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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已经热了起来,再有一周就到五一,路上的行人纷纷换上了半袖短裤,迎接着夏天的到来。

十点多有些刺眼的阳光趁着半拉开窗帘的空隙钻进屋子里,肆无忌惮地照在一张近乎无暇的脸上,长达几分钟的照射,终于把这位大爷照的不耐烦了。

“为什么不拉窗帘。”说着把旁边的枕头用力地砸向床前的沙发方向,正中坐在上面精心打扮的人。

被砸的人眼见着这位爷心情不好,连忙起身道歉,连滚带爬地拉上了窗帘,并贴心地给他整了整被褥。那人拘谨地站在床头处,直到床上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轻微地松了口气,回到沙发上继续梳理自己的头发。

这人今年过了五月才刚满十九岁,举目无亲来到京城打拼,本来是剧组里打杂的,没想到自己命好搭上了这位太子爷,一来二去给人伺候到床上去了。

陈瑜是小地方出来的,对喜好男色这种事儿之前鲜少听闻,第一次被走了后门心里面这个懊悔啊,可给他恶心坏了,那几天在剧组里干活儿都魂不守舍的,可谁成想没两天就收到了奢侈品包和昂贵首饰,外加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包月房卡,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心想原来和有钱人睡一觉就能有这么多钱,刚开始还有些惶恐和怨恨,但都随着这些金闪闪的东西消逝了,还感慨着自己原来还挺值钱。

陈瑜自从有了这样的收入之后,首当其冲地辞掉了剧组的工作,心想自己还干个屁活,躺着挣钱不比站着挣钱舒服吗?

约摸着过了中午十二点,床上的大爷才慢悠悠地床上爬起来,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拉开旁边的迷你小冰箱,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将近半瓶,随后转身去浴室洗澡去了。

这期间陈瑜在一旁紧张地站着随时等待着被使唤,可那人没分给陈瑜半个眼神。

陈瑜捡起随意丢在地上的半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把剩余的水倒进了自己的水杯,顺手将空瓶子扔进了旁边的塑料袋里,那塑料袋被撑得鼓鼓囊囊的,似乎已经装了不少的瓶子。

陈瑜察觉到浴室里没了动静,于是急忙把塑料袋子塞回床底,站起来满脸笑意地迎着霍严修出来。

霍严修看着笑脸相迎的陈瑜,思绪回到昨天他在床上卖力讨好的模样,跪走在地毯上时薄薄的肩胛骨止不住地颤抖,却还是不停地满足自己的欲望,霍严修目前为止还是很满意陈瑜的。

陈瑜被霍严修盯得有些发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有哪个举动惹得这位太子爷不高兴了。

半晌,霍严修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陈瑜的脸,轻声说道:“收拾一下,一会下楼陪我去吃个饭。”

陈瑜听到之后,笑意随即占满了全脸,一蹦一跳地收拾自己去了。

霍严修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拉开窗帘,下午的阳光不似上午那样直白热烈,显得内敛了不少,细碎的光洒在霍严修裸露起伏的腹肌胸肌上,为其增加了不少亮色,米色的浴巾裹着两条修长的腿。陈瑜不知道这半年以来看到了多少次这样的光景,但每一次都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折不扣地帅气。尽管霍严修性格十分恶劣,单凭他这张脸外加这幅极品身材,就能有无数的人为他前仆后继。

俩人一同来到酒店一层吃饭,高档的食材搭配着品质不错的美酒,下午时分人并不是很多,偌大的饭厅里只有几对情侣在用餐,一位身形高挑的小提琴手优雅地弹奏着一首他不知道名字的小提琴曲,浪漫温柔的气氛浸染着进餐的人们。

陈瑜被这氛围感染到了,心里有些胆大地觉得两个人甚至是在约会,红色液体带来的微醺助长了他心里的念头,于是拿起手边的骨瓷筷子为霍严修夹了一棵菜,并软软地喊了一声:“霍少。”

霍严修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清脆芦笋,皱了皱眉头。自己的洁癖很严重,和别人吃饭从来都是各吃各的,除非用公筷夹菜。

霍严修懒得琢磨这一举动是陈瑜的健忘还是讨好什么的,于是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你自己夹的菜自己吃。”

陈瑜满心欢喜地看着霍严修,尽管那人只给自己一个脑瓜顶,可这话一说出来,陈瑜的笑意僵了僵,识趣地夹回了已经凉透了的可怜芦笋。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再没谁说过一句话,霍严修全程盯着手机,边吃边看,似乎很忙的样子,陈瑜也不再沉浸在不属于自己的气氛里,只是埋头苦吃。

约摸着过了一个小时,陈瑜听这几首小提琴曲听得不厌其烦,霍严修终于结束了他缓慢地进食,拿起餐桌上的布斤擦了擦嘴,问道:“吃好了吗?”

“恩!”陈瑜依旧甜甜地回应,他知道霍严修喜欢自己纯良无公害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的长相属于人畜无害的那一挂,他深知自己的优势,于是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地都很温顺乖巧。

霍严修似乎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愉悦地勾了勾嘴角,起身难得温柔地摸了摸陈瑜的头发,低下身俯在陈瑜耳畔旁酥酥麻麻地说道:“这几天我有点忙,你自己先找点事情做,等忙完了就来找你。”

陈瑜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霍严修离去,待那一抹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处时,陈瑜看着桌子上的这些剩下了大半的餐食,对服务员招了招手,要来了几个打包盒和打包袋,将两个人没有动过的部分装进了精美的打包盒里,拎着上楼去了。

差不多到了傍晚时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正在床上敷面膜喝软饮的陈瑜被吓了一大跳,怨气满满地拿起了手机扫了一眼打来电话的人,强忍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按下了接通键。

“喂,陈哥,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不呀,我看你最近一直没联系我,以为你忙忘了,所以来打个电话问问。”

