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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元凌已经扯着鲤儿过来了。
把人往前一推,元凌道:“快!表兄过后就是我?了!”
鲤儿有些拘谨,眼睛一直看自己的鞋子,说话?也?吞吞吐吐,“我?……我?不必了,我?已经长大了……”
元衍不由分?说地?架起他到肩头,“你长大了?那高过姑父了吗?难道姑父还背不动你?”说着特意动了动。
害怕跌下去,鲤儿下意识抱住了胸前那颗头颅,然后腼腆地?笑了起来。
湛君稍稍觉到了安慰。
渔歌的声音蓦地?响起来。
“二?郎,少夫人。”
渔歌行过礼,对元衍道:“二?郎,少夫人有客。”
湛君尚怔着,元衍开口问:“她的客?她有什么客?”
客人是吴缜。
吴缜已经不怎么年轻了, 在元衍眼里也算不上貌美。
但因为他是吴缜,元衍便不得不防。她曾经可是说过要答应他同他在一起的。
这样的人元衍当然不想见。可是又不能不叫她见。
黑漆漆的两颗瞳仁,寒凉的颜色, 错也不错地盯着人瞧——敢不给她见?
于?是他笑起来,很无辜的神色, 有有些委屈,“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难道还?能不叫你见?”
湛君想见吴缜的心是迫切的。
她知道他一定是特意来寻她的。
她二十四年的人生, 前十七年里一直在得到?,而后盛极转衰,只是失去,跌进了深渊似的, 一直往下, 没个尽头,到?了如今地步, 有的只有两个孩子, 和一个爱恨不能分明的人。
吴缜的友情于?她而言很重要。她势必要再?得到?一些什么, 才能止住心中那一直坠落的恐慌。她不能承受再?失去什么的痛苦。
而吴缜又是那样真?诚的一个人, 他是最能让人感受到?这世上?的一些美好的。湛君需要他, 不仅需要和他共处时的轻快, 更需要他安然?无恙。他须得好好的,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安慰。
吴缜一身素白衣衫, 站在厅堂里, 修竹一样清隽挺拔。他也是很高的, 但从没有那种迫人的感觉,他向来是儒雅的, 观之可亲。
湛君不及说话,只是看见了人, 泪水就漫出了眼眶。
这眼泪是情不自禁,有些委屈的意味在的,本质是因为她过的不好,失去的太?多,因此略有些得到?便分外的感怀。
不过旧友重逢是件喜事,眼泪不合时宜,因此擦掉,再?换上?笑,疾步上?前去。
她是该有很多话可以讲的,要问他为什么来,是怎么来的,一路上?可是辛苦,还?要告诉他她的喜悦欢快,可是真?到?了眼前,清清楚楚地见了那张脸,望进那双水一样柔和的眼……半晌的踌躇,只讲出一句:“怎么不坐呢?”讲完就懊悔,觉得辜负了眼前的人,连忙要再?讲,神色很有些急切。
不过吴缜是个从来不会叫旁人感到?为难的人。
他一直笑着,不待她再?开口,体贴地接过话,“正要坐呢,我?也只是才到?。”又讲,“你们走得也太?急了些,无声无息的,找过去才知道竟已经离开了五天了,一时真?叫人愕然?,赶忙回去整理行?装,本以为不费什么功夫的,哪成想却用掉了整整三日,是以一路上?车虽然?赶得急,但仍是今日才得入城,好在你安然?无恙。”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来,递到?她跟前,“这东西虽然?用不上?最好,可还?是得有才行?,你要收好。”
湛君没有接。她先是发怔,而后整个人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惊得渔歌忙上?前扶住,迭声呼唤。
吴缜把?瓶子轻轻塞到?湛君的手里,声音也放得很轻,“老?师那时已很不好了,先头也是强撑,后来是实在没法再?亲身教,虽有口述,只怕也有参差,这东西你那里若是还?有,不妨予我?一丸,我?自行?比较,若没有,你可以先尝,要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千万告知我?,我?好再?改,咱们须得早些将此事解决了,不然?不能安心。”
湛君把?瓶子按在胸口,抱紧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有了先生,活着不过是委屈。
那个为她殚精竭虑的人,她的父亲。
元衍哄完孩子后便赶他们回去换衣裳,自己则急急忙忙往厅堂去。
到?了如今地步,她最好是别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眼见着厅堂近了,元衍放缓了脚步,一面理着衣裳一面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极舒缓的态势。
他是绝不肯授她以柄的,免得她闹。
可是还?没到?就听?到?她的哭声,撕心裂肺的架势。
他原以为听?错,站住了,仔细地听?,确定是她在哭,于?是再?装不成从容,旋风似地跑过去。
远远地看见她,跪着,哭得震天动地。
他的心疼到?没知觉,还?要分神想,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哭成这样?
吴缜知道湛君这哭是劝不住的,于?是只是站着,心里是极悲悯的。
渔歌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职责所在,各种话说着,尽心竭力?地劝,又想着把?人拖起来,可是人哭成了烂泥,她也不敢真?的用力?气,因此只是徒劳,心里着急得很,直到?见着了元衍才松了一口气,忙起身让出地方。
元衍旁若无人地半跪在湛君身边,挨紧了她,捧起她布满泪痕的脸,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了呀?告诉我?,好不好?不哭了,好了,这样多的眼泪,听?话,不哭了好不好?嗯?”
按理元衍应当先招呼吴缜,这才是待客之道,他一向是个知礼的人,若不是沾了湛君,断然?不至如此。
吴缜也并没有觉得怠慢,只是此情此景,那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叫他觉得自己是余出来的一个人,是不应该在这里的。是以他也做了一件失礼的事,未同主人告辞便出了厅堂。
渔歌也极有眼色地借送客避了出去。
厅堂里仅剩的两个人窝在一起,哭声仍在,那万般爱怜的细语也不曾有过片刻的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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