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那你可不可以带上我？”柳俞霜问得小心翼翼的，手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固执得像个要糖吃的小孩。

“我带上你干嘛？”

“带回家当保姆，或者当保镖。”

“我是道士……”陈无祈犹豫起来。

在他犹豫的时候，柳俞霜将手松开，“知道了。”柳俞霜冲他笑，“再见。”

陈无祈转身上了车。

车子驶离后，被车灯短暂照亮的槐树又重新进入黑暗，静立于清冷的月光下。他打开车窗，嗅到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味。夜风钻进车内，非但没有使他清醒，反而让他的思绪飘散开来。

那道属于青年人的单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不断告诉他，对方死在了最好的年纪，执念深到成了高阶猛鬼，身上却没有一道恶债，他生前应该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死后依旧是个很好的鬼。这样的鬼留在树下或许会被其他不讲道理的道士除掉，也可能被其它爱吃鬼的恶鬼吃掉。

空气中泥土的味道更加重了，雨就这样下了起来。陈无祈关上车窗，几缕雨丝刚好落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想起了某只鬼的眼泪。

柳俞霜或许现在就在哭，像刚才那样，难过得整个肩膀都在抖。

他……哭了吗？

陈无祈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他叹了一口气后把眼镜戴好，“李先生，麻烦您往回开。”

“往回开？哦……好。”李力打开左转向灯，踩下离合器，把方向盘往右打一个小角度，汽车此时产生侧倾，陈无祈刚戴好的眼镜飞了出去。李力又快速把方向盘打180度，同时拉起手刹，后车轮抱死，车尾向外甩出，一同甩出的还有陈无祈。

车身回正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李力放下手刹，重新挂挡起步。这时他才提醒道：“陈天师，你坐稳了。”

陈无祈整个上半身都倒在右边的空位上，他抓住安全带的上方，重新坐好后系上安全带。

“李先生以前是赛车手吗？”陈无祈伸手在昏暗的后座寻找眼镜。

“对，但年纪大了，怕家里人担心就退役了。”李力颇有些自豪，“不过我这技术可没退步。”

陈无祈摸到了眼镜，捡起来用手帕擦两下重新戴好，“您慢慢开，还是在我刚才上车的地方停下。”

“陈天师有东西落在那了？”

“嗯。”

几分钟后，车子驶回树下，陈无祈拿起车上的伞打开车门下车。

柳俞霜依旧待在原地，但陈无祈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青年盘腿坐着，怀里堆满了吃食，他没有哭肿眼睛，只有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忙着进食的松鼠。

“走吧。”陈无祈将伞倾到青年的头顶。

柳俞霜抬头，眼睛里瞬间泵出惊喜以及不可思议的情绪，他忙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露出一个冒着傻气的笑容。

雨下得更大了，肉眼可见的雨珠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进入高速挡位的雨刮器不断将玻璃上的雨水擦走，让人可以透过车窗正常视物。

路过刚才他遇到野鬼的地段时，驾驶前台上摆放的桃木剑发出微弱的光芒，汽车就这样顺利行驶着，一丝异象也没发生。

陈无祈偏头看了一眼柳俞霜，发现对方还在吃东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没有。”

李力和柳俞霜同时回答。柳俞霜嘴里还含着没嚼碎的食物，眼睛里装着感激与崇拜。

“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开口说话。”

柳俞霜张嘴就要回答，又反应过来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陈天师，我嘴里没东西。”

“我刚才带了一位特殊的朋友上车，他会和我们短暂同行，希望您不要介意。”

“哦。”李力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应了一声，随后开始思考。

陈无祈不再看着柳俞霜，他把视线移到发着微光的那柄桃木剑上。那是陈家祖传的宝物，放在屋子里镇宅即使是高阶厉鬼也不敢靠近。此时放在车内，柳俞霜却没有一丝不自在。陈无祈心里被掩埋的名为忌惮的种子又开始疯狂冒头。

“嘶啦……”

“哐哐哐……”

“砰砰……”

身旁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噪音，陈无祈不得不转头，“你在干嘛？”

