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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的经历,足以让我对上班产生更多的抗拒了,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是这公司和我有仇,在这里什么尴尬的事都能被我遇到,坐在工位上始终觉得浑身不自在。

加上公司最近在研发新项目,开会时上面定的要求是,让我们技术研发部的每个小组必须在一周内拿出令人满意的技术方案来,倘若这次新项目能够取得圆满成功,那么将意味着着重参与此次新项目的员工也会跟着升职加薪。

压力下达,大家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梁媛媛也拿了出超以往两倍的干劲,看到她没什么异样,我的心才稳稳落地。

调整好状态,我也将身心全部投入到工作中,争取在时间截止前做出最合适的策划方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不光上班在想方案,回了家也想,以至于连晚上做梦都是策划书的影子。

提交策划书那一天我的心情无疑比前几天还要忐忑的,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和张穆那个组的方案是所有方案中可行度最高的,但仍有些地方存在细节漏洞,需要改善。

直至最后一天,我们组的方案在几经驳回后,终于越过那条险阻被上面采纳,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这意味着短时间内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过一旦方案开始实行,后面只会比现在更忙,休息时间也会一挤再挤,甚至还会有成倍的加班。

傍晚,城市栖息在无尽的黄昏里,颇有电影的氛围,我下班路过松岩路时撞见了秦知远。

但同时,也亲眼目睹了一群不学无术的学生如何报复了自己本应尊敬的老师。

我曾一直以为,作为一名学生再怎么样也不会欺负到老师头上,可我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人性本恶,所有的善良不过都是后天教导出来的。

当我看到秦知远孑孓一人被嚣张跋扈的混混堵在路边的巷口,受尽拳打脚踢却无法还手的时候,我就像看到了自己在学生时代遭到过的霸凌。

孤独、无助,只能低头认栽,甚至路过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招惹上自己。

那个时候的我想到的只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老师会不会路过这里。

曾经的软弱让我在面对这些事物的时候只学会了沉默和忍受,只敢在心里咒骂无数遍可恨的人,但谁又能想到当初的做法竟会让现在的自己产生无尽的悔意呢。勇敢一点该多好。

如今的我,已经拥有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了,却再不能伸出手保护当初的自己。

我不相信秦知远是会主动招惹社会分子的人,在我看来,他很好。所以被打是因为他看着很好欺负吗,还是对素质没有认知的人随口一句看不惯便想揍就揍了。倘若真是这样,那还真是令人发指。

只见秦知远靠在墙角,双手护在胸前,脸上痛苦的表情如针般刺进我的心脏,打在他身上的痛感也像一块又一块的烙铁烙进我的皮肤,我捏了一把手背上的肉,上面传来的痛感时刻告诉我这是真实发生的。

我火冒三丈,用力按了两声喇叭,那边一脸不悦,背过身来操着流利的脏话问候我和我的家人,见无果,我果断下车奔向秦知远,我一把拽开那个领头的,这才发现原来是几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反应过来后恶狠狠地瞪着我,嘴里不断飘着脏话:“你他妈谁啊!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那混蛋的话我全然当做耳旁风,我气得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感觉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朝他脸上挥去,我怒骂一声“滚蛋”,整条街都听得到。

那人不服气,还扬言道:“你真以为老子怕你?我们人多,你他妈再多管闲事挨揍的就是你了!”

“我刚刚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大可以来。”他们在人数上虽然占了优势,但看着都没我高,一米八的身高让我勉强攒了点气势,再加上他们都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让我的紧张感暂且消散了一些,我撒起谎来都无所畏惧。

谎称报警还是有用的,毕竟骨子里都畏惧那几个字,他们表情都变了,畏畏缩缩丢下一句“你他妈的竟然敢报警,等着”便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他们离开后我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扶起一旁的秦知远。

他重重靠在墙上,仰头深呼吸一口气后,拍打掉身上被人用脚踢过的印记,上面看起来凌乱不堪。

我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他摇了摇头,在交错的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妙的、不同寻常的情绪,他说:“你来得很及时,我没有受伤。”

