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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膀右臂的离开却乎对零随来说只是一场不甚要紧的人员调换,饶使督相的位置空玄上界百年,这是历代天帝都未有过的,就算是三清也不可能长期空着一个确确实实把有重权的高位,而不用来作势力之间的制衡拉拢…他依然游刃有余,甚至于在步步为谋间将三清在下界大洲的势力都给逐步吞并,玄沢性格稳妥、遇事考虑周全,确乎是三清剩下之人里最适合守江山的,然这般的勾心斗角下的步步失势,却如今早已让他的地位危如累卵,无玄拓威慑,三清旗下的许多强大势力早已蠢蠢欲动。
玄翊更不必说…那等一根筋的性格天生必不适合从政,恐怕更会被零随一己之策玩得团团转。
更不必说魔族当今愈演愈烈的内乱少不了他在后面推波助澜。
“他是他,我是我…他好与不好,上界好与不好,又与我萧何何干?”面前之人笑意吟吟地吹了吹尖尖新茶被滚水冲泡后扬起来的云雾,玄桓看着消散无际的白雾有些恍惚,觉得世间的人与事似乎也不过是这样,确乎在前一刻还看得到,摸得着那热烘烘呼在手上的触觉,转瞬就好像从未出现过,抓不住也留不住:“…我看你还是太闲。”
“你不若自己去查查,零郁和玄桓的生卒年都写在那上界历书上,我们一个‘死人’,又何必操那等心?”
零郁说得轻松,他从来从他脸上找不到半分对于前情往世的忧虑,玄桓曾认为他自是站在天帝那派的,如今其天帝一派势力正威,他自然没有什么好思虑不安的。
“我那个便宜父王早便死了,母后故去,同父同母的大哥去魔族和谈,头却被那些魔物砍下悬在城门口三天…”他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如同逆流的碧波春水,轻嗤一声:“我自然希望魔族乱,越乱越好,互相杀得头破血流才令人舒坦…”
“可这件事无非是三清还是他零随去做,我不在乎。”
“脱去了零郁的身份,我还是萧何,他零随能笼络四海八方洋洋得意,我在人族一己之思控天下战和。”
“他日日纠缠于各派纷争,疲于奔命,恐怕活得还不如我潇洒。”
浅魄色的长眸轻眯,斜眸看向面前显然有些心事重重的男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的思虑无非便是自己有力而无助于三清。”
“这本身没什么好想的,玄桓。”
零郁随手将价比千金的镂光金丝盏随意一撂,向后的软垫倚靠,明明饮的是茶,却脸色微醺,撑手眯眸笑了笑:“你我如今都清楚父神当年是如何发迹的…莫问我是哪得了消息,你当我如今我身在人界便就真不听上界那些破事了么?我清楚得很。”
“如今你不是玄桓,我不是零郁,更不属于什么三清和天帝,就单说三清这条破船,当时看着鼎盛是因为尚有你玄桓,有势头正旺的玄拓,有团结一心的势众…如今这撑船的人不出力,领航的人没能力,翻船是迟早的事。”
“大势向颓,三清早不是当年的三清,你玄桓就算死而复生回去,动动口舌指点江山,又有几人能听你?”
“你当还是父神威风凛凛那时候,不服直接砍人家脑袋?”
“包括当年的神荼之事…父神缺德事做多了,本该报应,这世间的因果本就注定,不过早晚。”
面前之人三下几句就把这三清的关系脉络理得清晰,有理有据地似乎全然打消了他心中的隐虑,玄桓却感觉心头的山未减,依然沉甸甸地压着,或许他归根结底思虑的到底也不是三清,他自己也说不清,沉默了半晌,只说:“…可荼儿和阿岑不该因此成为牺牲品。”
“…牺牲品?”
零郁顿了顿,然后歪着头再度笑了:“你我,也都是这天下的牺牲品。”
“一天天莫想太多,这天下哪有什么恒久远的东西呢?认识的人?莫须有的感情?恒定的权利?…只有踏踏实实钱攥到手里才是真的。”
于是,零郁强行给了他一个铺子,他说,人忙起来,钱赚进来,脑子就不会想得太多,什么情啊爱呀,不如琢磨来来往往的客商喜欢吃些什么,明年的雪顶毛尖能不能丰收。
饶使玄桓一开始推拒,直到彻彻底底将手中的茶馆经营起来之后,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很有用的。
赚到手中的钱也许对于他而言不像只是单纯的货币,而是代表他即刻付出的努力与立竿见影得来的回报,世界上付出必有收获的东西确乎很少,金钱、感情、权势…可无论是什么,这至少是一些显而易见的、可以触摸的回报,没有无用的付出,没有空无的虚耗,是他真真切切感受每一天时间流逝的良药。
玄桓偶尔会想起零郁离开之时,骑在高头大马上自顾自哼哼的话:
“…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
…………
一片落叶轻轻落在头上,红得像是西垂的残阳,玄拓握着那片落叶,一度有些恍惚。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之前在做什么,确乎只是眨眼的工夫,他便实实地来到了昆仑。
“原来你在这…怎么不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而有人说话,他愣愣转身,却撞进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素色的青色衣裙却盖不住她令人难以忽视娇俏,夕阳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
她主动牵过他的手,两只手软软的小小的,确乎他一掌就能将那两只柔荑牢牢攥在掌心,可那双小手此刻却反将他的一双手护着,一双杏眸亮亮的,眼里看着他,只是看着他,嗔怪到:“入夜了天凉,早晨便叫你多穿衣服,非不听,如今这手冷得跟冻了冰似的,真是活该…”
然嘴上说着,却依旧用那一双小手揉着,喝着暖气,将手上不多的温度渡给他。
“怎得不说话?”那双杏眸浮上几分奇怪,小脸凑近,分出一只小手踮着脚往他额上摸:“莫不是脑子还被冻坏了吧,夫君?”
“你…唤我什么?”他只感觉喉口像是被什么莫有来的鬼手牢牢掐住,一颗心明明待在胸膛里,此刻却好像蹦跳着往外顶。
“玄桓,你今日作什么傻?”
面前之人笑着信手扯了扯男人一脸呆滞的面容,平日一副运筹帷幄、尽在掌中的成熟此刻不知为何全然消失,转化为某种令人有些啼笑皆非的呆笨:“我们已成亲多年,我如今唤你夫君又有…唔唔唔——”
本就不甚稳妥的枯叶因着树干的剧烈晃动如是一阵枫红色的落雨,在夕阳的微光中乘着微凉的山风旋转飞舞。
直至天边最后一丝天光落下,新升的月色亮起来,投射的光影勾勒出倚靠树干激烈缠吻在一齐的身影,娇小的身影被眼前之人狠狠压在多人合抱的树干之上,尚未出口的话都被尽然吞没在忽如而来的唇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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