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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榄又再一次对着江枝毫无保留地表明了心意,一点儿都不含蓄,让江枝要么接着要么丢掉。

如果是之前的江枝,肯定和屈津老家那次一样,狠狠否定一通,但现在的江枝,好像已经不能那么顺当地骂回去了。

“别贫了。”他假装江榄的话是个玩笑,把话题岔开,问起今天这事儿的由来,“怎么开学两星期就惹事了?”

江榄见江枝又不正面应答了,只能先顺着他的问题,江枝不理他的心意,他得接住江枝的关心。

“这事儿不赖我。”江榄往简单了概括,“万鹏是我后桌,高一分班时可能成绩不错,现在跟不上了,天天混,但又混得不甘心,天天想着祸害别人。”

江枝听这小子半句没提具体的事儿,道:“你倒是看得开,知道是人的问题。”

“当然了。”江榄不会纠结事情的起因,除了万鹏其他同学对自己的态度都还行,他也没存心找万鹏不快,当然是万鹏的问题。

“那万一,我就想知道是什么事儿呢?”江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下去,可能是一段时间没见江榄了,好奇江榄做了什么吧。

“哥不会想知道的。”江榄神秘兮兮的,假装告诫。

“啧。”江枝抱臂,眉眼上挑,“你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吧?”

“哪有,我可乖了。”江榄的长相从小到大被人夸得最多的词就是乖巧漂亮,所以他说这话倒是不违和。

只可惜江枝并不买账,调侃的目光从江榄伤到的眼边盯到脖颈,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确定?

江榄被他这么盯了一番,心里痒痒的,自己也憋不住了,坏笑一声:“那我可说了。我后桌那同学啊,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我带手机聊天,一不小心,就觉得在给我对象发消息,然后一不小心,就把我告到教务主任那儿去了。然后……”

他没继续说下去,挑了一下眉,把话茬丢给了江枝,江枝听到这儿也大概猜到了后续,道:“然后告密有假,你没事,他反而被训了一通?”

“嗯~”江榄赞赏地点点头,一脸骄傲地看着江枝:“哥真是冰雪聪明。”

这形容词真是让人遍体生寒,江枝忍不住骂:“冰雪你……个头。”

周舟这时从巷外的小超市买水回来了,把水递给了江枝,江枝一只手拿起手机给他转账,一只手把水递给了江榄:“漱漱口吧。”

江榄接过水,笑得一脸开心:“谢谢哥。”

周舟闻言心中:?不是,不是应该谢我?

奈何人家俩是兄弟,亲的那种,他只能忍气吞声:“那咱仨上哪儿吃个饭去?”

江榄正在仰着头灌水,听到这话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随便漱了两下,就把嘴里的水吐在了旁边的下水道里,开口重复了他话里的主语:“咱仨?”

相比起专门排挤给周舟看的眼神,这俩字的语气倒是非常平和,好像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但周舟已经接收到了他排挤的眼神,看透了他,再次腹诽:哼,还知道在江枝面前装一装呢,他走还不行么?

于是周舟突发恶疾,从兜里掏出手机,拙劣地演道:“哎我想起来一会儿有个约会,我先走了二位,再会!”

周舟走了,这下彻底只有他们两人了。江枝把被扔到墙角的书包捡起来拍了拍,递给江榄,道:“我也回学校了,下次再有什么事记得提前跟我说。”

江榄没吭声,把左手里的水瓶换到右手,接过书包挎上一边肩膀,低下头,两边的头发散落遮住一点侧脸,抬起一只脚碾磨地上的小石子,情绪肉眼可见地一下子就低落了。

江枝就这么看着他,等了好一会儿,江榄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别扭赌气的“嗯”,听起来很不情愿。

