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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新搭建起来的简易木头房子,窗子只来得及打上木栏,透过那些格子,月光洒在桌上少年的侧脸,照映出嘴角的笑意,是做梦都想拥入怀中的人。

“魏婴?”蓝湛轻轻地叫他,既思念又不忍扰梦似的柔声。

“嘿嘿,蓝湛!”魏无羡笑着睁开眼,明朗的欢愉,明明才离开没两天,就好像许久未曾听见过这声音。

可纸人还拉着袖子,魏无羡怎么会醒呢,蓝忘机去看袖口时,那小纸人竟然已经不见了,再抬眼去看窗边,那发丝高挽飘扬的少年也不见踪影,一只黑色的小兔从桌上蹦到他手里,小小的的一只,一手掌握,毛茸茸的长耳朵下面扯出一圈松松绑着的红丝带,系成蝴蝶结:“你是……魏婴?”

“是我呀!”手里的小黑兔说了人话!

“你……怎么变成兔子了?”

“嗯?我本来就是兔兔啊。”魏无羡奇道:“你不也是吗?”

蓝忘机闻言一滞,低头时候自己也是一身白毛,背上耷拉着长长的耳朵,走在魏婴旁边是……一跳一跳的?

羡兔子还是那样活泼地到处蹦跶,他绕着大白兔跳了两圈,两眼放光地把毛乎乎的三瓣嘴凑到人家脸边上,弄得蓝湛痒痒的,心里也痒…

黑兔子眼疾嘴快地咬下绑着白兔子的长长布条,仿佛要攻其不备地拉断那根束缚他的戒律家规,连带着他理智的线一起。

蓝湛:……

羡兔子不依不饶地又凑到他脸前,小兔牙一伸啃了他一嘴兔毛,一脸得意地看白兔脸上能不能透出红来。

湛兔子:!……你……

羡兔子用两只前爪抱住兔脖,蓝忘机竟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气,点燃心火,即将炸出个火山爆发……

“记不记得我送你那两只兔子。”

“…嗯…”

“还记得是什么姿势吗?”

“嗯。”

“试试吗?”

“嗯…”

“走!”一只兔手拉着另一只兔,急不可耐,另一只兔心跳如擂鼓,心火烧得几乎要把他变成碳烤兔肉。

“?”

晚风吹进未修缮好的木屋中,月光照得兔心羞怯,似乎有人正要窥探,起码漫天星月是在明晃晃地瞧着。

“这是我从姑苏拎来的天子笑,没剩几坛了,”羡兔子跳起来,撕咬掉酒坛的红布泥封,顿时酒香四溢:“蓝氏不是禁酒吗?不知道二哥哥喝醉了会不会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黑毛兔坏心眼地蹭了蹭白兔脸,使劲拱火撩拨,然后丝毫不管灭火善后地,用前爪扒上坛沿,一头扎进

坛子里,“扑通—”

激起酒花飞散,泼了白兔一脸。

又是一声

“扑通—”

“二哥哥你也下来啦,快尝尝,味道可好呢,包你喜欢!”

“尝谁?”白兔逼近,莫名威压。

小坏兔干般勾引,如何能不懂得,但他仍要装作一副纯良无害,再惊恐万状的样子。

“当然是天子笑。”

“可是,你看起来……更香。”

酒坛里

“唔…二哥哥!你别咬我尾巴呀……

嗯…唔”

“嗯…别碰…哎呀,等一下…啊

“你对我做坏事!唔不要”

………真的不要?”动作不停……

“呜嗯…”

酒坛外,水花四溅了一桌,除了颤抖的泥坛外,天子笑三个字被湿润了大片,浮起一个卷边,房间还是寂静如初,月光洒在案头,照亮一小方天地。

蓝忘机卯时准点儿起,脑子有些乱,怀里没有什么纸人,身边也没有魏无羡。

一只黑兔子不知从哪儿蹦到他的被子上,他抱在怀里看了看,项间没有红线系的蝴蝶结。

是魏无羡送的兔子,也不是羡兔子…

颇有些浑浑噩噩地起身,端着杯子正要漱口,竟咂摸出一丝留在唇齿间的酸甜,忽然舍不得让这甜味离开,蓝忘机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展开左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折好的红色小爱心。

