得笑出声,真是可爱。

见季怀冰在笑,方群安静下来,心有忌惮。

“行了,上早读了。”季怀冰一开口,其他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陈余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原来那日是他看岔了,季怀冰还是向着他的。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凳子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手背上可见部分青筋凸起,是季怀冰的手,正当疑惑,季怀冰冷冷道:“不好意思,这儿有人坐了。”

季怀冰侧过头来看他,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陈余震惊道:“你不挨着我坐了吗?”

陈余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大着,又因为有点委屈,眉尾下压,看上去有点可怜,看得季怀冰都有些心疼了,他干脆偏过头不看陈余,“我为什么要挨着一个基佬坐。”叹谁让你不乖。

方群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露出狡猾的笑,这是真的被讨厌了啊,他大声道:“有人愿意挨着基佬坐吗?”

没人回答。

现在,陈余的脸仿佛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明明先前他和同学们关系不差,就因为他的性取向,所有人都开始嫌弃他,连最要好的季怀冰都嫌弃他。

“不坐就不坐。”陈余小声气道,是说给季怀冰听的,他移动到最后一排,搬了放杂货的桌凳坐下。

陈余想,他这场流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想肯定不会是季怀冰,他和季怀冰做了快三年的同桌了,两人关系交好,据他了解,季怀冰也许真的是讨厌同性恋,但依照他的品行,不至于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那就只有那个向他表白的男生。

那个男生是几班的来着,对,十六班。

一下课,陈余就跑到十六班后门去堵那个男生,十六班在五楼,离三班远,流言的火烧得没这么旺。

但还是有人认出他来,教室后排的女生喊他,“诶,你就是那个gay吧,我天,你好勇啊,竟然敢全校出柜。”

女生的话听起来没有恶意,陈余的语气也就柔和,“我没有,我不是。”

女生显然不信,“真的假的?你这么好看,不是gay可惜了。”

陈余不再想搭理她,试图往教室里面张望。

女生问他:“诶,你来我们班找谁啊?”

找谁?陈余不记得那个人叫什么了,女生猜测道:“你是找罗宇宁吧。”

陈余有一点感兴趣了,“谁是罗宇宁?”

这时候从教室后面走进来一个男生,穿着短袖短裤,手上拿着篮球,四肢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身上还冒着热气儿。

男生偏头,是陈余啊,“你找我?”

陈余看了他一眼,流出失望的表情,“不是。”

“哦。”罗宇宁便走了进去,留下一个背影。

女生继续道:“你不找他?那我们班没有男的配得上你这张漂亮脸蛋了。”

陈余又看了一眼那个男生,他已经坐到后排的位置上了,侧对着陈余,看起来确实十分帅气。

陈余的目光又整个教室巡了一圈,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着急道:“你们班有没有一个身高跟罗宇宁差不多高,但更壮一些,头发短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生。”

女生恍然大悟,“哦,你找谢珂啊,他可配不上你。”

陈余急了,马上要上课了:“他今天不在吗?”

“他前两天转学了。”

转学了,谢珂居然转学了,所以传他同性恋的人不会是他。

那是谁,那就只有季怀冰了,自己只跟他说过自己喜欢他,除了他,陈余想不到别人了。

陈余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被叫家长,被老师责骂,被同学们们异样的眼光看待陈余都觉得还好,可是当猜到这背刺他的人是季怀冰时,陈余说不出的难过。

他回到教室的后排落座,盯着季怀冰的背影,暗骂他是个大混蛋,可是他的心好难受啊,像是被人用手攥着心脏一样难受,他以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只是他以为的,他今天一堂课都没有听进去,倒是本子上的草稿上,恶狠狠地画了一遍又一遍季怀冰的名字。

放学,季怀冰拿上书包站起身来,旁边的方群,李金川等人连忙簇拥到他身边,季怀冰长得好,学习好,家境听说也是一等一的好,他好像身边从来不会缺一个陈余,走了一个陈余便会有新的陈余补上去。

可陈余不甘心,他非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站起身来,喊道:“季怀冰。”

季怀冰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了。

陈余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衣服,“季怀冰,别走,我们谈谈。”

方群瞪陈余:“干嘛呀,基佬儿,你不是看上怀冰哥哥了吧。”

他说完身边的几个人发出一阵怪笑。

别走,季怀冰不由想,这话说得好像在演什么八点档狗血爱情剧,但是既然陈余开口了,他总不好拒绝的,虽然他想着要多惩罚一会儿陈余,但是如果陈余这次能把他哄好的话,他就原谅他了。

他顺势牵着陈余的手,对着身边的几人道:“你们先走吧。”

人走了,陈余的手也从季怀冰的衣服上松开了,可季怀冰却没有放开,还是牵着陈余的手。

他的身体往后倒,就靠在了白墙上,陈余被他拉着,站在他面前微微仰面看着他。

陈余感到一阵怪异,慌忙将手抽出来,又跑去把教室的前后门锁上,站着谈没有优势,他比季怀冰矮了半个头,气势上就弱了,于是找了教室中间的位置坐下,“你过来这里。”

“好。”白日里冷漠的神情已经全然不见了,转而语气温和起来,季怀冰拉过凳子,跨坐在他对面,“说吧,你想怎么谈?”

季怀冰双手交叠在桌面上,身体往前倾,陈余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他眸子锐利地看着季怀冰,气势凶凶道:“传谣我是同性恋的人是不是你?”

季怀冰本来的好意被一句话打得冷掉,本来陈余说一句别不理他,这件事就揭过了,毕竟陈余这次也吃到苦头了,至于那些谣言,他自然有办法让这些人闭嘴,谁让陈余说了喜欢他转头就和别人抱在一起,可现在陈余居然来质问他,一向高高在上的季少生气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转回去睨了陈余一眼,“你想说什么?”

见季怀冰没有否认,陈余眼神坚定又愤怒,“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陈余在等一个解释,季怀冰却在等他认错。

季怀冰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心中不满,语气轻佻道:“羞辱?陈余,我是在教训你。”

陈余彻底怒了,他不仅做了,还做的理直气壮,枉自己这么信赖他,“你凭什么教训我。”

陈余一拳就朝着他打过去,没打中,季怀冰抓住了他的手腕反手拧了一圈,疼得陈余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你放开我,痛死了。”

“陈余,你想打我?”季怀冰松开他把他往前一推,陈余就坐到了椅子上。

陈余捏住痛手,简直要委屈炸了,这人太坏了,可是他又打不过他,要知道这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当初说什么也要离他远点。

陈余包着眼泪恨了季怀冰一眼,“明明是你打我,你个混蛋。”

怕季怀冰再动手,以他的拳脚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季怀冰的,陈余拿起书包快速离开教室。

季怀冰却被陈余这一眼波光粼粼的可怜样儿看得小腹一热。

陈余冲出教室,悲伤地想,反正只有一学期了,等这学期结束了他就高考了,就算他们都恶心同性恋又怎样,以后他再也不会和这群人见面了。

走着走着陈余把帽子拉了起来,遮住他难堪的脸色,出了校门,穿过后街,陈余一直听到身后有一阵均匀的声音,是篮球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那声音跟着他,即便走了很远还是跟着他,陈余回头,看到了声音的来处,少年穿着宽松的球裤一双腿裸露在早春微凉的寒气里,上身套的一件灰色连帽卫衣,他记得这人是叫罗宇宁。