陈瑜一边听着电话里那人焦急的询问,一边摆弄着自己刚做的美甲,不在意地说道:“哎呀放心吧,我都给你记着呢,最近是有点忙。要不你今天晚上来找我吧,我正好今晚上有空。”

“好的好的,我这边刚收工,等我洗个澡就过去,等我啊陈哥。”电话那头的人在得到回应后原本低落的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陈瑜轻哼了一声,放下手机来到洗手间,洗掉了面膜上多余的物质之后,抬起头对照着镜子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的白皙光滑,长卷的睫毛下是两颗黑黢黢的眼珠,挺翘小巧的鼻子摆在脸的正中央,显得格外精致,陈瑜在没遇到霍严修之前从来顾不得“欣赏”自己的容颜,整天为了吃饱饭都已经是狼狈至极,何况欣赏自己的脸了。况且陈瑜小的时候因为这张略带女气的脸没少被同伴欺负,再加上在村里只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年岁已大,耳背的厉害,陈瑜自然和他说不清楚这些事情,所以在村子里的那些日子从来都没有人给自己出头。自己的爹妈更是从自己出生以来就没再见过,奶奶总是念叨他的眼睛像他妈,嘴巴像他爸,陈瑜每次听到这些话都十分不爱听,一想到自己的这些苦楚都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妈带来的,他对这对从未出现过的父母又怨又恨,自然也是极厌恶这张脸的。

可霍严修喜欢,他似乎尤为喜欢自己这一类长相干净、年轻漂亮的小男孩,自己能得到霍严修的垂青大部分都归功于他的这张脸,陈瑜现在才有机会慢慢喜欢上这张能为他带来金钱,让他过上好日子的脸。

到了晚上七点多,陈瑜听着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起身来到门前,解开了防盗链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可俩人看上去却天差地别,门外的经他对比更显得灰扑扑的。

他穿着黑色的裤子和灰色的半袖,手肘处被蹭破了皮,胡乱地用创口贴贴着,脚下踩着一双有些破旧的帆布鞋,但却被刷得很干净,头发有些服帖地贴在头皮上,还有些湿,看得出他是匆忙跑来的。

“陈瑜哥。”那人讨好似地冲他喊了一声。

陈瑜没搭话,转身去屋内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了贺知意面前,示意了他一下,然后进屋去了。

贺知意换上了这双拖鞋,把自己的帆布鞋规规矩矩地摆在了门口。

“关门。”屋内传来声音。

“好的。”贺知意答道。

关上门之后贺知意有些拘谨地朝屋内走去,屋里的陈设都镶着金边,显然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别说消费了,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陈瑜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慢慢往里挪的贺知意,心里莫名有些烦躁,陈瑜现在看着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最初的自己,他现在内心有多鄙夷贺知意,他当时在霍严修面前就有多可笑。

不过也不一定,霍严修或许压根没正眼瞧过自己。

“陈瑜哥,这是你住的地方啊,真气派啊,又宽敞又漂亮。”贺知意深谙借钱的门道,于是进来之后先一通夸。

陈瑜明知对方是恭维的话,却也很受用,脸色慢慢缓和了起来,招呼着贺知意过来坐,贺知意却识相地摆摆手拒绝了,表示自己可以坐在地毯上同他讲话。

于是两个年轻人,一个高一个低,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城市不属于他们的房间里,叙了叙旧。

到了将近十点的时候,坐在地毯上的贺知意有些着急了,他看陈瑜完全没有提借钱的想法,自己也实在不想听陈瑜在这炫耀了,自己直觉今天大概率是借不到了,于是就想着赶紧回去,毕竟第二天六点多还要去剧组当群演。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陈瑜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于是笑着拿出了一张支票,一边递给他一边解释道:“咱俩聊得太尽兴了,我都快忘了这茬了。”

贺知意看着支票上面的额度,心里嘀咕道,明明说好的是十五万,可到手里怎么就变成了十万了,自己连欠条都打好了。

陈瑜看着看着贺知意面上有些不乐意,于是赶忙找补道:“这钱我不用你急着还,你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还给我就行,你当时说是应急的钱,我也不是大款,手里边也没太多的现金,体谅一下哥吧。”说完拍了拍贺知意的肩膀。

“好,谢谢陈哥。”

陈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贺知意自然也没办法说什么,于是拿着这十万块钱的支票准备离开。

贺知意来到门前,准备换上自己摆放整齐的帆布鞋,刚弯下腰,只听“滴”的一声,面前的这堵厚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贺知意此刻是弯着身子,鞋子只穿进去了一半,只能被迫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抬起头看向前面这个人。

霍严修十分讨厌自己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现一些陌生人,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更糟了,冷着一张脸。没等他发泄,那人就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

贺知意抬起看见那人的脸愣了愣,又立刻低下头。

“对不起,挡到你了,我马上穿好。”那人低着头嘟囔道。

霍严修挑了挑眉,刚才有些烦躁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不少,单手扯下禁锢在脖颈处的领带,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人。

估摸着刚成年的年纪,可能更小,少年人抽条的很厉害,身上的皮肉似乎还没适应骨骼的生长,看上去格外消瘦,背脊透着薄薄的t恤压出了一道痕迹,消失在尾部,令人浮想联翩。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延伸到骨节分明的手上,小麦色的皮肤为这个少年人增加几分男人的味道。

平心而论,这是个很帅的小伙子。霍严修心想。

可惜霍严修对这个类型并不感兴趣。

只见骨节分明的手飞快地给鞋带寄了个蝴蝶结,霍严修侧了侧身体,贺知意歉意地朝他一笑,而后握紧手里的支票离开了。

等走廊上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霍严修才从靠着的门框处起来,踢掉脚上的定制皮鞋,赤脚踩在地毯上,不由分说地拉起一脸懵的陈瑜走进了浴室,霍严修胡乱摸了一瓶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什么,一把扯下了陈瑜身上的睡衣和睡裤,将他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陈瑜被凉的一激灵,身体的本能让他难受地动了动。