最终还是没完全狠得下心,江枝叹了口气,手抬起来摸上了江榄的脑袋,拇指蹭了蹭他的头发,柔声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江榄明明就是故意在等江枝心软,可是在听到江枝真的开口问他的时候,还是没出息地莫名想哭,刚刚憋得难受的嗓子此刻带上了一点哭腔,十分脆弱地喊了一声哥,然后再次把江枝抱住了,环住他的脖子,头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枝被江榄身体的重量压得有点难受,肩膀的位置被侵占,他只能微微抬起一点脖子,在被江榄圈住的狭小空间里露出自己的头,他既不想被江榄的热气完全包围,也做不到把江榄一把推开,因为江榄在特别难过地对他说:“我高兴不起来,也不舍得你走,这段时间我真的好想你。”

少年的真心就像是钻石,本身是不值钱的东西,却因为意义非凡,与众不同,而弥足珍贵。

它的意义是一个人年少时期,不会权衡利弊,不会计较得失,而只是最直接最简单地想喜欢一个人;它的意义是一个人年少时期,有着最炽热最蓬勃的生命力,每天有烧不尽的精力用来想念一个人。

江榄的心就是这样一颗少年真心,忙碌的学业,无聊的生活,都没有将他完全压榨,他在每一个空闲或不空闲的时间里疯狂地想念江枝,他的生命力里,有两种名为思念和情欲的东西一直为江枝在燃烧。

江枝今天如果不出现,它们还是会一直燃烧,不会熄灭。而江枝今天出现了,那些或早或晚产生的火焰纷纷认清了它们的来处,于是江枝被江榄抱在怀里,不可避免地察觉到它们的存在,江榄抱得很紧,说话很痛,颤动了江枝的心弦。

“嗯。我……”江枝没法就这么把“我也想你”说出口,只能试探性地将手穿过江榄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江榄的背,吐出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江榄闻言把头抬起来,退开一点脖子,和江枝面对着面,眼睛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江枝,哭腔更加明显:“那你有没有想我?”

“……”江枝被问了个正着,不由得微微张开嘴,深吸一口气,想着怎么回答,就被江榄抓住了机会,眼珠迅速一转,趁着江枝吸气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舌头直接伸进了江枝嘴里,一边重重地碾压他的嘴唇,一边探进他的口腔,和他的舌头交缠。

江枝也是没想到这兔崽子在巷子里就直接强吻自己,还是就着刚刚两只手环住他脖子的姿势,他想往后躲都躲不开,只能一边承受着江榄好像不要命的亲吻,一边把刚才的手收回来,对着江榄的腰就是一肘。

江榄吃痛地从喉咙里闷哼一声,然而却一点没退开,鼻尖撞上江枝的脸,舌头报复似的更加用力地汲取江枝口中的一切,江枝刚刚吸的那口气全被糟蹋在了这个猝不及防但愈加激烈的舌吻里。

江枝想抬腿踹人,却因为两人从刚才起就离得太近了,根本施展不开腿,只能转而瞪向江榄。

然而江榄却是闭着眼睛的,眼尾不仅湿润,还红红的,既不想因为看见江枝的愤怒而退缩,又因为江枝真实的反抗而苦涩地皱起眉。

江枝心软了。

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别过眼去,佯装没有看到江榄卑微痛苦的神色,身体上却已经接受了他的乞求,没再强烈地反抗。

江榄察觉到了他放松下来的身体,激动地松开一只圈住他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下巴,几根手指在骨头上微微用力,迫使他的嘴张得更开,他被更加深入地啃咬舔舐,两人口腔中的汁液在不断地交换激荡。

在这之前,江枝是不知道一次亲吻的威力有这么大的,但他现在确确实实地,在一个露天的小巷子里,被江榄疯狂地亲软了腿,也许是因为缺氧,他有点站不住了,是他纵容了江榄,也是他想缴械投降。

江榄几乎被快感冲昏了头,尤其是感受到江枝乖乖地任由他亲了之后,他就更加丧失了理智,用嘴唇、牙齿、舌尖,一切能够用上的东西去感受和占有江枝。

江枝快撑不住了,他就把手慢慢往下移,从江枝细腻的后颈摸到硬挺的背部,再一路往下大手揽住那截细瘦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箍住江枝不让他往下滑。

