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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文可走到他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后来去了明尼苏达。结果大雪封路,我被困在酒店好几天。只好对着雪景画画。”

“后来我回到香港,继续画。可满眼看到的,全是高楼,和纽约一样压抑。于是我又在雪景图上,叠画了高楼。”

“当时我想,这就像我们的生活,被困在高楼的小窗户里,但心中向往的,是无边雪色。”

听着卢文可的话,叶安之的眼圈红了。

卢文可突然有点慌——叶安之还要工作,不该惹他哭。于是他马上换了个轻松的语气——

“你可不知道,这个我画了好多版呢。之前怎么组合都不满意。直到最近,才定下来这一版。”

叶安之哽咽着,轻声说,“我知道。”

哐当……

伴随着一声闷响,叶安之被压在窗台上,头重重地磕在玻璃上。

但他没有出声,他好像已经感受不到痛了。他只是熟练地趴在窗台前,撅起屁股,等待那习以为常的侵入。

四个月,再痛,也该习惯了。

大力地抽插把他的上半身压在冰凉的墙壁上,头倚着贴了防窥膜的窗子,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虚影,和若隐若现的铁栅栏。

卢总知道他不反抗,没有绑他,但依旧没给他衣服穿。

他也习惯了,深冬的阁楼都没有冻死他,何况是四月。

他麻木地倚着窗户,甚至在习惯了异物的入侵后,开始观察窗上的贴纸。

防窥膜的边缘翘起,他通过缝隙,看到楼下的阳台一角。

他看到,楼下的地上,立着一个画架。

画架前,坐着一个少年,正在画画。

他,认出了那个少年。

原本已经麻木的叶安之突然觉得——好疼。

浑身上下哪里都开始疼,跪在地上的膝盖,被掐住的脖子,淤痕未消的手腕,被粗暴侵犯的后庭……

但最疼的,是心。

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莫名降临的噩梦——不去想为什么一直安分读书的自己会被绑架;为什么他整日为钱奔波的父亲会是混黑道的;为什么父亲会去刺杀黑帮老大;为什么自己会被囚禁在此,成为换父母活下去的条件;为什么那个可怕的黑帮老大,长着和他初恋非常相似的脸……

在看到卢总第一眼时,他就意识到,命运有多荒谬。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耻辱的囚牢里,看到回家度假的卢文可……

以后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会裹着脏兮兮的被单,趴在这里,透过窗子的缝隙,看楼下阳台上画画的卢文可。

空白的纸上被卢文可涂上大片白色、灰色、蓝色,一幅幅雪景图出现在画布上。

每一张,都很压抑,很沉闷。

但卢文可好像都不满意,他不停地把画撕掉,扔到一边,再铺上一张新纸。

后来,他又捡起之前画的雪景,在上面继续画楼。黑色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盖住无边雪色,密密麻麻的窗户把雪景割成无数个小方块,像是把大雪关进了监牢。

只要卢总不来,叶安之就会一直趴在窗边。他的视线,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再清晰。

他几乎见证了每一副废稿的诞生。

卢文可一说起自己的作品就停不下来,他兴奋地挥舞着手,介绍他创作时,不断试错、不断改进的过程。

叶安之只是安静地听着——像四年前一样。脑海里,却浮现出他透过窗缝看过的一张张画。

最后,卢文可像小孩求表扬一般,仰着头凑到叶安之面前,“我是不是很棒?”

叶安之的鼻子酸酸的,但他还是强忍着,冲卢文可微微一笑,用手轻摸了下他饱满的脸,“嗯。”

卢文可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这个创意,本是他对爱情最苦涩的回忆。但他没想到,四年后,叶安之愿意重新握着他的手,微笑地听他讲述。

他又拿起一包花花绿绿的圣诞装饰,“我们会再装饰一些彩带,增加圣诞元素。”

“这个背景,本来是很压抑很沉重的,但因为与你重逢,我愿意让它变得欢快一些。”

说完,看着叶安之温柔含泪的桃花眼,卢文可忍不住抱住了他。

在空无一人的仓库。

叶安之没有拒绝,也轻轻地回抱住卢文可。

他知道应该尽早和卢文可斩断关系。但他就是好自私,总贪心地想,这一天能晚来一会。

13好不容易有男朋友了,当然要贴着坐啊

“小卢,你第三个上场,在叶助之后。”