蓝忘机心中一动,绕着静室一周,想看看有没有他来过的痕迹。

走到几案边,毛笔被扯下来,黑色墨汁戳在他的功课上,几乎把他三日的文章毁了个干净,红色朱笔也被拽倒在一边,红墨滴滴答答延到桌上、地上、床上……

蓝忘机恍然去翻他的里衣,果然在雪白的交领中间,找到一个纸人形的红色盖章。

蓝忘机扶额一笑,几乎想到那纸片人儿迈着小短腿儿爬上桌子,本来想用毛笔留下个诸如“魏无羡到此一游”之类的留言,结果摇摇晃晃没搬动,搞了一圈破坏才终于放弃,把自己pia在红墨里,爬到他身上亲自盖戳留念,趁着天没亮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

蓝忘机望着那个遥远的方向,仿佛能看见纸人羡离去的小小身影,玉色指尖抚上胸前红印,捂在心口,喃喃道:

“魏婴……魏婴……”

????近日来仙京的诸神有些躁动,还是有事无事地在通灵法阵里没话找话闲聊,但是话题却引向了一个凡人。

要说凡人也不全是,此人虽非神身却似乎走路带风身散灵光恍得人睁不开眼,此人虽为修仙世家的贵族却吃穿用度皆是又苦又素,仪礼得体言少心细,整日除了睡觉和吃糠咽菜就是修习,剑术琴道从无懈怠,这……这简直是照着模子里刻出来的,天资品貌皆是极品中的极品,这是人吗?

不不不,诸神想说:神也决计做不到如此清心寡欲的!面对这样的存在,大家默默回忆起百年前还身为人身时,自小便资质绝佳却还被父母用别人家的孩子教训时的郁闷和不服,终于在百年之后找到了这样一个模版,心中百感交集。

裴茗感慨道:不近女色的修行,这样的人生即使得道还有何意义?

众人翻白眼,心道你还没被女人缠够吗,最近的麻烦全是您老人家惹的。

灵文漠然道:近日南方有一花妖侵占良田,花开遍地说是裴将军的子嗣,雨师大人叫我捎句话,将军若是得空赶紧解决一下。

裴茗咬牙:你……我……杰卿还是惯会泼人冷水。

灵文:承让。

师青玄虽然乐于见到裴茗受囧,依旧兴味盎然:“这个蓝湛还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他又不是苦修,这般过活可少了许多趣味。”

“话不能这样说,他才十五岁,看他前日大败那妖兽,不是挺有意思的。”

“是啊,兴许以后还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

“也未见的,你们没看出来帝君颇有意提携他吗?”

“若是如此年纪飞升,是不是要打破仙乐太子的记录了?”

谢怜刚巧入阵: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太子殿下来得巧,你看这蓝湛如何?”

谢怜笑道:“听说风评极佳,应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

“帝君当真要点他的将?”

君吾笑道:“仙乐以为如何?”

谢怜苦恼道:“我也初来乍到,这事我可给不了意见。”

“无妨,随便聊聊。”

“这般心性确实难得,不过他似乎还有心结未解,不妨问问他自己的想法。”

“也好。”

…………………………………………………………

?????“蓝湛。”

昏沉中,蓝忘机听到这声呼喊有些愕然,自己作息规律异常而且心无杂念,从来都是一夜无梦,难道近日忧心之事已经这般影响了?

“前辈何人?”

茫茫然仙境之中,迷雾四起,岩壁上坐着一白袍道人模样,并不答他,而是另起话头问道:“仙缘已到,若不日飞升,你可愿意?”