可那么多人打他一个,怎么能叫没事呢。

我捡起秦知远掉在一旁的背包,将他扶到副驾驶上坐着。

“我送你去医院。”我实在是怕秦知远身体被打出什么毛病,话里行间都透露着焦急。

秦知远拉住我要关门的手,说:“我真的没有事,我不是说了,你来的很及时,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又开玩笑似的对我笑:“或者说,你非要我顶着这副脏兮兮的样子下车给你转上两圈你才满意吗?”说着他还真要下来,一只鞋已经踩到了马路上。

我拦住他:“算了,你好好坐着吧。”我说:“坐我的车回去,你一个人坐公交肯定不安全,万一刚才那伙人发现我是忽悠他们的,又折返回来找到你就麻烦了。”

我回到驾驶室,将车子重新挂回d挡,轻踩油门起步。

车里还放着刚才的音乐,是我喜欢的乐队的歌,darkbe的butterflyandrose。整首歌已经临近曲尾,正荡着最后几个旋律,我放下车窗让左手搭在上边,也顺便透透气。

车子驶在跨江大桥上,河岸两边的夜景被一览无余,秦知远抱着书包在观望那边,我的手指抵在方向盘上敲了又敲,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想要询问他刚才的事。

“那几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前几天我在学校维护了一位他们欺负了很久的同学,他们被学校记了处分,附加两千字检讨并回家反省,几人对我怀恨在心,所以在我回家的路上进行了堵截。”

秦知远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抢先一步把我想问的都回答了,我抽空看了一眼他,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将视线移到了我这儿。

他眼神如深潭幽远,却又隐隐泛着晦涩的浪潮,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我卷入其中。

我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一群学生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自己的老师,且丝毫没有最基本的人性可言,所谓的尊师重道,好像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让自己丧失“个性”的帮凶,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崇尚的“个性”是成绩垫底、打架斗殴、以大欺小以及对着漂亮的女同学吹流氓哨,用自以为是的搭讪方式博取眼球。

实在好笑,他们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获取的错误观念,还以此为荣。

秦知远告诉我,他们那几个全都是家里面疏于管教的,听说从小就这样,每次他们在学校惹事叫家长的时候,那些家长要么是没时间,要么就是完全不接电话,时间久了,他们的老师也就不管了,很多时候记他们一个处分或者回家反省就草草了事。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开除,这样不是更好。

他说,学校其实是想让他们参加高考,毕竟上了三年高中,这已经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一环了,无论他们的结果好坏与否,学校都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孩子的未来。

这个学校负不负责我不知道,但解决问题的方式令人生气却是真的。一个人的心性一旦定型就很难再改变了,除非他在某一天突然有了厚重的责任和压力,否则都是在纸上谈兵。

而且高中的经历切实地告诉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微薄的,忍耐并非是正确的解决方式,那伙不良少年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人,不能任由他们再继续猖狂。

“报警吧,去警局立个案,他们刚才的行为已经算是群殴了,关他们几天,给他们档案里记下一个污点让他们长长记性。”我忍着性子,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生气。

秦知远看了我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本以为他又会拒绝,良久,却又听到他温声说:“好,听你的。”

听到他答应,我立即改变回家的路线,开车前往警察局报警,陪他做伤情鉴定,向警方提交行车记录仪的录像资料,又查询附近的监控。

根据秦知远的伤情鉴定报告和有力的证据,警方给予立案,虽然秦知远的轻微伤不能使对方构成犯罪,但也足以让他们进五天少管所,起到一点威慑的作用。

办完这些,已经晚上十一点,我们两个都饿得不行,但这个点饭馆超市什么的都已经关门,我只好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看有没有卖剩的面包。

货架上很空,只有三个没人买的芝士火腿鸡蛋沙拉三明治。

眼见没别的,我将就拿着,怕吃着口干又回去提了两瓶矿泉水到收银台结账。

回到车里我递给秦知远一个,撕开另一个的包装往嘴里塞。

吃进嘴里的那一刻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在仅剩三个三明治的前提下这个口味的还能有三个。

我转头看向秦知远,发现他样子好像完全没有觉得这个三明治很难吃,更像是在细细品味,于是忍不住开口:“好吃吗?”

