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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哲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中。

舞池人山人海,年轻的躯体在昏暗的射灯照射下彼此紧贴扭动。周六的酒吧对比平常更有纸醉金迷的实感。周哲来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他知道能踏进fox消费的人,起码钱和权两边有一头沾点的。像周哲两头都不沾的,就是有主的马子。

按理说这种明面上服务高质量顾客的店应该有所不同,周哲第一次被领进来时,见识之后觉得此处与气氛热烈的夜店无甚差别。灯光、卡座、空酒瓶,那些人来这里都能找到令自己开怀大笑的玩意,他则是局外人,从进门就在等待这场游戏结束,等到魏书阳尽兴。他一次也没喝醉过,马子给他扮演成保镖。

室内的光线着实很暗,他跌跌撞撞摸了半天才找到魏书阳说的地方。进去之后,他当着众人的面叫那个人的名字:“书阳。”

“对不起……”他停了下,喘上一口气,“今晚有临时加班。”

人群因为他的插入暂停了谈话,纷纷转头看他。周哲低着头,听见有人嘲讽地笑了。他其实不是很经常跟魏书阳来这类场合,但每次对方降尊纡贵地捎上他,周哲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耽搁。次数多了,倒像给脸不要脸。他大概清楚魏书阳的朋友们都在想他什么……算了,反正心里话又听不见,不要去想了。

魏书阳坐在卡座正中间,臂弯搭在沙发上,胸前衬衫解开三个扣,敞出饱满的胸肌,射线照过来时泛着光泽。一个漂亮阴柔的长发男人靠在他边上坐着,媚眼如丝,乍一看像被魏书阳搂进怀里。

或许是会所的牛郎。周哲猜想,不过不好说,他太漂亮了,这边见不到的,可能是有人为了讨魏家少爷欢心特地送来的。

由于这小块区域的沉默,舞池传过来的音乐更显震耳欲聋。周哲被众人注视着,站立难安,魏书阳没搭理他,一边品酒一边和身边人闲聊。周哲本来告诉自己不要抬头去看,转身找个角落坐下就好了,然而不知为何,他心里泛起一股探究的欲望,驱使他看了一眼靠着魏书阳的长发男人。的确很漂亮,笑靥如花地顾及到了所有跟他说话的人,要不是喉结突出多半会认成女人。

男人的余光察觉到有人看他,不动声色地瞥过去,周哲赶忙低下头,拔起步子往外面走。

“胆子大了,让你走了吗?”

他的呼吸一滞,周哲没胆量反抗魏书阳,收回脚步乖顺地站回去。

好一会儿,魏书阳的眼神才轻飘飘地扫到他身上。

“你说过不会迟到的。”

“对……”

“再说一句对不起我就把你当牛郎卖了!”

周哲像只吓傻的鹌鹑,张了张口,睁大眼睛怯懦地愣在原地。

魏书阳似乎真动了火,他穷追不舍,眼神犹如刀刻:“说话,哑巴吗?”

“我……”周哲哀求地望着他,“今晚真的出了急事。”

魏书阳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他“呵”了一声,押进一口金酒。

“很急?你那个小公司不会在处理经济案吧?”

周哲嗅到浓重的不安气息,他抑制住后退的冲动,还有打颤的双腿,硬着头皮回答:“没有,我就是……耽误了。”

“你八点十四就出公司了,十一点才到,难道你要说你是爬过来的?”

周哲语塞,既然无论如何这人都要发泄不满,干脆切入正题好了,在陌生人面前无厘头地逼问,简直是凌迟。

魏书阳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招招手,让周哲过来。“跪着。”周哲跪在男人脚边,灰色西裤不具弹性,紧紧地绷着臀部,大腿很不自在。他像一个封建时代的仆人,说下跪就下跪,人群里发出了看好戏的声音。周哲的肩膀并拢,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魏书阳用鞋尖勾起他的下巴,审视他忌惮的神态。

温顺的眉眼,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轻颤的身体。周哲就是用这些迷惑讨好他的,魏书阳几次着了他的道……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婊子。

那只宽大的鞋底踩上发皱的衬衣,重重地抵住他。

“不想说?”脚下用力,“我给过你机会了。”