接下来的好几天,陈余都遇到了罗宇宁,想来他住他家附近,因为总是遇见,陈余有时候也会观察他,发现他的球运得很好,甚至比季怀冰还要好。

怎么又想到季怀冰了,这个坏人,陈余摇摇头把他从脑子里赶出去。

班级里的舆论还在继续,愈演愈烈,但没上升到动手的程度,陈余干脆把自己当个盲人或聋子。

陈余眼盲耳聋,下意识忽视,自然看不到每次放学后季怀冰都要先等一会儿,等到他走了,季怀冰才会走。

陈余,你真是太不乖了,望着陈余的背影,季怀冰这样想,陈余的喜欢实在是太廉价了,他给了自己这样廉价的喜欢,自己当然要好好罚他,所以他被孤立被讨厌都是应该的。

而被孤立的孩子身上有一种低沉的气质,那气质会引来更多的恶意,还没等季怀冰出手,便已经有人盯上陈余了。

次日放学,日光斜照,把学生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陈余回家的路上,会经过几个小巷子,在这些犄角旮旯的巷子里,偶尔会藏着一些不知所谓的牛鬼蛇神,他们不随意动手,会选着软柿子捏。

过去陈余放学和会几个相熟的同校学生一起回去,很少落单,而自从他是同性恋的事情传开以后,便总是落单了,巷子里几个少年穿着各色紧身的裤子,上衣或豹纹或大字母,抽着烟,齐刷刷朝陈余看过来,那眼睛就像是在打量猎物。

为首的少年扔掉烟头,朝着陈余勾勾手,“诶,你过来。”

陈余自然不肯,拔腿就跑,但敌众他寡,终究还是被围困进巷子里,巷子里有一个凹槽处,大约有一平方米,进到这里,从巷子口就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张小虎双手撑墙堵住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我靠,这么近看更好看了,这怎么长的,比姑娘还好看。”

陈余偏头,这豹纹男口腔一股烟味,熏得他难受,“说吧,你们想干嘛?”

陈余不看他,张小虎不乐意了,捏过陈余的脸掰过来,陈余只好瞪他。

哪知张小虎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睫毛又浓又密跟把小扇子似的,眼珠子亮亮的跟那玻璃珠一样,整个人看得呆住了,耳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先前就听说过这个叫陈余的是个同性恋,原来如此,他还说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喜欢男人这种恶心的事,原来是没遇到会勾男人魂儿的男人。

陈余又说了一遍:“你要干嘛?”

张小虎只能看到陈余的嘴巴一张一合了。

好在身边的小弟戳了一下张小虎的腰,他不耐烦地转头,“怎么了?”

“陈余问我们要干嘛?”

张小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正事儿,可不能让一个男人迷了心智,“这条路,你知道吧叫什么路?”

“福康路。”陈余冷冷道,撇开张小虎的手。

“诶,对了。”张小虎继续说,“这个巷你知道叫什么巷?”

陈余想这犄角旮旯能有什么破名字,“无名巷。”

张小虎故作高深的摇摇头:“不对,这是福康路第十号巷。”

陈余无语:“哦,你编的吧,所以呢?你想要我干嘛?”

张小虎笑:“你管我是编的还是真的,总是这福康路归我张小虎管。”

他摊了摊手:“既然我管了就得收管理费。”

陈余也不废话,他虽然父母离异,爸妈不怎么管他,但是陈军和江莲莲都在做生意,家里还算宽裕,两人在钱上没有苛待过他,能花钱解决的麻烦那就花钱解决。

他拿出一张一百块放到张小虎手上,“我可以走了吗?”

张小虎见他出手如此阔绰,一点不扭捏,都想冲他说一声,好的,客人,欢迎下次光临。

张小虎也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既然人家都把钱交上来了,那他没有理由还为难人,他和小弟分开给陈余让出一条路来,“行,你走吧。”

陈余从巷子里走出来,并未受伤。

而在陈余身后,又出现几个身穿黑t的社会青年一直尾随着陈余。

几人与张小虎的小团队打了一个照面,张小虎扣了扣脑袋,对着小弟道:“冲着陈余去的?”

小弟:“不应该吧。”

身穿黑t的青年看到张小虎他们后,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偏深沉的少年人的声音。

“喂,老板,有人捷足先登了。”

季怀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黑衣男:“有几个小混混抢了他的钱。”

季怀冰语气急了:“他们打他了?”

“那倒没有,只是抢了钱,没动手,那老板,我们的人还要动手吗?”

“不用,以后放学跟着他就行,别让他受伤,钱我照付。”

黑衣男疑惑,老板不是说要吓吓那小子吗,怎么又让他们的人做保镖了。

挂断电话,季怀冰心里憋着难受,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找不到舒服的姿势,不听话就算了,还给别人欺负了,真是没用。

越是针对陈余,陈余却越疏离,季怀冰烦躁不已,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做得不够狠,陈余才敢不来同他讲和。

他从教室后门进来,目光落在正伏案写字的陈余的脖颈上,那里的皮肤看起来很细腻,好像一掐就能留下红印子。

季怀冰想,陈余要是再继续冷着他,他真的忍不住要揍陈余了,可一想到若是真把陈余打疼了,他心情就更烦躁了,向来说一不二的季少现在好像是被困住了,他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可那人老是勾三搭四,他想让那人只看着他,所以想方设法管着那人,但那人似乎是瓷器做的,他怕太用力就碎掉了。

他郁闷到了极致无处发泄,只是经过陈余身后的时候把手落在了陈余的脖颈上。

季怀冰的手才握了冰的矿泉水瓶子,冰透了,还全是冷水珠子。

陈余冷得缩了脖子,猛的转身,“你干嘛?”

陈余本就气,他的卷子不知道被那个王八羔子拿走了,现在正马不停蹄地赶作业,偏偏这时候季怀冰还要来惹他。

“擦手。”季怀冰更嚣张了,更是直接上手蹭到陈余的脸上。

“你不要太过分了。”

季怀冰偏头,就仿佛在说就过分了,你又能怎么样。

陈余气不过,就算是兔子急了还得咬人呢,真当他是病猫了。

他站起身,奋力往前推,不知是季怀冰始料未及还是故意为之,陈余很轻易地将人推撞到了教室后面的一柜置物柜上。

置物柜一声响动。

跟着季怀冰屁股后面转的几个同学见状不妙,一窝蜂的就围了过来。

陈余高高扬起的拳头这时也被李金川按下来,身体被身后突然涌上来的人往前推,靠季怀冰更近了。

陈余怒目,对方神色平和,陈余有一种有气无处撒的挫败感。

忽然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死死扣住,更准确的说是像被搂住。

陈余的腰很细,肉也是软的,摸起来手感很好,让人感到惬意。

还没等陈余低头,缠绕在他腰上的手松开了,陈余也被人拉开退后,方才围上来的几个人像人墙一样站在陈余面前,把季怀冰挡在身后。

方群站在最中间,他推了陈余一把:“陈余你还想打人啊,来,往这儿打。”方群拍着自己的脸矮身冲着陈余。

陈余又看了一眼季怀冰,他在笑,是一种满足的笑,看着大家围攻自己,他就这么高兴?陈余自然不会顺了他的意,几乎是不加思索的一巴掌就扇到了方群的脸上。

一声脆响,教室内鸦雀无声,紧接着喧嚣起。

“靠,陈余居然真的敢打方群。”

