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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像不表像的我是不知道。反正我与你爹从来就没想过把你嫁到宫里去。谁料事与愿违,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偏偏选中了你。」
自从苏霓锦与祁昶被赐婚以后, 一直都在忙这个忙那个,母女俩都没什么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其实啊,也是你爹疏忽,我听他说, 上回在梁府门外, 是太子殿下救了你?」沈氏问苏霓锦。
苏霓锦点了点头,她那时候还不知道祁昶是太子,以为他是罗时, 所以后来还特地送了个价值八百两的腰扣去给他呢。
「那日其实太子找过你爹, 太子让你爹别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沈氏说。
苏霓锦一愣:「啊?我爹早就知道?太不够意思了。」
沈氏无奈:「殿下吩咐,你爹哪敢不从?何况那时候你爹还特地问过太子殿下,问他是不是对你……当时太子殿下是否认的,你爹也就信了,没在意。」
这背后居然还有故事, 苏霓锦也是没想到。
「唉,我和你爹原是想将你嫁去一户普通人家,那样你爹就能护着你不被欺负。今后……」
沈氏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做了太子妃, 从今往后他们是再难护其一二了, 若是真受了委屈,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苏霓锦看出沈氏的不安,拉住沈氏的手劝道:「娘,今后便由我护着你们, 也是一样的。」
沈氏鼻子微酸,眼角泛红,女儿不懂事的时候她想哭,如今女儿懂事了,她还是想哭。
今夜,沈氏没有回主院歇息,母女俩共卧一塌,秉烛夜谈,仿佛要把之前没有谈过的心一夜全都谈完,直接导致了苏霓锦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教习王嬷嬷亲自拿着戒条杀到苏霓锦的床前,才把依旧昏昏沉沉的苏霓锦从床上挖起来。
洒金巷苏家来了两个沈氏不得不接待的客人——奉国公老夫人连氏与奉国公夫人宁氏。
婆媳俩第一次屈尊降贵来到了洒金巷。
就算是分了家,但连氏依旧是沈氏的婆母,沈氏可以回绝所有上门拜访的客人,唯独连氏回不得。
这日苏轸正好休沐在家,夫妻俩一起将连氏和宁氏迎进了厅。
宁氏扶着连氏直接坐到了厅中主位上,自己则坐在另一边主位,苏轸夫妇这对正牌主人家反倒坐在了下首。
苏轸与沈氏对望一眼,让沈氏稍安勿躁,坐下听听她们想说什么。
「老四家如今发达了,连我这个嫡母都不稀得去请安拜见了。」连氏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叫人听得不舒服。
沈氏刚要开口,被苏轸按着,只听苏轸道:
「近来事忙,未曾分身,母亲若是有什么事,派人来通传一声便是,何须您亲自前来。」
连氏一哼:「通传一声能请的动苏大人夫妇吗?」
连氏不是没派人来传过他们去国公府说话,可派来的人甚至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不是被府里下人打发在前厅喝茶,就是门房直接说老爷夫人不在家云云。
苏轸不动声色问:
「母亲派人来过吗?许是下人门房忘记通报,我们确实不知。」苏轸不傻,怎么可能给连氏留下话柄,直接一句『不知道』,她们也没办法证明。
连氏气的眉毛竖起,曾几何时,这个庶子也敢这般与她说话了?正要发怒,被宁氏按住了手,对连氏暗自摇了摇头。
苏轸将那婆媳俩的样子看在眼中,敛目问:「不知母亲特意前来,是有何要紧事吗?」
连氏没说话,宁氏从旁开口,笑道:
「四弟近来事忙,确实有点事情想要来问问四弟。」宁氏的态度比连氏稍微好一些,毕竟有求于人,心里再不痛快,表面上也要装装样子。
「国公夫人请讲。」苏轸客气说。
「是前几个月的事情了,你也该是知晓的,国公之前特意与你说过。就是通政司王大人家的长子想要入户部谋一知事的职,王大人与国公求了多回,至今一直没有办成,今日来时,国公特意与我吩咐,要再与四弟说说此事,王大人那边是说,事情办成,定会记得四弟你的恩情。」