他认命般地紧闭双眼,感受着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身体一耸一耸地触碰玻璃。

稀稀拉拉的流水声,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充斥着整间卧室。

贺知意从这座高级酒店里有些慌张地出来,门口那个高大挺拔非富即贵的男人给了他极强的压迫感,他已经无暇顾及再次和陈瑜哥道谢。

这个时候的北城依旧车来车往,虽说是到了半夜,路边两侧的各色餐厅人满为患,随处可见的小酒馆也是热闹得很,贺知意莫名感受到几分落寞。天空这个时候又十分应景地飘下来几滴雨点,就着晚风一吹打在他的手臂上,微凉的气温终于让贺知意回了回神,低头看了看捏在手里的褶皱支票,随后将他认真地捋了捋,郑重其事地铺平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现在已经太晚了,只能走回去了。贺知意想。

他一边计算着回去的时间,一边加快了脚步。

第二天早晨六点左右,外边天已经大亮,贺知意按下床头震动不停的手机,摸着黑起了床,来到公共洗漱池开始洗漱,水龙头流出的水较冬天来说终于不那么刺骨了,但还是给贺知意冰的一哆嗦。

于贺知意而言,闹钟叫醒的是自己的身体,而这寒凉的自来水叫醒的就是自己的灵魂。简单地用肥皂洗完脸之后,贺知意从这楼里出来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住在城南的一个破旧小区里,这小区一层有十多个门,每个门里面都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房间里面是一个大通铺,挤一挤的话能睡十到十二个人,这个逼仄的小地方近乎承载了贺知意一年的梦。

贺知意整体来说是不太喜欢这个地方的,这里每天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他不仅要保证休息还要时刻担心他身上的家当不被偷。尽管他身上背了不少的债,生活的压力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心里想着如果这次下来的群演的工资不错的话还是更想找一个月租房。

贺闻笙走到小区门口,花了点钱买了两个大肉包子,边走边吃,朝公交站走去。

差不多到了八点,贺知意终于到了一个郊区,坐车上迷瞪了一会的贺知意下车后一路小跑来到拍摄地,找到负责人升哥签了到之后,就开始利落地换戏服。

他这次运气比较好,找着份给武打演员当替身的活儿,收入自然是要比群演高。这样的美事儿对于贺知意来说是鲜少发生的,所以他格外重视,比规定时间提前到了四十多分钟。

贺知意十七岁开始就到京城讨生活,他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外地人,找一份稳定又体面的工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贺知意四处碰壁,卖吸管、发传单、电话客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做过,可他嘴笨的厉害再加上不太熟练的普通话,没过多久就被辞退了。最后几经辗转,才找到群演这个活儿。这活儿不光能日结而且还管饭,除了需要吃点身体上的苦之外,基本上没什么难的,但于贺知意而言,身体上的苦从来都不叫苦。一个群演让他当的格外认真且知足,赚到钱不光让他找到了住的地方,还还上了一部分的债务。贺知意除了正常完成自己的群演本职工作,额外时间还帮着剧组一块收拾收拾东西,搬一搬机器什么的,这些举动也能让他吃上几顿免费的饭。

贺知意的这些行为给当时负责人升哥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一来二去,升哥发现这小伙子不仅能吃苦,干活也很利落。升哥今年差不多三十多岁,看到他免不了想起自己年纪轻轻独自一人到京打拼的日子。所以这位热心的老大哥总想着帮一帮这个初来乍到青涩的小伙子。

接触的时间越长,升哥就越喜欢这个小伙子。只要在京内拍戏,升哥都会提前联系贺知意找他来当群演,偶尔也能给他开个后门让他当一下替身演员,这可比群演挣得多了。贺知意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自己也从来没掉过链子。

贺知意这次就是给一个武打演员当替身,这期间有很多不用露脸的戏都需要贺知意去顶替,说白了就是拿钱替人挨打。尽管不太体面,但胜在钱多。

贺知意虽说身形偏瘦,但肩宽腿长,完全撑得起这一幅盔甲,再加上他和武打演员的身高相近,所以基本上不用担心穿帮。

贺知意换好了沉甸甸的戏服,慢慢地挪到一片空地等待着导演组的传唤。

热腾腾的阳光照射在金属表皮上,散发出蒸腾水汽,冷硬的金属反射出丝丝银光,周遭人穿的全是半袖和短裤,贺知意人高腿长,立体深邃的长相再加上这一装束,在人群中格外打眼,引得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频频偷瞄。

“替身演员准备!”

“来了!”

喊话的人是这部剧的导演郑导,这导演十分擅长拍摄武打片,一开始是在香港发展,后来转入大陆市场,前几年的电影刚一上映,好评如潮。大陆的武打片在这之前一直都是一个短板,有了这个作品后,郑导变相了地炒热了大陆市场。于是他趁热打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高产了好几个作品,甚至有一两部入围了德林电影节,收获了国际的好评。

贺知意知道这个郑导要求极高,如果不是武打演员在之前的拍摄中受了很重的伤,他可没这个机会,所以他格外认真谨慎,在旁边哪怕热得不行也不敢多事,只是把水倒进盔甲里给自己物理降温。

听到喊话后,贺知意拖着沉重的盔甲,加快步伐来到拍摄的场地。

贺知意感受着背后好几台专业摄像机的炯炯目光以及周遭人时刻的关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脑子里回忆着武打老师教过的动作——尽管私下已经提前练习过无数遍。

摆弄身体完成动作的同时还要注意摄像老师提醒过的角度问题,身为替身演员的职业素养就是尽量避开正面的角度不增加剪辑师和摄影师的工作量。

“好,卡,过了。”郑导的声音从传唤机里传来。

贺知意听到这,回过身看着已经放下的一众摄像机以及刚才全程盯着自己现已散去的众人,内心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升哥见状走过来隔着钢甲用力地拍了拍贺知意的肩膀,“嚯,真帅啊。拍的不错知意,导演挺满意的。赶紧脱了这一身累赘回去歇着吧,明儿好好歇一天,后天再过来。”