周哲额头发着冷汗,撑着地板堪堪稳住身形。

他抖得更厉害,并非心理上的畏惧,而是出于两腿间强烈的异物感和不适。

见周哲破罐破摔的死人样,魏书阳的脸更沉了几分。

“你今天让我心情很不好,周哲。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蠢,搞不懂你怎么想的。”他把手里剩下的酒浇在青年头上,淋湿了他的发旋。接着随便挑出桌上的一瓶酒,掐住周哲的脸对准嘴巴粗暴地灌进去。

周哲不碰烟酒,酒经过咽喉时带给他的只有辛辣和苦涩,但是外部在不断供应,他只好配合着吞咽,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液体呛进气管里。

一瓶酒见底,魏书阳仍不解气,一脚踹开咳嗽不断的周哲,迈开长腿起身。临走前他交代长发男人几句话,周哲耳边满是自己的咳嗽声,只听见“教……乖”几个字。长发男人了然地点头,魏书阳离场后狭长的美目转向他。

“真可怜。”他蹲下来,抚摸周哲潮湿的头发,“你看你,被欺负成什么样。”

“那个人很可恶吧?迟到而已,偏要固执到底。”

周哲摇摇头,他们的距离很近,男人衣服上魅惑的香水味飘过来。那张蛊惑人心的面在眼前放大,自然界中艳即是警告,他忍不住往后缩脖子,脑袋后的手掌却猛地将他摁回去。他的手指像蛇一样在发丝间游走,咬住他的耳垂。

“别怕,我不喜欢暴力的。”清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下一瞬蓦地深沉:

“魏书阳说既然你愿意当个婊子,就留下来卖淫。以后你就是我的,完完全全听我的话,知道吗?要是对我有所隐瞒,在我这里可不是一瓶酒的事情了。”

他们鼻尖对着鼻尖,酒气香气混合,周哲在高度紧张下胃绞痛着。男人的肤色白得发光,现在离得这么近,周哲看清了他上挑的眼尾下还缀着一粒泪痣。他不合时宜地感慨一句:真是完美的皮相。

耳垂上一阵刺痛将思绪拉回来,男人眯起眼,以为周哲在挑衅他的规矩。周哲心里没了底,暗道不好,然后措不及防地吃下一嘴耳光。

“哼,是该好好教。”男人抽出手帕擦干净扇人的手,四周鸦雀无声,魏书阳教训他时还有一两个看热闹的声音,可现在周哲突然发觉那些人不知何时退出了,围住他的全是化浓妆的男人。

而面前这个唯一脸上素净的人,应该就是牛郎头子。

长发男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发了号令:

“就从今晚开始,他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嗯……先带他洗个澡,精液都要兜不住了。”

周哲维持了一晚上的面具终于迸裂,男人满意地看到他被戳破时痛苦的表情,挥挥手,牛郎们架起六神无主的青年托向会所深处。

这是个专属于有钱人的妓院。

周哲被人推进浴室,大脑昏沉。酒意像野兽一样吞噬了他,使他动弹不得。腿脚发软,周哲在逼仄的浴室里缓了半天但效果甚微,世界天旋地转,地板一会儿在上,一会儿在下。他试着打开花洒,结果不知道绊到了哪,直接摔进浴缸。

头骨装在瓷砖上磕出闷重巨响,马上就有人打开门,看见那个得罪了金主的马子不省人事地歪在浴缸里呻吟,嫌弃地啧了一声。

身体听见责备的语气,周哲几乎条件反射地扑腾着手臂要爬起来。“对不起,有做错的地方我会改的,对不起……唔。”又跌了回去,他对于犯第二次错误怀有极大的畏惧,“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一只粗壮的手臂打断了他的呓语,周哲被捞起来坐进一把温热的椅子里,椅子吞掉了身上的布料,还放出热水冲他。缭绕的水汽蒸腾着他,浑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困意袭来,他小鸡啄米地点头。点到第三下,椅子生出粗长的小刺插入后穴,他失声尖叫,扭动屁股欲逃离这把奇怪的椅子,然而浴缸狭小,向前躲不掉,向后去不得。那些小刺数量在逐步增长,把他的穴撑大。热水灌进肠道很不舒服,他最不喜欢在浴缸里做爱,记忆里有人最热衷于让他难受。

