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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瑛日日与薛怀近身相处,倒是不觉得自家夫君更俊俏了些,只是眼瞧着薛怀迟迟不把书房里的“约法三章”交付到瑛瑛手里。她心下也安宁了两分,只在私底下与小桃商议着该如何能与薛怀早日“圆房”。小桃近来瞧了许多风花雪月的话本子,尽给瑛瑛出一些分外恼人的主意。瑛瑛面上对薛怀事事妥帖,心里却也有两分自尊自爱在,她不愿以色侍人、更不愿在薛怀意乱情迷的时候与她成事。小桃笑盈盈地说:“夫人别恼,奴婢只是随口一说,哪里会真给您和世子爷弄来什么迷情的香。”瑛瑛双靥如腾云偎霞般嫣红着,她极不自然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只故作镇定地说道:“我与夫君日久天长地相处下去,难保不会有他求着我圆房的那一日。”小桃掩唇偷笑,知晓瑛瑛只有在她跟前才会露出几分娇憨之态来,便道:“是了,是了。奴婢可是拭目以待呢。”十月中旬,徐若芝出阁。徐御史亲自来承恩侯府给薛怀和瑛瑛递了请柬,薛怀顾忌着瑛瑛的面子,倒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仿佛前段时日的龃龉不复存在了一般。徐御史见状也放下了心,待瑛瑛的态度十分和蔼可亲,还把小桃的卖身契交还给了她。瑛瑛忆起出嫁前嫡母为了拿捏她,死活不肯把小桃的卖身契拿出来,还扬言着要把小桃配给她身边的古二。那古二是何许人也?除了穷的没法去赌场挥霍,吃喝女票样样精通,着实是人渣中的渣滓。嫁来承恩侯府后,瑛瑛也费尽心思地替小桃筹谋了一番,因她比瑛瑛还要大上两岁,也该到了出嫁的年纪。瑛瑛预备着给小桃脱了奴籍后再为她慢慢地挑选夫婿,总要让她自己心满意足才是。只是卖身契被宁氏捏在手心,瑛瑛已思忖着该不该向薛怀提起此事,谁成想徐御史如今又眼巴巴地将小桃的卖身契送了过来。晚间安寝时,小桃正拿了笔墨与芳华对账,除了卖身契以外,徐御史还送来了几套成色极好的汝窑玉瓶。瑛瑛却连瞧都没瞧一眼,只顾着让人去给小桃销奴籍。薛怀见状也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个好主子。”瑛瑛才不去管薛怀的揶揄,她将小桃的卖身契妥善放置好后,便忆起了一件更为要紧的事。只见她笑盈盈地从梨花木桌上端来了茶壶,娉娉婷婷地走到软榻身前,替薛怀重又泡了一杯安神茶。薛怀手里还拿着本诗册,抬眼觑见笑意深深的瑛瑛,影影绰绰的烛火悄然摇曳着,将她眸底的殷切衬得一览无遗。他阖起了手里的诗册,修长的玉镯叩在身前的桌案之上,不急不缓的韵律与他的心跳动的幅度相差无几。“怎么了?”薛怀倏地问道。在问话时他已生硬地挪开目光,并没有直视着眼底一泓溪泉的瑛瑛。这样秋水似的透亮明眸,总是会让他不自觉地忆起自己年幼时养过的那只毛茸茸的雪兔儿。可眼前的瑛瑛是活色生香的女子,一颦一笑间尽是鲜活的生气,与雪兔儿浑然不同。“夫君?”瑛瑛疑惑地望向薛怀,见他已侧过身去瞧支摘窗旁的窗桕,便也好奇地上前一步打量那窗桕道:“可是窗桕又被风吹悬了?”她倾身立在薛怀身前,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除了气味的侵袭以外,瑛瑛身前薄如蝉翼的烟粉色襦裙也从她弯腰探身而来的动作里露出了几分端倪。他的心口陡然浮起几丝慌乱。薛怀几乎是下意识地去躲避瑛瑛雾蒙蒙的眸色,只囫囵搪塞道:“不是,我是在想白日里的公务。”谎言如烟般拂过,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方才一掠而过的烟粉色襦裙,如蝶般蹁跹飞舞着。薛怀在官场上勤勉深耕、笃行致远,夜间安寝时时常会思虑白日里的公务,瑛瑛见怪不怪。只是她心底怀揣着相求之事,当下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夫君可否帮妾身一个小忙?”“什么忙?”薛怀稳了稳心神,问瑛瑛道。瑛瑛露出了几分扭捏之态,只道:“是小桃的婚事。她已二九年华了,为了伺候妾身才耽误了终身大事,如今爹爹把她的卖身契交付给了妾身,妾身便想着要为她择个良婿才是。”这几日瑛瑛在薛怀跟前的小厮里犹豫踟蹰了好几遭,却因拿捏不住这些小厮们的底细,迟迟不肯定下人选来。这些小厮自小伺候薛怀,薛怀自然对他们的底细脾性十分了解,且薛怀又是时常与圣人书籍为伍的君子,看人的目光自也有几分独到之处。“夫君意下如何?”瑛瑛炯炯的目光落在薛怀身上,她正殷切地盼望着薛怀的回答。薛怀沉思一瞬,而后便与瑛瑛说:“诗书和五经都是秉性良善之人,也都是我们薛家的家生子。若要从他们两人中挑出一个做小桃的夫婿的确是不难,可婚姻大事还是要讲究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话音甫落。瑛瑛脸上洋溢着笑意骤然而止,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大半的力气一般僵在了原地,似有一阵惊雷炸开在她脑海,夺走了她所有的神思。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是了,薛怀与柔嘉公主情投意合,那日薛怀被她拉下溪涧前,他不就是为了走到柔嘉公主身前吗?若不是瑛瑛用了那样不齿的手段硬嫁给了薛怀。他早该与心爱之人相厮相守了。这番话究竟是在说小桃择婿一事,还是在指桑骂槐地讽刺着她?薛怀说罢也抬眸望向了瑛瑛,将她的异样收进了眼底,他便问道:“你怎么了?”
