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1药与玫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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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呵欠声。

杜湘岚的桌上摆着课本和几张活页纸，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订正笔记，用缩起笔芯的笔尖轻轻划过重点，在心里默读。

数学老师的眼睛锐利地扫视全班，电风扇吹起他灰白的头发，严厉的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让全班安静下来，却控制不了那些不想自习的心。

有人像杜湘岚一样抓紧时间在读书，有人撑着头打瞌睡，更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壁上的时钟──

三秒、两秒、一秒……

「当──」放学钟声响起的瞬间，看着时钟的那些人马上从座位上弹起来，拉起书包就夺门而出，教室内更是立刻吵杂起来。

杜湘岚皱了皱眉，抬头望向慢慢走出教室的老师，再环顾四周急躁的同学们，最後低下头继续读书。

「杜湘岚，我们等等要去吃晚餐，你要一起去吗？」

过了不久，杜湘岚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左肩，她转过头，看见带着微笑的余蓁情。

她後面站着三四个nv生，她们一边聊着等一下要去的餐厅，一边注意余蓁情和杜湘岚的对话。

「呃……」杜湘岚犹豫半晌，瞥向自己桌上的课本，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两个单元没读完，下次吧。」

余蓁情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一旁的同学听见她的回答後，马上接道。

「也是啦！人家成绩那麽好，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怎麽可能像我们一样段考前一天还浪费读书时间出去吃饭呢？」

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却使大家的注意力都同时转向她，杜湘岚更是绷紧了身t，目光直直地落到对方脸上。

「她之所以成绩好，是因为她读到只剩两个单元了吧。」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杜湘岚看向余蓁情，只见她脸上挂着笑容，开始招呼其他人。

「走了走了。」余蓁情向杜湘岚挥挥手，几人便离开了教室，风吹过她们方才站的位子，就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

杜湘岚出神地坐在位子上，过一会，才把课本和笔记都放进书包，准备回家。

经过斜前方的空座位时，她瞄了一眼整齐地塞满课本的ch0u屉，才移开视线继续向前。

出学校後右转是繁华的市区，餐厅、饮料店、文创小店……各式各样的店家都有，距离学校越近的餐厅越便宜，若再往前走远一点，便会出现ktv和酒店，那里就不是一般学生常去的地方了。

踏出校门，杜湘岚大步地朝左手边走去，这一头主要是住宅区，然而她走向这边的目的是要去公车站。

放学时，这条街上几乎全是要回家的学生，本来她前後还有五六个人，随着那些人拐弯进门，街上便只剩下她一个，以及不时呼啸而过的机车。

快要到达公车站前，杜湘岚眼尖地看见一个人把瘦小的男生拖进了巷子里，她眯起眼睛，快步走到巷子边。

「欸！撞到人不用道歉吗？」一个男生语带威胁地说，有的是变声期独有的低沉声音。

「我、我有……」另一道声音怯生生地反驳，马上被刚才发话的人打断，「蛤？什麽？讲话这麽小声，你是要给谁听啊！」

那人似乎做了些什麽，引来其他人的笑声，杜湘岚背靠着墙，只能从声音分辨对方的人数。

刚才发出笑声的人大概最多三个，但里面有可能包含一开始讲话的那个人。

「撞到我们还不道歉，你今天也别想走了啦！」

「对不起……」

「现在才道歉有用吗？你身上总有点钱吧，拿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不要碰我！」

「g，敢推我？」

巷子里持续传出低吼和尖叫，却再也没有清楚的对话了。

杜湘岚迈步，装作自己路过巷子口并朝里头张望，她看见那个瘦小的男生捂着脸跌坐在地上被其他三人踢打，他们的一踢一踹都充满力道，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们的身上明明穿着附近国中的制服，眼神里却写满超乎於十几岁男孩的恶意和凶狠。

这个画面让她起了j皮疙瘩，呼x1也变得急促。

她站在墙边深呼x1一口气，才走回巷子口，她看着被欺负的男生，又看了看欺负他的三人，最终，她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脱下外套、卸下书包。

身上只剩下一套制服的杜湘岚斜倚着墙，眼神逐渐转冷。

「好玩吗？」她冷声开口，音量足以让那些人全部听见。

那些人停下动作，齐齐转向她。

她的到来使被欺负的人表情从茫然转为企盼，即使身t还无法控制地哆嗦着，眼里却终於有了点光。

「你谁？关你什麽事？」带头的高个男生见来者是个nv生，语气里带了点不以为然，双眼却不由自主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分神之下，他们没再继续对受伤的男生动手。

杜湘岚没打算回答，她径直走向瘫软在地上的男生，站在另外两名与她身高相仿的男生中间，撑着膝盖弯腰，透过缝隙轻声问：「站得起来吗？」

三人不知道她究竟在ga0什麽把戏，在她身後不停地追问、咒骂，甚至还有人动手扯了她一把，然而杜湘岚稳住身形，坚定地直视他，没有受到半点g扰。

只见他屈起膝盖，轻轻挪动颤抖的双腿，点了点头。

「跑。」她说。

听见这个指令，他迟疑地望向四周，惊惧的眼神充满不确定，其他人闻言更是连话也不说了，伸手就朝她俩抓来──

电光石火之间，杜湘岚打掉了正朝她们伸来的手，捉住受伤男生的手臂将他拉起，对他大喝一声。

「跑！」

说完，她揪住其中一人的衣服，用力地将他往自己身旁带，为那个男生清出一条路，他压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口，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但杜湘岚已经没有空去看他了。

「g！你是在j婆什麽？」被她猛拉一把的男生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或许是面子挂不住，他瞠大眼睛发难，「不要b我打nv人！」

「我也没想打你们。」杜湘岚松开他的衣服，睨着被坏了好事而气得七窍生烟的三人，「要钱g嘛？要钱不会自己赚吗？」

「关你p事啊！」高个男生怒目而视，伸手就要朝她推来，杜湘岚眼明手快地擒住他的手，使劲甩下，「坏事做久了，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周遭的环境，这条巷子大概b一个人完全张开双臂宽一些，然而地上零零落落地堆着花盆和杂物，让巷子来得更加狭窄，再往里面一点有几扇铁门，或许就是物主的住处。

墙壁高处的冷气机和遮雨棚遮蔽了光线，只有几丝yan光透进来，越向内就越暗，避免自己被拖到又黑又窄的地方，她不动声se地朝巷口移动。

「没被打过吗？」杜湘岚挑起眉，见他们没什麽反应，表情还是维持一定的愤怒，她换了个问题，「还是说，没被警察抓过？」

说完，她看见他们惊惶的眼神，於是她开始快步倒退，眼睛紧紧地锁定他们，不敢轻忽。

「妈的，还报警了是吧！」高个男生是反应最为激烈的，脸上的慌张全部化成了怒意，他大步b近她，抡起拳头朝她砸下。

杜湘岚自知跑不掉了，她侧身躲过这一拳，贴到墙壁上朝巷口滑了好几步，短暂拉开距离，用高个男生阻挡另外两人朝她打来的攻势。

三人再次朝杜湘岚走来，离开y影，yan光洒到他们脸上，高个男生眯了眯眼，不屑地嗤笑一声，「不是很厉害吗？怎麽都只会躲？」

这次他提起膝盖，瞄准她的骨盆，想要将她踢坐在地并用脚踩住她，发觉到他想做什麽後，她快速地向後退就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还踢开他举起的脚，让他因重心不稳而後摔在地。

