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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致歉

醒来时,赵枫只见到了坐在火堆前的文公子。

火光摇曳,热意散布,照着那有些俊又显得冷峻的脸孔。

同时,与热度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香味,是火堆上的小锅中传来的。

咕呜呜呜。

在这阵声音传出的当下,赵枫闭上了眼睛,打算继续装睡。

「要吃吗?」

不过这种事後补救的工作毫无意义,怎麽想都会被发现。

「如果可以的话,请公子分小nv子一些。」

文公子从包袱中拿出碗匙,盛装了一些後再度走近。

「本来就是要做给你的,不用担心。」

赵枫伸手想拿,但文公子没有任何要交给她的意思。

「很烫,倒了就不好了。」

想起了之前连葫芦都抓不稳的事情,赵枫有些遗憾的收回手。

不过转瞬之间又别过了目光,因为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文公子手中拿着蓝釉白瓷的碗,碗中略略泛着油光。

乍一眼望去,少似白沙成堆,黑石散落,h玉滚地,水光潋灩。

待到文公子吹凉了热粥,送进赵枫口里,一经咀嚼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煮熟的白饭x1饱了汤汁,才轻咬便溢出微咸的滋味。

当中还带着几分香菇的芬芳,以及银杏的些许苦味。

虽说是吹凉了,可还是有些热度,过了一阵後赵枫才吞咽下去。

此时,赵枫见到的是近在咫尺的脸庞,以及紧盯着不放的眸光。

对视片刻,赵枫先别开的目光,毕竟她不太习惯与年轻男子如此相处。

「味道如何?」

这话让赵枫想起,眼前的这碗粥饭确实是眼前人所做。

几经思量,迟疑忧虑,赵枫作出了诚实但不伤人的评价。

「……普通?」

虽说近年来帮助家里谈了不少生意,但赵枫可不是十指不沾yan春水的大小姐。

洗衣煮饭这种基本功不在话下,连弟弟包着的尿布都洗过。

真要挑缺点也不是没有,像是煮得太久所以白饭有点烂,还是香菇切得不太均匀,口感有些不对……不过也没有到特别难吃的地步。

至少从眼前这位带着贵胄气息的人来说,算是不错。

但要昧着良心说好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虽如此,文公子闻言倒是轻笑,完全不以为忤。

随後又是一阵喂食时间,期间赵枫平静的想起了以前也曾这样照顾弟妹的事情。

之所以平静,是因为确实有这个需求,也不好驳了文公子的面子。

更别说要是不刻意保持平静,那赵枫到底该如何自处,也实在是没有主意。

期间唯一思考过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文公子去哪里拿的白瓷碗匙?

赵枫吃的并不多,所以剩下的都由文公子享用了。

赵枫自己是因为饥饿而没得挑,但文公子自己也吃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吃完那锅粥饭後,他竟然还又拿出几块面饼来吃,就显得有些奇特了。

虽说衣着显得朴素,可赵枫看得出来当中剪裁相当俐落,缝制者必然出众。

更别说适才使用的白瓷餐具了,那种东西连赵枫都没用过。

种种而言,文公子肯定不是一般的贵人,而是贵得连赵枫都想像不到的要人,可这位要人的种种举止却又不合常理到了极点。

赵枫此前就思考过,有其他地方安身为何要把自己安置在这里?

若为要人,又何必亲自处理这些事情?何况是自己下厨,来洞里啃乾粮?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文公子对自己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否则没有必要就她,还如此费心。

可正因为如此,赵枫纵是放心也无法安心。

在这一切的事情之後,究竟会是怎麽一回事,自己又会如何?