肛口惬意地一吞一吐,像金鱼张合的嘴,结块的白絮推挤出来,周哲的眉头不再紧皱,哼叫也变得轻快些。

椅子骂了句脏话,那几根长刺越捅越深。

“真他妈骚。”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内壁右侧的凸起,怀里的人立马打着颤勃起,一副要高潮的浪荡模样。

他自己也是硬上加硬,奈何时候不对,品尝一番的念头就此罢休。男人圈紧胳膊,把人贴在胸膛上,低头吮吸青年小巧的耳垂,下体欲求不满地耸动蹭进臀瓣饮鸩止渴,结果越磨越火热。抱着这具身体,阳具跟有了自我意识似的不管不顾地发情。他以为浅尝辄止就满足了,现在看来不发泄出来不太行。

于是他哄着醉晕的人夹好腿,让肉棒一次又一次穿梭其间。

“唔……唔……不好,不要……”青年歪着头挣扎,浑身肢体透露出抗拒。

男人听了他的胡话,火气再度窜上来。他掰过周哲的下巴,强迫一个醉鬼回答问题:“你在跟谁说话?”

“奶妈一死,你就迫不及待地跟魏家撇清干系,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

任他吼得再大声,也只能成为青年梦中的魔音。

得不到回应,他就捏紧手掌。男人的眼白涨起血丝,偏执充斥了满眼。

“说话!你被哪个贱人碰了!欲求不满的婊子!在路上随便哪条野狗都肏得了你是不是?!说话!给我张嘴!”

周哲不适地哼哼两下,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男人恨不得甩两巴掌上去把他扇醒,像极了得不到许诺的怨妇。看见周哲脸上红肿的掌印,他只得咬牙把满腔怨恨往肚子里咽。

怒意催发的肾上腺素将情欲高高吊起,他从来没有约束自己的必要。今夜不做是他不愿用别人丢下的二手货,但实际上没预设里那么糟心,他甚至跨出了为周哲清理后穴里陌生人精液的那步,狗屌从接触到周哲身体开始就充血鼓胀。不需要忍,哪有忍的必要?既然不愿意告诉他,就一直被奸着吧,关在牛郎店里卖逼,被那些性癖奇怪的客人强奸到尖叫,最后爬过来乞求他救他出去!

两指刺入松软的穴,他提起青年使劲摁在挺立的肉棍上,憋闷许久的欲望得到安抚。他舒畅地叹气,可转瞬想到这张嘴也这么给别人奉献过快乐,他就绷着额角边操边骂:“贱人!骚婊子!整天晃着屁股勾引人!操死你!操死你!”

在周哲的混沌意识中,那张椅子不再温良友好,不知是哪个节点,回过神来他就在汹涌的欲海里沉浮了。他努力伸直手尝试抓住一块浮木,但总有一波比一波大的风浪把他压下去。

他坠入深海时还在张开嘴汲取空气。

周哲被操得吐舌,第二轮肏干开始后他被放倒在浴缸里跪趴着。

别再过来了……不要了,他都说不要了……

回忆中那副椭圆的镜片一角折射蓝色的荧光,不由分说地扒掉他的衣服。

“学……嗯!啊,啊——”他困在幻想和现实交织的网内,吐出的话胡七八糟。

“好重,要死了……”

“哈,救命,放过我,放过我。”

浴缸里水花飞溅,青年貌似沉沦在可怕的梦魇中,哭得眼皮发红。男人再火气上头也看出来他以为回到了被强奸的那时候,心脏某处抽疼了一下,他面色不显,把住周哲的腰大力冲刺起来。

要说周哲,身体也着实是个名器,不论上位的人是温柔讨好还是无情发泄,胡乱顶两下就能轻易让周哲发情。男人知道这一点,于是跟他做的时候经常肆无忌惮,每每在青年淫叫着高潮时掴他的肉臀骂他浪货。

越是粗暴,做得这婊子越爽。内里的肠肉不留缝隙地吸住他的淫物,比这口穴的主人懂事不知多少倍。他蛮力地抽插,噗叽的水声响亮,周哲在下面也学乖了,这会儿安静下来专注地娇喘。男人其实很爱听他叫,但不说出口,事实上,他同样很爱周哲被操得只懂吃鸡巴的骚样。

继续干了十分钟,柱头断续冒出前液,临到精关,男人直起身狂风骤雨般地入侵。

好温暖的地方,好销魂的身体,想死在你身上……周哲……周哲!