“嗯。”他嘴里细细嚼着,应我应得认真。

我见状赶紧把另外一个还没拆封的塞到他怀里,心想这下就不会再浪费了:“吃完这里还有一个,别客气。”

秦知远弯着眉眼看我,好像在说“谢谢”。

我做贼心虚似的把旁边的水拧开拿到他面前:“觉得干的话,这里有水。”

待他接过,我才满意地发动车子。

他看到我只吃了一口就放在一旁的三明治,问:“你的还剩这么多,不吃了吗?”

“不吃了。”我看了他一眼,开玩笑似的随口一说:“你要不嫌弃,把我的那份吃了也行。”

秦知远没回答,在我的余光里,他安静地喝了一口水,然后微微低着头,继续吃完手里的三明治,而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他那绯红的耳廓。

最后他把我那个咬过一口的三明治也吃了,只不过喝水的动作也变得频繁起来,我一直以为是三明治太干或者太咸才让他喝完一整瓶的水,殊不知全都是因为我那一块咬过的三明治而让他乱了芳心。

这段时间以来,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有秦知远督促我起床,我没有一天是像往常一样踩着最后两分钟到公司的,而且每天都能按时吃到早饭,偶尔下班饿了就和他一起去下馆子,遇上时间太晚饭店关门了,我们就回家自己做饭吃。

也是因为一起上下班的缘故,我和秦知远的关系变得更好,逐渐无话不谈。我们会在开车时吐槽工作中遇到的烦心事;会在吃饭时讨论哪个菜难吃;会相约周末一起出去开拓视野,到各种景点打卡,爬山和看日出。

其中有个地方令我印象挺深刻,是一座寺庙,秦知远跟我讲过这里很灵验。他说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这里烧香,因为这座庙对他来说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当初就是在这里,他遇到了他的爱人。他拉着我走,说也一定要让我也拜拜。

这座寺庙离市区很近,半个小时车程就能到,但他建在山顶,且规模不大,所以来这的香客并不多,很多都是些固定的香客,秦知远算一个,现在的我也算一个。

寺庙红墙黛瓦,飞檐翘角,是典型的古代建筑风格,处处透露着厚重的历史感。两座石狮子屹立在大雄宝殿前,肃穆庄严。广场中心放置着一鼎石雕香炉,用于香客拜祭、供奉神明,整座庙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香烛气,却又不觉得闷。在它的正前方还有两棵挂满祈福牌的菩提树,经历过无数风霜的树干承载着很多人的美好愿望。

我跟着秦知远从右门进去,跨过门槛,经过石板路,走到大殿门口时遇到了一个老僧人,秦知远双手合掌,微微低头喊了对方一句“师父”。他说这位师父是这里的方丈,于是我也学着秦知远的样子喊他一句“师父”。

我没怎么拜过庙,所以对里面的规矩和流程一窍不通,只能让秦知远充当我的导游。

他很耐心地告诉我烧香拜佛时的一些细节。比如作为男人,进入大殿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上香前应该注意什么;跪拜的礼仪等……

秦知远在我耳边说了很多,但脑子只允许我记下大概的东西。

接着,秦知远又带我去求签、解签、挂祈福牌,他说我地调查,除非他是跟踪狂。而且问题是,他既然知道我的行程,那为什么还要打电话问我在哪儿。

这么一看,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的矛盾。

但有一点我非常确定,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一定知道什么。

秦知远望着我,仿佛早已经意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于是一字一句,说得简单干练:“我知道你一定疑惑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为什么会来找你,甚至会怀疑,我就是那个要陷害你的人。”他褪去了平常的感觉,此刻展现在我面前的,是无比强大的冷静和理智,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但你必须清楚,现在不是该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不等我反应,秦知远将我带进了电梯,他按下负一楼的电梯键,说:“你的车很有可能被他们停在了地下车库,等会找到车了就在车上等我,剩下的我去处理。”

电梯里有我醉后连绵的呼吸声,良久的静默后,我终于还是选择开了口:“……一二零五,”喉咙太过干涩,导致说话都带着沙哑:“梁媛媛在那儿。”