想到这些事情就无法心安,只得紧抓着批在身上的外衣。

「会冷吗?」

没想到会被搭话,所以赵枫一时愣住没有回应。

缩了缩身子,却碰到了x前的某个物t。

疑惑之余,赵枫捏着取出,才发现是一块柱状h玉,以绳子系着挂在脖子上。

可也就在那一瞬间,一阵寒气袭来,赵枫一个哆嗦,h玉自手中滑落。

说也奇怪,落在肌肤上的那一刻,那侵肤蚀心的寒气又这麽消失无踪。

「赵姑娘,那还是贴身放着b较好。」

虽说此刻不觉得冷,赵枫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身t用外衣裹紧。

「虽说此刻是获七旬,可林中不b他处,入夜还是冷得很。」

「文公子,这是什麽?玉吗?」

文公子拨了拨火堆,又加了点柴火进去。

「暖玉髓,没什麽其他的功效,只要运功就能驱除寒气。」

对此,赵枫有些半信半疑,但之前的现象却又无庸置疑。

不只是刚刚,还有早之前……不,之前应该没有什麽事情吧。

至此,赵枫想起了一个更为根本的问题,而此刻应该提问也无妨。

「有件事情想问文公子,不知可否见告?」

「说吧。」

「此事颇难启齿,但……敢问小nv子此前的衣物呢?」

这是从清醒以来,赵枫就一直回避的事情。

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甚至也对文公子近身时百般提防,全都是原自於此。

哪怕男x的外衣宽大足以蔽身,这也实在不是办法。

如今,赵枫较为信任文公子後才敢提问。

文公子闻言,倒是难得的别开了脸,目光游移。

这就让赵枫非常不安。

若说是破了w损了,为了治伤而脱下来等可能的答案都想过了,可不回答这点反而让人不知所措。

「咳,赵小姐,关於此事在下必须说……」

文公子转过头来,趋近些许,目光低垂,满脸歉意。

「大概还要再一阵子才能缝好。」

「……嗯?」

由於答案过於出乎意料,赵枫又一次没有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看着满怀愧疚的文公子。

「本来想说没多久便能修补好,这才只帮你披上一件外衣,可那些衣物毁损得b预想中严重,所以需要花点时间才能完成。」

咦?衣服被拿走只是因为正在缝补,不是为了防范自己逃走吗?

咦?所以……

「那,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不能让我去那个正在补衣服的人那里吗?」

下一刻,文公子歛去所有愧se,唯留最初那般平淡无波的表情。

「关於此点,在下也并不想如此,但……不行。」

云淡风轻的言谈,却给了赵枫沉重的一击。

那般平静在不同时候或许能让人安心,此刻却使人不安。

「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这是为了保护赵姑娘,才不得不为的下策。」

「下策就可以把我一直留在这种地方吗?」

这并非愤慨之言,而是如同对方一般平淡的语气。

文公子听到这话却是眉头略蹙,不知所思为何。

「……在下没有恶意,但此刻还不能说。」

表情,或者说与之相应的情绪缓缓褪去,赵枫平静的望向对方。

那位在林中救她,为她亲自下厨做饭,甚至是喂水看顾的对方。

也许光就这些便应该感激对方,可赵枫此刻无法这麽想。

为什麽?这三个字问出口却得不到答案,反而像是碰了闭,吃了亏。

是啊,身上外衣被除去,还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点,确实是吃了亏。

唯独此刻她一点都不在意,有的只是一个无声酝酿的漩涡。

卷入了忧虑,卷入了气愤,卷入了尴尬,卷入了似觉未觉的情绪。

而後风浪止息,水波不兴。

「那,什麽时候才能让小nv子离开?」

文公子转过身,回到火堆旁坐下。

「……恕在下无法肯定。」

九、往事

夜里,白商不期然想起了往事。

那是还身为门派中人的事,还不如此般劳心多虑的时候。

对於自己家门中的争议,他没有太多的兴趣,或者说不可能有兴趣。

或许有人认为掌门看来威风,怎麽也想过过瘾,但他不这麽觉得。

正因为自己的父亲是掌门的左右手,才会看到不为人知之处。

说到底,天下门派多是官府所认可管辖的,也就代表有一个平时不会察觉,一旦有事就会跳出来的上司。

掌门就是顶着这种压力的身分,在经营门派这门生意。

对,在白商眼中,门派就是这麽回事。

商人通有运无,而武林中人提供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亦即武力这点。

多得是江湖门派与地方豪强合作,用自己的武力营生这点,护院、运镖乃至於习武都是这回事。

拜入门下需要一笔简单的拜师礼,价码随着家门身分而有所不同,甚至有的门派还明订价码,就因为他们声名远播,武艺高超。

镖局不也是这麽回事吗?只是他们直接拿来做买卖罢了。

更别说还有些百年大派自己是有田产的,平素佃给农民收租,自个则是专注於武艺之上,把这营生的行当磨练得更加拔群突出。

大门派是这麽过的,小门派就没有这麽惬意了,一枚钱bsi英雄好汉的事情在所多闻。

门派有人就有嘴巴要吃饭,而练武本就是要吃得好才有力气的活,更别说打造兵器乃至於进行维护,以及林林总总大大小小想得到或想不到的事情……为什麽会有人想争着当掌门,白商实在是不理解。

