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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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霄踏入殿中,裙上的佩环叮当作响,鬓发流苏轻动,耳环耀目,一身尊贵夺目的正红金绣合领大袖衫,上面遍布云霞翟纹,纹饰繁复美丽,光艳照人,半面宫殿仿佛都被照亮了几度。
别说被带来参宴、没有出嫁的小郎君们,就是已经成家的青年人夫,也被晃得眼神一滞,挪不开视线。
不远处就是李芙蓉与李清愁,她们两人才封了伯爵、郡伯之位,年轻有为,加上一个丧夫、一个未娶,都被李静瑶特意带来。两人很不幸地被大司农安排在不远的位置,见了面一言不发,直到薛玉霄进来,李芙蓉才舔了舔后槽牙,道:“跟只花孔雀似的,谁稀罕看她。”
李清愁看了看她身上的深紫色金绣长裙,心说贵族参宴的礼节如此,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忍不住反唇相讥:“婵娟秀骨天成,美丽无匹,你不稀罕,那你看什么?”
李芙蓉收回视线,灌了一杯酒,冷冷道:“我说她,关你什么事。”
两人正暗地里拌嘴,薛玉霄便走了过来。她一走近,双方反而都不吵架了。李清愁起身迎接,芙蓉娘则是视线幽沉地盯着她看,一边觉得讨厌,把头转开,过一会儿又转过来再看两眼,看看她到底有多讨厌。
李清愁作苦恼状,玩笑道:“你一来真是艳丽夺目,不用过去都感觉到处是春心萌动的味道……呃……”她瞥见裴饮雪的神色,立即转折,“不过裴郎君在侧,寻常儿郎即便心向往之,也会自惭形秽,不敢近前了。”
这话说得没错。
裴饮雪随她穿着艳色,却不染半分尘埃俗意,宛如雪下红梅,具绝代姿容,让很多人望而却步,自叹不如。
裴饮雪在薛玉霄身后半步,抬手向两人行礼,文质彬彬,态度礼貌疏离。
李清愁回礼,问:“怎么司空大人不曾来?”
薛玉霄道:“母亲身份贵重,怎么能跟我一起入场。何况王丞相也没到,她们两人说不定让陛下都得等一等。”
李清愁笑道:“千秋节虽是陛下生辰,实则为京中欢庆节日,百姓张灯结彩,举办灯会酒席,热闹非凡。若非司农卿一定要我来,我肯定辞谢礼官,在陪都的街头巷尾自寻快活了。”
薛玉霄轻“咦”一声,转头看向袁氏席位:“难道不是袁公子陪袁氏正君参宴,所以你才——”
李清愁拉住她的手臂:“留点面子,留点面子……”
薛玉霄看了一下两人的坐席,又瞥了一眼上首,带着裴郎坐到她身边。
随后不久,崔家主君携崔七郎入席,又半炷香,四殿下从珊瑚宫而来,坐于皇族宗室之间。天色彻底昏暗下去,星辰转动,薛司空、王丞相才到,王珩随之而来。
两位士族权臣入席,众多晚辈皆起身行礼致意。薛泽姝只看了看女儿的位置,没理会其他人,巧的是,王秀也只看了一眼薛玉霄在哪里。
薛泽姝深觉奇怪,脑子忽然警铃大作,低声质问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家霄儿好,羡慕我的宝贝女儿聪慧能干,想收她作义女,我告诉你,你可——”
王秀打断道:“没有。”
薛泽姝噎了一下,心道没眼光的东西,掉头与她分开。
两人一到,便有宫侍呈佳肴美酒,山珍海味摆满食案,皇帝携着凤君入殿。
不待众人行礼,谢馥便抬手免去。得益于今日恰逢初雪,乃是祥瑞丰收之兆,她心情还不错,伸手去挽薛明怀的手。
薛明怀被她握住,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挣扎。他坐到谢馥的右方稍靠下的位置,面前是与诸位外臣相隔的垂坠珠帘。
他看了一眼薛玉霄,转而抬手让谢不疑过来。四殿下从那边走来,靠在凤君近处独设席位,他接过宫侍手上的银筷,给凤君布了几道菜,低声道:“她最多只可在那里,再近就惹人注意了。”
薛明怀的手指摩挲着袖边,道:“……我知道。你常喝冷酒,已经伤了脾胃,记得少喝。”
谢不疑先是长叹,随后又粲然一笑,凤眸弯起:“这话要是从你妹妹嘴里说出来就好了,四郎心里真是不胜感激啊。”
两人窃窃私语,谢馥总觉得背后一寒,危机感滴溜溜乱转,她蹙眉道:“四郎,你跟明怀说什么呢?”