“好嘞哥。”

俩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才互相道了别。

辞别了升哥,贺知意独自一人来到剧组的服装部,在别人的帮助下终于把堆在身上的大家伙卸了下来。归还了戏服后,贺知意动了动被压得有些酸疼的肩膀,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朝公交站方向走去。

“哎,等等。”

“等一下啊。”

贺知意这才意识到后面那人似乎喊的是自己,于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

一个带着鸭舌帽手里塞满了墨镜眼药水冰凉贴等一系列小玩意的人正急匆匆地朝自己走来。

“请问您是?”贺知意一脸疑惑。

“哦,你好,我是辰哥的助理。”

“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贺知意一脸疑惑。

“是这样,我们辰哥觉得你这个替身演的非常好,但还有些地方还是不太够,想和你单独沟通一下,你看行吗?”

那人长得一副精明样,可偏偏说出的话却十分客气真诚,让贺知意分辨不出真假。

见贺知意有些犹豫,那人继续说道:“你要回去了吗?要不让辰哥捎你一段吧,正好我们也要回市里,你俩在车上聊也行。”

贺知意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一个名不经传的替身演员和这位知名演员有什么好聊的,但奈何对方看上去十分诚恳,况且这时候也不早了,贺知意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赶上末班车,于是点了点头,和助理一起向房车走去。

一路上那助理一边走一边回头和贺知意搭话,“你看着可真小啊,今年多大了?”

“下下个月成年。”

“嚯,真年轻啊。我听人家说你不是本地的?”

“恩,我老家重庆的。”

那助理见贺知意不太想和他搭话,于是也识趣地没再说什么。

俩人走了将近十五分钟,贺知意才远远看到了一辆房车停在路边。这里距拍摄场地已经很远了,外加又是郊区,显得格外荒凉。

蒋辰坐在房车上左等右等,十分不耐烦,但在见了贺知意之后那满是戾气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几分笑意,显得格外突兀。

“辰哥,人给你带来了。”那助理一脸谄媚地朝蒋辰笑了笑,精明样更显了。

蒋辰看都没看他,只是侧了侧身示意贺知意上车。

等贺知意上了车之后才发现那助理并没有跟着上来,整辆房车里只有他和蒋辰还有前排的司机。在车子开动后还自动升起了一个小挡板,将前后两排隔开,贺知意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等车彻底离开了拍摄现场上了大马路,蒋辰才缓缓侧过身子,眯着打量着贺知意。那双混沌的眼里闪烁着一些贺知意看不懂的情绪,盯得他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你就是那个替身演员?叫贺什么来着?”

“贺知意,辰哥您好。”贺知意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句。

“贺知意”蒋辰嗫嚅这,“好名字。”说完裂开嘴一笑,这一笑更显得流里流气。

“辰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嗨,你这小伙子还挺心急”说完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贺知意皮肉紧实的大腿,顺势搭在了上面,“你下午拍的时候我在旁边盯着呢,拍的不错。”

贺知意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勉强地冲他笑了笑:“谢谢辰哥。我听您助理说我拍摄的时候还有些地方不太好,您要不和我说说?”

蒋辰并未搭话,原本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摸索到了肩膀,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贺知意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舒服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恨不得和身后的车门子融为一体。

蒋辰见他有些抗拒,大咧咧地笑着,“别在意啊,我看你这肩膀看着真结实。”说完顺势放下了那只不怀好意的手,“小张和你说了我为什么找你吧。”

“恩,说了。”

上车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遍了。

“恩其实你也不是不行,但是很多动作都特别不到位,问题还是很大的,这事儿说白了没什么技术含量,你能做别人也能。要不是你和升哥关系好,这活儿也轮不到你头上,你知道吧。”蒋辰收起了刚才一幅笑眯眯的表情略带严肃地看着贺知意。

“那那辰哥您看要不您给我指导指导?”

蒋辰看他挺上道,于是借坡下驴。

“给你指导指导也不是不行就是我现在挺忙的,未必有这个时间,而且我还得照顾我的胳膊。”说着就摆弄起他那条裹着石膏的胳膊。

“没事儿辰哥,我随时都有空,您看您空了喊我就行。您看这样成吗?”

蒋辰看似不在意地说:“恩到时候看我时间吧。我看你身体各方面也确实不错,想着多给年轻人点机会。”

“你给我留一个你电话吧,我空了随时喊你。”

“好的辰哥。”说完贺知意听话地输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蒋辰见自己想要的已经得手,于是也懒得继续“招待”贺知意,回过头和他说:“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啊小贺,你辰哥一会有点事情不太好送你回去了,要不给你放一个离你家近的地方?”

“没事的辰哥,您就给我放前边路口就行,我家就这附近,谢谢辰哥。”

等贺知意下了车后,蒋辰敲了敲前面的挡板,冲着司机说了一句,

“去夜色酒吧。”

“好的辰哥。”

蒋辰给贺知意扔在了郊区与市区相接的路口,这个位置不管是他去市区还是回郊区都格外尴尬。贺知意已经懒得去琢磨蒋辰这个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只是庆幸那个叫辰哥的没在继续难为自己。

理了理自己被路口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贺知意抬腿朝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贺知意没有工作的时候总能接到蒋辰的电话,贺知意在第一次接到电话后特意提前锻炼了半个小时,结果没想到却约的是歌厅门口,蒋辰喊他也不是为了给他辅导,这给贺知意尴尬坏了。所以后面蒋辰喊他,他是能推就推,节省下来的时间还接了不少其他的活儿。

根据贺知意的观察,他知道蒋辰私底下就是一个眼高手低到处瞎混的人,背地里拉踩同行的话没少说,自己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主儿,他那条受伤的胳膊就是酒吧里喝多了和人打架弄伤的,要不是这电影郑导前期投入太多,实在没精力再琢磨中途替换演员,他估计也没机会参加这个大制作的电影。