若是从前的话,让宁氏这般低声下气的与苏轸说话,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可如今情况变了,风向也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完全脱轨了似的不受控制。
先是云姐儿选妃失利,被直接赶出了宫,别说王妃和侧妃的身份没捞着,就连原本应该得的讚誉都没有得到,不仅如此,还连累她爹被停职查看,并停奉一年。
这件事对原本就已经在衰退的国公府无疑是雪上加霜,直接陷入了危机。
从前答应过人家却没办的事情,全都同一时间开始催促了,就好像怕他们国公府突然跑了似的。
比如这件通政司王大人家的事,早几个月前就送来了银子,他们收了,可国公找苏轸谈此事,苏轸却怎么也不肯帮忙办,弄的王夫人天天往国公府来,宁氏疲于应付,只能撺掇连氏与她一起,借机会跑这一趟。
「哦,那件事啊。国公确实与我说过,不过我当时也对国公说了,办不了。我虽是户部尚书,可户部的官职并不全由我一人指派。」苏轸说。
宁氏脸色一僵:「你是户部尚书,户部的官职怎么不是你指派?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嘛,又不难的。」
苏轸一身正气的拒绝:「不是不难,是不能。这件事夫人不必说了。除非王公子自己凭真本事考入户部当知事,否则他今后想以任何途径入户部,只要有我在一日,都不可能。」
宁氏脸色剧变:「苏轸,你何必将话说的这么绝?」
他不帮忙就算了,他们还能假借苏轸的名义去联络户部下面的官员,托一点那些人的关係,说不定也成,可苏轸那么说,就是断了王公子以其他途径进户部的路,王大人知道了还不要找到国公府来闹翻天啊。
毕竟收的银子可不少。
宁氏指着苏轸骂了一句,苏轸冷哼一声,直接回了她一记白眼:
「夫人若是为了此事,大可再多言,我那儿还有不少请客名单要核对,就不陪老夫人和夫人了。中午若是愿意,便留下吃顿便饭好了。」
苏轸说完,便要离开。有了他的明确态度,就算留沈氏一个人在场,她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反正这里是洒金巷,又不是国公府,沈氏可不怕她们,最坏的打算就是她也寻个由头离开,她们要闹要待,悉听尊便好了。
谁知苏轸还未走到门边,就被连氏喊住了:
「你去哪里?我这还没开口,你就要走了?」
苏轸没有回头,站在门口回了句:「母亲,夫人说的那件事情,我确实办不了,留下也没什么用,绵儿马上就要大婚了,好些事情等着我去办。」
宁氏气的往旁边一转,似乎真的被苏轸给气到了。
连氏也生气啊,这庶子到底是扬眉吐气了,生了个狐媚子女儿,马上就要嫁入东宫做太子妃了。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瞎的眼。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再不满,再气愤,再不愿也没用。
于是,连氏便说出了今天她们婆媳来的主要目的。
「你过来坐下。我来与你说的便与锦丫头的婚事相关。」连氏说。
苏轸暗自与沈氏换了个眼神,翻身回来坐下。
连氏一击掌,让两个守在门外的四个丫鬟各捧着一隻盖着绒布的託盘进门。
「锦丫头马上就要大婚了,她运道好,嫁的是当朝太子殿下,外头都炸开了锅,都在问我锦丫头何德何能,竟让太子选了她去。」
「人家外面都在暗暗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如今老四虽已是二品官员,可到底家底子薄了些,若锦丫头嫁给寻常人家,你们那点子家底约莫还够,可如今锦丫头要嫁的是天家,若是嫁妆少了,就算她嫁进了东宫,只怕也免不了要受人耻笑的。」
连氏说到这里,便让四个丫鬟分别将她们手中託盘上的红绒布揭开,连氏指着那四隻託盘,大方道:
「前面两盘,是我给锦丫头的添妆,后面两盘是你大哥与大嫂给锦丫头的添妆。一同带去东宫,别叫人家笑话咱们苏家穷酸。」
苏轸和沈氏夫妻俩看着连氏和宁氏带来的四盘『不穷酸』的东西,先前红绒布盖着,他们也不知里面还是什么,如今揭开红绒布,内里尽数曝光出来。
前面两盘放的是两对白玉镯,一对金簪,一对钗环,两串玛瑙珠子项炼,四五对耳坠子,还有一些花黄头饰,有的像是金的,有的像是银的,但从款式看,应该都是些老款式,还别说,如今市面上,确实找不到这些款式了。
后面两盘放的也差不多,都是些零散的东西,几条珍珠项炼,几支点翠簪子,一对小玉如意,两对翡翠手镯。
四盘东西加起来,可能都凑不齐两套头面。
这些东西添进锦丫头的嫁妆里,人家就不觉得他们苏家穷酸了?