等到江枝缺氧得忘记他们正身处巷子里,从喉咙里溢出几声求饶的唔唔声,江榄才恋恋不舍地再又亲了几下把他放开。

说是放开,其实只是唇舌退出去了,让江枝近在咫尺地在他面前狼狈地喘气,眼神涣散,嘴唇殷红饱满,试图别过头去呼吸,却因为头只要稍微一动就会重新蹭上江榄的唇而只能作罢。

“哥。”江榄欢喜得不得了,江枝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他又想啄上去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被他轻易得逞了两次。

江枝不能再放任他们这么荒唐了,反应过来后把他推开了,手抵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凑近过来,虽然因为腰还被江榄抱着,他没能占据上风,但他必须要结束这一次的胡闹了。

“亲个没完了?”他骂道,“我是你哥,不是你异地恋对象,一见面就来这套,过分了江榄。”

“不过分,哥。”江榄得了便宜,还是得寸进尺的便宜,现在心情好得完全无视了江枝的骂,道,“哥要是做我对象,就更不过分了。”

江枝听到这话,没做什么表示,神色不变:“你先把我放开。”

江榄见他没发火,听话地松开了手,下一秒,江枝拔腿就往巷外走。

他连忙追上去,跟在他左右追问:“然后呢?”

江榄是真想得到回答,但江枝也是真的没给他多余的眼神,边走路带风,边狠绝地道:“做你对象不行,做了你可以。”

好凶。江榄撇撇嘴,穷追不舍:“可是哥刚刚都让我亲了……”

“闭嘴!”

江枝不想再听他说,他只是一时挣脱不开,想让江榄快点亲完而已,毕竟这小巷子虽然是个死胡同,但不能完全保证没人进来。

江榄又被骂了,委屈地不发一言跟在江枝后面,江枝都走出巷子往公交站走了,他还亦步亦趋地跟着,蓝白的校服不停地在江枝余光里晃荡。

“别跟着我了。”江枝终于忍不住,停下转过身叱咄了一句。

这一声斥出,江枝才发现其实路上来来往往,有人行道上放了学往公交站走的不少学生,有马路上川流不息的私家车和出租车,甚至有微冷的春风在吹动路边将要抽芽的细枝,为什么他余光里明晃晃的只有江榄的身影。

有几个离得近的学生在往这边看,江枝怎么说都是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唯一穿着黑色常服的,外表也亮眼,本来就惹得人偷看,现在更是能光明正大地被吸引了目光似的,看他对着一个同校的男生发火。

那男生长得白净瘦高,穿着一样的校服,却是出挑的好看,看样子两人可能是兄弟,弟弟挨了骂,像只受伤的小狗,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袒露似的,走到哥哥身边,凑近了才开始说话。

往这边看的人再听不见两人说话了,江榄脆弱的认错只给江枝一个人听到,江枝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靠近,已经给了他面子了。

他开口:“对不起哥,我错了,你消消气好不好?”

江枝也压低了声量,本来薄荷一般清哑的嗓音现在低沉着,回道:“你哪有什么错呢江榄?你不是说了吗,是我主动让你亲的,应该是我的错才对。”

他话的内容好像是在把错归结到自己身上,说话的语气却是在微妙地赌着气,旁人或许只觉得分不清,江榄却甘愿他是在骂自己。

江枝别扭,他却早就能够坦诚,此时他不怕看着江枝的眼睛,真诚地道:“不是的,是哥可怜我,我知道。”

心中所筑的高垒好像顷刻之间崩塌了,江枝没想到,江榄比他所认为可能的还要了解他,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那一时的松动是出于什么,江榄却找到了一个如此恰当的答案。

这一刻江榄也许是为了可进可退,江枝却像抓住了自己防范的敌人递来的救命稻草。

“是。”江枝继续说了下去,“但没有下一次了。所以别再跟着我。”