瑛瑛怔惘了许久,惨白无比的脸蛋上艰难地挤出了一抹笑,而后道:“没事,妾身倦了,这便先去安寝了。”说着,她便落荒而逃地往架子床的方向走去。 大婚上翘首以盼的景象吗?怎得他心里又不乐意了?翌日便是徐若芝出阁的日子,她的夫婿姓高,祖上也有些基业在,只是因后人们五体不勤、连个成才的根儿都没有,高家的基业才荒废了下来。宁氏怄着一肚子的气,有心想为自家女儿谋得一个好前程,可因徐家在京城内实在排不上号,寻的婚事也只能高不成低不就。高家的长子高进年初刚得了个秀才的功名,将来若是能府试、殿试里拔得头筹,也有一条青云路在等着他。只是家业着实简薄了一些,徐若芝嫁过去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临出嫁前,徐若芝听了好些风言风语后犯起了邪心左性,将自己闷在闺房里怮哭了一场,还将闺房内的器具陈设通通砸了个干净。宁氏慌忙赶去劝阻徐若芝。“将来只要姑爷争气,说不准也能给你拿回个诰命夫人的名头,你何必总要跟瑛瑛那个贱蹄子怄气,各人自有各人的前程呢。”她苦口婆心地说道。徐若芝伏在自家娘亲的怀中,泪盈盈地说道:“我是嫡女,缘何会被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女死死的压在身下?自从瑛瑛嫁去了承恩侯府后,都不把我和母亲放在眼里了,着实是可恶。”前些日子薛怀冲冠一怒为瑛瑛,在归宁的日子里下了徐御史的脸面,可把徐御史气出了个好歹来,私底下把宁氏和徐若芝怒骂了好几回。宁氏为了讨得夫君的欢心,也为了牢牢占据徐家的主母的位置,便不得已放下身段将小桃的卖身契还给了瑛瑛。昔年瑛瑛卑微怯懦的连直视着宁氏的勇气都没有,如今却摇身一变,从山鸡变成了枝头上的凤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看她风光,将来如何却没人能料准。”宁氏如此说道。在母亲的柔声劝慰之下,徐若芝才渐渐地收起了眼泪,将那颗追名逐利的心暂时的压下。出阁前,承恩侯府已让人送了厚礼上门,瑛瑛与薛怀并以夫妻名义送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以作添妆礼。可徐若芝却不屑地说道:“这一套头面还没有瑛瑛回门那一日穿戴在鬓发间的好呢,她就拿这样腌臜的东西来打发我?”身边的丫鬟和婆子都不敢深劝。大婚时,薛怀抽不出空来赴宴,瑛瑛便陪着庞氏来徐家观礼。高家的几个妇人言辞爽利,又有几分争名逐利的心思,一瞧见庞氏高贵威严的气势,便笑着迎上前与她说话。庞氏懒怠交际,便只让瑛瑛与这些妇人小姐们周旋。叽叽喳喳的话里比夏日里闷热的惊雷声还要再引人厌烦几分,可瑛瑛代表的又是承恩侯府的体面,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来对待这些呱噪的妇人们。高家的人嘴毒,见徐家只拉出了六十抬嫁妆,便嗤笑着说道:“原以为徐御史家财力雄厚,如今瞧来也不过尔尔。”庞氏顾忌着亲家的颜面,便为徐家人说了几句好话,那些才不敢太过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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