中心城区一家高档酒店的会议厅,富丽堂皇,非常气派。

这是港府文娱行业协会组织的一次宣讲会,邀请各文创公司介绍近期将举行的活动。

活动是面向海外的纯英文宣讲,因此港都艺术馆派的代表是叶安之和卢文可。他们将介绍即将开幕的艺术展,叶安之负责介绍商务部分,卢文可负责艺术部分。

卢文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发言稿。他不仅要给自己写,还要帮叶安之写——毕竟领导只负责发言。

自从接到这个任务,卢文可就很兴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顺地与叶安之单独工作。

换回英文写作,他得心应手多了。发言稿他自己改了好多遍,又请eric和董经理审阅修改。确认无误后,他把叶安之的发言稿,发到他的工作邮箱,然后拨通了他的办公室电话——号码他早已烂熟于心,但很少打。

电话是秘书接的——

“叶助在卢总办公室,还没回来。”

卢文可只好失望地挂断电话。

墙上的表从四点走到五点,表盘上洒了一层夕阳。

“小卢,还不下班啊?”eric探头进来。

“哦,我一会就走。”卢文可随口答道。

书包都已经背上了,但他似乎有点不甘心,想了想,又放下包,打了过去——

“叶助还没回来。”

办公室外厅的人陆续走掉,卢文可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

其实这个电话也没有非打不可的必要,如果发言稿有什么问题,叶助自然会联系他。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联系叶安之,他不想错过。

终于,在办公室都走空后,卢文可的电话响了。

他压抑着激动,焦急地等它响到第三声,便火速接了起来——他讨厌这个职场礼仪。

“三少,你找我?”叶安之的嗓音有点沙哑。

听到叶安之疲惫的声音,卢文可很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但他控制住了,公事公办地说,“叶助,发言稿我发到您工作邮箱了,您有空看一下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

电话陷入沉默。

卢文可想说点什么,又觉得电话里不方便,他犹豫着,“那……我先挂……”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叶安之说——

“早点回家吧。”

“哦,好,您也是。”

对面电话挂断,“嘟嘟”忙音响起。但卢文可没有放下听筒,他握着它,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叶安之嘱咐他早点回家,叶安之在关心他。

他忍不住高兴地蹦起来——反正办公室没人。

兴奋之余的卢文可又很庆幸,幸好没走,不然就错过了这个电话。

他开心地拿起背包走出办公楼,一脚油门扎进晚高峰的车流里。

就连市中心的大堵车,感觉都顺眼多了。

挂断电话,叶安之打开了邮箱。他嘴角还沾着一点牙膏渍,因为一下午积压了太多工作,他刚才连刷牙都是匆匆的。

发言稿存在word文档里,分成两栏,左边是英语,右边是中文翻译。个别比较难的单词,卢文可还标上了音标。

看到右边的中文,叶安之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想起四年前两人备考sat时,卢文可也是这么帮他复习。但因为他的中文写作水平有限,他的译文,都像机器直译的,叶安之读时,总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次的稿子也延续了卢文可一贯的美式中文,虽然通篇汉字,也能看懂意思,但读起来就是怪怪的。

“上午好。今天能出席这场活动,真的是一种荣幸……我想把我特殊的感谢,扩大到我尊敬的主办方……”

叶安之一边读,一边把手按在嘴上,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卢文可在翻译时,那种绞尽脑汁的神情。

似乎身上也不那么难受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卢总走了进来。

卢总有叶安之办公室的钥匙,一如他也有叶安之公寓的钥匙,可以随时推开任何一道他锁上的门。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眉眼带笑的叶安之。

他正单手托腮,神情松弛地看着电脑屏幕。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卢总几乎没见过他这么轻松的表情,自己的语气也跟着柔和起来。

“啊,卢总。”叶安之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页面,站起身来,“没……没什么,刷……刷到一个表情包。”

