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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小巷中间时,展慎之叫住了他:“乔抒白。”
监视器画面停在当场,乔抒白小声地说:“展哥?我在回宿舍的路上。”
“我有事问你。傍晚六点二十分到四十分,你把衣领扣上了,你在干什么?”
乔抒白没有马上回答,画面动来动去,大概是他怕被发现,在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后,才说:“展哥,你等等啊,我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听他的语气,并没有紧张和心虚。
他熟练地东摸西拐,走进一家私人影厅,要了一间房。
进房后,他锁上大门,选了一部电影,开始播放,才对展慎之说:“展哥,我扣衣领是因为冷呀,今天外面才十三度。但是我后来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我本来也想找你说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找你。我差点吓死了!”
他听上去确实是在后怕,声音又细又弱。
展慎之立刻问:“怎么了?”
“你知道罗兹,就是死掉的舞台导演,”乔抒白打了个寒颤,“我看到他掉下去了。
“晚上开舞前,他先来点了两个女郎,要她们明晚去地下会所陪客人。其中一个女郎明晚要陪姥姥去看病,想请假。罗兹把她骂了一顿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她偷偷坐电梯,上了七楼。
“罗兹一直色眯眯的,老是占女郎便宜,我在里面待得闷,心里担心她,我就走消防梯,走到七楼去。
“当时你叫我,我跟你说话,风一吹,我好冷,就把领子扣上了,然后我趴在门上听,偷偷开门,看见罗兹和女郎在里面扭打。我还没来得及进去,罗兹就自己摔下去了。”
他说得信誓旦旦,但展慎之并没有全信,紧追着问:“现场的椅子呢?谁搬的?”
“……展哥,我不想说,”乔抒白可怜巴巴地说,但强调,“他真的是自己摔下去的。”
投影上的电影播放了几分钟,一男一女便开始接吻。展慎之没说话,乔抒白应该也没注意电影,主动开口问:“展哥,我听其他人说,后来来的警官也觉得是意外呢。”
“你什么意思?”
“你会说吗?可是我亲眼看到是意外的。”乔抒白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担心得不得了,怕展慎之不肯罢休,非要追究,查到女郎身上。
想了片刻,展慎之说:“这次不说了。下次碰到这种事,先告诉我。”
“我不知道怎么找你。”
展慎之给了他自己不可追踪的临时号码,乔抒白记下后,突然说:“展哥,我混进地下会所了哦。”他听上去有些得意和傻气:“我做跳舞领班了。”
“我知道了。”展慎之说完,今天和线人的沟通就应该结束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关闭监视器的画面。
乔抒白告诉展慎之,私人影院播一部电影要二十块,是他一个半小时的工资,街上有宵禁令,所以他准备把这部电影看完,再在这里洗个澡过夜。
展慎之一个人待在单人宿舍,也没事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可能只是因为无聊,陪他的线人一起把电影看到了最后。
这部电影拍摄于公元一九九三年,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修复的画面上,男女主角上演勾心斗角的戏码,结局是男主角将女主角杀死在精神病院。
乔抒白评价男主角太狠心,怎么舍得杀死心爱的人呢。展慎之完全不感兴趣,等电影字幕结束,就关闭监视器,不再和他的线人聊天。
血的遗迹
罗兹死亡的次日,乔抒白便开始了他在俱乐部的马戏舞会做导演的日子。
两周中,他每天在后台忙前忙后指挥,又要纠正舞台上的小失误,又得充当演职人员之间沟通的桥梁。
他比罗兹好说话太多,跳舞女郎全都把他当做宝贝,侍应生们集体对他投来嫉恨的目光。
曾茂还未完全信任他,所以他暂且没法进入地下会所工作,但或许是由于展慎之的到来,也或许有什么其他乔抒白不清楚的原因,地下会所已经两周没有开张过了。
展慎之到摩区当警官,上了两次无关紧要的新闻。乔抒白在摩区时报的分页上读到了。
一条报道说,前哨赛的参赛名单公示,由于调职的缘故,展慎之被分在摩区三组;另一条,乔抒白觉得很好笑,讲展慎之和搭档在巡逻时,抓到了一个正在兜售致幻糖的非法商贩。
照片上,展慎之的脸还是模糊,站得笔挺,他的搭档方千盛揪着矮小的商贩的领子,把小贩揪离地面,大方地对镜头咧出八颗白牙,好像那种在双子湖里参加仿生金枪鱼赛获得了第一名,正在拍照炫耀的钓鱼发烧佬。
展慎之和乔抒白的联系还算密切,没再问过关于罗兹身亡那天的事,让乔抒白隐约觉得自己领悟到了获取展警司信任的关键:装蠢、装可怜、装白痴。
不过展慎之本人倒没有乔抒白想得那么绣花枕头,他不知从哪弄到了金金当时去警局报案的笔录,以及失踪的四个跳舞女郎的资料,甚至还成功登录了咪咪和第一个失踪女郎笑笑的某个出于法律灰色地带的交友软件账号。
他发现她们在失踪前,都与同一个叫lenne的人有密切的加密消息往来。但这个叫做lenne的人,已经几天没有上线。
调查到这里陷入了困局。展慎之要求乔抒白:“你平时多留心,身边还有没有用这个软件的人。”
乔抒白像做贼似的,四处偷看了跳舞女郎的手机,都没有发现这软件的痕迹。甚至还自己下载了一个,但软件只限女人和有钱男人使用,需要视频验证或者验资,乔抒白两个都不沾,只好放弃了。
三月中旬,乔抒白换了宿舍,从臭气熏天的八人间里搬出来,和路淳两人分享一间十平的卧室。
他拥有了一张不用爬上爬下的一米二宽的床,还有了一个小床头柜和衣柜。
来耶茨十多年,乔抒白头一次过上这种有尊严的生活,不再活得胆战心惊、受尽欺辱,也不用对人人曲意逢迎,如同来到了仙境。
躺在新床上的那一刻,他真飘飘然得几乎快忘掉支撑他活过这么多年的愿望了。
不过第二天晚上,他的梦就醒了。
晚上九点半,乔抒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发现门上了锁。他先是轻轻敲门,路淳不开,他只好开始用力地敲了几下。
大约敲了三十秒钟,门被人一把拉开,路淳腰间围着白色毛巾,满脸好事被打断的愤怒,火大地骂着脏话,狠狠地推乔抒白肩膀:“没见我忙着?”
“路哥,”乔抒白被他推得往后好几步,不敢生气,讨好地对他笑,“我是来睡觉的。”
“我在里面忙着,”路淳身上的肥肉震颤着,“你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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