「我刚刚就说过了，我不想打你们。」杜湘岚迅速收回自己的脚，不让其他人有机可趁，事实上那两人在高个男生後头什麽都没瞧见，只知道在几秒之内自己的老大就倒了，群龙无首的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要进击还是先将老大扶起。

「愣着g嘛！打啊！」高个男生扶着一旁的花盆尝试站起来，对後面两人暴吼，他们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朝杜湘岚走来。

见他们畏首畏尾的样子，高个男生不知怎地就不爬起来了，而是在一旁关注他们的动向，坐在地上，渐渐地移得离杜湘岚越来越近。

无论是技巧还是t力两人都不如他们的老大，没几下就双双被杜湘岚踢倒在地，但他们意志莫名坚强，一个站起、另一个倒下……好几次她都想直接动手攻击要害，却只能在挥拳前y生生地忍下，转而用另一个麻烦的方式将他们撂倒。

好不容易让他们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杜湘岚瞄了一眼始终坐在一旁，表情痛苦的高个男生，见他sisi压着自己的脚踝，她猜想他可能是因为拐到脚而站不起来，便打算转身快步离开。

杜湘岚跨出中……」钟声中断了班导讲解题目的声音，她顿了顿，重新启口：「那我们今天先检讨到这里，剩下的一小部分我们明天再解答，下课！」

教室渐渐嘈杂，杜湘岚放下笔，抬起头看见的还是盯着考卷沉思的孙靖龙，越过他，前方还有向她b划着的班导。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老师的指示下拍了拍孙靖龙的肩膀。

午餐时间，走廊上熙熙攘攘，赶着去学生餐厅的、要去别班和朋友一起吃午餐的、动身前往社团办公室的……这时的氛围总是最活跃又放松，因此，拿着考卷跟在老师身後的两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走在左边的nv生留着旁分的长发，垂落在背後的发丝随着步履轻轻飘扬，走在右边的男生则顶着蓝灰se的头发，身上的制服甚至还没绣上学号。

不少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了他们几眼，却只敢在走远之後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在走过他们身边时噤若寒蝉──毕竟孙靖龙这名字在校园里几乎是人人皆知，而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杜湘岚走在孙靖龙旁边，悄悄地瞄了他一眼，和前几天的他截然不同，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笑意在他脸上荡然无存。

虽然0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麽，但她现在的心情也称不上多好，开学以来，杜湘岚去过办公室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

即使她对於待会的问答心里已有了底，但在老师盘问他们之前，有些事情她还是想早一步问清楚。

「我问你喔，你错哪两题？」杜湘岚自然地开口，她并不畏惧他的面se不善，反倒是此举让她觉得他似乎很看重作弊与否这件事，这让她对他更增了些信任。

听见这句话，孙靖龙久违地转头瞧了她，停顿片刻，他才举起考卷确认，「第二题字音字形和测验最後一题。」

「真的假的？」她脚步一顿，使孙靖龙的步伐也跟着慢了一拍，他挑眉，对她的讶异表示不解，她才补充下一句，「我也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踏上阶梯，杜湘岚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问：「所以测验第三题你是对的吗？佟振保为什麽放弃王娇蕊那题。」

「啊──」孙靖龙恍然大悟地低呼一声，接着点点头，表情缓和了一些。

第一篇测验选自张ai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第三题则是为什麽佟振保选择放弃了王娇蕊。

考卷上的正确答案是佟振保怕自己名誉扫地、前程尽毁，但大多数的人都被题目中节录的句子误导，以为他是怕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才不愿意把已经决定和他朋友离婚的王娇蕊娶回家。

「我觉得题目节录的段落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朋友，才选择放弃她的。」解答发下後，身边同学抱怨最多的就是这题了，然而刚才老师正要讲解这题的时候正巧下课了，所以她没办法听到老师针对这题的解释。

「但你不是答对了吗？」孙靖龙反问。

杜湘岚堂而皇之地说：「因为我以前就有看过这一篇啊，所以我知道他是怕自己名誉败坏，甚至是因为他不想娶那种不传统的nv子，你呢？」

身边没有其他人有答对这题，所以杜湘岚满好奇孙靖龙回答出正确答案的依据是什麽。

岂知，孙靖龙就像是被噎住似的，张开嘴好半晌，最终含糊不清地带过：「我觉得从题目就感觉得出来了。」

凭着语感来答题的人有很多，杜湘岚没再继续追问这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个她也很想找人讨论的题目，当她提起自己对那题作者的想法时，态度本还有些冷y的孙靖龙忍不住cha嘴辩驳。

言谈间，他的神态逐渐融化，而她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捎上了几抹笑意。

走到办公室门口後，老师先将杜湘岚带了进去，把孙靖龙留在门外。

「湘岚，老师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把你叫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尽管她藏在镜片後的眼睛充满了探究。

教师办公室里很安静，几乎所有老师都在位子上休息，她的位子又刚好落在办公室正中央，於是在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看向她俩。

这让杜湘岚心中升起了一丝厌烦。

「老师记得你们以前几乎是没有什麽互动，他今天早上怎麽会那样说？」老师将双手交叠，撑住了下巴，身子微微向前倾。

「是指他还我手表这件事吗？」杜湘岚问，而老师点点头，「因为我昨天在路上受伤被他看见，他就带我去他家擦药。」

她举起自己裹着纱布的手掌，老师见状关切了几句，随後说道：「没事就好，下次小心点，好好注意自己的安全。」

老师又绕了几个圈子，主要是在试探她和孙靖龙私下还有没有其他交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不由自主地用脚尖点地，心思飘到外头。

杜湘岚想起了老师公布成绩时孙靖龙推开椅子的巨大声响，还有他从那之後便一直维持的面无表情。

同时，她也想起了讨论作者时面带热切的孙靖龙。

话题终於来到了考试上。

「湘岚，你坐在孙靖龙後面，今天考试的时候你有看见什麽吗？」老师以不经意的口气问道，方才的谈话中似乎特意穿cha了不少日常琐事，杜湘岚却始终轻松不起来。

她不知道老师究竟有没有放下她给他抄答案的疑虑，但她知道老师肯定还没打消孙靖龙作弊这个念头。

彷佛只要她的目击证词内有一丝丝的可疑，老师就会将孙靖龙定罪。

思及此，杜湘岚不禁脱口而出：「没有，如果要说的话，他很认真在写考卷，其他人一定也都有看到。」

答案完全出乎老师的意料之外，当她挑起眉准备再度开口询问时，杜湘岚早一步启口了。

「老师，你刚才有听到我们在讨论考卷吗？我认为他答对的题目全都是自己写出来的，如果你有疑虑的话，或许你可以一题题考他。」

她平稳而坚定地说，双眸直视老师。

这个建议或许听起来有些讽刺，但杜湘岚觉得这是孙靖龙要洗刷清白最快的方式。

面对这个回答，老师沉思许久，最後她摩娑着下巴说道：「老师懂你的意思了，你去把孙靖龙叫进来吧。」

杜湘岚走出办公室时，孙靖龙斜倚在墙上滑手机，一听见开门声就立刻抬头朝她看来。

「老师请你进去。」

他们仅仅四目相交了一眼，孙靖龙便转头推开门走了进去，杜湘岚本来还想对他说什麽，但等门关上後，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什麽都说不了。