靠在秦知远的肩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依稀地听到他轻声说了句“好”。

然而不巧的是,这个酒店的地下车库特别大,要找起来并非易事,我瞬间泄了气。但秦知远还是很冷静,一只手扛着我,另一只手摸出我兜里的车钥匙,打算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找,在靠近制度而被辞退。虽然知道这几大部分原因都只是为了减少公司形象的损害,但其实挺好,至少给各自都留了一份尊严,也不会在员工内部造成过多的猜忌。

只是不明原因的辞退也难免会引起同事之间的八卦心理,就连上班时间都在悄悄议论他们被开除的具体原因,甚至还有人凑到我跟前问:“你跟他俩熟,你知不知道他们被辞退的原因是啥。”

我当然知道,但能不能说又是另一回事了,就算是给我八百个胆我也不敢,真要是说出口那我就别活了,都没脸见人,并且上级领导都已经私下联系过我,那更不得守口如瓶,不然公司也别待了。所以面对他们的一再追问,我只能当作不知情来让自己脱身。

见在我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大伙儿便开始了自己的见解,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以至于越传越离谱,最后竟演变了张穆和梁媛媛办公室恋情被上级发现,从而双双开除。

关键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也很合理,就都默认了。不过还好,只要不是别的什么出现在他们口中我都无所谓,我只需装个没事人,抓紧时间调整心态正常上班才是最重要的。

在审查起诉的这一个多月,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忙,诉讼和工作上的各种杂事全都堆积到一起,不断地压榨我的休息时间,以至于开庭的那一天,我都差点因为休息不足而没起得了床。

法庭里面二十多度的室温,本该不冷也不热,却不知为什么冷得我忍不住地打了个颤栗,大概不是空调的原因,而是这场审判的气氛令我感到神圣。法庭是个庄严肃穆的地方,这里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所以不可侵犯。

一审出乎意料的顺利,原以为张穆会向法院提起上诉,但他却异常的老实,整个过程甚至都没有一丝异议,最后他依法被判三年有期徒刑,而梁媛媛作为胁从犯,在我出具了谅解书后,法院对她做了从轻处罚。

这场闹剧至此终于画上句号,得以停歇。事后不论如何回忆,都会让我再一次胆颤心惊,或许它就该尘封在这一天里,永不再见。

法院外的天空湛蓝,燥热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很热,但这一刻却想让它把我晒透,似乎这样才能从阴霾中完整走出来。还有这衰如霉菌的一个多月,也该被这大好阳光晒晒,最好永远不要再有阴雨天,如此一来就不会潮湿生霉了。

再往前走,便能看到靠在花坛旁的秦知远,沉稳内敛的样子很惹眼,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前面就有他不厌其烦等我的身影了。

只是恍惚间,我竟生出了一种要是就这样一起走下去那该有多好的错觉。不自觉想象我们齐肩并走、谈笑风生的画面,在一片祥和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年岁;想象和之前那样,待各自有空时,就一起到各地去旅行。

我们从相识到相熟,总计也才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头一年,我们都平静且陌生,没有过多的交集,唯一的话题也仅限于出门撞见时的问候。第二年的冬至,我们才真正认识对方,并有了初步的交流。再到后来,我们逐渐熟络、深交,又在对方的生命里掀起一层层的波澜,成为最重要的好友。

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拥有过的快乐时光。

在长久的相处下,我对他似乎早已经形成了某种依赖,工作不再是我的第一位,我会时常想关心他,就像他关心我一样。即使就住隔壁,我也还是忍不住问问他的近况,会想请他去文兰拉面店吃馄饨,或主动约他去庙里烧香。

那么,秦知远也是这样想的吗?我望着他阳光下透亮的脸庞,心中升起这样一个疑问。

只可惜结果是,不论我怎样了解,都无法窥破秦知远最真实的想法,他好似从始而终都带着神秘,整个人也被厚厚的盔甲保护着,不允许别人触及。

紫外线能穿透大气层,我却猜不透他的心。

想到这儿我不禁破愁而笑。纠结再多他想的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不是一无所知,这是他的隐私,是我本不该窥探的东西,现在倒还做起梦来了。