“陈余要挨揍了吧。”

打了人后陈余也有些后怕起来,方群这么大一只,若是真打起来,他只能被打的份儿。

陈余退后了两步,方群怒目上前就要揪住陈余的衣领。

身后的季怀冰一把按住方群的肩膀,“老师来了,先回位置。”

方群还是压不住怒火,季怀冰已经走到他身侧,拍着他的肩膀带着点严肃地口吻道:“我说老师来了,回座位。”

季怀冰的话不能不听,方群只好恶狠狠地说:“放学你给劳资等着。”

陈余逃回了位置,头枕在桌子上,装起了鹌鹑。

头发毛茸茸的,实在是太过可爱了,季怀冰心情都要荡起来了。

放学铃声一响,陈余几乎是逃窜一般抓着书包就跑了,怂就怂了,他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季怀冰看了一眼陈余逃窜的背影,心说,还不算特别笨。

方群站起身来,骂道:“d,这怂包跑得还挺快。”

他走到季怀冰身边继续说:“季哥,明天我找人把这欠收拾的小子堵厕所打一顿。”

季怀冰把玩着笔的手停了下来,脸也跟着沉了下来,“你打他干嘛?”

一句话把方群问懵了,他反应了一会儿道:“不是,他今天打我脸了,还想打你,难道不该报复回去吗?”

“把你打痛了?”

听着语气,季怀冰好像不想收拾陈余,方群心里不爽极了,原本他们这些围绕着季怀冰身边的人,都有一个微妙的平衡,直到季怀冰身边出现了一个陈余,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似乎在季怀冰心里只有陈余是最好的兄弟,而他们其他人都只是季少身边可有可无的玩伴儿。

方群强压着不爽,“也不是那么痛。”

可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当众挨了打,面子上过不去。

“这样吧季哥,明天我把陈余锁厕所里,不打他行了吧,我总得找回点面子不是。”

“明天美术课前吧,你和李金川去。”季怀冰站起来,走了。

方群迷惑了,季怀冰到底是不是真的恶心陈余啊,还给自己找了个监工。

李金川站在一旁,倒是比方群看得清明,季哥根本就舍不得陈余受欺负,这是还在担心陈余耽搁了上课,只是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季怀冰明明很看重陈余,却又放纵方群他们在言语上羞辱陈余。

第二日课间,陈余去放水,方群和李金川跟着他一起去了厕所。

站在尿坑前,陈余被一左一右围住,他想拉拉链的手停了下来,因为方群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方群:“怎么,太小了拿不出手?”

陈余:“我不尿了还不行吗?”

陈余要走,方群伸手拦住陈余,“不尿了怎么行,憋坏了怎么办。”

陈余心知方群故意为难他,“你不是来上厕所的?你要揍我?”

陈余这张脸长得漂亮,怎么看也不是欠揍的脸,只是方群妒忌季怀冰对陈余的好,才想针对陈余。

可现在看着陈余虽说嘴上强硬,可分明就有点害怕,突然有了逗弄的意思,他在好奇,陈余不过就是脸好看点,性格乖一点,凭什么能得到季哥无条件的青睐,他笑,“都是同学,说什么揍不揍的,我是来看你的。”

说完这话故意往陈余下面扫了一眼。

“变态。”陈余不想理他了,转身进了空出来的隔间,把门关上。

不一会儿陈余就听到门上有动静,遭了,中计了。

陈余去开,打不开,气得喊:“开门,方群,你t把门给我开开。”

方群得意道:“你求我我就给你开开。”

陈余哪会求方群,他直接无视方群,“李金川,你帮我把门开开好不好。”

声音是软的,带着祈求的调调,和对待方群时完全不一样,方群没由来的一阵火。

听到陈余的声音,李金川当时心就软了,语气柔和,还有点哄的意味:“陈余,昨天你打方群了,他心里不平衡,你让他关一会儿,就算扯平了,行不行。”

陈余没说话了。

方群简直要被李金川的操作气笑了,“李金川,你是不是有病。”

上课铃声响起,李金川平和道:“走了方群,回去上课了。”

方群甩开李金川,用力拍了拍门,“陈余,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伴随着上课铃声,方群和李金川出了厕所。

李金川说:“你真没看出来?季哥明显没打算欺负陈余。”

方群火大:“我就不明白了,季怀冰为什么非要对陈余这么好。”

李金川:“那是你对陈余有偏见,其实你仔细观察陈余,你会发现陈余挺可爱的。”

方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男的,可爱?

“你t别恶心人了。”

课上到一半,陈余还没回来,美术老师担心起来,“来个人帮老师去厕所看一下,陈余同学是怎么回事还不回来。”

季怀冰懒懒地倚在背椅上,高高举起手,“老师,我去吧。”

美术老师有点诧异,季怀冰家里有钱,长得好,成绩又是年级第一,学校的老师同学几乎都知道他,但也知道季同学为人冷淡,都是别人上赶着围着他转,倒不见他关心别人,见他愿意关心同学,还真是出乎意料。

美术老师:“行,那你去吧。”

一进厕所,就听见最里间关得的隔间传来小声的谩骂声,“方群就是个狗腿子,傻逼玩意儿,祝你吃泡面没有叉子,上厕所没有纸,还有季怀冰,最恶毒了,我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狗东西,祝你喜欢的人永远讨厌你。”

陈余骂得起劲儿,这会儿才听见厕所外面有人脚步声。

“外面有人吗?”

没有回答,陈余猜测这人是学生而不是老师,“同学,你能帮我把门打开吗?”

还是没有回答,陈余怕他走了,“同学,帮帮忙好不好,你帮我开开,我请你吃零食。”

过了一会,陈余听见门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门开了。

“谢谢你。”看清人,陈余欢喜的脸瞬间僵住,“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

陈余上前撞开他的肩膀走出去,“明明是你叫人关的我,现在装什么好人。”

季怀冰跟着陈余,憋着火气幽幽道:“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喜欢我?”

“不是。”陈余冷声道:“是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一想到自己曾经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品低劣的人,陈余就觉得恶心。

“陈余,你真是作死。”季怀冰盯着陈余,眼神幽深,危险至极。

当时说喜欢的人是他,现在说不喜欢的人也是他,爱说谎的人,必须要狠狠教训一顿,季怀冰这样想。

陈余不知这人发什么疯,不是他讨厌同性恋才针对自己吗?自己还没有权利不喜欢他了?

陈余不想和他正面交锋,快步走出厕所。

身后的人一把抓住陈余的手腕,陈余惶恐,“你想干嘛?”

