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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像个什么体统。”杜若恒将信笺放在棋盘上,轻声道。
棋盘另一方乃是禄存星君冯泽,是个身材清瘦,面色温和的模样。他追妖途径夷玉,上山与杜若恒手谈一句。见她皱眉,便也将那信笺拿过去看,看过微笑道:“我却觉得这也不错。”
杜若恒捏着一枚黑子,越发显得指如白玉,微微叹口气。
“姐姐何必叹气呢?”冯泽宽慰她道:“贪狼灵力再足,也还是个孩子。我诞世之时,便已是现在这般,其余星君也都相仿,纵然姚姚小一些,总也当得人族幼学之龄的女子。只要容炀他,是从婴孩长起,算是我们中最接近人族的星君,有点烟火气也是好的。”
“可他还是七星之首。”杜若恒随意将棋子搁下,良久道:“贪狼他,是不同的。”
冯泽并未追问何处不同,又听杜若恒忽道:“前几日,我为着那孩子上山,给贪狼算了一卦。”
冯泽微怔了片刻:“星君的前程,是无法算的吧?”
“是。”杜若恒颔首,“我往日算你们任何一人,连着贪狼在内,都算不出来。那日只是心血来潮,竟然不过再之后算,却又无果了。”
“那一卦算出什么了?”冯泽问。
杜若恒回忆着那日古怪的卦象,有些出神地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沉默片刻才道:“大凶大吉,祸福相依。”
日薄西山,燕雀归巢。
东厨备好了晚膳,送到了贪狼殿。
白术让侍女摆好了碗箸,再往内殿去,里面却空无一人。她轻车熟路地走到殿外高大的云杉树下:“小公子?”
茂密的树冠被扒开,露出一张十五六岁的清隽的少年的脸。宁辞倚坐在树枝上,手里拿一卷竹简,笑着看她:“怎么了?”
“晚膳送去殿里了,公子下来罢。”白术无奈道,“您怎么又往树上去?”
“哥哥不是还没回来吗?我想等他一块儿用膳。”
白术摇头道:“星君许是路上耽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您先”
“我等他,他走时,说的最多五日便会回来,这已经是第五日了。”宁辞截断她的话,笑嘻嘻道:“晚膳搁着就成,白术姐姐你自去忙,不用管我了。”
“公子勿要唤奴婢姐姐。”白术道,见宁辞已摆摆手,缩回树冠里去,终是无可奈何地走了。
日头落下,星子便挂上了天幕。
因为是冬日,入夜后,便更显凉意。又来了侍女请他,宁辞仍是不肯下去。
这是长明宫中最高的一棵树,也可以瞧得最远,要是容炀回来了,他便能一眼看见。
侍女没办法,化了原身衔了件斗篷飞上去给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过了亥正,容炀尚未归来。
偌大的长明宫中静极了,只有值夜的侍从偶尔走动的声音。
宁辞透过树叶的间隙,去看天边的星星,堂庭山的夜晚,无论何时,星星都是璀璨的。
宁辞想起大概岁的时候,容炀教他辨认星象,指到贪狼星的时候,他问容炀:“他们都唤你贪狼星君,那便是你的星星吗?”
容炀颔首,他又问:“那我为什么没有一颗星星?”
那时他懵懂无知,并不明白星君究竟意味着什么,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但容炀只轻轻摸摸他的头发,想一想道:“我的星星也可以属于你。”仍指着贪狼星对他道:“宁辞,那也是你的星星。”
他回忆着往事,不由自主便又笑了,看着满天星斗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回来”
恰在这时,耳畔传来零落的马蹄声,宁辞分开树枝往远处看去,山道上依稀可见一列人朝山上来。
宁辞心中一喜,急忙从树上下去,往山道上跑,果然是容炀回来了。
“容炀!”还没到跟前,他便朗声唤道。
这是宁辞在山上的第十年。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直呼容炀名姓,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起先侍女还战战兢兢地纠正他,但容炀只是说了一句没大没小,也不见得真生气,日子久了,也就都惯了。
宁辞一母同胞的长兄,肁国的世子宁徽,在得知其父王驾崩的来月,在南面登基为王。后来,也辗转得知,自己的幼弟,被贪狼星君救下,住在堂庭山上。遣了朱雀来,道,战乱时节,为保全王族血脉,还求贪狼星君继续收留小公子,待到肁国匡复,再来接宁辞回宫。他日必在肁国广修神殿,以感念星君恩德。
只是十年过去了,肁国和彦国的仗断断续续也打了这十年。时而彦国多占了一座城,时而又被肁国收回去了。有时候停个一两年,又开始打,总没有彻底太平的时候。不过上月,肁国收复了聊城之后,就只剩下京都还落在彦国手中。
容炀身后侍从也纷纷勒了马,颔首道:“小公子。”
宁辞亦笑着点头,握住容炀伸出的手,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扯着他的外袍有点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回来的。”
容炀没搭理他,只夹了下马腹,很快便到了贪狼殿门口,侍从将马牵走了。
值夜的侍女迎了出来,道:“凉了的晚膳早已撤下了,现下已经吩咐人去重新准备,星君和小公子且等一等。”
容炀这才皱眉看向宁辞道:“这个时辰还没歇也就算了,怎么晚膳也没用?”
“自然是等你,你说你今日会回来的。”宁辞理所当然道,又把他往内殿推,伸手去拽他外袍。
“又闹什么?”容炀捏住他的手腕。
“看你有没有受伤,山下来报时,不是说窜逃出的鬼魂很多吗?”宁辞手腕被捏住了也不挣扎,偏过去仔细看他。
“没有。”容炀还是跟着他进了内殿,由着他打量一圈:“怎会这么容易伤到。”
宁辞撇撇嘴:“两年前不就伤过吗?白术姐姐劝你多带些侍从,你又不听”
“你却又去爬树做什么。”容炀从他耳后取下一小片树叶,“你两年前从树上掉下来,躺了半个月才能沾地。自那之后白术不也劝过多次了?”
“你混淆视听,我那是”宁辞话没说完又瞪他,容炀倒是又想起来他摔下树,就是因为知晓了自己受伤的事,太着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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