“我在开车。”李力回。

陈无祈看到柳俞霜慌乱的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藏到身后。

“拿了什么？”陈无祈又问。

这回李力没有答话，他终于反应过来陈无祈不是在和他说话。

“饼干，不过好像不太好吃。”柳俞霜去扒拉其他零食，一副很忙的样子。

陈无祈直接将手伸到柳俞霜背后将那盒子捞了过来。带着印花的纸盒表皮皱巴巴的，有暴力拆解过的痕迹，“这个盒子你打不开吗？”

柳俞霜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的身后，动作中带着一丝无措。

“这种纸盒一般会附带拉环方便使用者打开，如果没有的话你可以推这个位置。”陈无祈给柳俞霜演示了一遍如何打开盒子。

“谢谢。”柳俞霜双手接过陈无祈打开的盒子，他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里面放着的饼干，而是将盒子关上，然后打开，再关上、打开。他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脸上的表情带着惊喜。

陈无祈不清楚柳俞霜是为了看内盒被推出的瞬间，外盒包装由一轮皎洁的新月变成璀璨星空的模样，还是简单地练习打开纸盒，但无论是哪一种，在他看来都有点愚蠢。

他心里忌惮的情绪在柳俞霜反复打开纸盒的动作中消散。柳俞霜连简单的抽屉式纸盒都不会开，关在家里应该跑不出去。

“这个薄荷糖盒子我也不会开。”柳俞霜凑上前，掌心里放着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子。

“这是打火机，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混进去的。”陈无祈将“薄荷糖盒子”收好。

“居然还有长成这样的打火机，我第一次见。”

“嗯。”

“那、那个，陈天师，还有十分钟就到镇上了，需要为您的朋友额外准备一份晚餐吗？”

“备着吧。”

“您这位朋友喜欢吃什么？人、人血还是胎盘？”

“他是南方本地鬼，喜欢吃米饭。”

“我不挑食，吃面也可以。”柳俞霜在一旁补充。

“他不挑食，也吃面。”陈无祈代柳俞霜转达。

“哦哦，好。”

“嘟……嘟……嘟……”

“喂，老李。”

“信发，我和陈天师还有，陈天师的朋友预计在十分钟后抵达酒店，晚餐要准备两份。”

“好，我知道了，你开车慢一点。”

“行，先这样，挂了。”

李力和王信发通话的时候，柳俞霜一脸好奇地趴到主、副驾驶座之间的中央扶手盒上盯着中控屏。他的身材介于少年与成年男性之间，修长匀称还略微有些单薄，但臀部却是极翘，趴着的时候将宽松的校裤顶出一个圆滑的弧度。

陈无祈忍不住看了两眼，然后将柳俞霜扯回原位，“坐好。”

柳俞霜又露出那副傻乎乎的笑容。陈无祈不看他，将头偏到一旁，闭上眼睛假寐。

车子抵达酒店后，王信发脸上堆着笑来给陈无祈开门。

“陈天师幸苦了，饭菜已经备好，我领您过去。”

陈无祈下车站在王信发伞下，他把手里的伞递给柳俞霜，“跟上。”

随后王信发便看到那把伞凭空消失，他内心惊惧，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这位就是陈天师的朋友？”

“嗯，请王先生给他订一张明天的机票，我带他回a市。”

王信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问：“怎么订？”

“当然是给我订两张票。”

“好的，我知道了。”

等陈无祈进到电梯里，确定没有无关人员后，他才接着说工作的事情：“那栋房子里的厉鬼已经被我铲除，委托完成了。但我觉得整个槐优村都有些古怪，后续会派人调查，这期间我不建议那两位小姐再踏足槐优村。”

“我明白了，我会向她们好好转达您的意思。”

上行的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后，陈无祈一行人从里面走出，场面有点像明星和情人私会还带着助理。

王信发把两张房卡递给陈无祈，“需要把您的桃木剑送过来吗？”

“不用，接着放你们那里，明早给我就行。”

“多谢天师。”王信发这回笑得倒是真诚，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处，“您好好休息，我回房了，有事您打电话吩咐我就行。”

“好，明天见。”陈无祈刷卡开门，柳俞霜还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你房间在隔壁。”陈无祈把另一张房卡递给柳俞霜。

柳俞霜没接，小心翼翼地问：“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为什么？”