季怀冰咬牙切齿道:“想揍扁你。”

季怀冰的手捏得很用力,陈余手腕都疼,陈余颤着声音道:“你敢,你要是揍我我就喊人了。”

季怀冰一拉陈余,陈余就被拽进了他的怀里,背对着季怀冰,嘴巴被死死捂住。

陈余想要叫,可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被他圈住,被迫缩成一团。

紧接着,他贴着陈余的耳朵道:“是这么喊的吗?”

这人怎么力气这么大,陈余害怕大过了勇气,身体僵得都没办法用力了。

陈余抬头,就看见镜子里季怀冰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盯着自己,他怎么没发现季怀冰这么可怕,那眼神像是要把他活生生吃掉。

陈余被吓得流出来生理泪水,眼泪烫到了季怀冰的手上,又湿又热。

季怀冰一瞬间就感到心脏难受,他见不得陈余哭,看起来太过可怜了。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别喊,我就放开你,行不行。”

陈余连忙点头。

季怀冰松开手,陈余就要逃走,但还有一只手腕还在他手里。

陈余不敢再和季怀冰反着干了,怕惹恼了他,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是说我不喊你就放了我吗?”

“还没洗手。”

季怀冰起来陈余的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又替他挤了洗手液,再亲自动手替陈余洗手。

陈余想,这又是什么新的捉弄人的方式。

陈余不敢动,只能任由季怀冰仔细地在他手上摩挲出泡沫。

他的动作很慢,就像是什么慢性刑罚。

手心,手背,指缝都被他仔仔细细搓洗,本就白净的手被洗得白得发透了。

洗完手,季怀冰又用手擦了擦陈余的眼角,“别让老师看出来了,知道吗?”

陈余不答,只觉得季怀冰是在威胁自己。

季怀冰捏着他的手,故意凶道:“说话。”

“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陈余故作平静,季怀冰如沐春风。

放学后,校园的广播响起,广播员博报道:“恭喜我校男篮荣获江市高中学段男篮比赛第一名。”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日没见到罗宇宁,原来他去打比赛了,陈余还以为他搬家了。

路过福康路第十号巷,张小虎已经带着小弟在等着他了,还是依旧的各色紧身裤,花里胡哨的衣服,陈余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自觉拿出一百块给他。

张小虎愣了一下接过去,陈余就走了。

张小虎拿着钱,却心里不得劲儿,陈余就这么走了,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

“喂,陈余,我叫张小虎。”张小虎的声音在空中肆意扩散,传到陈余的耳朵里。

陈余加快了脚步,不想张小虎在后面追着他,“陈余,我叫张小虎,你知不知道。”

陈余越走越快,张小虎还在后面追着他,边追边喊,一副你不理我我就喊到你理我为止的架势,被莫名其妙的人骚扰,陈余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为了终止那些街边投来的异样的眼光,只好大声回应:“知道了。”神经,收保护费的还自报家门了。

张小虎那张小麦色的脸笑开了花儿。

黑衣t团跟了两天陈余,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再欺负陈余,就把人数锐减到了两人。

一人说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那人。”

另一人:“不用,就拍正常的照片过去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陈余没被打,咱们也乐得轻松,还有钱拿。”

“也对。”

“明天你一个人跟着陈余,之后让兄弟们轮流跟,看样子,那张小虎对陈余没有恶意。”

“行,听你的。”

说回学校里,季怀冰发现了,陈余有意躲着他,就跟那猫捉老鼠似的,他在教室里,陈余就跑到走廊上,他要是在走廊上,陈余就跑回教室里,该死,上次把陈余吓着了,可他又不是故意吓陈余的,谁让陈余说了喜欢他又要收回去。

季怀冰有意缓和,即便方群心中不满,也只好压下情绪,班级里那些关于陈余的闲言碎语也渐渐消失了,甚至还有人主动跟陈余说话。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余统统无视掉,在班级里他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

陈余正在背英语课文,桌面被人叩响,陈余抬头,是班长。

“怎么了?”

班长说:“班主任让你把位置搬回去,单独多你一排看着不好看。”

陈余预感不好,警惕道:“换到哪儿去?”

“还是和季怀冰一起坐。”

“我不。”

班长好说歹说,也没劝动陈余,只好对着季怀冰摇摇头。

哪知第二日一进教室,他的桌子直接没了,他以为是班上的同学又欺负他了,生气地吼:“你们把我桌子扔哪儿了,还有我书呢?”

班长站起来解围,“别气别气,老师办公室里差一张桌子,我们就把你这张桌子搬过去了,它本来原本就是杂物桌嘛,你的书没扔,都在这儿呢。”

季怀冰歪头冲他笑。

这班里没一个好人,班长假装和事佬,虚伪至极。

陈余来到季怀冰身侧,抬了桌子就要走,桌子底下暗潮汹涌,桌脚被踩住。

两人目光对视,季怀冰用不咸不淡的口吻说:“坐下。”

陈余眼睛里全是倔强。

“别逼我说第二次。”

陈余短暂地屈服了,挨着季怀冰坐下。

陈余不看季怀冰,自顾自地做题,季怀冰则一动不动地盯着陈余看,见陈余不理他,抽了纸巾揉成团,一下一下往陈余卷子上丢。

陈余一遍一遍拨开,就是不理他,像只高傲的波斯猫,好像这样也挺让人心动的。

纸团扔完了,季怀冰就趴在桌子上看观察陈余做题的表情,很平静,看起来做得很顺利,拿手扣嘴唇了,看来是难住了啊。

季怀冰扫了一眼,陈余在做倒数第二道大题,这都不会做,笨死了,不过陈余本来就是笨蛋。

季怀冰拿了一张白字,抽丝剥茧把解题的切入点写上去,然后推过去,放到陈余面前。

陈余直接揉成团给季怀冰扔了回去,砸到了季怀冰的脸上。

季怀冰有意想哄,可是陈余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余的手被他握住,听到他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声音:“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惹人生气。”

陈余反讽:“我从前也不知道你是个这么烂的人。”

看着季怀冰在发火,陈余也不惧,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不能对他做什么。

“你有本事现在打我啊。”陈余挑衅道。

打他,季怀冰就没想过要打他,自己只是想要陈余乖乖的,不要看别人罢了。

季怀冰笑了笑,“我怕你哭得太惨。”

陈余没再激他,以免自讨苦吃。

课桌底下他的手被季怀冰死死握住,挣也挣不开,有时候会很用力让他疼,有时候又会很轻柔的摩挲。

[王八蛋,神经病,疯子,狗东西。]陈余不能说,刚才闹得动静太大已经被老师责骂了,现在只能憋着气在草稿纸上指桑骂槐。

季怀冰又狠狠握力,指关节挤在一起,持续不断的疼。

陈余不骂了,但也不求饶。

季怀冰看着陈余的嘴角和眉毛都疼得耷拉下来,就好像快哭了,季怀冰心里憋着笑,这就委屈了,还敢说让自己打他,真是有够欠的。

斜后方的位置,方群观察着两人的互动,自从季怀冰和陈余有了和好的趋势,他脑子里就一直在想李金川说的,陈余其实挺可爱的。

陈余被人把玩着手指,明明不舒服,却还是隐忍着,这t哪里可爱了,怂样儿,这不是引人想要继续欺负他吗?