她缓缓挪到了他刚才站的位置，昂首望向天花板，时不时瞄一眼手表，分针渐渐从三移到六，中间门被拉开了好几次，却始终不是孙靖龙。

她曾经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头看，只看见他的背影不耐地换了好几次重心，却看不见老师被遮掩在隔板後的表情和口型。

终於，分针快到七的时候，门又被拉开了，孙靖龙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她对视时他难掩惊讶。

「你怎麽还在？」孙靖龙问，只见她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回答：「我不饿。」

她的凝视让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於是他迈开脚步，杜湘岚则从後面慢慢跟上。

气氛和来时不太一样，走廊已经没有一开始那麽吵杂了，而两人和老师谈话过後似乎都有些yu言又止。

「老师刚才……」「你刚才……」走到一半，孙靖龙和杜湘岚异口同声地开口，接着他们对视一眼，她朝他的方向撇撇头，「你先说吧。」

此时他们正经过一个广场，有个社团正在进行成果发表的演练，音乐大声地撞进耳里，为了能听见彼此说话，他朝她靠近了一步。

「你刚才跟老师说了什麽？」

闻言，杜湘岚思索了一下，如实回答：「她问我你为什麽会还我手表，还问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我只是回答她而已。」

此举却得来孙靖龙的一阵沉默，她没有多想，接着抛出了自己想问的话，「你呢？老师刚才跟你说了什麽？」

他一从办公室走出来，杜湘岚就察觉到他的表情变了，从冷淡疏离变得若有所思，但整个人看起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她看完我的考卷後，问了我很多跟考试没有什麽关系的东西。」

杜湘岚不疾不徐地迈出步伐，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点头。

孙靖龙则将双手cha到口袋里，垂下眼帘，隔了片刻，他才重新启唇。

「最後她跟我说，你很相信我，而她会再好好想想，就放我出来了。」孙靖龙忽然抬头望向她，「所以我才想知道你跟她讲了什麽。」

杜湘岚脚下一顿，他认真的神情让她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们并肩绕过嘈杂的人群边缘，人们都将目光紧紧锁定在广场中间跳舞的人身上，只有他们两个注意着彼此。

「谢谢。」

此时，社团的成果发表演练恰巧结束，欣赏练习的人爆出热烈的欢呼声，掩盖住孙靖龙的这句话，杜湘岚没听清，只隐隐约约知道他好像说了些什麽。

「什麽？」她稍微拉高了音量，抬眸看向他。

孙靖龙放慢脚步，凑到她的面前，直盯着她的双眼说道：「我说，谢谢。」

他的眼眸漆黑，映出她怔愣的脸庞，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她的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杜湘岚咬住唇，没来得及说句话，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叫唤。

「孙靖龙！」

听见自己的名字，孙靖龙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看向来者。

简石恩匆匆忙忙地朝他跑来，「我刚刚想说你去哪了！对不起啦，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老师说什麽？」

「她没说什麽，应该是不会怎样。」

本还有点自责的简石恩睁大眼睛，一脸惊讶地问：「真的假的？她就这样放过你们了？」

一听到「你们」这个词，孙靖龙便回头朝杜湘岚在的地方瞧了一眼，然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左顾右盼後，他才在教室前看见一个脚步匆促的身影。

他看着她走入教室，脑中浮现的是她因骤然靠近而睁大的眼睛，最後，他的眼里带上了笑意。

舞台阶梯的木板没有钉牢，每踏上一阶就会发出嘎吱声。

「第二次模拟考校排前三名……第三名，908班杜湘岚。」

嘎吱、嘎吱、嘎吱。

杜湘岚顶着炙热的镁光灯走到舞台中央，敬礼、接过奖状和奖学金、合影，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司仪飞快的语速。

汗水滑下肩胛，热的不是灯，而是台下每一道锐利地扫过她身上的灼灼视线。

尤其是那一道最不友善的目光。

「其实她也只b我高一分而已，根本算不了什麽。」

走下台回到班上的座位区，沈茗薇和其他人聊着天，眼神却不住地往杜湘岚这里飘来。

「对啊，明明成绩就没有差很多，但每次都是她上台领奖……」

「她看我们g嘛？她是想炫耀吗？」

「拿奖学金很了不起吗？」

一阵又一阵似曾相识的话语如浪cha0般朝她袭来，灌进她的耳里，杜湘岚想要开口驳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掐住一般，挤不出声音，她的四肢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奋力地想迈开步伐朝她们走去、想挥舞双手反击，身t却什麽都做不到。

她站在原地，明明已经走到台下，刚才在台上所感受到的热度却彷佛又回到她的身上，看不清面孔的人嘴巴一开一合，机械而大声地对着她复述沈茗薇那群人所说的话──

她猛然睁开眼睛，深深x1了一大口气，天空还没全亮，窗外是一片黑蒙蒙。

杜湘岚漫步走进学校，今天来得早了些，校园内明显有些空荡，走着走着，她遇见了昨天才与她面对面谈话过的班导。

「老师好。」她向老师颔首打过招呼，本来打算就此擦肩而过，岂知，老师立刻叫住了她，「湘岚，等一下。」

两人都在走廊上停下脚步，老师琢磨了许久，开口说：「老师昨天听完你们说的话之後，回家想了一下。因为你平常很守本分，而你又说段考的时候看到孙靖龙很认真在写考卷，所以应该是老师想多了……」

空气凉飕飕的，杜湘岚盯着地板，老师解释的话语仅仅穿过了耳朵，却没有穿过她的心里。

「因此，老师决定让孙靖龙和你一起担任国文小老师。」

直到这句话突然蹦出，杜湘岚才抬起头，怔愣地看向老师。

「老师知道你可能会有点为难，但我希望他能有个工作，对班上才会有责任感和归属感，刚好我又藉这次机会发现他对国文有点兴趣。」老师将她的反应解读为不乐意，连忙补充说明，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语带徵求，「湘岚，你觉得呢？」

杜湘岚先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结果感到惊讶，思考几秒後，她才答应，「我觉得都可以。」

「那就先这样决定了，我等一下会去告诉他。」听见她的回答，老师露出了一个微笑，杜湘岚则点了点头。

今天孙靖龙没有来学校，成绩发完後，段考似乎也都被众人抛到脑後。

生活好像又回到原先的状态。

中午，杜湘岚坐在座位上吃饭，没有和同学聊天，也没有看手机，一个人专心地吃着便当。

「他们到底有没有作弊啊？」

「对啊，很扯欸，两个都九十六分？」

「可是老师那天找完他们之後也没有说什麽啊，那应该就是没有吧？」

「不一定吧，ga0不好只是还在处理啊。」

有两个人边说边从教室外走进来，即使他们的声音和其他人的欢笑声重叠，这些话却还是字字句句流入了杜湘岚的耳中。

她抬起头瞟了他们一眼，那两人瞬间噤声，避开她的视线，相互耳语几句後，他们快步混入了聊天的同学们中。

她停顿片刻，那两人似乎在人群中偷瞄她，忽然之间，原本还在大声谈天的人音量猛地减小，用气音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的对话内容模糊不清，却还是会有几个字窜进她耳里，杜湘岚不为所动，继续一口口地吃饭。