他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起身的动作太快,扯得他后庭一阵疼。

看到叶安之又恢复了平时的谦卑状态,卢总脸上的笑意也褪下了。

今天下午叶安之让他很满意,到最后,叶安之自己也被干射在办公桌上。事后回想他媚眼如丝的一幕,卢总还有点回味,所以临下班前,又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初一看到叶安之眉眼带笑的表情,卢总还以为他也在回味。可随后他的诚惶诚恐,让卢总再次意识到,无论叶安之再怎么讨好、顺从他,在心里,依旧是怕他的。

“早点回家吧。”卢总语气平淡。

“谢卢总。”叶安之恭敬地说。

卢总关上门,走了出去,心里有点乱。

“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港都文化馆的代表上台介绍。”

华丽气派的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叶安之从容地走上台。

他依旧是一身得体的西装,带着眼镜,看起来很干练。

“谢谢主持人。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

他的英文,依旧带有中式口音,但吐字清晰,表达流利,听起来很舒服。

这是重逢后卢文可第一次听叶安之说英语,他看起来非常沉稳,很有魅力。

卢文可坐在台下,心中不禁升起一种自豪。

“还是你点吧,我……英语不好。”坐在布鲁克林大桥旁的餐厅里,叶安之有点害羞地说。

这家露天餐厅景色很好,坐在座位上,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桥。在夕阳下,悬索闪着金光。

刚接受了卢文可的表白,还献出了初吻,叶安之的脸红红的。

“可你sat分数比我高哎。”卢文可坐在桌子对面,笑嘻嘻地看着他。

前几天考试出分,叶安之不负众望,考出了整个辅导班的最高分。卢文可虽然不如他高,但也很满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两人都很开心,所以相约出来玩。

仿佛水到渠成般,两个暧昧已久的少年,在桥下,一吻定情。

“我……英语有口音的。”叶安之的声音更小了。

卢文可喜欢看叶安之娇羞低头的样子,这种专属东方的含蓄,他之前从没见过。他情不自禁站起身,绕过圆形餐桌,坐到叶安之身边,身子紧紧贴着他。

高档餐厅很讲究格调,座位排得很稀疏,给客人足够的私密空间。但卢文可的举动,还是吸引了隔壁桌的目光,虽然对方只看了一眼,便礼貌地转过头去。

叶安之有点慌张,“你……干什么呀。”

“好不容易有男朋友了,当然要贴着坐啊。”卢文可笑嘻嘻地说。

叶安之被他说得脸更红了,但脸上露出了一个藏不住的笑容。

一位肤色较深的服务生走过来,他身着讲究的衬衣马甲,用英语微笑地问,“请问现在点餐吗?”

看到叶安之害羞的样子,卢文可开口道,“请问您有什么推荐吗?”

他的英语是很地道的纽约音。

“您可以试一下我们的主厨菜单,包括前菜、主菜、甜品三道,每道菜的选择都在这里。”

顺着服务生的手势,卢文可和叶安之开始研究菜单。

菜单印刷得很华丽,但繁复的花体字,让叶安之读得很艰难。

“这个是什么啊?”叶安之指着菜单,用中文小声地问卢文可。

他的英语虽然不错,但仅限于书本和考试知识,很多食物词汇却不知道。

“额……”看着鹰嘴豆的英语,卢文可也卡住了,他知道这是什么,但不知道它的中文,“就是一种豆子,黄色的,软软的,没什么味道。”

“哦,那这个呢?”

这下卢文可也不知道了,他抬起头,直接用英语问服务生,“请问黑诺皮酱汁是什么?”

高档餐厅的服务生都很专业,虽然面前的两位少年打扮随意,但他依旧面带微笑,耐心解释道:“黑诺皮是产自法国勃艮第地区的一种红酒,用它做的牛排酱汁,口感爽滑,味道回甘。很能衬托牛排的风味。”

这是叶安之最羡慕卢文可的地方,他永远都那么从容,自信。他遇到不懂的会直接问,而自己却会开始自卑,反思是不是见识太少。

“那我前菜要鹅肝,主菜要牛排,甜点是巧克力蛋糕。”卢文可一边用英语说,服务生一边记。

然后他又转向叶安之,用中文问,“an你呢?你想吃鹅肝还是扇贝?牛排还是龙虾?芝士蛋糕还是巧克力蛋糕?”

