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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池心里清楚他要说的是什么,但面上仍装作懵懂无知,“舅父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池立诚看了明月一眼,后者当即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池立诚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衔池的头顶,倒真像是慈父一般:“只有你我父女时,不必拘泥。”
衔池不说话,他又接着道:“这些年来,弄影将你教得很好。父亲知道,始终是委屈你了。”
衔池慢慢摇了摇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抬眼时眼里却是湿润的:“父亲有父亲的难处,衔池不委屈。”
“衔池。”池立诚叹了一声,“这名字也好听。不过为父当年替你取的名字,唤清猗,池清猗。”
他望着衔池,仿佛真是身不由己,却对女儿身怀愧疚的宽厚父亲,“如今虽将你接回了京城,回了家,但仍是有诸多不便。再过些日子,为父必当让你以池清猗的名字,堂堂正正地真正回来。”
池立诚上前一步,虚虚环抱了一下她。
衔池哽咽住,低声唤了一句“爹爹”。短短一声,却像是藏了万千欲言又罢的委屈,听着便让人动容。
唯独望向池立诚身后的一双眼中无悲无喜。
池立诚忙不迭应下,并未注意到她借机从他身边退开了半步。
话兜兜绕绕了半天,他终于言归正传,开口道:“既然你的脚伤好全了,也就不必拘在这院中,平日里多出去走走。”
“你娘当年名动京城,你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方才一舞,果真是出之胜之。弄影如今不能再作舞,但你这一身舞技,荒废未免可惜。你兴许不知,京中的夺月坊,是大周一等一的舞坊,若是得空,不妨去看看,切磋一二。也不算埋没了你娘这些年的心血。”
池立诚看向衔池,见她如自己预想得一般,满眼孺慕,乖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但凭父亲安排”,他这一颗心才算是彻底踏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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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哪里做得不够自然,引他生疑了?◎
“你房里,可还有什么缺的?”池立诚环顾了一圈,“这儿置一架博古架如何?”
衔池闻言心念一动——趁着此时池立诚对她有求必应,不如再要个人来。
她慢慢摇了摇头,“明月姐姐平日照顾我便够辛苦了,再添置物件儿,可要累着她。”
池立诚闻言皱了皱眉,“明月不过是个丫鬟,既指给了你,便随你怎么差遣。”他话音刚落便记起来,明月是瑞泽特意指给衔池的,衔池性子软弱,平日里不敢用明月,也是寻常。
衔池情况特殊,身边留的人是越少越好,没成想倒给这丫鬟养上了刁奴习气。
池立诚叹了口气,他知道明月是放在衔池身边,好及时监察着她一举一动的,不过瑞泽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人精似的,以衔池的脾性,怕是管教不住,平白要受下人磋磨。
池立诚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初只给了你明月,是怕人多你会不自在,如今看来,这院子杂事也不少,明日你便再挑个合眼缘的丫鬟进来伺候。”
衔池眼眸一亮露出几分欣喜,像是得了父亲重视的孩童:“谢谢爹爹。”
池立诚果然受用得很,摆了摆手,这才从院子走了出去。
衔池笑着送他走,在他身影消失后,脸色却倏地冷下来,扑打了几下肩膀,才想起他方才还抱了自己一下,闭了闭眼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去换了一套衣裳。
这些表演出来的情绪,上不得台面却能拿捏住人心的伎俩,无一不是那时候他们逼她学的。
她知道自己学得很好。
窗没来得及关,有雀鸟啾鸣了一声落下来,从窗棂的缝隙里歪头往里看。天色渐暗,厚重暮色被窗棂切割,明暗光影洇在青灰地砖,斑驳不均。
麻雀跳了两下,振翅飞走。
衔池拈了一块蜜饯放进嘴里。
是杏子脯,外面裹了一层糖霜,含上一会儿等糖霜化开,里头依然是涩的。
明月是晚膳的时辰才回来的。
厨房的人将晚膳在桌上排开,衔池刚拿起筷子,便看见明月慢慢走进来,行动间极不自然,唇色苍白。
她将筷子一搁,“明月?你这是”
明月摇了摇头,勉强小心笑了笑,连语气都规矩了不少,“奴婢伺候小姐用膳。”
她一瘸一拐着过来,衔池在心里叹了口气,瑞泽县主这回下手不轻——许是她添给池立诚那把火,添得太旺了些。
衔池平日里没有让明月一直站在身边布菜的习惯,让她下去休息她又不肯,两人一坐一立,一个寂然夹菜,一个安静用膳,屋里一时只有碗筷的细微声响。
明月一直撑到入夜,将床铺好,才从屋里退出去。
明月受了杖责,怕是这几日伺候不周,是以第二日刘管事便领了几个丫鬟来,让衔池挑。
衔池一一看过去,却没说好与不好,只心血来潮似的,说要去厨房看一看。
池家的仆役丫鬟是惯会拜高踩低的,有了明月的前车之鉴,对衔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表姑娘都客气起来。
衔池走进厨房时,厨娘正在训斥一边儿地上蹲着擦碗的小丫鬟:“让你洗个碗,你还碎了两个,怎么,嫌昨儿吃得太饱?今天你要是敢再砸一个碗,往后三天,都别想吃饭!”
那丫鬟穿了身粗布麻衣,双手长时间浸在冷水里,被冻得通红,连碗都拿不稳。一边脸颊上还蹭着厚厚一块炉灰,挨了骂也不见恼,只手上动作更小心了些——那模样比衔池上一世看见她时还惨。
上一世,她从东宫离开回到池家后,池家的心思已经不在她身上,瑞泽县主便随便指了个在厨房打杂的粗使婢女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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