突然，有个人一pgu坐到她前面的位子上。

「你这个便当是在哪里买的啊？我怎麽没看过？」

余蓁情反坐到椅子上，这动静使杜湘岚抬头看了看她，随後又低头瞄了自己桌上的便当一眼，「我在学生餐厅买的。」

「真的假的？是新出的吗？」余蓁情把头探过去端详菜se，几乎完全占据便当的上空，於是杜湘岚放下筷子，任由她研究自己的便当。

余蓁情感到新鲜地扫视着各个配菜，见她神情如此真挚，杜湘岚只能接下了她的话：「可能吧，我之前好像也没看过这个便当。」

「我最近午餐都吃家里带的便当，没想到这让我连餐厅出新菜se都不知道了。」扫视完毕，余蓁情坐回椅子上，叹口气，边伸懒腰边说：「但至少我可以省下买饭的时间来睡午觉，不然我每天都没有睡饱。对了，从你家来学校要多久啊？」

「一个小时多吧。」

「真的假的？超久欸！那你怎麽会来读这间？」

杜湘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

「是因为分数刚好到吗？」

「……也不是。」杜湘岚停顿片刻，淡淡地否认，只有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余蓁情见她似乎很难回应这个问题，便不再多加追问，随口就聊起了其他事。

旁边的人看她俩也聊了起来，便没再继续刚才关於作弊的话题，八卦没了，不出一会人群也就散了。

就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

杜湘岚本以为这就是余蓁情的目的，没多久她便会顺势离开，没想到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吱吱喳喳地聊了起来，害得杜湘岚一时间0不清她来找自己聊天真正的目的。

「所以你住在两三个区以外吗？那很远欸！」

「我觉得国三发成绩那天根本就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最佳典范！我就是愁的那个，我那时候以为我会上不了这间学校……」

余蓁情的声音不算小，话题也挺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很快就x1引了几个人也聚过来聊天。

杜湘岚一开始只是边吃饭边听她们说话，必要时答腔一两句，後来吃完饭，几人热络起来了，杜湘岚也就没那麽敷衍，偶尔还会吐槽几句逗笑余蓁情等人。

忽然，余蓁情鼻子动了动，往空气中深深嗅了一大口，「欸，你们有没有闻到一gu卤味的香味？」

本来杜湘岚正侧过头和旁边的人说话，听余蓁情这麽一说，她才转头看过去。

只见孙靖龙从不远处走来，一身便服，手里还提着一袋卤味，显然那就是余蓁情所好奇的香味来源。

走近後，他将卤味放到了她旁边的位子上，余蓁情一抬头就被站在座位旁的孙靖龙吓了一跳，慌忙从座位上弹起身。

一群人瞬间被她的反应吓得一激灵，纷纷住嘴望向她，孙靖龙也是。

「抱歉，因为刚刚这边一直都没有人，突然有人站在那边吓了我一跳……」余蓁情小声道歉，眼神中写满了小心翼翼。

孙靖龙说了声「没事」後，就高声呼唤朋友来吃卤味，其中简石恩是第一个冲过来的。

经过这桩cha曲，她们的聊天音量减小不少，余蓁情也溜回了自己真正的座位，也就是杜湘岚旁边隔了走道的位子上，众人更是心照不宣地没再看向瓜分着卤味的男生们。

只有杜湘岚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瞄向孙靖龙。

「怎麽？要吃吗？」几次和她的视线相撞後，孙靖龙主动向她搭话，而她摇摇头。

刚好余蓁情抛了个问题，杜湘岚边回答边sisi地将眼珠子锁在她身上，想办法忽略孙靖龙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昨天他近得可以映出她身影的眼眸。

「孙靖龙？你出来一下。」此时，班导正好从门前经过，她往里头探了一眼，朝坐在桌子上的孙靖龙招了招手。

他啧了一声，愉悦的表情瞬间褪下，眉头皱起。

从桌子上跳下，他经过杜湘岚身边後走出门口，其他人都一脸好奇地目送他出去，想知道老师这次找他是因为什麽事情，只有杜湘岚早已知道老师要跟他说什麽。

尽管如此，她还是像大家一样隔着玻璃窗看他。

随着对话进行，她看见他的侧脸从烦躁渐渐变得平静，忽然，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两人隔着玻璃窗四目相交，杜湘岚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孙靖龙又因老师的话而将头转了回去。

没多久，他便回到教室。

「她最近真的很ai找你欸！怎样，还怀疑你们作弊喔？之前不是说没事了吗？」简石恩是第一个发问的，而孙靖龙摇了摇头，「没事，她是来跟我道歉的。」

「靠北，真的假的？」简石恩惊讶出声，笑着用手肘撞了撞他，「没事就好啊，那要不要去打球？」。

「走啊！」孙靖龙一口答应，简石恩随即招呼其他人一起去c场，一g人吵吵闹闹地冲出教室，孙靖龙则走在最後一个。

再次走过杜湘岚时，孙靖龙停下脚步，「欸，国文小老师都在做什麽？」

闻言，她侧头看向他，停顿一下後回答：「帮老师搬作业、发考卷、登记成绩。」

「喔。」他点点头，在简石恩的催促下小跑步离开教室。

孙靖龙平淡的反应一如她的预期，但她还是以为他会在更在意这件事一点，没想到他似乎没将它当成一回事。

等到那群男生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余蓁情靠近杜湘岚问：「他g嘛问你国文小老师的事？」

「老师今天早上跟我说她想让孙靖龙跟我一起当国文小老师。」她答。

「真的假的？但就算老师这麽说，他真的会做事吗？」另一个人cha进话题，啧啧称奇。

「对了，他刚刚突然出现，我真的被他吓到欸！」余蓁情抚了抚x口，「我超怕他突然凶我……」

「他很凶吗？」杜湘岚试图回想不认识前的孙靖龙，却发现印象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他不常来学校，她只能勉强记住他的特徵。

「也不是啦，毕竟我跟他不熟，但跟他有关的传闻很多。」余蓁情一耸肩，马上就有其他人跟着加油添醋。

「对啊，不是听说他是附近黑道老大的儿子吗？」

「我还听说有一次别人看到他在跟一群八加九打架，而且是拿棍bang的那种。」

「p啦，你那个太扯了吧？」

「虽然有点恐怖，但我是觉得很酷啦，毕竟我们这种普通人平常都不会接触到那种事情。」

「反正他在班上看起来满正常的啊。」

杜湘岚默默地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孙靖龙，发现他在班上同学眼中的形象和他现在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完全兜不起来。

