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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
因参与打架斗殴的人数太多,最后是用拖拉机将人带走的。
民警曾在村子里排查漏网之鱼,拍开村头刘家的门时,看见三个男孩儿正趴在炕沿上写作业,其中两个聚精会神,连头都没回,只有一个瘦小的男孩儿顶着一张纯真的脸“一问三不知”。
民警走后,死肥捂着被打成猪头的脸扒着窗户缝往外看,半晌圆滚滚的屁股才泄力一般的坐在炕上:“走了,都拉走了。”
“咱们现在没事了?”方斐的睫毛很长,忽闪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带着风。
“哼。”
“没事了。”
秦见与死肥同时出声,显而易见所表达的意思截然相反。
死肥还未适应“老实沉默”的同桌变成“凶狠善战”的混混,他无措的挪动了几下屁股才去直视肿了半边脸的秦见:“那个秦见你们来我们村那个闹事是为啥啊?”
不等秦见答话,死肥好像想通了是什么,随即豪迈地摆了一下手:“管他为啥,反正今天同桌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恩人,以后我就是你小弟,徒子徒孙也行!”
“少他妈放屁!”秦见踹了死肥一脚,力道不轻,有点泄愤的意思。
今天若不是救这胖子,自己也不会背上“老黑”的罪名,这事能不能解释清楚还两说,若是被人安上这样一顶帽子,自己想凭借“舔刀口”这营生赚快钱的道儿怕是又被堵上了。
心情不好脸子就黑,细长的眼睛吊着,秦见有些愤恨的问道:“刘祥,高家院子里混战,你去干嘛?”
死肥叫刘祥,这名在学校除了老师会叫,剩下的就是秦见了。但秦见沉默寡言,从他嘴里吐出这名字的时候不多,死肥与他同桌一年多,也没听他叫过几次。
刘祥下意识的缩了脖子,眼珠子乱飘了几圈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人来村子里闹事,我们作为同村村民自然要去帮忙啊。”
“去帮忙?你是能打能战还是能平事?棍棒无眼的地方你也往里钻?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让人按在地上揍?”秦见心里不爽,话说得也冲。
“我我就是想村里人干啥我也得干啥,不然显得太不合群了。”
刘祥是东水村人,父母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夫妻俩结婚后多年未孕,村里人背后的闲话不少。夫妻俩自觉直不起腰杆儿,日子便过得越发清冷,在村里的往来走动也越来越少。
以为日子一直就这样过了,谁料,刘母年近四十岁的时候竟然怀孕了,一举得男,便是刘祥。
发现邻里关系出现问题时,是刘祥满月。整个村子竟没几人来道贺,满桌的酒席无人问津,最后不得已都喂了圈里的猪。
刘父刘母有心转变,却因性情木讷不得其法,他们家在村里又被忽视惯了,虽不至于被孤立,但想融入集体,有个正常的冷暖人情并不容易。
因而刘父刘母将刘祥送入了镇子里的学校,更是反复叮嘱要与同学搞好关系、成为朋友,就是希望他能有个正常的人际关系,别再像他们一样日子过得这样冷清。
正是如此刘祥因为太胖被同学排挤时也全不在乎,一次次热情高涨的参与集体活动,一次次受尽白眼冷脸也终是热情不息、兴致不减。
刘祥瞅瞅秦见,小声说道:“不然他们又该说我们家没人情味儿了。”
秦见没吭声,他心里怒气消减,可烦躁却随之而来。想到寄人篱下的晓晓,想到自己秘而不宣的愿望,想到又被堵死的一条赚钱道儿,他感觉自己的半张脸更疼了。
秦见拉过炕上的书包往肩头一背,因用力过大撞了背上的暗伤,将闷哼用力咽回嗓子后,他瞥了一眼方斐,没好气地说:“你要留下?”