“不,家中尚有长辈,不可远行。”

那仙风道骨的老者似乎没想到被拒绝的如此干脆,面上似是一愣,不过仔细想来倒像是他会答的话,继而又道,

“不瞒你说,接下来的五年,不光是你,所有仙门世家将有一大劫,若避此劫,这是唯一的机会。”

“多谢前辈指点,既是如此,晚辈更是不能离开。”

…………………………………………………………

“既然不愿,你又为何修仙?”

“救护弱者”还有想要保护的人……

“希望你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蓝湛睁开眼睛时还未到卯时,最后那句话久久回荡在耳畔,虽然形貌不符,他却知道那人便是百姓争相供奉,千百年来香火不断的神武大帝。

他想,应当不会后悔的。

…………………………………………………………

“你们听说了吗?那凡人小子拒绝了帝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幸灾乐祸,找死?”

“哈哈哈哈哈?有吗?我岂非一直这般活泼开朗,明兄,你看这小伙子很有前途嘛!开天辟地鱼怪。”秦究方才沉迷美色,现下回身召回了脑子。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冷的天儿哪儿来这么多海盗?”秦究真诚发问。

游惑的脸似乎被冻僵了,木了半天“哼”地一声,嘴角提起一个冷笑:“上上场考试,某位作死的考生把索马里的海盗打包扔进了隔壁考场,还没清理,怕不是忘了?”

“哦,”秦究一拍脑袋恍然道:“还真忘了。”

这真应了一句天道好轮回。

不过没清理好的考场就投入使用,看来系统比抠门的荷兰人更坑。

想明白这一出,秦究又问道:“那刚才的章鱼怪是怎么回事,正常的考场会设置数目如此庞大的怪物为难考生吗?送命题?”

秦究寻思也保不准,就听到排名鱼,似乎源源不绝,游惑瞅准时机,横踩住不远处的岸滩礁石借力,长长的匕首随微曲的手肘而动,已经横切过鱼腿儿。

游惑面色不改,翻身挥刀,整条“鱿鱼须”连根断开,在地上翻腾了两下,不动了。

他甚至能看见那丑玩意儿的伤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汩汩喷洒着血浆还是粘液之类的分泌物。

这岛上的章鱼没见过这样款式,这种战斗力的人类,呆笨的脑子似乎被吓住了,有的竟还犹豫不决甚至有小几号准备捡剩的小章鱼开始准备逃了。

游惑这边刀刃不停,动作不慢,像个没有感情的杀鱼机器,手起刀落的杀意是从未见过的狠戾。

……

单枪匹马也终究势单力薄。

匕首上的黏液和血渍顺着刀尖滚动,刀刃已经不那么锋利……游惑又斩下几条鱼腿儿,整个人脱力地拄着被血染色的石岩喘息,汩汩的鲜血从伤处淌落,那双浅色的漂亮眸中闪过痛意,喘息艰难地抚上胸口,遒劲有力的章鱼腿好像抽断了他的肋骨。

游惑紧盯着伺机而动的怪物,只盼望着断骨别扎穿了脏腑,他还得带着某个傻子回家。

家……游惑自嘲地眯起双眼,他哪里有家?

礁石的暗面被微微掩盖住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游惑抬手擦去挡了视线的血污再去看时,才发现是自己花了眼。

借着初升起来的晨光,游惑忍着强烈的眩晕和刺骨的寒意,去看那双苍白着骨节,几乎沾满刺目红色的手,竟觉着比自己身上的伤还要痛几分,那腕子扭起个角度,皮肉也凝结住一层鲜血淋淋,反复受伤是最容易留后遗症的。