叶安之知道他体贴自己看英文菜单费劲,把菜名都做了简化,于是他抬起头看着服务生,用英语微笑着说,“和他一样,但请把甜点换成芝士蛋糕。谢谢。”

服务生离开后,卢文可笑着说,“你不爱吃巧克力啊?”

“嗯,有点苦。”

“那我以后送礼物岂不是少了一项选择。”卢文可俏皮地说。

叶安之也忍不住咧嘴笑了,“是呀。”

看到叶安之表情轻松了起来,卢文可说,“你看刚才那个服务生,他也有口音啊,应该是印度北方人。和我家之前的保姆一样。可是我们都听懂了,对吧。”

叶安之点点头。

“所以嘛,语言只是工具,能交流就好了,管它标不标准呢。”卢文可一边说,一边握住了叶安之的手。

虽然两人刚才已经在桥下拥吻,却还没牵过手。叶安之的脸又红了。

“口音代表的是一个人的来处,人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过去嘛。”

卢文可总是这样轻盈、恣意。和他在一起时,叶安之觉得自己也松弛了。

他点点头,也握住了卢文可的手。

“你的手好小哎。”卢文可笑着说,然后用自己的大手,覆盖住叶安之的整个手。

夕阳逐渐落下,餐厅里灯火通明,两位初坠爱河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桥,已陷入黑暗之中。

14我爱你,以工作之名

“以上就是关于商务合作的介绍,欢迎感兴趣的朋友前来洽谈。下面有请我的朋友,为大家介绍艺术展的内容构思。”

听到这话,卢文可从侧边上台,走向叶安之。

他和叶安之都穿着优雅得体的正装,追光灯投下,倒让他生出几分在婚礼上的感觉。

叶安之从容地向他走来,递出话筒,卢文可微笑着伸出手,接了过去。

话筒被握得有些温热,卢文可握在手里,倒像是握住了叶安之那双小巧的手。

擦肩而过时,叶安之冲他点头一笑,他也报以同样的回应。

这是他们最光明正大的一次对视。

“大家好,感谢我朋友的讲述,下面我来介绍一下……”

刚走下舞台,叶安之的秘书就凑上来,“叶助,总部那边刚发来了文件,请您看一下……”

但叶安之打断了他,“我一会再看。”然后他快步坐回座位上。

他不想错过卢文可的演说。

如果说叶安之是商务风格的稳重、大气,那卢文可则充满艺术家气质,潇洒,松弛。

“我们的设计理念是,虽然我们生活在城市的小窗户里,但心中向往的,是无边雪色……”

卢文可虽然很少参加正式活动,但他在介绍自己的艺术作品时,会自带一种自信。加上他磁性的声音和地道的英语表达,叶安之坐在下面,不禁被他带入那个浪漫的白色世界。

那里,有雪,有光,他和卢文可并肩站着,感受暖阳,洒在他们身上。

演说最后,聚光灯下的卢文可看着台下叶安之坐的方向——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但总有一个人,无论别离多久,无论经历了多少变迁,再见到他,你都想和他说,我爱你。”

“这个圣诞,请和他一起,来‘白色恋歌’,谱写一曲白色恋歌。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掌声。叶安之感觉自己脖子上的筋,微微跳了一下。

我爱你,以工作之名。

宣讲会后的茶歇,是特意留给商务交流的机会。

叶安之刚一踏入宴会厅,就被人拉住攀交情、聊项目。谁都知道,卢总身边的这位年轻助理,能力很强,深受器重。

卢文可却有点沮丧。

这场活动他期待了好久,本以为终于有个和叶安之共事的机会,结果除了那个打了好几次才接通的电话,叶安之没再联系他。直到今天早晨,他才终于见到他。刚才宣讲会上,他刚一下台,叶安之就离开了——据说要处理别的工作。卢文可只好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百无聊赖地听其他企业的推介。好不容易等到茶歇,可叶安之又被别人抢走了。

“叶助,您刚才的演讲真棒。以前在哪留的学啊?”一位中年女士微笑地问。

叶安之礼貌地说,“您过奖了,我没有留过学。”