虽说不是很乐意,但对往後担待起这些责任也无可厚非,毕竟也算是家族企业。

而白商隐隐约约被当成下一代掌门在栽培,毕竟长房无男嗣的状况下,由二房的子息来接手也算是合情合理,掌门对此也没什麽意见。

於是乎,白商在此之前的生活大抵就是练武、习字、数算又或者是偶而陪着掌门或父亲去拜会长辈,g0u通联络之余也算是见见世面。

虽说没什麽空闲时间,但也不至於说是劳苦艰难。

在他快十岁那年,一件大事发生了,亦即长房有了男嗣这点。

这件事造成了门派内部气氛有变,起初仅止於一些皱眉带过便罢的小冲突,後来则演变成几乎分裂门派的斗争,最终导致了门派的消亡。

白商回想只觉得遗憾,遗憾自己没有更早表态来让局势明朗。

身在风暴中心的除了白商,还有白周。

对白商来说,他是从弟,不过是长房的继承人。

掌门带在身边的孩子从白商变成了白周,见客时也是如此。

白商待着的位置距离门中又多了一个人,当时他不以为意,後来才明白个中的用意。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父亲常常强调白商才是领导这个门派的最佳继承人。

偶而他也会这麽想,说不定自己其实是适合那个位置的。

直到某天他夜里睡不着,起来听到奇怪的声音而前往练武场。

夜里无天光,不过习武之人饮食均衡,目力也算是不错,仍能依稀视物。

那是个人影,然而确b常人来得矮小,不,甚至也b一般习武孩童又矮了些。

趋近几步,他才看得明白,那是腿脚少了一截的身影。

起初,他想搭个话,却又停下步伐,看了一阵後随即回房。

几天後,则是一时兴起,特意到了习武场看看那个身影是否还在。

答案是肯定的,那远较常人娇小的身影仍在。

怎麽说白商都b白周多上了好几年习武,自然看得出他在做什麽。

自家剑法重腾挪,x轻灵,再以迅捷巧妙为辅,而自成一格。

由此观之,先天条件上白周并不适合,可他仍在练习。

没有膝盖的大腿上绑了粗重的布条,代替鞋袜,甚至是防滑。

即使如此,那个拿着木剑的身影仍就歪斜难支。

跨足踏地不稳,腿脚无从屈伸,回身重心偏低,种种条件看来都实在是惨不忍睹。

可他没有停止。

跌倒了便站起来,转不好就重新来,剑掉了再捡起来。

一直练,一直练,无论农获寒,无论风雨雪,数年如一日。

就算受到二房派阀中人的嘲笑,他也不曾怒目相对,晨练从不缺席,夜中持续练习,直到走出自己的一条路为止。

对他来说,本门强调腿脚灵活的步法并不合适,特别是着重於下盘的这点。

对此,日常生活中较常人辛苦吃重的双手便有了不同的用途,换言之,腿脚的不足之处便由双手来支持。

将发劲使力的方法用在移动上,虽看来不如过往那般飘逸神俊,却有份不同以往的感受,套句某位sao人的说法──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事实上,日後多得是白周一拍桌案便迅速飞跃制敌的例子。

这是他的成就,也因此练就了一双远较旁人粗壮的双手。

就白商来说,他是击节赞赏的,因为他明白白周在这件事情上付出了多少努力与心血。

可对门派来说又是如何呢?在多是这四肢健全,也许成就不高却也不会因双脚而困扰的门派中,他便是个异数。

掌门对此无可无不可,但在二房的眼中就显得碍眼,时常成为受攻击的理由。

长臂泼猴,每当有人这麽说白周时,便是门内冲突b0发的时候。

或许说,正因为白周表现出他不同常人的才赋,所以才导致了最後的摊牌。

白商的父亲串联了门中对掌门执意要让白周接位而感到不满的人,要求掌门对此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当然,是放弃让白周继承的这点。

只是弟弟私底下的作为并没有瞒过掌门,他在门中派系发动的同时,找来了当地的武官。

也许掌门是想藉由官府的权威来迫使反对者低头,可这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而事态走向了更糟的状况。