贺知意觉得自己离这样的人越远越好,他自知自己人虽穷但志不短。蒋辰看他总不上钩,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后面也没再坚持下去。见对方终于没了这个意思,贺知意内心送了好大一口气,他觉得应付蒋辰可比还清债务难得多了。

估摸着过了一个半月,蒋辰的部分终于拍完了,贺知意也如愿拿到了自己的工资。他拿着这厚厚的一沓子红包,心情前所未有的美丽。自打他来京城打拼,从来没领到过这么多钱,这些钱加上自己之前攒的,足够还清老家的钱了,剩下欠给陈瑜哥的钱就不太着急了,他来到这座城市一年多终于能喘口气缓一缓了。贺知意决定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就去找一个正经的月租房。

正当他拿着这沓厚厚的红包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的时候,蒋辰助理喊住了他。

“哎小贺,等等。”

贺知意其实从今天早晨开始就感受到了蒋辰一直想和自己搭话,但自己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没想到到了晚上还是没躲开。

“今天晚上辰哥在夜色酒吧请客,给个面子吧。”

“哥,我今天晚上可能”

没等贺知意说完,蒋辰就在一旁打断道:“小贺,这么不给辰哥面子啊?”

眼看着蒋辰拉下了脸,他虽说不是什么太大的腕儿,但也是贺知意不好得罪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就待一会就走吧。

火爆的音乐,舞池里疯狂扭动的身躯,五颜六色的液体,这里到处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味道。贺知意自打来到京城,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以前只是听剧组里的前辈们吹吹牛逼,说自己亲眼看到谁谁谁哪个大导演一出手就是几十万的酒单。贺知意刚开始听到这些的时候其实没太多感觉,人总是对和自己同层次差不多的人产生嫉妒羡慕等心理,这些事情对他这个领日结工资的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直到他来到这个地方,亲眼看着来来往往的酒保往包间里送着各色酒水,那些液体被高级的瓶子装起来,看上去价格不菲。

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老大哥嘴里的奢靡是什么,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差感。

“来啊,小贺,喝一杯。”

贺知意看着红黄灯光下张助理或明或暗的脸,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他递来的一杯黄褐色液体。两个玻璃杯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贺知意知道自己的第一口必须充满敬意,于是喝了满满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一直烧到他干瘪瘪的胃,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这一举动极大地取悦了蒋辰,贺知意原本以为自己这表心意的一口可以成为自己的免死金牌,可换来的却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酒精。

贺知意在此之前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只是之前和剧组的人私底下吃饭的时候浅尝了几口啤酒,当时觉得这玩意又贵又不好喝,打那之后对酒精再没了兴趣。

贺知意看着递到眼前越来越多的酒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快喝啊,小贺,这杯可是辰哥敬你的。”

“对啊,快喝啊,辰哥的面子谁敢不给?”

四处吵吵的人好像有意把贺知意灌醉一样,不停地起哄。

“我我想起来去个厕所”贺知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蒋辰见状,递给小张一个眼神。

贺知意东倒西歪地一路扶着墙来到洗手间放水,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洗手台前狠狠地泼了一把冷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冰凉的冷水触及到温热的肌肤,总算带给了他一丝清明,没等他从洗手池抬起头,就感觉到后面贴过来一具身体。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路,想挪一挪,结果那身体纹丝不动,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翘起来的屁股上。

等贺知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酒劲儿顷刻就消了,随后剧烈地挣扎起来。

蒋辰此刻也有些醉意,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双手狠狠地禁锢着贺知意的窄腰不松开。

刚才让小张跟过来看看自己也只是想趁机一会扶他回去的时候占占便宜,没想干别的。可谁想到贺知意这小子在这洗上脸了,一来二去地衣服前边都快湿透了。白色的半袖下边包裹着起伏的胸肌,隔着湿乎乎的衣物若隐若现,洗脸水顺着棱角分明的骨骼流向纤长有力的脖颈最后消失在衣服里,年轻细腻的肌肤在白光的照射下格外有弹性。

好一幅美男出浴图,饶是见惯了圈里各色漂亮男孩的蒋辰也被贺知意这副皮囊惊艳到了。

蒋辰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般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

贺知意逃似的从夜色酒吧里跑出来,慌里慌张地奔向马路对面,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司机按喇叭警告,跑的过程中还要不断拿半袖擦拭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血水,直到跑得体力都快要耗尽了,才缓缓停在一个公园门口,坐在树下面的公共座椅上缓了缓神。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贺知意觉得蒋辰那颗不停流血的脑袋仿佛就在眼前,他弯下身子有些无助地捂住脑袋。

他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只记得蒋辰疯了似的想把自己压在身下,自己喝了很多的酒有些挣扎不过,然后逮到机会猛地把他的头砸向洗手池上方的玻璃上,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蒋辰脱力地坐在瓷砖上,脑袋歪在一边,自己的手和胳膊也被划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直冒。

完了。贺知意想。

张助理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呆站在蒋辰面前,迟钝的大脑有些宕机,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事情,蒋辰的脑袋破了好大的口子,染得洗手池和地上全是血。

“抓住他!”没等他们开始动手,贺知意就拼了命似的往外跑,等他有知觉的时候已经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公园面前了。

贺知意抬起手看了看,大大小小的划痕铺满了手和胳膊,有的已经不流血了,有的还在继续,后知后觉的疼痛让他抬起的胳膊都止不住得颤抖。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周围到处都是打量自己的人,家长在看到他之后都抱紧了自家小孩,就连小狗都警惕地盯着他,人群都离自己远远地,像是怕染上了什么传染病。

他知道自己闯了祸,但是此地也不宜久留。

贺知意抻了抻刚刚因为剧烈运动有些紧绷的双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准备去公园的小河沟里洗把脸让自己看着有点人样,没等他走到公园里,就看到门口的保安好像有意增加了巡逻的频率,他知道那里好像并不欢迎他。贺知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掉头离开了。

贺知意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溜达达,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用他那颗现在不甚灵光的脑袋想想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事儿。

额头上留下的鲜血不停地提醒他这个需要紧急处理的伤口,可他现在丝毫没有这给心思。

“快,在那呢!”