穿过同学肩并肩聊天的缝隙，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空荡荡的座位。

象徵午休结束的钟声一打，身为国文小老师的杜湘岚便准时地清醒，走出教室，准备前往教师办公室帮老师拿讲义。

殊不知，她才一踏出门口就和刚打完球回来的孙靖龙迎面相撞，好在她及时止步，才没有酿成一桩意外。

「欸！」孙靖龙惊呼出声，b她晚一步刹车，他撑着门框稳住身t，「你要去哪里？」

「教师办公室。」杜湘岚抬起脚又收回，因为孙靖龙的手挡到她身前，让她无法前进。

「老师又找你过去？」孙靖龙皱起眉头，另一只手抹了把汗，接着cha上腰。

「不是，我是去帮她拿讲义的。」见他似乎误会了老师找她是因为考试的事，她摇摇头否认，补充道：「下一节是国文课。」

「喔──」孙靖龙这才放下手，让她钻出去，没想到她刚踏出去半步，孙靖龙便跟了上来。

「你要去哪？」杜湘岚奇怪地问道，孙靖龙则理所当然地答：「跟你去拿讲义啊，那不是国文小老师的工作吗？」

到了办公室後，望向厚厚一大叠的国文讲义，杜湘岚毫不迟疑地伸手抱走了全部。

杜湘岚怀里的簿本多到几乎掩没了她的脸，孙靖龙只能勉强由上而下地从缝隙中瞧见她的眼睛，「你这样拿不会倒吗？」

「不会，我之前都是这样。」说完，她便要朝门口走去，但另一双手托住了簿本的底部，迫使她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讲义被孙靖龙全数拿走。

「那就让我把之前没做到的补上吧。」孙靖龙说，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大步走出门口，只留杜湘岚站在办公桌前发愣。

「还是我来吧。」

没多久，她便匆匆追到他身边，孙靖龙转头看向她皱起的眉头，颇感有趣地问：「你是担心我会搬不好吗？」

「不是，只是我可以自己来，不用你帮忙。」

「我没有在帮忙啊，我只是在做我份内的事。」

杜湘岚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尽管如此，她还是时不时就会看向将下巴抵在簿本上的孙靖龙。

他倒是一派轻松，随口问：「你那天为什麽会经过那里啊？」

「哪里？」杜湘岚不解。

「我家那里。」

「我要去那边的公车站搭公车。」

自那之後，两人都没再向对方提起打架那天发生的事情，经他这麽一说，杜湘岚的脑海又浮现那天的场景。

孙靖龙把作恶的国中男生压在地上、招呼她上楼帮她擦药、擦药途中的闲聊……她亲眼看见的一切都和今天中午余蓁情告诉她的传闻全然不同，唯一相似的只有他动手的那一刻，但那和所谓的持棍bang打架又好像隔了一段距离。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孙靖龙狐疑地问：「为什麽要走十几分钟去那个公车站？学校旁边不是就有一个吗？」

杜湘岚眨眨眼，回覆道：「那个公车站有可以直达我家的车。」

「喔，但就跟你那天遇到的一样，那附近满危险的。」

「是吗？反正我都已经走好几个月了。」杜湘岚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孙靖龙则不置可否。

等两人并肩回到班上，孙靖龙的怀里甚至堆满国文讲义的时候，班上又是好一阵沸腾──但大家也只敢聚成一团起哄，谁都不敢出头招惹孙靖龙。

除了简石恩，虽然在打球的时候已经从孙靖龙口中得知老师指派他当国文小老师的事，但见到孙靖龙这麽快就开始做事他还是不免惊讶。

「欸，老师叫你做事你就马上做喔？」在杜湘岚的指示下，孙靖龙将讲义放到了讲桌上，坐在第一排的简石恩眼睛骨碌碌地转，来回瞧着他俩的互动，「还是你只是想帮她搬？」

孙靖龙笑了一声，在走回座位的路上不轻不重地巴了简石恩的头。

杜湘岚站在原地，假装正低头确认同学们的讲义，实际上她手下翻阅的动作毫无意义。

同学们发出的嘈杂声音让她耳里有些嗡鸣，唯一清楚的只有他没多做解释的笑声。

放学时，杜湘岚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虽然段考才刚结束，老师也没有教什麽新进度，但她还是打算挑几本课本回家预习。

大多数的同学一放学就跑得不见踪影，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回家的，座位上早已乾乾净净。

当她在书包内放入第一本课本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孙靖龙似乎没有要回家，他先是趴在桌子上滑了一下手机，接着又坐到简石恩旁边的座位上和他聊天。

等到杜湘岚好不容易收拾完自己想读的三本课本後，简石恩起身回家，而孙靖龙也跟着他离开了。

杜湘岚伸向书包拉链的手顿了一下，因为不希望对方觉得自己是故意跟上去的，所以她赌气似的在教室多待了一会才挪开步伐。

「快说啦！你和杜湘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简石恩不知道为什麽孙靖龙今天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想离校，在他的百般哀求之下，孙靖龙才总算妥协跟他一起离开，并答应在路上告诉他之前说好要讲的事。

听後，孙靖龙说起了那天他和杜湘岚在校外的相遇，要不是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简石恩还真的不会信。

「你说杜湘岚在打架？」简石恩吃惊地喊道，话音未落便遭到孙靖龙阻止，「小声点，我们还在学校里。」

「有差吗？还是你怕她因此名誉败坏？」

「也不算是，我觉得事有蹊跷，先不要张扬b较好。」

「那你乖乖去当国文小老师也是因为事有蹊跷吗？」

「是因为我也想帮她。」

「哈！我就说吧，你就是想帮她！你就是……」简石恩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才窃喜没几秒，他便发现话里的不对劲，「也？她帮过你什麽了？」

走出校门口，两人拐了一个弯，孙靖龙突然停下脚步。

以为孙靖龙要讲什麽重要的事情，简石恩屏息等待下文，得来的却是孙靖龙的一句：「你可以走了。」

「……蛤？」简石恩傻住了，就在这时，两人同时看见即将从校门口走出的杜湘岚。

孙靖龙立刻迈开脚步，简石恩懂了，於是在他身後叫嚷：「太过分了吧！你好歹先回答我她帮过你什麽啊！」

「嘘！」孙靖龙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接着，佯装自然地朝她走去。

「嗨。」

本还有些心浮气躁的杜湘岚转过头，看见朝她走来的孙靖龙。

「你怎麽在这里？」

「我要回家啊。」他泰然自若地走到她旁边，就好像自己才刚出校门，杜湘岚只好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打消追问下去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刚吊完简石恩胃口，孙靖龙神情愉悦地开口聊天：「你之前走这条路的时候有遇过什麽怪事吗？」

「除了碰上你的那次之外，我没遇过什麽特别的事。」杜湘岚蹙眉思考，「我倒是满常遇见凑在一起ch0u菸的国高中生。」

「那说不定你有遇过我，只是你没认出来而已。」

「应该不太可能，虽然我之前对你没什麽印象，但也不至於到认不出来。」

「你之前对我没什麽印象？」孙靖龙对这句话颇感兴趣地重复了一次。

「算是吧，我想不太起来你之前做过什麽事，只记得你的长相。」

「可以理解，毕竟我不常来学校。」孙靖龙颔首，「但你从来没有从同学口中听说过我的事吗？」

「……像是什麽？」杜湘岚瞬间就想起余蓁情等人说的传闻，但她停顿一下，打算听听孙靖龙本人的说法。

他抚了抚下巴，语气稀松平常到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像是我是黑道老大的儿子啊、会在这一带打架啊、为人凶恶啊……余蓁情都没有跟你说吗？」