方群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陈余被自己欺负的样子,他肯定会凶着一张脸狠狠骂自己混蛋王八蛋,方群突然皱眉,凭什么啊,季怀冰欺负他,他就这么乖,在自己面前就凶巴巴的样子,季哥也就算了,他对李金川的态度都比自己好,李金川凭什么待遇比自己好,李金川不过就是季家的一个下人,d,心里不痛快。下次非得欺负到陈余跪在地上求自己不可,最好把他弄哭。

方群想,他还没见过陈余哭,如果陈余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陈余这么漂亮,哭起来一定更漂亮。

想着想着,方群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热了。

一连三节课,季怀冰都抓住陈余的手,陈余的手心都被捏得发汗了终于熬到了放学。

放学铃声一响,季怀冰便放开了陈余的手,陈余的手被握得久了,原本就皮肤白皙,这会充了血,透着红,就像是害羞了一样,真是漂亮。

陈余夺门而出,把季怀冰甩得远远的,李金川从教室后排走了过来,笑着说:“季哥,你跟陈余和好了?”

季怀冰:“我们有不好的时候吗?”

李金川心中暗骂,你就装吧,之前大家针对陈余的时候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呵呵,那是,季哥跟陈余感情一直很好。”

这几日,张小虎来得很频繁,几乎天天都来收“管理费”,与此同时,那熟悉的篮球拍打的声音也重新在陈余身后响起。

“陈余。”福康路第十号巷传来聒噪的声音。

陈余看了张小虎那张笑得像向日葵似的脸,愈发无语,他不理张小虎,大步跨过去就要走,被几个小弟连拖带拽拉了进去。

张小虎见陈余不耐烦,指责小弟,“你们轻点。”又笑嘻嘻地望着陈余,“弄疼没,今天怎么不理人。”

陈余捏紧了拳头,本来在学校就受了委屈,回家路上还被刁难,他气了,也不管会不会挨揍,怒道:“我没钱了,你们是什么黑心商家吗?过一次路就要收一百,偏偏揪着我一个人收,你们心肝烂掉了?”

张小虎被陈余骂得低下了头,他从前也没这么黑过,只是陈余都不搭理他,除了收“管理费”的时候两人才能搭上话。

他笑嘻嘻地哄道:“我这不是帮你存着嘛。”他把钱从裤子口袋里翻出来七百块,又冲着小弟道:“把你们身上的钱拿出来。”

一人又凑了一点,凑齐皱皱巴巴的一千块献宝似的呈给陈余,“你给的一千块都在这儿呢。”

陈余的气全消了,转而困惑起来,“你什么意思,这是全部还给我了?”

张小虎又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说得对,我们这个价格确实不合理,所以先前收的钱不作数,经由内部商量决定调整价位,过一次路收五块,你觉得怎么样。”

“随你。”神经病一样的,陈余把钱拿了,放进自己的书包,这本来就是他的钱。

陈余要走,张小虎抓住他的书包。

陈余:“你不是说还我了吗?”

“还你,当然还你。”紧接着张小虎小麦色的脸一红,看起来脸更黑了,“陈余,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没有喊过一次我的名字。”

“张小虎。”陈余闷声道。

“诶。”张小虎的眼睛突然跟放光似的。

陈余拽了拽书包,“还不放手。”

“放,放,放。”张小虎简直心花怒放,又过了一会儿张小虎终于舍得放手了,“陈余,明天见。”

见你个大头鬼,陈余快步走出巷子,发现罗宇宁就等在巷子口,见自己出来了,罗宇宁才拍着球继续走。

罗宇宁先是看了一眼陈余,还以为他是被人欺负了,不过他方才看到那个混混给陈余钱了,看来传言是真的,陈余不仅喜欢男人,还和不三不四的男人交往。

而站在陈余的角度,方才罗宇宁是在等他,为什么等他,因为少年人的正义感在担心他?

陈余走后,小弟们算是看出来了,老大这哪里是在收“管理费”啊,分明是看上陈余了。

小弟担忧道:“老大,陈余是个男的呀。”

张小虎:“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做你们的嫂子了?”

小弟想了一想:“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奇怪。”

张小虎踢了小弟一脚,“你就说你嫂子好不好看。”

另一个小弟:“说实话,陈余比那些姑娘还漂亮。”

张小虎洋洋自得:“这不就得了。”

一路尾随的黑衣男总结了一下,电话男喜欢陈余,张小虎也喜欢陈余,现在又来了个篮球少年,不由感慨,陈哥牛的,当代男妲己啊。

不过这几个男的追媳妇的方式真是够特别的,明着犯贱,暗着犯贱,背地里闷骚不让人知道,总之就是不让媳妇儿开心就对了,说白了,这不就是脑残吗?

第二日一大早陈余就去了教室,在季怀冰还没有来之前就搬着自己的桌子回了后排的老位置。

季怀冰到教室的时候冷淡地看了陈余一眼,看来,陈余总是学不会听话。

李金川算是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分明就是季怀冰还想跟陈余做兄弟,但又恨陈余是个死基佬,所以对待陈余的态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不过他想,陈余也有点不识趣了,季怀冰都跟他讲和了,他还闹脾气,季哥是谁啊,那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季少爷,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哄过人。

李金川拖了凳子坐到陈余身边。

陈余拿脚蹬他的凳子,一副你滚远点的表情,反正现在在陈余心里班上就没好人。

李金川直接抓住陈余的脚踝,“别闹,跟你说点事儿。”

李金川放开,两人坐近了,“你别跟季哥总对着干,说实话,季哥以前对你多好啊,去年你生日,季哥直接给你包场庆祝,蛋糕都垒了十层,他是真把你当兄弟。”李金川心说,明明你之前也很爱粘着季怀冰,做什么都要跟他一块儿。

陈余不吃这套,“所以呢?所以我就活该被他欺负,活该被他造谣,他以为他是马戏团里的驯兽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就乖乖听他的话,等着下一次他又打我。”

李金川咋舌,心道,他哪里舍得打你了,顶多就是欺负一下。

关于谣言是怎么起的,李金川回忆,那天季怀冰和李金川还有几个相熟的朋友从学校超市里出来,看起来心情很好,就有人问季怀冰:“季哥,今儿怎么看起来心情这么好啊?”

季怀冰:“自然是有好事儿。”

那人:“季哥说出来给大伙分享分享呗。”

季怀冰喝了一口可乐,然后道:“陈余他喜欢男的。”

霎时间有人脸色就不好了,忐忑地说:“啊,这好像有点恶心。”

季怀冰冷眼望了那人,“你t才恶心,陈余他喜欢”

话被一人打断,“我就说陈余喜欢男人,你们还不信。”

季怀冰停住,狐疑地看向断他话那人,“什么意思。”

那人说:“我昨天放学看到陈余跟一个男的抱在一起,那男的一个劲儿地说喜欢陈余,看起来亲昵的不得了,我还拍了照片。”

那人拿出手机跟季怀冰看,照片拍得角度不好,能完全看清抱着陈余的那个男生,而陈余被他扣住脑袋死死按进怀里,当真亲昵得不得了,虽然是背影,外面又套了校服,但别人能认不出这是陈余,季怀冰不会认错。

当时季怀冰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手机被传阅,有人继续说,“真的挺恶心的。”

“季哥,你真不觉得恶心吗?”