没等方斐动作,刘祥家门口一阵响动,面色沧桑烟火气息浓重的刘父刘母拎着草编篮子走了进来。
刘父刘母年逾五十,在本应做祖父祖母安享清福的时候,却还在为膝下幼子劳碌。此时正值隆冬,他们也没有“猫冬”,隔三差五就要将家里攒的鸡蛋鸭蛋拿到镇上去卖。
“天妈耶,儿子你这脸是怎么搞的?”刘母三两步窜到刘祥面前捧着他的胖脸大呼,在转头看到秦见的脸上也挂了彩后,顿时止住了呼声,犹豫地问道,“儿子,这是谁啊,你们打架了?”
“没有!”刘祥一边呼痛一边拉下刘母的手,“他们是我同学,我们没打架,他们是来找我玩的。这不,刚才老高家惹了麻烦,让镇里来的流氓堵家里了,我们都去帮忙了,脸上是被流氓打的。”
“同学?来找你玩?”刘母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刚刚的那场恶斗上,她眼里放光,一把拉住秦见和方斐,确认似的问道,“你们是真是祥子的同学?特意来找他玩?”
秦见表情别扭,腕子上的暖意让他有点心慌,妇人的手很粗,不似女人细腻柔软的掌纹,但暖意是一样的,温温热热的焐热了那处的血液。
见秦见垂着头不说话,身旁的方斐只能搭话:“大娘,我们是那个祥你儿子的同学,从镇上来找他玩的,刚才隔壁有人打架,我们就去拉架了,他俩没注意脸上挨了几拳,不过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着吓人。”
方斐长得乖巧漂亮,口齿清晰嘴又甜,听得刘母脸上笑开了花,她怜爱地在刘祥头上拍了一下,说道:“祥子这孩子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每回看他上学放学独来独往我都心酸,可一问他他就说自己有朋友,关系好着呢,原以为他是怕我们担心说好话哄我们,没想到还真让他交到了朋友,我一看你们两个就是好孩子,祥子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就放心了!”
普普通通的几句话竟能听出哽咽声,秦见心里有些堵,可他不会说软乎话,便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方斐,给他递了一个眼色。
方斐心领神会,马上开口:“大娘,我们关系好着呢,您就放心吧,而且祥子在学校人缘也不错,他脾气好,大家都愿意和他玩。”
“是吗?太好了太好了。”刘母喜得直搓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一直杵在门口的刘父埋怨道,“站那干什么呢,没看到祥子朋友来了吗?快去做饭,杀只鸡,把房檐下的腊肉多切点,去村上的小卖店买点豆角炖上,今天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欸!我这就去买!”刘父放下手中的鸡蛋筐转身就往外走。
“我们”要回去了几个字还没出口,秦见就被刘母推到了炕上。
“上炕上炕,炕上暖和,我去做饭,你们该玩什么玩什么,祥子招呼好你同学啊!”
刘母风风火火去了厨房,留三个男孩儿面面相觑。
刘翔扣着衣服上沾着的饭粒子,无措的说道:“那个,我刚才没办法才那么说的,你们是不是生气了?我妈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见粗鲁的动作打断了。他呼啦一下拉开书包,抽出一张空白卷子,然后随意的蹬了一脚方斐:“这张卷子做完了吗?做完了借我抄抄。”
方斐看看话没说完的刘祥,又看看沉着脸却无怒意的秦见,后知后觉的“哦哦哦”了几声:“写完了写完了,保准全对,那个祥子你要不要抄?”
刘祥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喜得脸上的肥肉颤了几颤,他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笑嘻嘻的说道:“抄!朋友吗不就应该互相抄作业吗!”然后转头十分自然问方斐,“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刘祥是随和跳脱的性格,方斐也是活泼的性子,两个人几句话就聊到了一起,开始互相分享学校轶事和秘闻。
看着两张被阳光映得生动的脸,秦见低低慢慢的吐出了一声“朋友”,这两个字在他唇齿中咂摸来咂摸去反复品读,嚼碎了揉烂了,最后变成了一声“傻逼”。
只是秦见自己可能都没发现,说这话时他的唇角是扬着的,低垂的眸子中是含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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