“嗯额!”

无套中出,他的射精持续很长时间,一段射完还软不下去,他满足地感受着直肠里装满的精子,悠闲地摆动胯部。周哲则像坏掉的娃娃歪倒在浴缸边,一晚上接受的性爱太多,他刺激过头昏了过去。

“啧。”男人搂起他,“真是娇气。”

冷静下来后,头脑发热时的荒唐想法也被遏制。他才舍不得把捂了多年的宝贝推进现实,今晚实在突破了底线,打算好好调教一番。

他异常温柔地环抱,姿态怜惜,生怕箍疼了怀中奄奄一息的青年。

“宝宝……啊,宝贝老婆,老婆身上好脏,但是老公不嫌弃,老公给你舔干净,不要哭啦。”他轻轻吻掉那张白嫩脸蛋上滑下的泪珠,末了还不尽兴,伸出舌头将周哲俊秀的五官舔了个遍。

眼下难舍难分的态度与前不久天差地别,男人化作一条蛇精,压着青年的身体愈缠愈紧,欲图揉进血骨,永世一体。

他花了半晌光阴重构理智,哗啦一下带着水花站起,在浴缸外认真给周哲掏干净精液,然后裹上浴巾抱着他出门。

外头的人见门可算推开了,半是戏谑地说:“两个小时了,魏少真是持久啊。”

魏书阳冷漠地乜过去。“柳绿奚,我还以为这个点你在接客人。”

柳绿奚喜怒不形于色,展开双臂,示意接过魏书阳怀中的玩意。

魏书阳投来疑惑的视线,他理所应当地解释:“他是我手下的人了,魏少忘记了?”

柳绿奚睁开笑眯眯的眼,里面闪着精明。“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失望。事成之后他只会乖乖的,而且十八般床技样样精通。”

魏书阳端详这样貌艳丽的人,良久,呵了一声,把熟睡的周哲交给他。

“明天我还会来。”

柳绿奚挂着招牌笑容点点头,转身拐进旁边的楼梯。

魏书阳一直盯着周哲直到二人消失,挥手招来助理吩咐道:

“预约明天我和周哲的体检。”

脏男人,把周哲和他都殃及了。

回想前半生索然无味的二十五个年头,周哲总结不出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错,导致后面的发展全部长歪了。

他和魏书阳,曾经交往过,不过时间很短。已经成年并觉醒反抗意识的周哲厌恶这名高高在上的少爷打着平等恋爱的旗号一天天将他使来唤去,他们主佣的地位维持了十多年,一时改变自然是不可能的。魏书阳兴许是发现周哲身体的秘密,玩心大起。周哲耐心地等待他腻味,但是等了七年,也捕捉不到一丝放手的念头。

“拜托,不要这么忙了,看看我好吗?前几天说的事情有在考虑吗?”

周哲放下手里的体检报告,抬头看向吧台前的青年。

“哦哦,怎么了?”

温茂陵鼓着腮帮像条虾子似的趴在实木桌面上,不满地拉长音调:“讨厌死你了,根本没在听我讲话!”

周哲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抿抿唇,知错地低下头。

温茂陵看他洗了会儿杯子,百无聊赖地喝完一杯甜酒,卡座那边有人开了香槟塔,牛郎和客人起哄的动静热闹得很。温茂陵一点不为那边所吸引,眼神锁在清瘦的青年身上,看不出思绪。

“这次要听清楚哦。”他再度开口。

周哲“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我很有钱,跟着我去欧洲干吧。”他把空酒杯推回去,周哲自然地接过。

“茂陵,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

温茂陵认真地注视他。“我给你报班,到那里给你请最好的老师。我相信你会学得很好的,大不了,你给我一个客人拍照就够了。”

这时候恢复正经,他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不少,因此容易埋没在嘈杂中。周哲勉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依然固执地摇头。

“这里……就挺好的。”他平和地望向青年,“茂陵要去欧洲了啊,真好……还有什么想喝的吗?我请你。”

温茂陵把头扭到一边了,面色不虞,周哲见他耍起性子,便擅自调好一杯冰镇酒水送来。

“柠檬酒,你应该会喜欢。”