季怀冰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恶心透顶。”

方群突然道:“季哥,既然陈余喜欢男人,干脆让全校都知道他喜欢男人好了。”

季怀冰当时可能真是被陈余恶心到了,并没有说什么,他沉着脸把手上提的零食扔给旁人,“你们拿去分了吧。”

大家都知道,这是季哥给陈余买的。

季怀冰走后,李金川还说了一句:“季哥没敲定的事情,你们不要乱传啊。”

方群反驳,“我看季哥挺恶心同性恋的,传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早有人嫉妒季怀冰对陈余的无尽包容,第二天关于陈余是个恶心的同性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李金川还想继续解释,就看到季怀冰站到了讲台上,神色冰冷地盯着自己,李金川背脊一凉,拖着板凳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得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看你俩要怎么闹。

马上就是春季运动会了,体育委员收集了要参赛名单,中午的时候体育委员将参赛名单核实了一遍。

“陈余,男子5000米。”

念到名字的时候陈余整个人傻眼了,他站起来,“不是,我没有报男子5000米啊。”

体育委员明显生气了:“当时报项目的时候我就说了要积极主动报名,剩下的项目哪些人没报我就随机报了。”

陈余不服:“还有那么多人没报呢,怎么就随机到我了。”

体育委员,“下课的时候抽签抽的呀,也不知道你下课跑哪儿去了,抽签的时候也不在,总之就是抽到你了。”

陈余明显不信,肯定是这些人看到他当时不在,故意填了他的名字,但他无力辩驳,他又看了一眼季怀冰,总之陈余现在遇到什么倒霉事都第一个怀疑是不是季怀冰搞的鬼,季怀冰却没看他。

陈余并不像别的男生一样喜欢运动,他更喜静,平时运动量少,所以别说5000米,就是1500米也够呛。

下学后,陈余试着从学校往家里跑一次,跑到福康路第十号巷的时候就已经累劈叉了。

张小虎这次一个人坐在路边,等着陈余。

他见陈余在跑,也跟在他身边一起跑。

“陈余,你跑什么呀?”

陈余停了下来,呼吸有些急促,还是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百块“啪”一声搭在张小虎手上,“你能别每天都来收‘管理费’吗?这是两百块,算我这个月的‘管理费’行不行?”

张小虎没说话,把钱推了回去,转身去了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之后给陈余,“跑累了吧,跑累了喝点水。”

“不喝。”

“你喝嘛,嘴唇都干起皮了,喝了我就走。”

陈余烦不甚烦,拿起水喝了一口。

赵小虎顺势接过去,把瓶盖盖好,陈余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还凶巴巴回头指着他说:“你别跟着我。”

“好。”不跟就不跟,张小虎打开瓶盖,就着陈余喝过的地方狠狠喝了一口水,然后按住自己发了疯一般的胸口。

小黑衣人心道,这是痴汉啊,陈余快跑。

过了一会儿便接到电话,那边季怀冰问道:“他最近放学还有人欺负他吗?”

黑衣人:“没有,老板,我给你发张照片,陈余练跑步呢,活蹦乱跳的,健康得不得了。”

挂了电话,黑衣人简直要笑死,没人欺负你媳妇,倒是有人惦记你媳妇。

罗宇宁跟赵小虎打了个照面,像看垃圾一样看了一眼赵小虎。

江城一中雷厉风行,上周五交了运动会的报名表,这周三运动会便开展了。

陈余的5000米在最后一天最后一个项目,他坐在观众席上,一点也提不起兴致,这运动会有什么好玩的,凭什么让他跑5000米啊,那季怀冰人高马大的,身体这么结实,怎么不让他去跑5000米啊。

烦躁,即便徐徐的凉风吹在他脸上也驱散不了他身上的烦躁。

突然场上一片躁动,只见男子100米项目中,远远看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如箭一般射出去,是罗宇宁啊,观众席和赛道上都沸腾了,陈余的心中却更难受了,场上的人都这么能跑,这怎么比啊,根本没法比,他根本就跑不完5000米。

但是无论怎么恐惧担心,周五还是该轮到陈余上场了,体育委员看了一眼陈余的装束,摇头:“陈余你怎么没穿跑鞋啊?”

陈余穿了一双休闲鞋,显然他根本没考虑跑步还要穿跑鞋,就算他考虑了,也会觉得为了跑一个5000米单独买一双跑鞋,不至于。

体育委员:“你这不行啊,你这上不了场。”

陈余欣喜,上不了场更好。

结果体育委员推着他往台下走,“不过也没事儿,器材室有备用鞋,等会儿裁判肯定会让你穿备用鞋。”

陈余惊讶,“什么?”

备用鞋,那岂不是很多人都穿过的鞋子,全是汗臭味,“我不穿。”

体育委员:“你不穿怎么办,那我问班上同学给你借一双。”

陈余有轻微洁癖,根本没办法穿别人穿过的鞋子,“我不。”

班主任批评道:“陈余,既然你报了5000米就应该早做准备,没准备就借同学的穿,都是一个班的,有什么关系。”

陈余面色难看,退了一步,“我不想。”

“那你想怎么样啊?”

众人都不满地看向陈余。

这时候不远处的季怀冰却突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穿过好几人,来到陈余身边,“老师,我那有双鞋,新的,放在教室没人穿过,可以给陈余穿。”

陈余只是惊讶地看着季怀冰。

老师看了一眼季怀冰的脚:“你脚比陈余大啊,他穿怎么合适。”

季怀冰笑:“合适的。”他上手勾住陈余的脖子,“走吧,跟我回教室拿鞋子。”

陈余勾下头从季怀冰的臂弯里退出来。

季怀冰没说什么,走到陈余的当前面前去。

骑虎难下,即便陈余在心里讨厌季怀冰了,但此刻只有他能帮自己解围,只好跟着季怀冰回教室。

操场很热闹,但教学楼安静极了,陈余跟在季怀冰身后一米的距离,抬头就看到季怀冰微微侧着的脸颊,轮廓深刻,像是被铅笔勾勒出来的漫画人物般的精致,伴随着耳畔传来树叶的沙沙声,他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了。

到了教室,陈余其实有些将信将疑,可确实季怀冰的柜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鞋盒,上面写的是陈余的鞋码。

季怀冰撑着柜子单手把鞋盒递过来,歪头,“试试。”

陈余别扭地接过去,是一双米白色的运动鞋,陈余的鞋子大多数是浅色,倒是很符合他的喜好。

上脚后,很合适。

彼时陈余很是尴尬,明明心里讨厌季怀冰了,可是偏偏季怀冰又给他买鞋子,很明显这鞋子就是给他买的。

陈余准备站起来,季怀冰按住他的肩膀,“坐着别动。”

