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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旧英俊,像一块不会消融的冰,面无表情地执行他那些会让耶茨变得更好的公务。
乔抒白则只是他的执行对象,不再有何特别之处。
说来好笑,为期一个月的前哨赛直播,乔抒白其实一次不落地看了。
和金金逛街的时候看,凌晨带着车队送货的时候看,就连陪何总跟客人喝酒的时候,也戴着可视隐形偷偷摸摸看展慎之的英姿。
展慎之带领战友时是温和的,永远笃定,不卑不亢的,说他淡漠可以,但情绪稳定更合适,主持人和专评员也都说,有展慎之在的队伍,总是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松弛地拿下比赛,好像他总有办法赢,生来便是冠军。
乔抒白听他们这样说,也很高兴。因为展慎之正在实现自己的壮志雄心了。
但乔抒白好像还是没有准备好面对现实中的展慎之,因为展慎之“情绪不会波动”地扫了他一眼,大概觉得他是曾茂的小弟,因此移开目光,对曾茂说:“例行检查。”
曾茂当然不知道展慎之不再喜欢乔抒白,把乔抒白推到了前面去,低声逼他:“快说几句好话。”
乔抒白险些顶上路障的尖刺,头比方才刚撞到时更晕了,人摇摇晃晃地,含糊地说:“展警督,好久不见。”
他茫然地猜测着,劳工体混血被格式化情感后,到底是不是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伸出手去,想跟展慎之礼貌地握手。
展慎之却真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冷冷地拨开了乔抒白的手,又重复了一次:“例行检查。”
乔抒白发现自己实在太讨厌这个一板一眼的展慎之,几近憎恶,恨不能除之后快,好让他把真正的展慎之还回来。大脑飞速转动着,乔抒白跨了一大步,不顾冷脸和排斥,紧贴到展慎之的身上。
展慎之身后是路障,无路可退,一把擒住了乔抒白的手臂,垂头皱着眉盯着他道:“别往前走。后退。”
乔抒白并不照做,只是冲展慎之笑了笑,在警笛声的掩盖下,用展慎之的下属听不见的气音,好声好气和他商量:“展警督,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吧。不然我明天就去电视台爆料,就说你在摩区当警司的时候,到星星俱乐部选妃,喂我春药逼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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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抒白被紧紧勒着手臂,短暂地拖离鸣响的警笛和强光灯。站在人烟稀少的沥青地上,乔抒白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
冷雾棕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像蒙着灰尘的冰,他松开铁钳般的手,这样冷淡对乔抒白说:“我只给你五分钟。”
没有任何情感,像个被掉包了的假人。
理智告诉乔抒白,现在得低声下气地说上几句好话,把场面圆得好看些。因为不论有没有格式化,展慎之都吃软不吃硬。把这位铁面无私的新晋警督惹毛了,吃苦的还是只有乔抒白自己。
然而乔抒白实际上脱口而出却是:“你还记得我吗?”
黑色的平原上,有一阵轻微的热风吹来,拂在乔抒白微汗的颈后。展慎之几乎没有思考,便告诉乔抒白:“记得。”
乔抒白身体热的发烫,心脏又很冷,盯着他的眼睛,很想让他用以前的眼神看自己:“记得哪些呢?”
展慎之无所察觉地说“都记得”,而后拢起眉头,说:“你到底要说什么?今晚通过的每一列车队,不经检查,我都不会放行。”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又对乔抒白说:“我不接受威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找电视台爆料,电视台未必会接受。跟你过来,是看在你给我做过线人,虽然做得不怎么样。”
展慎之与从前全然不同的模样,终于让乔抒白的某一部分冷静了下来。
他勉强地道歉:“抱歉,说爆料我是开玩笑的。不能商量一下吗,展警督。”摆低姿态,和展慎之拉锯:“这些货都要给客户,包装拆开了不好交代。能不能挑一件抽查?而且……”
乔抒白犹豫了两秒,展慎之立刻问:“而且什么?”
“展警督,我和你说句实话,我是为你爸爸才待在何褚那儿的。”乔抒白说着,慢慢流利起来,观察着他的眼神,努力当做是和一个普通的警督分析利弊,“你说你什么都记得,那你也应该猜得出来,我能顺利混到现在,是因为何总觉得我和你有关系。今天这批货你要是扣下来,我的行动很可能就失败了。到时候我被何褚五马分尸,你也要背负我这条人命吧。”
说话间,乔抒白靠近了展慎之少许,细细嗅着,没有闻到他身上的紫丁香味,心里便暗暗地想,这工作狂可能是住到下都会区的警局宿舍里去了。
展慎之并没有被他唬到,冷冷道:“我和展市长没有工作往来。”
“那你是不是想把我害死,”乔抒白瞪着他,没脸没皮耍起赖起来,“你亲自来俱乐部接我,装作睡了我在追我,你忘了吗?我要是死了,你这辈子都要背负我这条性命了,难道摩区人的命不是命?”
展慎之不经常碰到这般赖皮的人,在他张牙舞爪时微微后退了一步。
虽然记忆没有问题,展慎之记得他的脸,记得他是摩区失踪女郎案的线人,但由于情感格式化的原因,他对乔抒白的印象确实不深。
甚至是在乔抒白对他说“到星星俱乐部选妃,喂我春药逼奸我”时,展慎之才意识到,被格式化的是自己对这个人的情感。
乔抒白个子瘦小,皮肤白眼睛圆,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型犬,展慎之回忆时,只觉得他印象中的乔抒白似乎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得更无害一些,对他的称呼也不是“展警督”。
这么看来,杨校长或许没说错,乔抒白可能真是个骗子。虽然即便如此,展慎之仍然极度不赞同她的决定。
前哨赛开赛前一天晚上,杨雪带着展慎之做了一次身体检查。
由于展慎之的身体与普通人类稍有些区别,他自小到大的体检都在实验室完成。区别往常的是,这一次,杨校长要求展慎之进入一台从前没见过的医疗舱。
展慎之记得进舱之前,杨校长的说辞是“这台新机器可以整体扫描你的身体数据变化”,但出舱时展慎之感到头晕,且时间竟已过去三小时之久。
他提出疑问,杨校长并未对他隐瞒事实,告诉他:“我替你格式化了一段你不需要的情感数据。”
“我没有同意。”展慎之眼前有些重影,大脑很重,但仍感到了一种被欺骗与背叛的愤怒。
“他背着你杀了人,而你相信了他,”杨校长关心的眼神不似作伪,“慎之,这种情感,你觉得你需要吗?”
展慎之全然无法接受她的行为,不悦至极,想说服她重新将情感还回给她,因为他自己的情感去留,应当由他自己决定。
杨校长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办法,展慎之便与她不欢而散。
而后是前哨赛,以及赛后的立即任职。
在下都会特别调查科繁忙的、真正的新工作,让展慎之无暇顾及他被剥夺的那一部分情感,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情感似乎没那么重要。只不过他也没有再接过杨校长打来的任何电话,未回复过任何消息。
——而现在看,乔抒白能杀谁?
展慎之来不及细思,乔抒白又说:“就抽检一件,行不行,展警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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