青年猛地撇回头盯住他,周哲说不出为何,被看得浑身发毛,愣在原地。

温茂陵不大客气地说:“那这就是你的新工作?当酒保?我走了之后就会出来陪酒吧,跟那边一样!”他手指的方向是正在卑躬屈膝讨好金主的牛郎们。

还真让他说中了。周哲淡淡地想:柳先生让他擦几天杯子适应环境,多多学习牛郎的职业操守。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无非是在人膝下讨生活,周哲莫名对这样的工作模式很熟悉,好像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周哲的短暂失神噎住了温茂陵,他睁大眼睛,随即不作声地冷笑。

眼里的讥讽转瞬即逝,他端起桌上沁着小冰珠的酒杯,畅快喝了一大口。完后愉悦地眯起眼,另一只手按住周哲擦着桌面的手,嘴里含混地嚷道:

“好白……我是说,你调酒也很有天赋。”

温茂陵摩挲他伶仃的腕骨,舌头难耐地舔上虎牙。

周哲乖乖地回了句谢谢,收了收手,发现抽不回来。

“你刚刚在看的。”手上抓得更紧,“是什么?”

“不要紧的东西。”周哲皱眉,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温茂陵或许醉了。

青年有着一头栗色卷毛,一双下垂眼能蓄得了更多泪水。猫咪唇下方打了一个银亮的钉子,面颊中间点缀着雀斑,可爱活泼。他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不同在于他比周哲更跳脱、更朝气蓬勃,浅褐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抓人眼球。在周哲为数不多的朋友里,他最欣赏温茂陵。他拥有一条未知的、敞亮的道路在面前,一个人便囊括了世俗眼光里所追寻的事物。周哲不希望他伤心,他将蔓延的怪异归属进温茂陵无关紧要的小脾气里。这一点上他跟魏书阳蛮像的,得有人哄着,不然撂挑子不干。

他主动回握温茂陵的手,修长有茧,艺术家的手。

“小陵,每个人都有更适合的生活方式,我离不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不是因为不愿意跟你一起。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会一直想你的。”

他几乎苦口婆心地解释着,温茂陵脸却更臭了,半点没听进去的样子。

“这是你说的,别后悔!”青年用力甩开他的手,显得孩子气。连告别都没说,气呼呼地推门而去。

周哲伫立在吧台后,盯着那扇自动关合的拉门,黑长的羽睫垂下遮住双眼。

其实一开始就在意了:为什么温茂陵那么执着劝自己跟他离开?

他拿起温茂陵没喝完的酒,倒进水槽,仔细擦了三遍。

夜幕渐沉,来点酒的人越来越多,他虽然懂点调酒,但终究不是专业人士。会所像一头苏醒的巨兽,吞噬人类忘我的献祭,后来他托着盘子被打发到卡座端酒去了。他意外地享受这项工作,变成工蜂默默无闻地搬运,进行单纯的体力劳动。干到兴浓时,他哼起一首小调。

如果没有人伸脚去绊他,周哲应该能放完整首歌的。

他险些摔在地砖上,踉跄着扶住沙发。还未站稳,凭空出现的一道力气拽着衣领往上提。周哲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对面先声道:“我看你很眼熟,是不是前天晚上被魏哥卖掉的那个?”

周哲眼珠转了两下,当即明白这是看热闹的过来作福作威了。

他谦卑地答复:“是的。”

那人指着他跟玩伴笑了一会儿,然后流里流气地问:“怎么在端酒啊?是不是今晚生意不好只能赚外快了?”

“先生我不是……”

他往他身上推搡了一把,周哲这回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

周哲木讷的神情让二世祖火气窜上头,他家有点小钱,可放在众人当中根本不够看。他以为周哲一个卖屁股的也看不上他,泄愤地踢上一脚,裤腿表面留下一个崭新的球鞋印。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看魏哥说一你不敢说二的样子,不也是要把人家几把给舔高兴吗?被卖了就知道装清高了,我操,你给我过来!”周哲撑着身子正要站起,那人突然薅住他额前的头发往自己的方向扯。

“爬过来,给我舔。”

“喂,杨钦,还是别……”

杨钦不耐烦地刀了劝他的人一眼。“啰啰嗦嗦,魏哥还像要他的样子吗?”