于是我只能在他迎接的目光中暂且忽视那些华而不实的念头,快步走到他面前,只见他温润笑着,额角还有因天气炎热而渗出的汗水。

“怎么不在车里等我,外边多热。”

……

只是不会有人知道,那一刻,我其实是希望的。

事后没过几周,我便被公司安排和几位同事到外地出差,是去客户那边对产品进行紧急联试联调,为期一周。

和我一起出差的几位同事自称在美食上造诣颇深,无人能及,刚上高铁就扬言一定要在这次出差找到最好吃的店,在他们看来,好像并不觉得出差是件辛苦的事,反而把这趟出行当成来是来之不易的旅程。

虽然出差的确很累,但他们总喜欢在忙完一天后混迹各种夜市和大排档。白天干完手里的活儿,晚上我便会受邀和他们几个一起去撸串,最后再一身油烟味的回到宾馆,每天不同花样的吃,就这样吃到第三天我终于扛不住,于是摆摆手退出了他们的行列。

其实比起和他们喝酒畅言,我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没事就骑个共享单车在街上瞎晃悠,享受闷热晚风吹打在脸上的感觉,无聊且神经,有时候坐在附近公园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闲逛的人群和打闹的小孩儿,也挺惬意。根本不用在意任何事情,更不用关心任何客户的情绪,管他是好还是坏。

可能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轻时的活力逐渐消失殆尽,我开始由骚动向往平静,不再追逐梦想,就连心态都变得随波逐流,很容易满足,没有具体的想法,甚至随便怎么样都好。

不过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向往平静很容易,但坏消息是,像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体验。也许我早就已经沦为了生活的囚徒,只不过一直都是被命运牵着走,所以浑然不知吧。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愿意,因为这些对我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命运什么的,都不过是条牵引线罢了,主导权最终还是握在自己手里。

悠闲地走在沿江路上,仰头便看到了远山的黄昏,这会儿的日落很美,霞光万道。我停在原地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再点进照片详情,只见橙红色光辉染红了半边天,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苍茫暮色中,瑰丽而浪漫,虽没有肉眼看到的效果好,但还是很美的。

观望间不禁想到了秦知远,很突然的,脑海不断勾勒他的模样,一遍又一遍。我发现,每当很久没见他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念我们相处的时光,猜测他此刻在干什么。

所以,他现在……在干什么呢,这样好的夕阳他看到了吗。

盯着那张照片,我突然就心生了要把这张照片分享给他的念头,这样一来,哪怕他没看到窗外的风景,也不会因为错过而感到可惜。于是滑到微信,点进了和他的聊天界面,可就在选中图片的那一刻,我却又犹豫了,手指停在右下角的绿色图标上,迟迟不敢点击发送。

其实这当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由,我只是在想这样是否会打扰到他。

最后,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沿着身侧缓缓放下,我转身直面起了身下宽阔的河流,双手趴在石雕护栏上,大脑处在短暂的迷茫里。那几秒,屏幕渐渐熄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陆续有人擦身而过,但那些人的面貌我却一个也记不起来。

我有个很费解的地方,随着和秦知远的关系渐深,在偶尔与他攀谈的过程中,我的内心总是很容易陷入扭捏,就比如这次,有了比之前更复杂的思绪,以至于逐渐失了以往的果断。

倒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刚开始互相接触的那段时间,想找他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犹豫,其间也思考过很多次,很想知道,是不是朋友做久了都这样。

但没有人可以给我答案,我更不好意思开口询问秦知远,只能在心里憋着,再到最后一无所知。

内心不断纠结着,就像一个故障的机器,程序错乱,永远执行不了下一步。

不就是一个分享风景的信息吗,却被我整得还需要权衡一下利弊才能发似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懂值得犹豫的地方到底在哪儿,莫名其妙。明明以前也发过这种类似的,现在反倒还矫情上了,一张图片发了就发了,这又算得上哪门子打扰呢。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犹豫。想发便发。