在掌门预想中会屈服的反对者因官府的介入而激昂,使bg0ng的口角冲突演变成了冲突,而在冲突中武官受了伤。

白商的父亲在那之後以伤害朝廷命官之责问刑,更因身为习武之人而加重刑罚,最终流放觋州。

惹出这风波的门派也不好过,最终被迫解散,而掌门也在同年内病逝。

几年前,白商接到了父亲病si觋州的消息。

说感伤是有几分,却不见得真的有多哀伤。

因为在白商的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也不是谁的错,亦非是谁刻意为之。

问题只在於这阵风波没能受到控制,甚至是提早消弭而已。

正因为这份认知,所以他才一肩挑起了门派解散後的责任。

变卖部份财产权作门众的返乡费,以及代为推荐弟子到其他门派投靠。

有一部分想留下来的人,则是被他暂且安置在他处。

待到门派的旧摊子都解决了之後,一个以部分旧门众的骨g的组织成立了,亦即在日後以白童子为主的猎人帮。

有人说,白商并不需要以白周为主,直接自己当帮主即可。

有人说,白商就算基於家族之情,给白周一个帮中职务即可。

──不过白商对此听而未闻,力排众议让白周担任帮主。

也许有人认为这是过往掌门之争的最终定案,又或者是白商对父亲造成门派解散的赎罪,白商对此并不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只是让时间经过来证明这个决定并没有错。

