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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得那么绝决,完全忘记了两个女儿!
周如兰的颤抖,仿佛有传染一样,迅速传染到武如欣身上。武如欣的牙齿开始咯咯抖,她在害怕。
今晚之前,武如欣是个霸道、自私、小气的女孩,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容不得别人比她强。
今晚之后,武如欣忽然发现,妈妈更喜欢姐姐有什么要紧?姐姐比她更漂亮有什么关系?姐姐的花衣裳比她多又怎么样呢?她只想要妈妈活着!
如果没有了妈妈,爸爸肯定不会再疼爱她,他会把对母亲自杀引发的不满发泄到她身上。
如果没有了妈妈,姐姐也不会再疼爱她,她会黯然离家,再不肯踏入有父亲存在的那个家。
如果没有了妈妈,弟弟还有什么用?他只晓得要吃、要穿、要零花钱,妈妈不在了,他会变成自己的责任。
太可怕了!武如欣越想越怕,抱着姐姐呜咽起来:“姐,姐姐……”
周如兰有些心软。妹妹很少私下里叫自己姐姐,她私底下只叫名字:周如兰、周如兰,还故意把“周”字念得很重,似乎要刻意提醒她,她们不是一个父亲。周如兰姓周,武如欣姓武。
周如兰双手紧捏,借着那握拳的力量,强迫自己的身体离开墙壁,努力站直,双膝微屈,进入战斗状态。
“妈妈,不会有事!”周如兰吐词清晰,既是说给武如欣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武如欣第一次感觉到姐姐的力量,惶恐的心仿佛找到依存之地,她重重点头,重复着周如兰的话:“妈妈,不会有事。”
“叮——”
手术室的灯灭了。
周如兰快步上前,急切地等待着手术室的门打开。
武建设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丝焦灼,将一直夹在指尖的香烟收回扁平的不锈钢烟盒里,快速将烟盒放进口袋,大踏步上前,站在手术室门口。
领导一动,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乌泱泱的人群再一次聚集起来,把手术室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如欣以前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但今天母亲还在手术室里挣扎求生,这一群不相干的人却围在这里图表现,觉得很烦。不过她装乖巧装惯了,没有直接表达不满,只扯了扯姐姐的衣角,眼睛里满是委屈。
周如兰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武建设:“爸,能不能让闲杂人靠后一点?”
武建设看了她一眼,双目含威:“这里都是你妈妈的同事、领导,哪一个是闲杂人?”
周如兰被他眼睛一瞪,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便泄了,泪水滚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转过头去,暗暗咬牙恨自己懦弱。
看到周如兰流泪,武如欣噤若寒蝉,扯着姐姐衣角的手无意识下垂,端端正正放在身体两侧,双眼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门开了,病床被推出来,医生摘下口罩,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准确找到话语者,对武建设说:“情况暂时稳下来了,不过,一切要看三天后能不能苏醒。”
武建设轻声询问苗慧的情况,周如兰扑到病床前,看着头部、身体被白色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母亲,抬手抹干泪,轻声呼唤:“妈,妈……”
省厅家属楼,一栋七层,每层三米,再加上两米多高的储藏室,总高236米,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即使有塑料雨篷阻挡了那么一下,苗慧依然受伤极为严重。头皮挫裂伤、颅内出血、脑干损伤、脾脏破裂、下肢大面积骨折。可以说,她现在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苗慧没有说话,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武如欣看到母亲面如金纸,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幅马上就要死掉的模样,心脏狂跳,嘴唇一扁,蹭到姐姐身边,不敢再多看。
汪晓泉一直在观察着武建设的反应。
从苗慧的病床推出来,武建设一直在与医生沟通,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在苗慧身上。
不对劲,很不对劲。
冻结反应
◎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牙齿紧咬◎
一夜过去, 苗慧依然没有醒来。
她安静躺在病床,陷入重度昏迷,依靠呼吸机维持生机。
周如兰、武如欣轮流守着, 武建设冷静地处理好苗慧工作交接问题之后, 再安排好周如兰、武如欣请假, 指挥儿子武如烈返校:“这里用不着你, 你回学校好好读书,准备期末考试。”
上班时间一到,武建设洗了一把脸,交代周如兰:“你和欣欣留下, 有什么事随便联系。”
周如兰低着头问:“您要去哪儿?”
武建设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上班。”
周如兰抬眸看着武建设,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妈都这个样子了, 你还有心上班?”
武建设沉着脸:“专业人做专业事, 这里有医生。”
一夜未睡,疲惫让周如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缓缓从母亲病床边站起,走到与武建设一步之遥。
“医生能代替丈夫的存在吗?您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您看看她!我妈一直是个非常坚强的人, 我亲生父亲去世她都没有被打垮,可是昨晚,她跳楼自杀!我问您, 她为什么自杀?”
武建设目光威严:“你, 是在质问我吗?”
周如兰的胸脯上下起伏着, 内心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一夜她趴在母亲床头, 近距离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心痛欲裂。到底因为什么, 母亲不愿意再活?到底因为什么, 母亲一句话不说就丢下她去死?!
生父周江勇在一次任务中牺牲,噩耗传来,母亲一滴泪都没有掉,抱着才五岁的周如兰,坚强地参加追悼会、接受英雄勋章、领取烈士证,面对领导关心的询问,她咬着牙、站直腰,颤抖着声音说:“请领导放心,我也是一名警察,我不会丢周江勇的脸!”
母亲到底在这段婚姻中受了什么委屈?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没有萌生死志的她,会在昨晚绝然跳楼?
周如兰毕业分配到金莲湖派出所,已经工作四年,有自己的宿舍,平时只在周末回家探望父母。最近母亲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但怎么问她都不说,只说工作太忙,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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