心底有个声音,它在透过骨髓向我传达一句话:“倘若不愿一直受限于这种小事当中,继续迷茫和踌躇,那便只需要一鼓作气点击发送就好。”

收到秦知远的回复已经十多分钟之后的事了,我第一次觉得,十分钟是那么漫长,长到让我对一部手机如此地上心,甚至不惜停下也要频繁盯着它看,我想莫不是自己过于着急了。

欣慰的是,秦知远的回复永远不会让我失望,这或许也是我愿意向他分享的原因,得到的,向来都是热烈的回应,他的每一个字都能作为我分享给他的意义。

白色背景下,他的回复是那么的赏心悦目:“真美,要是我也在这里就好了,和你一起欣赏,想想都很美好。”

手机发出振动时,我的一只手正搭在石雕护栏上,在看到这条信息后,我再没有要继续闲逛的心思了,只顾盯着手机屏幕认真打下一行字:“那等我回来后,咱们就去苍月居的高台如何?那里的风景可比这城市街景好看太多了。”

我又坐到马路边的长椅上尽情等待秦知远的回复,下一秒,手机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大腿上的手在不觉间就握成了拳,手心出了层汗,黏糊糊的,但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思绪全然被正在输入的回答给占了去,随后空白处弹出他的一条信息:“我等你。”

落日已然沉没,最后一点藏蓝也消失殆尽。至此,夜晚真正的降临。

我承认,在看到秦知远发来“我等你”那三个字时,我心动摇了。不过才刚来这里第三天而已,竟然就已经开始妄想抛掉工作离开这里了,关键这其中原因还是为了和朋友出去畅游,真是太没出息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身在此地,心却并非。又只怕它早在不觉间就随着“我等你”那三个字回到了来时的地方。

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路过了一家二手书店。

严格来讲,是每次去客户那边都会路过的一家店,只是我终于在今天、此刻才决定进去。

每当挤在公交车里,我总是会被里面的陈设吸引,几十平米的店铺,几乎被几千本书占满,就连店门口也全都是书,只留有容许一个人通过的空地,店虽小,但却是整条街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店铺,总觉着里面会有我想要的。

一踏进门,潮湿中带着淡淡发霉的味道便进入了我的鼻腔,几乎只在一呼一吸间就莫名让我沉下心来。

我拿起一本略微泛黄的旧书放在手中,沉甸甸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封面和边角,上面每一处不同程度的磨损都像在对我说,它也曾有过价值,也曾受人喜爱。那一秒我似乎明白了秦知远喜欢书的原因。

也许,在喜欢书的人看来,这些书本的陈旧更像是来自时间的触碰,而它散发的,是岁月堆叠后的书墨香,让原本平淡的书变得更为厚重。身处其中,也不禁让我想长久驻足于此。

老板好像不在店里,只有几堆高矮不一的书堆在类似收银台的桌上,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再往里走,便是几列窄高整齐的书架,包括四面墙也皆是,但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空间都被书塞得满满当当,很壮观。

我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抬头观望起各种书籍的分类,思考秦知远会喜欢哪一类,正认真想着,就听到刚才那堆书后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要找什么书?”声音苍老懒散。

心头一惊,歪过头看才发现桌后还有人,是个躺在藤椅上小憩的老大爷,手上正拿着蒲扇缓缓扇风。

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朝他礼貌一笑,说了句“你好”。

原来,老板一直在这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书,在看到面前如此庞大复杂的书籍后,我开始后悔没有提前了解秦知远看书的喜好,面对这么一屋子书,却总有种望而却步的感觉。

与老板对望,我感到了略微的尴尬,连开口都有了几分局促:“我先看看可以吗?”

我向来只知道秦知远喜欢看书,却不清楚他喜欢的是什么类型,就好比手里有支笔,打开来却发现里面没有笔芯,只在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仅有一支空壳笔的无用,一点也不了解他。如此一来,我是个很差劲的朋友。

“送朋友吧?”老板突然在我背后发问,脸上的老花镜欲掉不掉地挂在鼻头,沧桑的眼睛正越过眼镜上方的空隙打量我,似乎将我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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