杜湘岚很好奇传闻的真实x，或许说从他们两人在小巷内相遇、他的国文和数学考出悬殊的成绩、他诚恳而认真地对她说出谢谢两字──一直到此时此刻，她都对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无一不感到好奇。

「我今天中午有听到一些，但那是真的吗？」她踌躇一会，还是决定趁机求证。

「你觉得呢？」孙靖龙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抛了问题回去，似乎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杜湘岚思索几秒，没打算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於是她不自觉地翘起唇角：「至少在那三件事里面，我们两个都符合第二件吧。」

听见她话里的笑意，孙靖龙侧头，看向自从认识以来几乎没展露过笑颜的她，眼前的人影似乎和那天恬静地趴着午睡的她重合了。

孙靖龙不由自主地被她x1引目光，而他知道自己跟着笑了。

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相处得很自然，想到话题就多聊几句，想不到就安静地相偕而行。

「你刚刚说我在这附近看到ch0u菸的高中生里或许就有你，所以你会ch0u菸吗？」望向出现在视野内的孙靖龙家巷子，杜湘岚回想起两人一开始的对话。

「偶尔会，怎麽了吗？」

「没事，问问看而已。」杜湘岚摇摇头。

到了他家巷口，她向他道别以後，大步走到不远处的公车亭站定，瞄了眼看板上显示的公车到站时间，大概五分钟。

她坐到一个同在等车的nv学生旁边，抬起头环视四周，意外看见孙靖龙这才悠悠地走进巷内。

──就好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安全抵达几步外的公车站，也好像是想多看她几眼。

之後的放学，杜湘岚常常会在校门口遇到孙靖龙，几乎每次他有来学校他们就会一起回去，日子久了她渐渐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刻意等她。

偏偏两人的目的地又是如此相近，杜湘岚只好不断告诉自己孙靖龙只是顺路而已，然而这个念头往往会在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动摇，如此周而复始，弄得杜湘岚心烦意乱。

孙靖龙就像是对此毫无知觉似的，依然在放学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依然在巷口确认她安全抵达公车亭，从没提过自己为什麽总是和她在校门口「意外」相遇。

这天中午，杜湘岚正埋头帮同学们登记国文成绩，她的桌上堆着两大叠考卷，地上还摆了一叠讲义。

见状，坐在她斜後方的温妍yu言又止，好几次想伸手拍拍她的肩都还是怯怯地收回，最後温妍只好到余蓁情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湘岚，要不要我帮你啊？」没多久，余蓁情便如此开口。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而且你不是要去社团了吗？」杜湘岚停下笔摇摇头，眼尖地发现余蓁情手里拿着文件夹板和纸笔，似乎正要起身。

「我……对，但温妍也可以帮你啊！」余蓁情一时语塞，但她很快地就b向一旁的温妍。

「没关系，我快好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虽然清楚杜湘岚只是在讲客套话，她手里的第一叠考卷才登记到一半而已，但心系社团的余蓁情只能叹口气，用抱歉的眼神向温妍告别。

余蓁情前脚刚走，後脚孙靖龙就来了。

「这怎麽登记？」也不管空位的主人愿不愿意，孙靖龙直接坐到她的旁边，把她手边的考卷拉到了自己桌上。

「不用……」杜湘岚下意识地要拒绝，没等她说完，孙靖龙飞快地补充道：「我是国文小老师。」

两人对视一眼，孙靖龙直直地望着她，毫无躲闪之意。

对此，杜湘岚无话可说，只得简单地向他介绍如何登记成绩。

「不然你帮我念大家的成绩吧，你念座号和分数，我登记，这样可以快一点。」

孙靖龙点点头，低头看向桌上的考卷。

「一号九十分，五号八十六分……」

没念几张，孙靖龙就卡住了，他嘟囔地抱怨：「这谁啊？没写座号也没写名字……」

闻言，杜湘岚凑过去瞄了一眼，很快就得出答案：「喔，是十六号啊。」

「……你怎麽知道？」

「他这边有写一个洪，只是很丑而已。」杜湘岚b向名字栏位上一个歪扭的字，孙靖龙的视线也跟着移上去，要是她没讲，他还真以为那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不然我念吧。」杜湘岚提议，「毕竟我b较常分辨大家的字。」

两人交换东西後，工作果然变得顺利许多。

虽然教室里有许多人在聊天，但杜湘岚还是尽量压低音量，小声地说。

「三号七十分，二十号五十分……」

一来一往，总有人会出错，当杜湘岚因为考卷上没写姓名座号而停下来的时候，孙靖龙便会偏过头看向她；当孙靖龙写错格要涂改的时候，杜湘岚也会静静地等他。

短短几分钟内，掌握座号和分数并确实地登记到纸上已经成为了孙靖龙的反s动作，同时，杜湘岚的声音也稳定地传进他耳里。

她的声线和其他nv生相b算是偏低的，但是沉稳而清晰，听久了也不会让人厌烦，甚至在她把所有成绩都报完後，孙靖龙还抬起头瞅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念下去。

接收到孙靖龙像是在催促她往下念的眼神，杜湘岚语气无辜地说：「我念完了。」

孙靖龙愣了愣，一言不发地把登记表递给她。

杜湘岚没察觉他有点不自然的神情，接过後便低头整理满桌的考卷，只听见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为什麽你都不让别人帮你？」

她手下动作一滞。

「有吗？」她轻轻地启口，继续把考卷按座位排序，但动作明显迟缓许多。

「有。」孙靖龙坚定地说，「每次别人要来帮你的时候你都会先拒绝，你刚刚也拒绝了余蓁情她们不是吗？」

「因为我可以自己把事情做完。」她回答，停顿片刻才续道：「而且……她们也没有义务非得要帮我。」

「但她们想帮你啊，让她们帮你的话不是b较省时间吗？」孙靖龙趴在桌上凝视着旁边的她，「通常不是都会想赶快把公事做完，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他看见她瞬间僵y，下颚线条绷紧，似乎是很勉强才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像是什麽？」

孙靖龙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侵犯到她的某条底线，但他还是试探x地猜测她会喜欢做什麽事：「看书？玩手游？打球？还是──」

「我没有喜欢做的事，这样也不行吗？」杜湘岚忽然打断他的话，语尾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苦涩。

感受到她话中的悲伤和无奈，孙靖龙张着嘴，对她的反应束手无策。

发觉自己失态，杜湘岚猛地将双手拍到桌上，撑着桌面站起身，「我把这些东西都一叠叠排好了，等我回来我会再把它们放到排头，你已经没什麽事情要做了。」

她语速飞快地说，最後才深x1一口气，缓和神态，淡淡地抛下一句话：「我去上个厕所。」

然後她离开教室，孙靖龙在原位上站起身似乎是想拉住她，但他想不出半句留下她的话，脑中只剩下她变得冷y的声音不断回荡。

杜湘岚匆匆地走到厕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麽要来这里，只能呆站在空无一人的厕所里。