“哎呀,那您的英语说得真好。”

“谢谢。”

女士微笑着递出了一张名片,“不知道叶助理有没有跳槽的打算,我们老总非常欣赏您。只要您有意向,条件都可以谈。”

叶安之还没开口,面前就被递来一块蛋糕。

“尝尝。”卢文可托着一块巧克力蛋糕走过来。

女士一看卢文可的脸,就知道这是卢总的儿子,被总裁之子抓到挖墙角,女士有点尴尬,“那叶助您忙,我先走了。”

叶安之依旧从容,“好的。我刚才的演讲稿,是卢三少帮忙写的。”

“啊……这样啊……三少您可真是优秀啊。”女士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但一说完,她就赶紧离开了。

看着女士离开的背影,卢文可得意地说,“帮你打发走一个人。怎么样?”

叶安之微微一笑,“不错。”

“那是,想抢我的人,没门。”

卢文可还在得意中,他并没有注意叶安之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平静的声音——

“什么年代了,还搞人口绑架。”

卢文可扑哧笑出声来,“你居然也说冷笑话。”

叶安之没回话,只是低头盯着卢文可递过来的蛋糕。

卢文可忙解释道,“我急着轰走那人,随手拿的。你还给我吧,我记得你嫌巧克力苦。”

他刚要伸手去接蛋糕,叶安之却拿起了碟子上的叉子,挖了一块放在嘴里,“没事。算是你的礼物了。”

卢文可知道他想起了他们定情后的那顿晚餐,嘿嘿地笑了,“你的英语真的很棒,很流利。”

“是你稿子写得好。”叶安之又吃了一小口。

“早知道不写这么好了,你都不找我提修改意见。”卢文可故作委屈地说。

叶安之忍不住笑了,“你要是写得不好,自有董经理替我找你。”

卢文可刚要说话,就听到叶安之的手机震了一下。叶安之看了一眼屏幕,然后问,“你今天怎么来的?”

“我怕不好停车,打车来的。”卢文可撒了个谎,他其实是想蹭叶安之的车回去。

“我下午还有个会,得先走一步,可能没法送你了。”叶安之有点抱歉,“你记得提前约,这里不好打车。”

“哦,没事,走回去也不远,”卢文可故作轻松地说,“反正好久没压马路了。”

叶安之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哦。”

看着卢文可有点失落的表情,叶安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今天讲得不错。”

听到这话,卢文可又咧嘴笑了。

叶安之离开后,卢文可又变得百无聊赖了。会场上的人他都不认识,但别人一看到他就会上来寒暄,“你是卢总的儿子吧”。

所以他拿了几块点心后,就躲到角落里。

“哎,你是港都艺术馆的吧?”听到声音,卢文可抬起头,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女生,脖子上挂着相机,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卢文可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是微笑着说,“你好,我是。”

“你的英语可真好,讲得也好。”女生冲他咧嘴一笑,“我是这场活动的工作人员。”

“谢谢你。”卢文可虽然不热衷于社交,但他性格随和,遇到别人搭讪,也都会礼貌回应。

看到她脖子上挂的相机,他突然灵机一动,问道,“你是活动的摄像师吗?”

“对,我负责拍照,过会发新闻稿。”

“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份照片啊?”卢文可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可以啊。”女生做事麻利,当场就拿出电脑,连上相机数据线,接过卢文可递过来的优盘。

“那太谢谢你了。”

“没事,你是要你和你老板那场吧?”

“对。”听到叶安之被称呼为老板,卢文可觉得很有趣,于是笑着回答。

女生一边找照片,一边说,“你们老板可真厉害,听说还很年轻。”

卢文可正在自豪中,就听到女生接着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卢文可脸色当场僵住了,“他……有吧。”

“真的啊?”女生有点失望地说。

“真的,他女朋友可凶了,管得他可紧了。”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女生半真半假地感叹着,然后指指屏幕,“这几张可以吗?”

卢文可本想再吃一下醋,但看女生这么热心,也就放下了心中妒意。

照片拍得不错,一半是他的,一半是叶安之的。

“好的。谢谢。”

女生刚要复制,就听卢文可问,“这张一起给我吧?”

