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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缩在他身边,深深凝视着他,含泪的瞳眸盛满了惊惧和哀求,哪还有半分天子的矜傲?
秦瑨冷脸相待,恨她不成器,埋怨的话在喉头兜了一圈,终是被他咽回肚子里。
“容臣想想。”
他扭正头,循着蛛丝马迹,努力推敲着前因后果。
这次姬瑶难得乖巧,闭上嘴没有吭声,唯有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往日她讨厌秦瑨,瞧不起他的出身,看不上他的作风,除却上朝不想接近他分毫,可现在漆黑的山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半晌过去,在姬瑶的鼻尖快要贴上那宽厚的肩膀时,秦瑨沉稳有力的声线在夜色中遽然响起:“禁军护驾来迟,不知是被反党拖延,还是被其收买,在这里等援兵风险太大了。我们必须先走,去陇右调兵,直逼长安,讨伐逆贼。”
陇右?
姬瑶愣住片刻,眼前金星一冒,直接昏倒在他怀里。
再次醒来时,姬瑶置身一间四面漏风的木屋里,天光从屋顶的破洞里落下,恰巧照在她灰扑扑的小脸上。
她翻了个身,避开刺眼的光线,全身肌理都在酸痛,环视一圈,却未见到那人的身影。
“秦瑨?”
姬瑶心口一揪,撑身而坐时,目光落在身下的榻上。
榻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随意铺着干草,上面灰土激荡,混进天光,变成一颗颗浮游的尘粒,呛人口鼻。
她何曾睡过这么脏的地方?
姬瑶逃也似的下了榻,赶紧掸了掸裙襕。
正当她犯恶心时,秦瑨自门外走进来,襕袍下摆兜着几个野果,右手提着木屋里捡到的黑陶酒壶。
经过昨晚的打斗,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姬瑶相对好一些,只是身上搓破些皮,而秦瑨要严重许多,双手骨节结满血痂,嘴角的淤青浓到黑紫,衣裳里面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姬瑶焦急问道:“这是哪?”
“应该是猎人留下的屋舍,昨个后半夜起了大风,臣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容身之所。”秦瑨把收罗来的东西搁在四方案子上,拿了一个野果递给她,“陛下醒的正好,赶紧用膳吧。”
好个用膳。
姬瑶盯着那半生不熟的野果,没有去接,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朕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秦瑨知她会来这套,也不相劝,兀自坐在凳子上啃起野果。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挑拣拣的,不吃那就饿着。
姬瑶蹙眉看他,心骂他吃相真丑。她绝对不会吃这种看起来就难吃的东西,何况还来路不明,谁知道有没有毒?
然而她肚子不争气,没多久就发出了抗议。
咕噜——
动静不雅,惹她脸颊一热。
秦瑨抬头看她,修长如竹的手指轻轻一拨,将野果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这果子臣洗的很干净,陛下快吃吧。”他面色平静,唯有漆黑的眼眸中蕴着几分嘲弄,“别回头饿的连山都出不去,还谈什么拨乱反正。”
四目相对,姬瑶面靥染上绯红,如捣烂的花汁,浸染在如雪的面皮上。
她在秦瑨的注视下认清现实,反反复复咬着唇瓣,许久才拿起野果,小小地,艰难地,咬了一口。
果不其然,味道又酸又涩。
她忍住不适吃掉半个,将另一半扔地上,拎裙坐在秦瑨身旁,“我们真要去陇右?”
秦瑨点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反党胆闹出这么大阵仗,想来谋朝篡位势在必行了。我们如果贸然回到长安,只怕会羊入虎口,而隋州是南巡的目的地,沿途一定有人埋伏,更不能去。现在唯有一种办法最为稳妥,那就是隐藏身份,秘密前往我管制的陇右道调兵,期间还可静观其变。天子和权臣双双失踪,朝廷必会有人兴风作浪,只要奸佞迫不及待的自报家门,我们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眼见秦瑨态度坚定,姬瑶急不可耐地问:“你觉得谋逆之人会是谁?”
秦瑨半阖眼眸,脑中浮现出宁王姬顺的身影。
那年的国本之争闹得血雨腥风,宁王在他的重挫之下败北重病,请旨前往封地修养。一晃多年过去,那颗热衷权势的心也许会死灰复燃,妄想借南巡时机将天家和他这个手握重兵的权臣一网打尽,前仇尽报。
不过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不愿多说,“现在瞎猜没什么意义,我们只需活着赶到陇右就行,那边皆是臣的亲信,见不到臣的兵符,绝不会被叛党招安。无论是谁,若想改朝换代,还得问问陇右大军认不认。”
很长时间,木屋内都是一片死寂。
姬瑶睨着秦瑨锋锐的侧脸,忍了又忍,终是道出心中顾忌:“你不会暗中做局,把朕诓到陇右,携天子以令诸侯吧?”
听她如是说,秦瑨赫然一怔。
他乜向她,黑眸晦暗不明,如隐着虎豹之势,“臣若有二心,随时都能带兵直奔长安,没必要废这么大功夫,陪陛下在这深山老林里当野人。”
姬瑶不吭声,面上满是戒备与揣度。
细想一番,这场叛乱来得太突然,若说可疑之人,秦瑨必然算一个。这人权势滔天,又总觉得她德不配位,她不得不防。
两人的视线无声纠缠,秦瑨愈发气燥,渐渐锁起了眉峰。
饶是姬瑶缄口不言,可神态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
一旦涉及到他,她总是抗拒又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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