谢不疑抬头,随口道:“你们成婚多年都没有嫡出皇女,我真为皇姐和姐夫担心。莫非姐夫身体有恙,还是皇姐不行?那两个侍君肚子里真是皇姐的吗?崔七郎恰巧在这里,要不要……”
谢馥额头青筋凸起,啪得把手边的一柄折扇扔过去,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道:“大庭广众,你说得什么话?”
谢不疑把地上的扇子捡起来,自己留着扇风,跟薛明怀道:“心里明明瞧不上我,还逼我维护皇室体面,真是一天也受不了。”
话音甫落,忽有宫侍又带着一个年轻俊美的侍君而来。此人穿得十分华贵,眼中隐隐有泪,当着众宗亲重臣的面走入珠帘,依偎在谢馥身畔,拉着她的手在衣物遮掩在轻轻摸了摸小腹,一派柔弱无依之态。
这就是谢不疑口中的“身怀有孕的侍君”。
谢馥将他揽入怀抱,亲昵询问了几句。一旁的薛明怀仿佛已经习惯,面无表情,倒是薛玉霄盯着看了两眼。
裴饮雪拉了拉她的衣袖:“看什么呢。”
薛玉霄沉默半晌,笃定:“绿茶。”
晚来天欲雪(3)
诸宗室、臣工,恭贺皇帝的生辰千秋,谢馥举杯与众人饮尽,将那位寻来的郎君揽入身畔,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让他去给凤君敬酒。
即便是贵如谢氏皇族,也要按照天下习俗尊重正君的地位。这位侍君身怀有孕、宠眷至此,在这种场合中仍旧要向薛明怀低头,甚至为奴为仆地服侍他也不为过。
他上前几步,向凤君行礼,为他斟酒。
薛明怀淡淡看过去一眼,抬手接过,抿了一口,朝着谢馥那边看了一眼,意思是让他回去。
然而侍君坚持要做完表面功夫,他孕中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饮完又恭恭敬敬地再行一礼。然而等他回到皇帝身边,反而轻言细语地依偎着谢馥,说“凤君嫌弃我以茶代酒,面露不满,唯恐得罪了他”,说着目光楚楚如水,可怜至极。
天地良心,就是面对皇帝本人,凤君脸上亦无太多笑颜,何况是对他。谢馥倒是没有相信,但她愿意顺水推舟满足小郎君这点争胜之心,便往薛明怀这边靠了靠,伸手给他续了一盏酒,随意道:“他还年轻,你何必为难他呢?”
薛明怀望着密密的珠帘,看向宴会上弹琴的乐师:“是我为难他吗?我不是早就说过,你眷爱宠渥之君,我退避三舍以待。我并不用他敬酒,是你要为难我而已。”
谢馥看着他的脸,说:“四郎,你先离开。”
谢不疑正要说什么,被薛明怀按住肩膀。他偏头看了一眼,说:“去吧,回宗室那边去。让小侍把你的酒温好再喝。”
谢不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片刻,旋即决定听凤君的话,撩开珠帘,起身跟随身侍奴离开。
四殿下走后,谢馥更不掩藏,将酒杯递到他唇边,笑道:“朕亲自相奉,总比他的面子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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