贺知意听到这声喊叫,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似的,又开始不要命地往前跑,这种熟悉的紧张感像是带他回到了欠钱挨打的时候,只不过现在后面的人追不上自己了。

“让开,找人呢。”张助理带着一群乌泱泱的人到处找,大厅里五颜六色的光被迫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白光。蹦迪喝酒的众人眼里全是不满,隐藏在四周的小情侣们被打扰了好兴致更是骂骂咧咧,有几对还在慌里慌张地穿衣服。

张经理搜罗地十分仔细,桌子下面、沙发底下、甚至连洗手间的里里外外都查了好几遍,都没发现贺知意的身影,他可是亲眼看见贺知意跑了进来。

眼下仔细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要找的人,却又扰了别人的兴致,面对沉浸在夜生活的人们投来怨恨的目光,他多少挂不住脸。

“老大,还有二层没搜呢。”

正当他准备上楼,酒吧老板k哥从楼上缓缓走下来,没骨头似地半倚在楼梯上,懒洋洋地说:“张助理,我知道您找人心切,但是我这小地方实在是没有您要找的人。”

“那二楼怎么不让我们上去?”

k哥嗤笑一声,努力睁大了那双眯缝眼,哼哼唧唧地说道:“楼上都是本店的贵客,实在是不方便让您打扰。”

“我找人是辰哥的意思,这人把辰哥的脑袋打了一个大窟窿,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k哥见对方火气实在是大,张助带的人各个都带着家伙,要真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讨到便宜。

两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

张助看k哥迟迟不答话,也懒得等下去了,带着弟兄们直奔二楼去。

k哥见消失在大厅的一众人,满是肉的脸上挤出了几分笑意,招呼着楼底下的客人:“今儿算k哥的不是,店里每人赠送一瓶啤酒,感谢各位的捧场。”说完便朝二楼走去。

他可得看着点张助,别到时候真给自己捅出点什么大篓子,楼上的各位爷可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这事儿可得在蒋辰脑袋上好好记上一笔。

张助带着自己的人挨个找,结果都没搜到,情急之下朝最顶头的包间走去,刚准备按下门把手,只听k哥在后面说道。

“慢着张助理”k哥拖着近两百斤的身子忙不迭地走来,“这屋子里头的人可是大有来头,别说是你我,就是辰哥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这屋里头”

k哥给了个眼神,趴到陈助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京城霍家那位。”

k哥没说陈助还有点好奇,等他说完就差把扯犊子说出去了,姓霍的都是什么人,能来这种小地方消遣?这胖子不是摆明了骗我?

张助懒得再和k哥闲扯,二话不说按下了门把手,推门而入,只见他傻了眼。

屋里头坐着的确实是霍家人,还是霍严修这个最不好惹的。旁边坐着一人搂一个美女的是陆家大少爷和齐家二少爷,屋里边烟雾缭绕,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对面人的表情。

陈助心下知道自己闯了祸,他似乎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但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他,霍严修能来这种小地方消遣说出去能信的确实很少,更何况还有齐家和陆家作陪,陈助估摸着是这些公子哥大鱼大肉吃惯了来这种地方追求刺激,心道所谓的高官达贵也和他们一样在这玩便宜姑娘。

可眼下让他撞破了这事儿的确不好收场——他给自己惹了个很大的麻烦。

“对不住各位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各位,在这给您赔个不是。”陈助先挑了话头。

霍严修坐在最里面没搭话,只是安静地吸着烟。

齐家二少爷先开了口:“原来是陈助,我当是谁呢。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是给我吓坏了,以为我们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说着还轻轻地吐了一口烟喷在旁边的姑娘脸上。

“真是对不住各位,我这不是忙着找人呢嘛,不知道您在这。”

“什么人呢,这么兴师动众的。”

“也不是啥大人物,就是辰哥的一个替身演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俩人在ktv起了冲突,把辰哥脑袋打了一个大窟窿,人现在还在医院里头躺着呢。”

“呦,看来这人还挺不知死活。”说完低头又吸了一口烟,“估计长得挺好看的吧。”说完搂着旁边的姑娘不正经地笑了几声。

这话把张助噎得说不出话,蒋辰喜好男色是圈儿里人尽皆知的事,他看上了谁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上次有个小演员宁死不屈结果被收拾了一通,胳膊废了一条才老实下来,硬是这么霸道也没人敢说啥。蒋辰这人虽说本事不大但颇有背景,不然也不会这么嚣张还能出演郑导的电影了,要是谁让他看上了只能自求多福,也就屋里这几位敢调侃几句。

“那你要不进来瞧瞧我们这屋子里头有你要找到人吗?”

“齐二。”霍严修略带警告地说道。

张助十分识趣地说:“我就不进去打扰了,今天的事儿是我们考虑不周,今天的消费全记在我头上,就当是给我个机会给各位赔个不是。”说完带着人转身离开了,顺手关上了门。

张助带着人刚离开,齐司染就像是憋不住了似的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着:“我说,阿严,你脑子让门挤了吧哈哈哈哈哈草。”

“闭嘴。”

“我说你少说几句吧,真够吵的。”陆以轩在旁边吐槽道。

“哈哈哈哈,阿轩,不是我要挑事儿,你是没看见刚才阿严的脸都快绿了。”

“再吵就滚出去。”

“呦,霍大少爷不欢迎我们了。阿香,咱们走吧。”说完捏了捏阿香的腰,示意她起来,搂着怀里的软香就出去了。

“阿严,注意分寸。”陆以轩说完也带着身边的姑娘出去了。

这包间的隔音质量相当好,楼下吵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他们陆续走了后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