事情的发生之快让周哲来不及辩解一句就被摁进了男人岔开的裤裆中。

他想说:他不是卖的,他曾经有份正经工作。昨天早上老板打电话告诉他不用来了,那是魏书阳的手笔,是这个人逼良为娼。

男人胯下的腥臭味浓郁,周哲的脸憋红了,连带着眼尾也泛红,透露出难以言明的脆弱感。二世祖正好还没要人,看清周哲的面容心中松快了几分。这里点个牛郎可不便宜,刚好抓个没人要的鸭爽一把。而且长成这模样他还真不亏。

他贼兮兮地淫笑,摸宠物般顺顺周哲的短发,意外的手感很好,忍不住多顺几把。

周哲的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出。“先生,我真的只是服务生。”

敬酒不吃吃罚酒。二世祖哪爱听这话,一瞬间面目狰狞,解了裤拉链不由分说地掏出他的老二要塞进周哲嘴里。

“喂!杨钦!”

“你他妈烦不烦!没看见我——”

“贺少看着呢……”

顿时鸦雀无声。

又来了,这种气氛。周哲的脸狼狈地捏在别人手里,不得转头一探究竟。

跟前天一模一样,上位者的威压压迫在场的人。所幸他不认识什么“贺少”,但愿只是这家伙动静太大扰得大少爷不舒服,应该跟他干系不大。

那个少爷开口了,口音周正,捎着一丝温润气质。

“吵死人了,什么野猫野狗。”

脸上的力量消失,周哲终于能喘口清气。起身后不顾整理皱巴巴的衣服,首先鞠躬道谢。

“谢谢您,先生。”他不去看他的脸,保持卑微。

正中的人轻笑,态度稀松,下一秒出口的话却让周哲绷紧了全身。

“你作风还是这么古板,周哲。”视野里出现一双褐色的皮鞋,接着下巴被抬起来,他看见一张文质彬彬的——

且深刻在脑里的脸。

“好久不见。”贺丹明笑眯眯地说。银质的眼镜片上映出周哲掩不住的惊恐。

这是他的初恋,他除去魏书阳仅剩的感情经历。

周哲第一反应是:长大了终归殊途。七年前,他不能想象贺丹明会出没在风月场所。过去贺丹明在他心中一度是标杆,是指明灯,他提出任何见解,周哲都会怀着崇敬之心朝那个方向努力。少年时期的贺丹明是他挥之不去的光晕,今日遇故人,他马上认出所谓“与他无关”的贺少是谁。但周哲怔在原地许久,久到对方投来关切的目光。

“吓到你了吗?阿哲。”贺丹明握住他发冷的手,热度传递过来,周哲瑟缩了一下。在贺丹明看来,他的反应胆小到可爱。

良久,周哲的声带震颤。“你……你真的是……”

在话音未落时,贺丹明就微笑着颔首肯定,如同了无音讯的战士归家应证妻子不可思议的问句。

“我是,我是贺丹明。阿哲,真的好久不见了。”

他似乎没有变,容貌、声音、气质,符合贺丹明长大成人的印象。依旧桃眼灼灼,顾盼生辉,举手投足出落矜贵优雅,不染红尘。可贺丹明期待地凝视他时,周哲感到的是浓重的不安,一种直觉,因为判断过快而产生的不知原因的预警。

于是他无言地拉开距离,在贺丹明微暗的注视下勉强扯开嘴角笑笑。“好久不见了贺少爷,替我向贺叔叔问好。今晚的状况实在抱歉啊,我还要回去工作,就不打扰了。”

贺丹明愣了一下,随即看不出芥蒂地宽慰他:“没关系的阿哲,你快回去吧,在这耽搁太久了。”

他俊雅的脸庞抹开一个笑容,如沐春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令谁看了都会恍然失神。周哲透过他的眼眸霎时间窥视到了许多事,大多都深埋在心中,却总是三番两次被人无意挖掘浮现。

他逃也似的离开卡座。

韩叶平可算找到那个黑白身影,身子还在吧台里,叫喊先跑到周哲耳边。

“周哲!你送个酒送到火星啦!”纹满花臂的女人用力地丢下抹布,骂声中夹带了几句家乡话。周哲夹着尾巴紧跑到她面前,欲哭无泪地把刚才的经历倾诉了一通。

“噻,细皮嫩肉的被人看上也不奇怪,下次不让你去高级区送货了,那边就算干起来也没人敢管。你把这堆杯子擦了,明天我教你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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