“你想”干嘛,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季怀冰就蹲在他面前把他系好的鞋带拆了重新系,鞋带被系了一层有一层,他说:“这样系才不会掉。”

陈余的心好像被短暂的迷惑了,变得有些柔软,明明季怀冰是个混蛋,可现在又要对自己好,好像之前那些中伤也没那么痛了,但是自己不能这么快跟他和好,季怀冰时好时坏,谁知道他下次会不会又整自己,口不择言道:“5000米是不是你故意给我报的。”

季怀冰从来不知道他的脾气可以被人磨得这么好,他看了一眼陈余白皙的小腿,无奈地打了一下,抬头,臭着一张脸道:“就是你倒霉抽到了。”

要不是看你被抽到5000米心情不好,我才没有收拾你,不然你再敢把桌子搬到后面去,我就给你全扔了,让你今后都站着上课,季怀冰恶狠狠地想。

陈余听他这般笃定,便知道是真的。

“哦,谢谢。”空气一度安静。

过了会儿,陈余问:“你为什么给我买鞋子。”

“想买就买了。”

“哦。”

“走吧,别晕在场上了。”

一圈,两圈,三圈,陈余已经不记得多少圈了,上场二十多分钟后,他就感觉脑袋天旋地转,胸口呼吸困难,别人喊什么他都听不见了,好累,要死了一样。

“最后一百米,加油。”跑道旁有人报距离。

陈余看了一眼前面的终点线,从来没有觉得过,一百米犹如天堑。

脚步越来越重,距离越来越近,陈余看到终点处季怀冰在看着自己,他是来接自己的吧,陈余这样想。

不知为何,季怀冰会出现在终点处来接他,但他其实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潜意识里他就会认为,季怀冰应该在那里等他才对,可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到了终点,一下子就软倒下去,有人一把捞起来他,搂住腰。

“陈余,你还好吗?”陈余艰难地抬起低下的脑袋,见搂住他的人是罗宇宁,想来他们练体育的都在运动会上做志愿者。

“不太好。”陈余喘着气声道,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被罗宇宁抱住瘫在怀里,罗宇宁拿来桌上的葡萄糖水,喂给陈余。

陈余太累了,根本忘记了季怀冰来接他这回事儿。

季怀冰站在几米外的位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种暴戾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怎么这么多参赛的人,这男的偏偏要抱住陈余,还喊陈余的名字。

他强忍着情绪走上前,与罗宇宁对视,“把陈余给我吧,他是我们班的。”

罗宇宁却没有第一时间将人交出去,而是看了一眼陈余,“是吗?”

陈余:“是。”

季怀冰把人接了过去,陈余强撑着要站直,腿还是一软,季怀冰真想给他扔出去,在别人怀里就安分,到他怀里就挣扎。

罗宇宁淡淡道:“记得给他多按一下腿,不然明天起不来。”

季怀冰目光阴鸷地刮过罗宇宁,没有搭理他,把陈余拉到背上,背起来走了。

陈余想下来,这么多人都看着草坪上呢,“季怀冰,你放我下来。”

季怀冰冷声道:“陈余,你怎么这么欠收拾。”

陈余觉得莫名其妙,气鼓鼓道:“我又怎么了?你要是不情愿照顾运动员,就放我下来。”

季怀冰也是气到了,真就把陈余从背上扔了下去,陈余背着地摔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狼狈极了。

观众台上都注意到这场风波,议论纷纷。

陈余摔得背疼死了,感觉肯定青了,他艰难地坐起来,怒骂道:“我看你就是有什么病,不欺负人你就过不了是不是?”

季怀冰也觉得自己有病,得了叫陈余的病,他睨着陈余,“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不让我欺负你。”

陈余气笑了:“我是你养的阿猫阿狗吗?凭什么要听话。”

季怀冰真想把他按在地上堵住他这张乱叫的嘴。

很快周围有老师朝着两人走过来了,神色严肃。

季怀冰闭眼凝神,压了压火,又把人从地上提起来。

陈余不愿地推他。

季怀冰:“不想背就抱,我看你是在学校还不够出名。”

陈余真怕他公主抱自己,只好又趴回季怀冰的背上。

少年的背冒着热气,把陈余的胸膛都烫得暖暖的。

见两人又背上了,以为自己是误会二人争执,走过来的老师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两人操场的东北角移到西南角,陈余才回过神,自己又不是没长腿,凭什么让他背。

但陈余憋着气,不想同他说话,就闷闷地在他背上不开心。

直到季怀冰要把人背出学校。

“我不出校门。”

季怀冰怼他:“你还有奖要拿?”

所有项目都结束了,下午就是颁奖仪式了,陈余跑了个倒数自然没有奖拿。

校门出得很顺利,门卫打趣地问了一句:“季少这么早就走了。”

“嗯,同学摔到了,带他去看看脑子。”

你才是脑袋被门夹了,该看脑子,陈余心里骂,出了校门,门口停得有一辆奔驰车。

陈余被逼着上了车,最后心怀忐忑地到了一家按摩店。

季怀冰在外面听到陈余在里面的鬼哭狼嚎,心情逐渐变得愉快起来。

陈余出来的时候,季怀冰已经不在了,因为离家远,陈余便选择打车回去,路过福康路第十号巷的时候,张小虎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路边。

他怎么这么闲,陈余身体往下滑,把脑袋往下缩,没让陈小虎看到。

张小虎没等到陈余,不禁有些失落,他想着今天江城一中开运动会,陈余该早些时候回来的,如果等到陈余就可以约着他一起出去玩儿。

至于罗宇宁,季怀冰饶有规律地敲着桌子等着李金川的汇报,“季哥,据我打听所知,陈余跟这个罗宇宁没什么交集,而且,卓雅姐好像喜欢罗宇宁。”

“你说什么?”季怀冰皱眉。

季卓雅,跟季怀冰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姐,但两人长得并不像,季卓雅不像季怀冰很好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基因,容貌不算特别突出的大美人,只能算一般好看,但性格却更好地融合了父母的性格,如果说季怀冰是任性且暴戾,那季卓雅的性格就是强势却稳重。

两个人虽是双胞胎,但两人并不亲近,同样就读于江城一中,两个人却很有默契地隐瞒了两人的关系,在学校只有司机家的儿子李金川知道这件事儿。

李金川继续说:“卓雅姐撞到我去十六班打听罗宇宁了,警告我要是想动罗宇宁就把我胳膊卸了。”

“疯女人。”算了,既然陈余跟罗宇宁没关系那他就不掺和季卓雅跟罗宇宁之间的事儿了。

后面陈余的座位又被人从后面搬到前面去,陈余隔天早上又把它搬回来,反复几次之后,陈余就认了,老实挨着季怀冰坐了。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归于平静了,只是随着天气的变化,有些事情也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芝士卷,你喜欢的。”季怀冰放到陈余的抽屉里。

陈余:“谢谢,不用。”

季怀冰:“先放你那,要是饿了你就吃,要是不饿下午再还给我。”