“出来。”霍严修冷冷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响起。

可并没有人答应。

“别让我重复。”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

等霍严修弯下身子朝沙发底下看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过昏去了,姿势却还保持着自卫的样子。

霍严修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捞出已经昏迷的小可怜,身上的血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有额头处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胳膊上也有一些新剐蹭出来的伤,应该是刚才钻沙发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霍严修站起来,望着那张蹭得黑乎乎的脸,拿起桌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贺知意头顶戴着一个大草帽,斜挎着破布兜子,里面装了几个大馒头和几张零票,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院子里走去。

伴随着耳边噼里啪啦的雨声,贺知意心头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而入。

屋里一盏灯都没开,死气沉沉的,他一边凭借着记忆摸索灯绳一边急切地喊着“奶奶”。摸着黑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缠绕在木质座椅把手上的绳子,拉下开关的那一刻,刺眼的白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好一会才慢慢适应过来。

等他看到眼前这一幅景象傻了眼——奶奶正躺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

贺知意心下大惊,呼吸都乱了起来,连忙用手指去试奶奶的呼吸,感受着微弱的呼吸喷在指尖上的温度,贺知意终于松了口气——奶奶还在。

他顺势坐到了床边,轻轻摇了摇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老人家。这不重不轻的力度终于摇醒了这个半昏迷状态的老人,她缓缓地睁开眼,空洞木讷的两只眼睛望向眼前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你是谁啊?”

贺知意听到这话知道奶奶又开始不认人了。

贺知意放下手里的东西,扶起奶奶喂她喝了几口水,而后走进厨房简单地炒了一个素菜煮了一锅稀饭,而后扶起榻上的老人靠在自己身上,一口一口地喂她喝着米汤,期间还混杂着几口青菜。眼见着喝了多半碗,老人有些不情愿地哼唧了几声,贺知意见状把奶奶重新放回床上,转头啃上已经凉透了的大白馒头。

自从患上了老年痴呆,奶奶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贺知意每次出门上学都格外担心再次回来的时候再也看不到疼他的奶奶,但眼下他又没什么别的法子,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自己还要读书上学,奶奶的身体再也不支持她去做一些手工活儿去补贴家用,贺知意每天在学校读完书就在附近的小卖店里帮帮忙赚点零钱。

后来这病越来越严重,奶奶也越来越糊涂,到后来只能躺在床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贺知意也不敢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索性就辍学不读了,一门心思地伺候奶奶。

奶奶天价的医药费让他别无选择,村子里能借的钱都借遍了,后来人们再见到他的时候都远远地绕开,贺知意也在没有敲开过邻居家的门,于是辍学之后的没几天他就开始去县里打零工。

雨下了一夜,梦里边全是这些糟糕的记忆。第二天清晨,贺知意摸着已经僵硬掉的干枯的手,失声痛哭。

贺知意猛地从床上惊醒,幅度颇大的动作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一个没坐稳又摔回了床上,接住他的是柔软蓬松的床被。

屋子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中间还混杂着一些淡淡的花香,贺知意闻着有些生理性的想吐,之前总带奶奶来医院检查身体,他打心底里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看着自己的右手正打着点滴,额头伤口处被纱布包裹着,左手手臂上摩擦出来的小伤口都被很精细得照顾着,左手边光洁明亮的落地窗显示着这间病房不菲的价格。

贺知意心里既担忧又疑惑。

不一会一个身着护士服画着精致漂亮妆容的姐姐推着一小车器械走了进来,俯下身子温柔地对他说:“稍等哦,这吊瓶马上就输完了。”然后掏出了各种贺知意不认识的仪器在他身上摆弄。

“请问,呃,您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护士小姐姐听到这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贺知意黑亮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温柔地回复道:“受伤了当然要来医院了呀。”

“那是谁把我送到这里的呢?”

“唔,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你家里人吧。不要动右手,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家了。”说完护士小姐姐抬头一笑,然后推着小车离开了。

贺知意看着护士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安静的吊瓶和滴答滴答的液体,心里边莫名有些焦灼。

五分钟之后,等那位可爱的护士小姐姐回来的时候,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空床位,床上的人早就不知去向,于是赶忙按下床头的警报键找人。

贺知意此刻正穿着病号服一瘸一拐地跑向医院大门口,一边跑一边回头生怕有人追上来。

贺知意跑的过程中途经二手店还进去买了一部二手的手机——上一部手机大概率是落在夜月酒吧了。

等他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拖着半瘸的腿坐在大通铺上,他才觉得喘了口气。

贺知意重新插上电话卡之后短信一条条弹了出来,除了一些天气短信和防诈骗短信之外,来信最多的就是升哥,大致的内容就是问自己最近去哪了,贺知意估计自己得罪蒋辰的事情圈子里都传开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陈瑜也给自己发了条短信,话里话外督促自己先还给他一部分钱。

贺知意先给陈瑜回了一条短信,简单地和他说了一声,然后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告别了筒子楼,出发去了新租的房子。

贺知意在新租的房子里老老实实地养了几天的伤,直到腿能正常走路,脸上的伤也消了大半,才给升哥回了电话,对于一个外地小伙子,能有人关心自己是一件难得且珍贵的事情。

“喂,小贺啊,你这最近去哪了,都联系不到你。”

“啊升哥,我最近受了点伤,一直在家里养病呢,都没来及给你回电话。”

“嗨,甭提了,这事儿我都听说了。蒋辰现在还在医院里边躺着呢,估计过一阵子就该到处找你了。”

贺知意听到这话心里边凉了半截——自己真是惹了个大麻烦,蒋辰果然没打算放过自己。

“那这”可怎么办啊。

没等贺知意再说什么,升哥继续说:“升哥给你找了个活儿,也是当替身演员,这次是一部古装戏。就是在外地山里头拍,你得自己坐车过去,不过去了之后包吃包住,就是那地方条件差点,差不多一两个月。你看看你能去不,顺便避避风头。”