他知道江榄是不顺路的。江榄经常是晚上十一点应该是下了晚自习后,给他发很多消息,说了很多,包括他现在住哪儿。这里是老校门的公交站,江榄是住在新校门附近的出租屋的,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他的话里好像在害怕,好像江榄跟着他他就会立刻忍不住再心软一样。因为觉得错误很离谱,又觉得很容易犯错,所以干脆拒之千里,没有更好的办法。

江榄没再执着地跟着了,他听懂了江枝话里的意思,尽管江枝自以为在推拒。

江枝走到了公交站,来了一辆公交车,他甚至没看是哪一路就直接上了车。江榄没出现在车窗外,也许在车尾,看不见江枝也还在看。

时间像是被季节推移吞吃掉的果子,残留的香气从二月飘到了五月,天气从春寒转为了夏暑,果子一日一日地不知是长出了新藤,还是化为了腐朽。

离高考只有十几天了,七中高三部的教学楼里,坐满了各不相同的学生,这是一个一人抱怨,哀嚎便满了天,一人崩溃,伤感便燎了荒的时刻,但大多数时候拥挤的人群里只是暗潮涌动,十七八岁的学生们忍了又忍,咬牙了再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挺过最难过的关。

毕业晚会像比赛中场绚烂的烟火,盛大而转瞬即逝了,之后几天是停课自习,翻飞的资料书掀过一页页的惴惴不安,直到终场。

江榄从那一次的分别后就没再找过江枝,江枝也像怕打扰了他备考,从来不找他,到考试前夕都没有发过消息。

考完最后一科出校门的时候,大门内外都是乌泱泱的人群,杨美也在其中,还是江榄个子高,先看到的她。

他走上前去,道:“妈,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呀,考完了嘛,你舅舅也在来的路上了,来接我们。”杨美脸上洋溢着高兴,和江榄一起往出租屋走。

“去哪儿?”

“我今天下午的票回广城,你不是说你要等拿了录取通知书再走吗,我让你舅舅先接你回凤宁住。其实你也不用一直待这儿,你想去旅游就去,到时候再回来一样的,不用担心车费。”

江榄填高考信息的时候填的地址是屈津,他早就说过让杨美先回去,自己拿了通知书再走,之前广城的朋友还找他想高考后一起出去旅游,他也拒绝了。

“我不想旅游,也不去舅舅家。”江榄边说边摇头,晃然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去仔细找寻的时候,那身影又不知是淹没进了人群里,还是根本就是他的错觉,所以不见了。

他还在出神地寻找,杨美已经问下一句了:“不去你舅舅家你住哪儿?”

“住我朋友家。”

应该是他的错觉,那个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上次那个?”杨美还记得春节前江榄跑去了一个也说是朋友的家里住了几天,但这次毕竟时间长,她继续道,“那多不像话啊,谁家无亲无故地让你住那么久?”

“没事的,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杨美明白了,肯定是父母外出打工,孩子留守的,江榄去了不用遭人父母介意,也行。

出租屋还没到期,杨美走了后,就只剩江榄一个人待在这儿。

第二天,江榄就出现在了成柯大学的校门外,拿起手机点开那许久没发过消息的列表,发了句:哥,我在你学校门口。

高考季也是毕业季,江枝的毕业恰好和江榄的撞在了一起,他现在已经完成了毕业论文,签了一家公司,随时准备离校了。

没什么事要干,江枝一觉睡到了中午,不用第一时间睁眼看导师的消息了,他洗漱完了才看见有条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前的了,是昨天刚高考完的江榄发来的。

半个小时前江榄就在校门口等着了,六月份的中午,天气很热,江榄站在江枝学校的路口前,来来回回地数红绿灯交替了多少次,数到他自己都迷糊了,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江枝。江榄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打起了精神,江枝问他:还在吗?

在的。他立刻回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在自虐,明明有江枝的电话却不打,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干等。

江枝没几分钟就从校门口出来跑向了他,江榄差点没敢认,不仅是头发长了一点,还因为冬天和春天的江枝他都见过,永远喜欢穿一身黑,和他人一样酷的颜色。现在的江枝却穿着白色的短袖,灰色的短裤,不常见的皮肤裸露出来,看得江榄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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