“我没住过酒店。”柳俞霜低着头，看自己脚上的帆布鞋。

陈无祈顿了一下，疑惑开口：“这和住没住过酒店有什么关系？”

柳俞霜抿了抿嘴唇，“你的意思是不可以吗？”

“嗯。”陈无祈看柳俞霜一副鹌鹑样，补充了一句，“你要真想和我睡一间房，你晚上得去卫生间睡。”

柳俞霜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不能睡在沙发上吗？”

“不能，我怕你晚上鬼性大发要吃我。”

“我不吃人。”柳俞霜双手摆动，快到要晃出残影，“我从来没吃过人。我不是那种坏鬼。”

“那也不行。”陈无祈态度强硬。

“好吧，我晚上待在卫生间里。”

陈无祈看了柳俞霜一眼，“随便你。”说着，他进门坐到餐桌旁吃饭，柳俞霜则坐到沙发上，身体像被冻住一样一动不动，眼珠子却转个不停。

在陈无祈眼里，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甚至算得上简陋的酒店房间，所以他不明白柳俞霜在看什么。他朝对方招手：“过来吃饭，这有一份是你的。”

吃饱后，陈无祈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柳俞霜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偏头看他玩手机。

那股如有实质的炽热目光让陈无祈有些不自在，于是他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递给柳俞霜，“你自己看会儿电视。”

“好。”柳俞霜慢吞吞地操作，翻了一部3d动漫看。

陈无祈则接着打游戏。

没一会儿，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回归了，“电视不好看吗？”他头也不抬地问。

“好看，但是全都看不了，所有的动漫都要会员，电视剧也要。”

“开一个就好了。”此时，他的手机界面弹出两个大字——失败。

“会员好贵，不用开了，我现在暂时没钱还你。”

陈无祈听到这话挑了挑眉，“你以后就有钱还了？”

“我去你们家当保姆，你不给我发工资吗？”柳俞霜眼睛都瞪圆了。

陈无祈原本只当是做慈善，没想到对方还记着这事，他笑了一下。“发。所以这个会员就当作一个小小的福利。”陈无祈切出游戏界面，立刻办理了一个会员。柳俞霜接着看电视，他则又打了一把游戏。

当手机界面再次弹出失败两个大字后，他退出游戏，拿着衣服去洗澡。

一个半小时后，陈无祈做完该做的事情躺到床上准备睡觉，而柳俞霜还在看电视。陈无祈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柳俞霜，于是他打算看会儿书再睡。

一个半小时后，陈无祈出声提醒：“这个时间应该睡觉了。”

“好。”柳俞霜依旧看着屏幕，留给他一个专注的背影。

陈无祈躺下等了十分钟，柳俞霜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他只能听到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陈无祈无奈地坐起来，戴上眼镜接着看书。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陈无祈忍不住看向电视。

一个白色短发少年拿着一把造型独特的剑走在巷子里，他像吟游诗人一样念了几句词，随后便和看守打了起来，打斗场面十分精彩华丽，确实有意思。

他打了一个哈欠，再次提醒道：“该睡觉了。”

“好，马上。”

陈无祈起床去上厕所，出来发现柳俞霜还没关上电视。

——“你想要什么？”

——“找一个人。”

——“你要找我？”

——“一个你们也在找的人。这些天他忽然失踪了，我猜应该在你这里。”

——“我这里有很多人等着招领，你要不要找找看？”

——“这些我都要了。”

——“你胃口不小！不过你好像忘了问价钱！”

——“人我带走，你的命可以留下。”

——“这个价钱没得谈！”

——“已经很公道了。”

——“公不公道要凭本事！还等着干什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给我杀了！”

陈无祈在此时按下暂停键，柳俞霜立刻转身看他。

“该睡觉了。”陈无祈无奈地说。

“隔壁房间也有电视吧？”

“有，怎么了？”

“我去隔壁睡。”柳俞霜一脸开心。

陈无祈心想：你是想去隔壁接着看电视吧。

“去吧，别睡太晚，明天要早起，我会过去叫你起床的。”

“好。”刚才赖着不走的鬼迅速跑到了隔壁房间。

陈无祈摇摇头，躺回床上。结果两分钟不到，就响起了两声敲门声，陈无祈只好又从床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