贺知意听到这恨不得给升哥跪下来认他当干爹。这个老大哥从自己当了群演之后就一直帮衬着自己,现在知道自己得罪了人还这么为自己考虑。升哥在电话里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贺知意自然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赶忙答应了下来。

贺知意看着眼下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心里边终于松了口气,交完房租后手里边还有一些余钱,自己留下一部分剩下的正好可以还给陈瑜哥,这样想着于是转头给陈瑜打了电话,俩人约了见面地方之后,贺知意继续收拾自己去外地的行李。

“陈瑜哥!这边!”贺知意望着陈瑜远远地招了招手。

陈瑜这次穿的略微普通,人也显得有些憔悴,眼下的乌青和好几天不打理的刘海儿揭示着他最近的不如意。贺知意看到这些也没多问,他知道就算他问了,这位小瑜哥也未必愿意告诉自己。

陈瑜看了看店里环境,皱了皱眉,略带嫌弃地坐在了有些油花的长椅子上。

俩人约在一个拉面馆里,贺知意把面前的菜单向他推了推,“小瑜哥,你来点菜吧。”陈瑜自己点了盘拍黄瓜和毛豆,然后又点了一份盖饭,贺知意又加了一大碗拉面。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陈瑜没话找话地问道。

“哦,没关系不碍事,不小心磕到了。”

陈瑜点了点头,没在继续追问。

这顿饭陈瑜吃得兴趣缺缺,全然不见上次的意气风发,贺知意只是低头安静地吃着碗里的拉面,油辣子和酸醋搭配起来甚是美味,软硬适中的面条搭配着热乎乎的面汤从胃里暖到了身子骨。

陈瑜捏着筷子看向一脸满足的贺知意,一时有些失神。

贺知意注意到陈瑜有些过于专注的眼神,于是放下手里捧着的大碗,嘴里有些含糊地说:“怎么了小瑜哥?”

听到有人唤自己,陈瑜才缓过神来,低下头敛了敛神色,挤出一抹笑意说道:“没事,最近有点累了。”

陈瑜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立刻撂下筷子拿起手机跑出去接电话了,期间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贺知意。

过了一会陈瑜面带笑容的回来了,刚才的阴沉一扫而光。

“不好意思啊,小贺,我这边临时有点事情就不和你吃饭了。”

“哦,没关系的,小瑜哥,你先去忙吧。”

贺知意刚说完,还没把揣在怀里捂得热乎乎的红票还给陈瑜,他就不见了。

看着桌子对面没怎么动过的盖饭,贺知意自己去拿了一个打包盒,把陈瑜没碰过的饭菜装了进去,准备当做明天的早饭。

第二天五点多,贺知意吃过饭后拿上自己的行李,搭上六点多的硬座去外地了。

贺知意坐了近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一路上听着周围的乘客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在大声聊天,一天下来脑袋嗡嗡的,屁股坐的也麻了,幸运的是自己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到了目的地后贺知意找了个便宜旅店凑合了一晚上,准备第二天去报道。

第二天清早,贺知意背着自己的小号行李来到了剧组,签过到之后就去找动作老师学习动作。现在正值夏天,虽说山上的气温不高,但蚊虫特别多,稍不留意身上就多了好几个包,贺知意痒得浑身难受。

差不多学了一个上午,这些动作就被贺知意学了个七七八八,下午如果拍摄顺利的话贺知意就可以上场了,有过之前的一次经验,这次没那么紧张了。

“你就是司染的替身?”一个清亮的男声在背后想起。

贺知意一时间练习得太投入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大跳。

“啊你好,我是贺知意。”

“司染还没到呢吧。”

“啊估计是吧,我还没见过他。”

“他总是这样,从来都是踩点到。”那人说着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好像很头疼的样子。

贺知意听到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呃请问他总是迟到吗?”——虽说我很便宜但是我也不想每天都回去得太晚啊。

“哈哈哈哈哈。”对面那个人看到他一副呆呆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可真好玩儿。放心吧,他很拎得清,就是偶尔有点小脾气而已,别担心,他人不坏的。”说完用深邃的眼睛盯着贺知意。

贺知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仔细地盯着看过,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那人长了一副相当帅气的模样,透亮的皮肤在阳关下闪闪发光,像刷子一样的眼睫毛又卷又翘,高挺的鼻梁上像是打了一道纯天然高光似的。

贺知意从来没见过这样又帅气又漂亮的人,一时间愣住了。

那人见贺知意没有动静,然后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好,我叫裴旸。”说完礼貌地伸出了右手。

“哦哦,你好!”

贺知意也伸出右手准备和他握手,没等握上,啪一下,贺知意的手就被打掉了,他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那张来者不善的脸。

“这是我的替身演员,你瞎凑什么热闹呢。”那人有些凶狠地对裴旸说。

“司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家在一个剧组里都是同事。再说了,来之前阿姨还特意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当然要履行一个当哥哥的义务了。”

“你少他妈在这装模作样。”齐司染拿手指着裴旸的鼻子凶恶地说道,“少管我的事情,离我远点。”

“好了好了,不招惹你就是了。快去换衣服,马上就是你的戏了。”裴旸的眼睛瞟向贺知意,拧起眉毛露出些许担忧的表情,一边将身子压向齐司染一边将嘴唇凑在他的耳朵旁边低低地说道,“可别再做出把自己的替身演员弄到自己床上的荒唐事了。”

齐司染听到这话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机关似的,漂亮的脸都快扭曲了,捏起裴旸的领子抬起拳头就要打,旁边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冲上前把他俩拉开,生怕俩人真的在片场打起来。

裴旸有些无奈地看着齐司染摇了摇头,然后双手举起来向后退去。

“你少和他套近乎,听到没?”齐司染扭过头来一脸凶样地对贺知意说。

贺知意虽然不知道俩人有什么渊源,但立刻识相地用力点了点头。

谁知在齐司染见到他之后,忽的低下头慢慢向他凑近。贺知意看着那张逐渐在自己面前放大的精致脸蛋,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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