孙靖龙问了两个她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他嘴里吐出的话一句句缠上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呼x1。

她直视着镜子中的倒影，虽然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但刚才发生的事还是让她觉得自己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

杜湘岚伸手打开水龙头，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泼，刺骨的凉意让她清醒不少，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到脖颈，她没有伸手去擦，仍然盯着镜中的自己。

直到她觉得自己看起来足够冷静了，她才放松下来，收拾好心情回到教室。

回去的时候正好进入午休，杜湘岚恰巧踩着熄灯的那一瞬间踏进教室。

本以为座位上仍然堆着满山满谷的考卷，没想到回到位子时，她发现自己的桌面上一乾二净。

杜湘岚望向四周，少数人的桌上摆着考卷和作业，大部分则堆积在排头。

孙靖龙已经不在教室了，但不用她去确认，她也知道这些事情是他做的。

她一时间感到五味杂陈，虽然作业已经被分好了，孙靖龙恐怕还是费了点心思才正确地把作业发到各排，一想到他手忙脚乱的画面，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

等杜湘岚睡醒的时候，孙靖龙已经回来了，她一张眼就看见他挺直的背影端坐在位子上，只是他的头低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在杜湘岚趴着的时候，孙靖龙忽然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并猝不及防地跟她对视了，他的眼神立刻撇开，故作自然地回过头。

没隔多久，孙靖龙又按捺不住地扭头，再次迎上了她的双眼。

杜湘岚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懒懒地瞅向他，孙靖龙这次盯着她的时间久了些，但最终还是在她动也不动的注视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整个下午，孙靖龙都yu言又止，因为他一面对杜湘岚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就开不了口。

他觉得只要她一换上那副面孔，他就会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麽。

又一次尝试搭话却还是失败之後，孙靖龙「啧」了一声，烦躁地拨乱了头发。

放学时，杜湘岚一背起书包，孙靖龙便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

一出校门，杜湘岚刻意加快了步伐，同时她也听见身後传来变得匆促的脚步声，她直直朝着一根电线杆走去，在快要撞上电线杆的那一刻她蓦地刹车，然後回头。

回头的瞬间，她毫无防备地对上他靠得极近的脸。

方才孙靖龙怕她撞上电线杆而伸手挡在她额前，没想到杜湘岚冷不防地一转身，後脑杓靠到了他的手上，两人面对面的距离近得只要他微微倾身，就可以碰到她的额头。

骤然拉近的距离使两人的气息交织，但他们都下意识地屏住呼x1，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紧张，孙靖龙的感官好似被不断放大──她的头发很柔软，只有偶尔几根翘起的发丝让他的手掌刺刺痒痒的。

他盯着她晶亮的眼睛，泛起红晕的脸颊，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本来只是想要把孙靖龙堵在一个角落把话讲清楚，结果却让自己被他困在怀里，杜湘岚的心跳渐渐加速。

或许是他的x膛太过温暖，或许是他扶着她後脑勺的掌心太过炙热，她只觉得两人之间的空气热得可以。

杜湘岚脸颊发烫，双手搭在他肩上推开了他。

「你到底想要g嘛？」她清冷的嗓音染上了羞窘，孙靖龙被她推开以後踉跄了一步，感受到她的头发从自己指间溜走。

也许是她的神情终於恢复一点生气，孙靖龙x1口气，跨过了心底最後一点犹豫，张嘴说：「对不起。」

空气凝结了刹那，杜湘岚缓缓垂下眼帘，低声启口：「你没做错什麽，是我自己的问题。」

拉开距离後他们都清醒了些，两人相隔一大步，冷风从中间吹过，吹散了残留的暧昧温度。

「我不觉得有不想说的秘密算是一种问题。」孙靖龙皱起眉头，而後发觉那也有可能只是她的客套话，於是他犹疑地说：「……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真的没有在生气。」很少被关切的杜湘岚再次避开他的目光，不自在地揪紧了书包的肩带。

在她思索着要如何让孙靖龙相信自己的时候，却听见他又说了一句：「那……希望你也不要那些秘密而难过。」

杜湘岚不禁松开了手，抬头望去却只看见孙靖龙已经背过身，举步往前。

她愣在原地，丝毫没有料到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走吗？」走没几步，孙靖龙便伫足，旋过身问她。

「什、什麽？」杜湘岚少见地结巴了，明明是个简单的问题，她却因为他刚才出人意料的话而一时0不清他的意思。

「一起回家啊。」说完，他再次向前，只是这次他的速度明显放慢许多，就像是在等她跟上来。

杜湘岚试图抿起唇，却发现她的嘴角还是压不下来，她只好深呼x1一口气，才快步走向他的身旁。

「欸，沈茗薇是不是很穷啊？虽然她平常都趾高气昂的，但我有时候觉得她好像怪怪的。」

「对啊，我昨天好像听到老师在跟她说钱的事，这次奖学金是她拿的吗？还是……他们是在讲清寒补助啊？」

杜湘岚从不喜欢听流言蜚语，尤其是一大早来学校就听到这些，惹人心烦，但是这次的话题主角竟是沈茗薇，就连她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几句。

她隐约知道这个流言在班上传很久了，但没有人敢当面向沈茗薇确认这件事的真假，况且就算是真的，大家又能怎样呢？会讨论这些的人只不过是没事找事做罢了。

就在这时，沈茗薇到教室了，今天的她焕然一新，就像是为了对付这个传言一样。

本来朴素的直发被烫成大波浪，十指似乎都做过了美甲，刷上桃红se指甲油的纤纤手指间拿着一个同se系的皮夹，看似价格不菲，但那些用金钱堆出来的装扮还是压不过她一身国中制服带来的稚neng。

「哇，茗薇，你今天超好看的欸！」杜湘岚旁边的nv生站了起来，带着赞叹走向沈茗薇，「这个皮夹是gui的吗？好扯喔！借我看好不好？」

本来正讨论八卦的那两人安静了，两双眼睛直瞧着沈茗薇手里的皮夹，就像是要确认那到底是真货还是假货来试图夺得最後一点嚼舌根的空间。

「给你看啊，我之前都舍不得把它带来学校，怕被别人弄坏了。」沈茗薇一摆手就直接将皮夹甩到了桌上，「但最近我又买了一个新品，所以这个就当作旧的随便用罗。」

杜湘岚的视线顺着被抛下的皮夹落到了桌上，那个皮夹有着鲜yan的桃红se，但随着她的注视，它的颜se似乎越来越浓、越来越深──直到它变成了血的颜se。

杜湘岚醒了，但她还没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就透着她的眼皮刺入眼中，眼前是一圈橘红se的光。

难得天亮了。

从那之後，孙靖龙和杜湘岚一起走路回家的次数变得更加频繁，他甚至不到校门口假装和她巧遇了，等她要走了他就跟着起身，偶尔还会坐到她前方催促她几句。

班上最早发现这个变化的人是简石恩，每次放学他都瞠目结舌，想打趣却还不知道要说什麽，因为他的揶揄进到孙靖龙耳里等同左耳进右耳出，说了也只是白费力气。

第二个发现的人则是余蓁情，有几次放学她想约杜湘岚一起去哪里逛逛，却总是被孙靖龙捷足先登，久而久之，她也像是看懂了什麽似的，对孙靖龙的戒备慢慢放下，有时还会接续他的话逗逗杜湘岚。