而今眼前又是一个可能会让这个组织瓦解的危机。

白商心怀惴栗之余,却也有几分高兴。

只因为这回不是猎人帮中的冲突,他只要专心对外即可。

甚至可以说,这回轮到他守护自己的归处了。

十、林影

获季,一岁三季之中,因农季结束後开始收获各种农作物而得名。

又因收获期间需要捕猎飞禽走兽以免g扰收成,又作获季。

这也是一年之中皇家多有活动的时候,如谢天祭,抑或畋猎之事。

不过对一般农家而言,那仅能算是cha曲,主戏仍是收成。

实际的收成时节或因地域或作物种类而有分别,但大多会在获九旬前结束。

是故,获九旬又称实廪,或者足食,表示已经收获了足够度过寒季的食物。

……可那些都与此刻的逃云墟无关,因那至少是两旬之後的事情。

过往的逃云墟是一片开辟良好的聚落,虽因战祸而荒芜,却也没有化为荒地。

只是十数年过後成了一片野地,待到逃云道人结庐而居,这才缓缓有些人烟。

原因而在?答案意外的简单,就是那十几年的改朝换代,以及兵连祸延之下无人敢入住这片坚持反抗的故逆之地罢了。

开田辟野非数年之功难成,而在封京落成後又是一gu对人口的x1引力,饶是百年过後的今日,逃云墟也没恢复到过往的热闹,最多是有些热闹的小聚落罢了。

然而有炊烟人气的地方也仅限於逃云道庐左近,除却道路之外仍是一片荒烟蔓草,不至於人烟罕至,但在获季却不太可能有人迹。

此时,除了收成完毕开始打些野味的百姓外,逃云墟外的林道外围,有了不速之客。

夜行衣、面罩以及头巾,走在路上肯定会被当成可疑人物的装扮,在入夜的荒林中却是毫不起眼,唯有那偶而闪着光辉的双瞳昭示着并非si物或静物。

踏步细碎无声,左右环顾无言,仅有在迂回前进中稍有动静。

再仔细观察之下,便能察觉黑衣诡谲的身影并非一个人,而是三人一组在行动。

三个点划出一道防线,隔出一块安全与危险的区域,也是界线。

对显有人迹的林木而言这三道黑影是外人,但对他们来说,要找的对象才是外人。

为首者循着痕迹而来,那是慌忙而杂乱的步伐,以及穿越草堆林间的外力,那与自然而然的兽径不同,是相当明显而不自然的情状。

更别说是g在枝上的碎布,又或者是g断落下的枝叶了。

循线而去,三道黑影却也没有落下戒备,仍是前瞻後顾,左右呼应的阵势。

只是追踪的步伐停止了,止在一个有落差的高处。

哪怕夜视无碍,为首者也着实看不清脚下的那团黑暗。

投了石子也没听着回响,也许是草地吧。

若是投放更大的东西应该就能判断,但那动静反而太大了,不好潜伏。

几经思量,三人也不好贸然跳下,便是决定绕道而行。

只是在绕道的途中,发生了异状。

最先察觉的并非为首者,而是末尾掩护者,因为异状来自於後方。

说是异状也不太对,因为来者过於堂堂正正,想不察觉都难。

些许的时间差造成了反应的快慢,也造就了不同的处境。

居末者最先察觉,赫然转身,却仍是慢了一步。

映入他眼中的,是在一片夜se中不算显眼,却与林木更加契合的灰衣。

那便是一道灰影。

并非潜伏,而是单纯待在原地,等待他们经过。

又或者并非守株待兔,而是他们无端撞进了生si关中也说不定。

随後利芒一闪。

这麽说也不准确,由於林中并无照明的光线,仅是习惯夜视的他判断出那是利器,也亲身t会到了而已。

没有过多的痛苦,因为那一闪而逝的攻击极其锐利,毫无阻碍的刺入咽喉之中。

连呜咽都来不及,就是如此锐利的一击。

同样,没有怎样夸张的结果,大概是因为出血被面罩与黑衣x1收了吧。

「一个。」

平淡得让人无感的声音,在场另外两人听来却觉得心惊。

他们察觉的并不b如今倒地那人晚多少,连一次吐息都不到。

即使如此,却什麽都来不及。

单就过程来说,就只是靠在树g上的灰影在他们经过後,朝着最後面那位下手。

如此而已,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到震撼。

本应该是追捕猎物的他们,此刻却落入了相反的境地中。

虽说事态发展颇为意外,但两人仍就临危不乱,直接占据了来人的两侧。

一前一後、一左一後,不管怎样都肯定会有人占据对方的si角。

只是来人没有多大的反应,看不见脸庞,可听得见步伐。

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却在下一刻如豹奔,一跃便跨越距离,加利刃於他人。

其中一人未及反应,一人却见得一清二楚。

那并非长剑,亦非短剑,而是细如锥般的匕首。

可以挡下!这麽想的瞬间,短剑便脱鞘迎上,随即折锋而返。

喀的一声,匕首竟以无坚不摧之势穿透防备,仍是没刃入喉。

「两个。」

同样的语气,增加的人数,给了最後一人超乎想像的压力。

失败了吧,肯定失败了吧。

会这麽想也是当然的,不过两个照面就倒了两个人,剩下一人又能如何?

万念俱灰之际,却见连毙二人的来者身形稍停,匕首亦然垂锋。

「那麽,来谈谈吧。」

这是不可置信的言语,也让人感到岂有此理,可对方并无这种想法。

简直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如此询问。

「从现在开始所有问题,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也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没有什麽太大的差别,对你应该也没有。」

这时的停顿像是在等待意见,不过没有回应,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在追捕谁?啊,这个不用回答,反正从路径我就知道了,是赵家小姐。」

这如同自言自语,可面对眼前人却没有多少可以从容的机会。

如果能信守制敌毙命,那逃大概也没有意义吧。

「那麽,这麽说吧,你们为什麽要追杀她?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杀人灭口吧。」

又是自问自答,可仍就没有什麽空隙或者破绽。

无论怎麽思考对方都会在一击内了结这才开始就结束的逃亡。

「再来,是谁告诉你们要来逃云墟这里的?不,我就直接这麽问吧,是谁指使你们这麽做的,是大皇兄、缇王还是三皇兄?」

双方仍就没有动作,可没有动作也是一种回应。

「啊,原来你不知道啊,那就没办法了。」

下一刻,匕首再度扬起,与灰影对峙的黑影一跃而起,下一步蹬向树g,似是要就此趁势而退。

那是至今为此的唯一一个机会,也是最後一个机会。

不过……那是错觉吧。

那是一剑,简单朴实却显出几分大家风采的一剑。

一剑,胜似一刀,胜似劈山破关的无匹之利。

那一瞬间彷佛凝固,又如一眼便要觑破人生年岁。

这回,不是迅速确实的致人於si地,而是突破一切阻碍,斩断诸般横阻。

黑影一化为二,又化万千。

独光彩稍欠,只作一片过眼之烟,转眼尘埃落定。

「果然还是有点不同,也就这样吧。」

利刃无染,便随心所yu,登时入鞘。

独留场中的灰影,缓缓转身,朝着另处开口。

「那麽赵姑娘,可否请您随同在下返回稍歇呢?」

十一、解法

这世上有着与人意志无关之物,纵使不愿抑会持续运转之物。

纵使传说中弓君一箭击毁炙烤地面万物之日,使之破碎成群星,在原本的日行轨迹上,那原本装着日轮的空洞仍会s下天光。

天光周而复始,明灭复始,而成地上诸民之时序准绳。

白商也是如此。

只是他有些紧张而无法在天光消熄时安歇,至今仍有些无法尽去的疲惫。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这世界上有着临危不乱这个说法,但可不是所有人都办得到这种事。