陈余:“那你放吧,反正我是不会吃的,你下次也不要给我带了。”

最直观的,季怀冰能感受的陈余的变化,从前的陈余是顺毛猫,又软又乖,现在的陈余是炸毛猫,季怀冰总要多顺几次毛他才会乖,要是惹他不快了,他就给你翻旧账,心里老记恨着自己先前对他的不好。

到了第二节课下课,陈余果然耐不住肚子饿,趁季怀冰去上厕所,偷偷把芝士卷拿出来吃了。

季怀冰回来的时候看见陈余埋着头还在吞咽,就当没看到一样,不会提这件事,因为他要是忍不住逗陈余了,陈余下次就甩脸说什么也不吃了。

中午午休,陈余背过去睡,季怀冰就戳陈余的腰,陈余就恼怒地转过头来,“你能不能别烦人。”

季怀冰:“转过来睡,不然你就不要睡了。”

陈余只好转过来,把眼睛闭得死死的,直到他真的睡着,眼皮才放松下来,从前陈余总是偷偷看季怀冰,现在换季怀冰偷偷看陈余了,不应该用偷偷,而是直白又霸道。

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感觉身上哪哪都是软的香的,娇气的,季怀冰叹息,这次算他认输,下次陈余,你可不能不听话了,真是栽你手上了。

“明天要草莓味的还是芒果。”

“都说了我不要,太甜了腻得慌。

“知道了。”

除了季怀冰的投喂,还多了一个人也在投喂陈余。

陈余想,张小虎干脆改名叫拦路虎得了,“张小虎,你一天闲得没事做啊。”

张小虎充耳不闻,“你尝尝看,隔壁那条街新开的烧烤店,我刚烤的豆干,里面还加了小龙虾,你肯定喜欢。”

香味直冲鼻腔,陈余吞了一下口水。

张小虎跟个狗腿子似的,连忙把陈余拉到路边用报纸铺好的石凳子上坐下,然后把饭盒递给陈余,“你先吃着,我给你再买瓶汽水。”

“我不要汽水,最近甜的吃多了,帮我拿瓶矿泉水。”

“好嘞。”

陈余吃完了,张小虎顺手就接过去,又拿了纸巾递给陈余擦嘴,擦了嘴陈余又顺手要放到张小虎手上,后来一想,不对,应该自己丢,就站起来自己拿到垃圾桶丢了。

因为从小陈余就是保姆带大的,长到这么大,身边都换了好几个保姆了,所以陈余很能适应被人照顾,即使两人的关系里不应该他是那个被照顾的角色,但往往最后留在陈余身边的人都变成了这样的人。

“好吃吗?”

陈余点头嘴角勾起笑意:“非常不错。”

晚霞落在陈余的身上,让少年有了让人沉醉的魅力,如梦似幻。

张小虎心醉了,他接着说:“陈余,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陈余:“我们不就是朋友吗?”陈余想他都能原谅季怀冰这个大坏蛋继续做朋友,那这个充其量只能算作小坏蛋的张小虎也能是朋友,不过他又看了一眼张小虎的穿着打扮,摇摇头。

“张小虎,你能不能穿得素净一点,头发别留这么长,都遮住眼睛了,看着像个地痞流氓。”

陈余在向张小虎提要求,这让张小虎不由激动起来,这是不是说明在陈余心里自己也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张小虎巴巴地望着陈余:“还有呢?你还有什么要求。”

陈余想了想,“还有你不要抽烟,我不喜欢烟味,不过你要是实在想抽烟那你还是抽吧。”

“好,再也不抽了。”张小虎三指并拢放在头顶,做出发誓的手势。

其实张小虎这人挺真诚的,陈余想。

两人坐在路边,不一会儿罗宇宁就从两人面前经过,他没有拍球,而是拿在手上,似乎到了夏天他就不喜欢边走路边拍球了。

“罗宇宁。”陈余喊了他一声。

罗宇宁没有理他,径直走过,陈余有些诧异,看来上次跟他打招呼他是故意当做没看到,陈余觉得罗宇宁性格有些奇怪,明明上次运动会之后两人就已经是点头之交了,可忽然他又不理人了。

张小虎自然见不得陈余受委屈,站起来破口而出:“破打球的,你吊什么吊?”

罗宇宁不屑地冷哼一声,并没有回头。

陈余皱眉:“你干嘛?”

张小虎看出陈余不高兴了,小声道:“我不是怕你受委屈吗?”

陈余:“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你还非得要求人家搭理人吗?”

张小虎慌忙认错,“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陈余站起身来,“不跟你聊了,我要回去了,晚上还得写作业。”

“我送你吧,陈余。”

“你送我干嘛?”

张小虎紧张道:“我怕你路上遇到危险。”

陈余笑:“我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久,遇到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就安全得很。”

张小虎死缠烂打,“到底能不能送嘛。”

“你想送就送吧。”陈余只当张小虎闲得发慌。

到了小区门口,张小虎愣住,“你家住这里面?”

“嗯,去我家坐坐吗?”

陈余家住的小区在这个片区除了新建个那个项目是最好的小区了,小区建筑面积虽不大,但绿化好,容积率低,小区服务也好。

看着这个小区,再看了看漂亮得像个小少爷似的陈余,张小虎内心生出一种自卑来,他原就猜到陈余家境不错,但真正看到时,那种心情又不一样了。

“不,不用了,你快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陈余本着好客的想法,“去嘛,来都来了。”

“不去了,我送完你还有事儿。”自卑的心理让他不敢踏足了。

“那我进去了,你这样搞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陈余便一个人进了小区,第二日早上,季怀冰照例给陈余带了芝士卷。

陈余推拒,“我不是说太甜了吗?”

“不甜。”

“我今早上吃了饭了,不想吃。”

季怀冰没再说话,把蛋糕塞进了陈余桌子底下,虽然嘴上说了不吃,但陈余肚子里跟有馋虫似的,到了第二节课下课他就习惯性地想吃东西。

陈余塞进嘴里,竟真如季怀冰说的甜度降了一半,可是蛋糕店不都是做好了才卖吗?他让人现做的?可这么早来得及吗?他原本以为季怀冰是顺便给他买的蛋糕,现在想来,他是专门给他买的,为了印证这一点,陈余随手在手机上搜了一个蛋糕的样式,手机网络有些慢,反应了一会儿百度上的蛋糕样式都不好看,但是陈余还是随便选了一个。

等季怀冰回来的时候,陈余主动说起。

“你买的蛋糕真的不甜。”

季怀冰笑:“那能吃吗?”

“还行吧,不过我明天不想吃这个了。”

季少来了兴趣,炸毛猫这是要跟他点单了啊。

“哦?”季怀冰挑眉,“那你想吃什么?”

陈余把手机拿出来给季怀冰看,“我想要这样的,一模一样的,有吗?”陈余的下巴微微扬起,不是单纯的点单,是给他的小测啊。

季怀冰的目光深了深,心说,陈余,你可能不明白他的喜欢,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别说一个蛋糕了,只要是他季怀冰有的,都能给你,只是陈余,你别让别人碰你行吗?他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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