苏轸和沈氏看着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
「锦丫头虽是你俩嫡出,但你到底是庶房出身,外人也都知道你们手头不宽裕,但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撑起来的。外头还有一些箱子,全都是些上好的布料,有些是我的陪嫁,有些是你们大嫂的陪嫁,回头也一併添进去,这样总能好看些的。」
连氏完全一副施恩的表情,对苏轸夫妇说着这些话。
不知道她是真觉得这些东西很多很好,还是觉得苏轸夫妇没什么件事,只需要用这些就能很好的打发了,并且会看在『这么多』东西的份上,对她们『雪中送炭』,『不计前嫌』的示好行为而表示感恩戴德?
连氏和宁氏看着盯着东西傻眼的苏轸夫妇,心中颇感得意,她们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作为添妆来说,肯定是不多的,但重要的是,这些东西是国公府赏出来的,苏轸早年从国公府分家的时候,因为年纪最小,又是庶出,分到的东西是最少的,不值什么钱。
娶了沈氏以后,沈氏倒是带了些嫁妆过来,不过被连氏诓骗着把那些陪嫁的商铺都给卖了,就算卖了再多的钱,花用了这么十几年,也该要花完了。
如今苏霓锦那小丫头来了运道,被太子殿下相中,只怕这对夫妻高兴之余,肯定在悄悄的为女儿的嫁妆头疼呢。
嫁一般人家也罢了,凭苏轸的官职在这儿,想来便是嫁妆少些,人家也不会说什么,可这是嫁到东宫啊。
这个时候,只要国公府稍微示好,给点甜头,他们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你们不必跟我们客气。你们只需记得一句话,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连氏端着架子说教,沈氏低头看自己袖子上的花纹,苏轸则起身,走到那四盘添妆前盯着看了几眼。
「让人来把东西收入库吧,再叫账房来列个清单,务必写明,此乃国公府给锦丫头的添妆。」连氏对苏轸吩咐。
谁料苏轸忽然笑了起来。
倏然转身直面连氏,问道:「既然今日话说到这份上,那有些话,我也就不妨直说了。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当年我不过十几岁,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便要我们兄弟几个分家出门,那时我得了两处几乎没什么产息的田庄,还有城南的一处小宅院,连带几个旮旯里的商铺,这些产业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三千两。父亲有四个儿子,曾说过大哥袭爵,其他家产,大房得三成,其他各房得两成。母亲给我的那些不足三千两的东西,是国公府所有产业加起来的两成吗?」
连氏面色一变,没想到苏轸会突然跟她当面翻起了旧账。
她给苏轸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国公府所有家产的两成,可那又怎么样,袭爵的是她的嫡子,国公府的开支从今往后全都要嫡子负担,她不给儿子多留一些怎么行?
「当年国公府有多少家产,我当年得了多少东西,自有账本留着,只要核对一番就知真假,父亲的兄弟,那些叔伯们还有人在世,当年父亲去世时如何分配家产,他们全都听过,若我诚心去找他们,今时今日,他们也未必不肯帮我证明。」
苏轸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心中也不好受,少时他颇受嫡母欺凌,无力反抗,只能自强不息,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
他不曾想过要国公府出力帮他分毫,当然他就算是说了,国公府也不会帮他。他只是惊叹这些人的脸皮为何这么厚,厚到让他难以想像的地步。
自己半分不懂尊重他人,却要他人对她们万二分的尊重,把人当狗吗?丢块骨头过来,他就该上赶着摇尾巴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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