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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梭巡了一圈,最后还是蹲在了软榻后头。好在她身子柔韧, 轻易便缩成一小团, 软榻的高度也掩得住她身形。
软榻外还有屏风挡着,何况这里本就是休憩之所, 他们进来议事也不会往这边来。
她刚藏好, 门便被宫人推开,宁珣先一步进来, 咳了两声。
衔池悄悄抬头,透过屏风刚好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书案那边。
沈澈坐在下首, 宫人奉上茶来,他接过去放到一边,单听声音端的是温和有礼:“听说殿下昨日已经召人商讨过, 不知是打算从何处入手?”
宁珣淡淡道:“孤也正头疼, 不如世子来看看。”
书案上堆叠着卷宗账目,宁珣看着他,将这些东西朝他那儿倏地一转,再慢慢推过去。
沈澈没有推脱,起身上前。
他的拇指已经按到了那叠卷宗边缘,宁珣却并未松手,定定压在最上头一份账册上, 没用多少力气, 却压得那厚厚一沓纹丝不动。
沈澈抬眼直视着他, 目光悠然姿态端方,亦不曾逾礼,却远非谦恭。
两人一言不发。
衔池隔了三丈远都能闻到胶着气息。
她索性将自己埋得更低了一些。
半晌,宁珣轻笑了一声,抬手:“请。”
“谢殿下。”沈澈定定望着他,停顿了一下,方将账册抽过去,这才垂下视线。
他这一抽,有什么小物件儿被碰掉了下去,极清脆的“吧嗒”一声。
这一声响得突兀。
衔池听见了,下意识去摸耳垂——琉璃耳坠只剩下右耳朵的一只,孤零零晃悠了一下。
昨夜好像是掉了一只耳坠在书案上,她本还记得去找,一伸手却被人轻松制住,举过头顶压在书案上,再无暇顾及。
后来她太困,便忘了这回事儿。
沈澈低头看了一眼,意味不明道:“殿下好雅兴。”
太子身边没有新人,这耳坠是谁的,不言而喻。
宁珣俯身将那只耳坠拾起来,掸去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让世子见笑了。”
“两情相悦,情到浓时,难免荒唐了些。世子应当能体谅孤。”
这话听得衔池眼皮一跳。
他说两情相悦,难不成是为了让这荒唐听起来不那么荒唐?
也是,两情相悦总比在书房急色传出去好听一些。
不过昨夜只是阵仗看起来大了点儿,他并未更进一步,何至于说是行事荒唐?
她摇摇头,拿不准宁珣的心思,转而去捏自己已经压麻了的腿。
其实也不必如此,沈澈不会将此事传出去的。
太子在自己地界上幸一个舞姬,本就无伤大雅,即便传了出去,要么便是给个名分将此事压下,要么就是把人打发出宫——这两种结果都不便于她往外送消息,沈澈不会这么干的。
半晌,沈澈的目光才从那只耳坠上移走,语气平和:“殿下的私事,不敢说‘体谅’。”
宁珣将那只耳坠攥于掌心,慢慢收起来,悠悠道:“说起来,孤上回去皇祖母那儿时,还听见熙宁求皇祖母为她和世子赐婚……”
衔池耳朵动了动,一时没明白他这时候突然提熙宁做什么。
不过倒是知道了熙宁郡主这么早便打算嫁给沈澈了。
太后当是没允——二皇子的野心昭然若揭,这时候来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太后一向心疼熙宁,不会在这时候贸然把她嫁出去。
“殿下。”沈澈面上依然带着笑意,眼神却透出几分漠然:“陛下命子安过来,是协查贪案。”
宁珣又说了句什么,那边儿便没了动静,只剩下翻阅卷宗时的声响。
衔池蹲了已近小半个时辰,腿麻得不像自己的腿,见他们皆低头专注在手中东西上,便悄悄地活动了一下。
先是蹲着伸直腿,慢慢胆子大了,便扶着软榻站起来——她不过刚起身,便隔着屏风撞上一道视线。
他似乎并不意外,望过来的目光堪称平静,又似有暗流汹涌。
屏风将两人对视的目光分割开,朦胧不明。
衔池皱了下眉,下意识要蹲回去,又反应过来是多此一举。
沈澈就算已经看见她,也得装作没看见。
除非宁珣也刚好看见他望过来的这一眼……
她这个念头刚一转,便听书案被敲了两下。
紧接着便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衔池,过来。”
宁珣先是望着沈澈,等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才将视线落过去,出口的话温柔又极尽荒唐:“吵醒你了?”
衔池深吸了一口气,按着规矩对两人见礼。
宁珣这话倒是替她解了围,她不必再在“只见过一回”的国公世子面前,解释她为何会待在太子的书房里,又是为何在他们进来之际不出声,反倒偷听似地躲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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