自认为是普通人的白商自然不例外,面对巨大的危难时仍会紧张。

在周围的帮众中有不少人投以担心的目光,白商仍就强打jg神以笑容面对。

就算内心惊惧,外表也要看来从容不迫,这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是商场或是武场都必须如此,而在帮主白周的面前更是如此。

不管怎麽说都是自己决定揽下这个问题,所以更不能在出阵前便泄气。

在猎人帮用过早餐後不久,文公子这才现身。

与昨日一般姗姗而行,让人有些不明白到底谁才是调查者。

当然,要急的应该是白商这边吧,可文公子如此从容不迫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同样乘马而行,同样配剑而来,可白商还是觉得有些纳闷。

为何只有文公子自己一人前来呢?

如果说昨日因为查探与确认,那麽一人前来确实很方便,可到了今日正式勘查的时候也是单身前来,这就有些让人起疑。

在白商的想像中,本日文公子可能会前呼後拥而来,而他们只负责答话而已。

虽说面对一群人跟面对一个人,当然是後者b较轻松,但考量到文公子可能的身份的话,独自面对他恐怕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要是文公子有了什麽损伤,白商光是想像就觉得有些胃痛。

「久等了。」

「……不,这是理所当然的。」

白商迟疑了一下,主要还是因为白公子的语气,不,好像还有其他的什麽。

即使有些怀疑,白商也不好紧盯着文公子看,便是在猎人帮众的环顾下朝着赵家商队的位置而去。

哪怕多了几行脚印,也不至於妨碍勘查,毕竟猎人帮也算是有经验,进行调查也会以不破坏现场为原则来进行,更别说是替自己找麻烦。

就这点来说,白商算是颇为乐观,至少不会在现场直接增加自己这群人的嫌疑。

大抵的结果与白商昨日的见解差不多,都是极少数人的犯行。

就白商的勘验结果来说,应该只有一个人。

至少直接出手的恐怕只有一个人,是否有其他协助者则不好判断。

一个人以极端霸道的剑法在转瞬之间斩杀在场七人,甚至连马匹都不放过。

只是在他说出这些见解时,从文公子的表情来看,似乎是没有什麽兴趣。

唯独在观察足迹的时候有些上心,彷佛那深深踏下的足印有什麽秘密一般。

饶是如此,文公子也没对那五道足印发表什麽见解,这也使得白商不好探问。

良久,文公子这才退出现场。

「文公子对我等的见解可有疑问?」

对此,文公子瞥了一眼在远处的白周一眼,这才回过头来面对白商。

「没有,甚至看得很明白,省了我不少功夫。」

「那……」

「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办。」

这语气姿态之高,连白商都忍不住一愣,更别说是话被打断的这点了。

「赵家小姐的下落,以及那批货物的下落。」

前者是理所当然的,可後者嘛……虽说从空荡荡的货箱中勉强可以判断出大概是香薰一类的物品,但要怎麽运走还真得不好想像。

或者说,这时候还在意货物的去向吗?

「这是自然。」

就算心有疑虑,白商仍就不动声se,恭敬回应。

「有眉目吗?」

「有,不过被要求暂留原地所以没有进行搜索。」

才打算跨出步伐的文公子闻言,朝着白商瞥了一眼,随即踏出下一步。

只是白商被这一点弄得有些紧张──或者说是更紧张了。

可能是因为文公子问了货物的关系,让白商有些质疑,这才用那种方式应话。

近似反诘,或如调侃的答话。

所幸文公子的反应并不大,甚至连讶异的神se都没露出半点。

不,这也有些奇怪就是了,简直像是……

怀着几分戒慎恐惧,白商跟在了文公子的後面。

无巧不巧的,那正好就是有人穿入林中痕迹的方向。

文公子察觉到了这点才行动吗?白商紧盯着文公子的背後。

同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此刻说不上来。

在文公子止步的当下,白商只得踏前几步,同时招呼帮众,让他们先行探索。

几位帮众对此似乎有些不满,在文公子见不到的角度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可白商也不好多做回应,只得使眼se催促。