“这张?”

女生有点奇怪,因为这是不小心碰到快门的废片,没有对焦,画面是虚的。而且都没拍到人脸。画面里,只有两只手和一个话筒。

是叶安之递出话筒,卢文可伸手去接,两人借着话筒握手的瞬间。

“这样你就不用额外剔除它了,省事。“卢文可笑道。

女生也笑了,“你真贴心。”然后直接全选、复制,导给了他。

卢文可是一路走回家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非常喧哗。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烦。

他恨不得让全世界人都看到他的高兴。

他一路往人多的地方钻。在被旅行团的游客挤得七荤八素后,终于找到一家照相馆。

“请帮我洗一下这张照片,要缩印,放在钱包里的尺寸。”

盯着这张勉强能看出图像的虚晃照片,营业员虽然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正常是明天取,加钱的话可以加急。”

“加急能多块?”

“半小时。”

“能再快点吗?我现在就要。”

营业员忍不住看了卢文可一眼,洗一张废片倒不奇怪,可一张废片还这么急,这种财大气粗的冤大头可不多见了。于是他报出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

“可以。”卢文可笑着说。

15kan

“eric,这个价格没问题吗?”

办公室里,卢文可正在整理要在艺术展上出售的油画资料。他发现,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画作,标出的售价,居然比国际上很多知名画家的作品还要高。

eric闻声去看了一眼,说,“价格不用管,我们只负责规划作品的摆放位置和文案。”

“可是,这么高的价格,怎么会有人买呢?”

看到卢文可一脸单纯的样子,eric笑了,“你还真是活在象牙塔里。”

他四下看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人,然后小声说,“这是拿来洗钱的。”

卢文可一脸疑惑,“怎么洗?”

和卢文可共事久了,eric知道他是很纯真善良的大男孩,并没有二代的架子,所以也不像开始那样疏远客套。

“打个比方,我要向你行贿。如果直接给你钱,很容易被查出来。那我们就找个画廊,你展示一副你的画作,标一个高价,我买下来。这个钱,就成了合法收入。而且买卖双方可以是匿名的,无迹可查。”

“这……”卢文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操作,十分震惊,“董经理知道吗?”

eric不置可否地笑笑,“上面不同意,谁敢这么干?你呀,不用管这么多。搞好你艺术那块就可以了。”

说完,eric就接着去忙了,只留下卢文可一人。

eric说得含蓄,但这个“上面”,是多上面呢?

他呆呆地盯着电脑上的画。

为了配合艺术展主题,他们选的画,很多都与雪有关,大部分都是以白色为基调。

看着那些纯洁的白,卢文可突然觉得脏得厉害。

这一天,整个艺术馆的人都格外忙碌,因为卢总要来视察进展。

卢文可有点尴尬。身为实习生,他没有资格参与这种高级别的汇报。但作为卢总的儿子,董经理又很热情地拉他一起开会。

于是他就坐在桌尾,看着叶安之和董经理向卢总汇报。

这是他第一次见父亲工作时的样子,和在家一样,威严,寡言。

董经理先夸奖了卢文可一番,“这次小文帮了我们大忙了,不仅设计做得漂亮,而且非常能吃苦,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卢文可回国这段时间,卢总私底下一直关注他的工作,看他态度认真,专业扎实,心里挺满意。

但表面依旧是一脸严肃,“就他那水平,脚踏实地点好。”

虽然知道东亚家长都爱“打压式教育”,但卢文可心中依旧不快——父亲从不认可他的专业能力。

接着,董经理介绍艺术展目前的招商情况。

虽然这个活动开始只是为了给卢文可一个实习机会,但后来找到了盈利点,规模越搞越大,也成了集团的重点项目。

但卢文可听得很烦。因为赞助商要求将商品植入在显眼的地方,他觉得那会破坏艺术展的整体美观,为此在组会上争执了好久,但都没成功。

听完董经理预计的营收后,卢总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卖画的事情,怎么样了?”

叶安之回复:“都安排好了。”

卢总说得含糊,但卢文可听明白了,果然,用画洗钱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

他觉得更恶心了。

他全程低着头,铁青着脸,听完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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