但今天杜湘岚实在没什麽心思去分神想那些事，一到学校她就趴在桌上，拧起眉捂着肚子，连早餐也没有力气去买。

「杜湘岚，你、你还好吗？」见她如此难受，温妍左顾右盼，发现能够和杜湘岚说上话的人都还没有来，她只好自己上前关心。

「没事，生理期来，我趴一下应该就好了。」杜湘岚的头昏沉沉的，埋在臂弯间闷声答道。

听她这麽一说，温妍也没敢再继续打扰她，只能放轻自己的动作，继续回到座位上滑手机，但她时不时还是会瞄杜湘岚几眼。

杜湘岚慢慢地陷入了昏睡，等她睡醒的时候数学老师正好走进班上，四周也已经坐满了人，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连钟声都没有听见。

补了一觉後她的身t舒服了些，虽然肚子还是隐隐作痛，但她总算能集中jg神上课了。

「各位，等一下t育课我们要跟别班打躲避球，大家可以先想一下自己要站内场还是外场！」

数学老师一宣布下课，身为t育gu长的陈始宏立刻扯开嗓子大喊，这个消息让全班聒噪了起来。

上完一节课，杜湘岚的身t状况好了点，但十二月的寒风不可小觑，刚走出门她的头又痛了起来。

「湘岚，你要去内场还是外场？」余蓁情问。

「外场吧。」杜湘岚r0u了r0u自己的後颈，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余蓁情总是会来主动找她，但杜湘岚有时还是会退避几分，因为她不习惯有人对自己那麽热情。

她们走到楼梯口後温妍跟了上来，到达c场时，杜湘岚远远地就看见孙靖龙站在陈始宏旁边讨论着什麽。

「欸？孙靖龙来学校了喔？」余蓁情也看见了，随口提道。

她们几人一走近，就听见陈始宏热血沸腾地大声宣告。

「战术，我们需要战术！我们要打趴他们班，一雪前耻！」

「是要雪什麽耻？」孙靖龙感到好笑地问。

「你上次没来，你不知道我们上次输得多惨……」陈始宏摇头叹息，「他们班还剩快十个人，我们班就被剃光头了。」

「那是因为那次才刚开学没多久，我们班还不懂得合作，刚好他们班底子又b我们强一点点罢了。」简石恩伸出食指和拇指，像是要强调两者间的差异有多微乎其微，虽然从陈始宏刚才的叙述听起来，孙靖龙一点都不觉得那是一场差异很小的b赛。

不少人义愤填膺地讨论着上次输得有多难看，当然，也有人已经准备要去外场0鱼了。

「欸？杜湘岚。」看见她走来，孙靖龙顺着刚才的话题问她：「你的身手应该还不错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在内场？」

一阵晕眩突然袭来，杜湘岚蹙起眉，轻轻ch0u气。

等她缓过来之後，她只看见孙靖龙等待她答案的双眼，眸中似乎有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陈始宏还在奇怪孙靖龙怎麽会觉得她身手好的时候，杜湘岚听见自己回答了「好」。

余蓁情和温妍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谁都没有多说什麽。

「哔！双方派人来跳球！」球场上，t育老师举着球吆喝，杜湘岚一看见陈始宏斗志高昂地盯着那颗球，就後悔自己答应了孙靖龙来内场。

哨音响起，双方起跳──陈始宏跳球失败，球一下子就落到了对方主力的手里。

伴随着碰的一声，b赛还没开始几秒，杜湘岚她们班就被淘汰了一个人。

「没事、没事……」陈始宏快步从中线退回来，一边紧盯着球的动向，一边喃喃自语着安慰自己。

杜湘岚没像他一样多想，随意往左走了几步，就在这须臾之间，一道劲风刮过她的颈边，球险些砸中她的脸。

原本就已经不舒服了，杜湘岚现在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有打到吗？」球掉出了外场，在别人捡球的期间，刚才打出那颗球的人踮起脚探头探脑，在他的视角中那颗球看起来像是有碰到杜湘岚的肩膀，但他不太肯定。

杜湘岚正yu摇头，却听到一个人语气凉凉地说：「还问有没有打到？打到你负责吗？」

抬头一看，孙靖龙朝对方抛下这句话之後便笔直朝她走来。

「有被打到吗？」走到杜湘岚跟前，孙靖龙问。

他问的话和刚才那人几乎如出一辙，背後的涵义却是大相迳庭。

「没有。」尽管如此，她还是0了0被球扫过的脖子，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认真地盯着她，令她感到自己的肌肤有些发烫。

杜湘岚原以为孙靖龙会多说些什麽，但等球被捡回场上後，他再次把目光转向了球。

她心中升起的一点点紧张随之被捻熄。

换陈始宏举球攻击，这一轮他们班占了上风，连续淘汰对方三个人，只可惜好景不常，一次弹地球让对面主力拿到了球，他们班的人开始惊慌失措地四处躲避。

孙靖龙拨了拨头发，运动神经本就好的他今天毫无野心，专注在躲避上，彷佛唯一的期许就是不要被球打到，於是他轻轻松松地在一次次的攻击下存活。

杜湘岚也不遑多让，她不喜欢和同伴缩成一团，所以即便她状况不佳，也几乎没有成为敌方的标靶，神不知鬼不觉地留到了只剩个位数的时候。

如此一来一往，双方都渐渐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不相上下的人数让b赛来到愈加激烈。

内场人越少也就越危险，看似毫无接球能力的杜湘岚一下子就成了敌方的眼中钉，就像是铁了心要把她攻击出局，来来回回几次对方攻击的都是她，左躲右闪的杜湘岚很快地便气喘吁吁。

球被传到了外场，杜湘岚连忙退到靠近中线的地方，没想到外场的人心思一转，又快速地把球传给了内场。

杜湘岚心头一惊，一扭头就看见对方持球站在离她不到五公尺的地方，手高高举起，球就要朝她砸下──

「碰！」是球重重地砸上身t的声音。

本能地闭上眼的杜湘岚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撞击，睁眼的同时，另一声「碰」响起。

「唉，攻击离中线很近的人真不道德。」

孙靖龙稳稳地接住反弹到自己手上的球，语带叹惋地说，但现在的局面却让他的话更像是风凉话。

「不是啊，躲避球不是本来就这样玩的吗？更何况你也攻击我了啊！」没能接住球的对面攻击手满脸冤枉地反驳，他边r0u着自己的肩膀边嘟囔着走向外场。

「欸──」场外的人早已开始起哄，杜湘岚的视野里只有孙靖龙的背，不用别人提醒，她也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麽事。

他帮她挡下了那颗球。

他身上的气息窜进她的鼻间，是带着淡淡香气的洗衣jg味，她分辨不出来那是什麽味道，只觉得闻起来像是蓝天，在寒冷冬日里放晴的蓝天。

「谢谢。」她小声地说，刚才熄灭的紧张又被点燃了，这次似乎更添了些隐隐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