「趁这时间,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敢问是什麽事呢?」

文公子冷淡的目光扫来,白商但觉心中一紧。

「关於这件事情的前後始末。」

在晚上做了无数次想像训练的白商仍就脸se一僵。

若是此刻有人看向白商,大概猜不到他是个年过三旬,妻儿都有了的男子吧。

至少在面对一位青年的时候,此刻的神se实在不像中年人。

「个中可能有些曲折之处,但为了你们好,还是详细交待会b较好。」

听了前後发展後,文公子沉y片刻,更从怀中拿出扇子摆谱。

都获季到头了还拿什麽扇子啊,这话白商当然没说出口。

或者说他才是那个会觉得热的人,不过原因是紧张而不断冒汗。

「我有几个问题。」

「文公子请说。」

文公子手执摺扇在左手掌心敲了敲。

「你觉得现在还联络得到那位门派长辈吗?」

「……很难。」

文公子颔首表示同意。

「那麽你也应该知道在我面前将这事当成重要情报的危险了吧?」

白商犹豫片刻,这才接话。

「这是指──事实会被当成推诿之词的这点吗?」

文公子没有回应,但这段沉默也算是答覆。

「就算帮主、门众还有其他人都能作证?」

「亲朋好友的发言无法作证,因为可能是庇护之词。」

说到底,这点白商也是明白的,或者说早就已经知道了。

当年门派解散的原因,亦即地方与派门g0u通的武官受了伤。

关於此事自然会参照两方的说法来处理,但双方的立场是相同的。

无论门派这方的见证人有多少,终究只是一种说词,与武官相等。

原因就在於门派中人自然会想保护门派,而门派中又分成两边,最终就变成内部斗争的问题全部浮上台面,继而解散的状况了。

「……嗯?」

想到这里,白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特别是文公子态度。

抬头看向文公子,只见他翘首望向林中,神se依旧平静,掌中摺扇却是不住晃动。

如果在平常看到这种反应,白商会认为这是紧张的象徵,但在此时此刻掌握猎人帮未来的要人为什麽会如此?

那麽,好好整理一下吧,文公子言行之中的不对劲之处。

白商直觉想到的是,明明昨日就能勘察却拖到今天的这点。

接着是对赵家小姐的下落并不怎麽关心的这件事,而且还特地问了货物。

最後则是此刻的不自然举动,这大概跟前两者有关吧。

若单就现状来看,可能的推论大概有两个。

一是文公子对於这件事情不怎上心,二是赵家小姐的下落并不重要。

若再加上文公子可能的身分,那麽这些言行举止的主要原因都出於目前待在逃云墟中的那一位,又或者主要目标应该在於──解决问题。

当然,那个问题是什麽,白商不是很了解,却能肯定文公子不是为了调查真相而来,或者说只有在无法解决问题时才需要真相。

甚至想得更远一点,只要问题解决了,真相并非那麽重要。

可要是问题没有解决,那有些人就会被当成问题本身解决,以便得出真相。

白商细思之下越觉得是如此。

平州之事的重点不是谁对谁错,而是造成了问题,接着则是冲突的双方被路过的缇王当成问t一并解决。

昔日门派之事也大抵如此,问题怎样不重要,最终官方也没有对谁该继承掌门这件事情提供任何意见,而是把可能造成问题的门派直接消除。

那麽思考吧,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麽,否则猎人帮就可能被当成问题解决。

白商脑内灵光一闪,得到了一个可能的解答。

「文公子,在下有一件事情请教。」

此刻,文公子手中的摺扇一顿,那双平静的眸子转了过来。

「说吧。」

作好心理准备後,白商开口说出自己的结论。

「如果找到那批货物,是否就能洗轻我等的嫌疑呢?」

说到底,赵家商队本就是为了运送货物而找猎人帮协助,而赵家的对象是皇家。

那麽,对皇家来说重要的其实是那批货物,身边的问题反而不用太担心。

为什麽?因为那是皇太后,是目前皇室中辈分最长者,身边不可能没有人保护,更别说之前提到的封路一事了。

就算有贼人在逃云墟左近滋事,对皇家来说也不会是挥手便能解决之事,所以最重要的事情仍在於那批货物上。

猎人帮身处嫌疑之地不假,但动机何在?最可能的便是那批货物。

找到那批货物除了自清之外,接着就是帮背後的皇家解决这个问题,从而回避猎人帮最直接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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