他慢慢撑起快要倒下的身子,举起匕刃,向着剩下的试图着靠近的丑章鱼。

心里想的是,回去一定要按着他好好将养些日子,万不能再由这无法无天的家伙胡来。

3/

荒岛的上午,阳光都显得寂静阴冷。

吹沙滚土的海风裹挟着腥咸味儿,更显得萧索异常。战事稍息,满地横尸的血色让这片寂静的小岛平添几分森然可怖。

大考官一身制服几乎被血色浸透,自己的也有章鱼的,早分不清楚。

伤口和断骨处的剧烈灼痛被凛冽的寒意取代,钻进骨缝麻痹了神经,他几乎感觉不到疼,只有冷。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只剩下…

大考官勉力抬眼去看那几只颤抖许久,在原地抽抽的丑怪物…三只,他心知自己还没伤其根本,待它们恢复些元气,还有一场恶战。

半跪在地上的人整只右臂在颤抖,游惑试着去够黏腻的刀柄,可筋脉都跟着抽搐,勉力抬起手腕却握不住刀,下一刻,手也不受控制地跟着饱经风霜的刀一起垂下去。

再回望不远处昏迷的人时已经看不大清了。

僵硬的躯体,唯一的热意来源是喉咙处不断上涌的腥甜,一汩一汩源源不绝。

既是四下无人,他也再难掩伤情和疲态,一口血直接喷在沙里…只剩下三只了…就只剩下最后一步,可他提不起刀…

已经半天时间过去了,秦究后脑的伤再不处理估计也活不成,还有手上的、身上的…

游惑意识不清地想,他的爱还没有说出口,就要被埋葬荒岛了啊。

自己要是死了,系统会警报吧…

这该死的bug考场会有人来处理吧…

那昏迷不醒的人还有机会获救吧…会吧…

不到一天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游惑的思维慢慢停滞,外面的人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可是…

游惑用仅存的意识和力气伸出左手。万一没有人来救走秦究呢?万一这个考场直接被报废处理呢,万一……

游惑一拳捶在地上,缓缓地,再次地撑起身体,浑身灌了铅似的沉重,可他还有人要救。

他不仅要救秦究,他还要和他一起活着走出去。

他们还要毁了这吃人不吐骨的系统,回到真实里去。

或许,还会有一个家,和秦究一起的家。

一个不管走了多远,都还要回去的地方。

和一个不管分开多久,都还会再见的人。

左手手指根根收紧,刀尖杵着地面直起半身,身后忽有风声搅动,游惑心头一沉。

下一刻,一只凉透了的手握住他的左手,艰难转过头时,那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人不知何时挪到他身边。

游惑一时竟觉得是他自己眼花心也盲了,真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直到那深入心底的笑再次映入朦胧的眼,匕首被另一个亡命徒接过去,他左手不太灵活地摸了摸游惑的头,把人虚掩进怀中。

从没人敢这样对大考官。

但这一刻,他就只是游惑,是秦究深深爱慕,也想要全心全意保护的人。

游惑的手就垂在一旁,看清来人时竟生出些力气将快要与沙融为一体的血迹再掩一掩,几分慌乱,却听人开口。

“大考官原来这么在乎我。”秦究的声音有些重伤后的沙哑,与从前一般无二的调笑,此时竟也顺耳了许多,含笑的语气有种久别重逢的酸涩和动容。

游惑法,现在床上还蹭得到处是血,跟凶案现场似的。

说实话,法,现在床上还蹭得到处是血,跟凶案现场似的。

说实话,法,现在床上还蹭得到处是血,跟凶案现场似的。

说实话,第一次身处右位,还是在对方没什么理智的情形下,这场情事于他而言没有多少愉悦可言,秦究不敢下重手,只能抱着人在怀里,温言安抚,以免游惑不知轻重地再碰伤哪里。

索性…秦究看着床上终于餮足睡去的人,轻轻抚摸着游惑的脸颊。

他应该挺满足的。

秦究撑着床沿站起身,将睡熟又变回某种温和小动物的游惑抱到浴室清理干净,又把脏了的床单扯下来换上新的。

游惑在松软的床褥上舒服地翻了个身。

没醒。

“亲爱的”轻吻爱人侧脸,

“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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