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黎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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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雾了！起大雾了！」

一声尖叫打断了包厢内的寂静。

众人顿时一愣，连忙探头朝原先是窗户，如今却是个大洞的地方看去。便见阵阵诡雾突地从外头河道窜起，缓缓蠕动着向岸上扩散了开来。

更恐怖的是，在那被诡雾给吞噬的地方，街上好奇观望的镇民及行商制造出的响动戛然而止。

安静，绝对的安静。

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麽。

客栈中的文人们一愣，像是联想到什麽似的当即慌乱了起来。一白衣文人愤恨的瞪了客栈後厨的方向一眼，尖声吼道：「雾神降罪了！」

这一喊就像t0ng破了马蜂窝，所有人瞬间一团乱的往里面挤，完全顾不得自身仪态。脑海中的直觉告诉他们，若是被那诡雾缠上，将si无葬身之地！

而被卡在外侧，挤不进去的人只能绝望的看着雾气越来越近。浓郁的恐惧扼住了心脏，他们只能朝着雾气的方向跪下来，疯狂的重复念着：「雾神饶命，求雾神饶命！」

萧卿知蹙起眉。他看了虽焦虑看着雾气，但完全没有要救人，甚至还有冷眼旁观意思的凌天剑派众，重点是二师兄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疑虑。

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群si物。

修道者x1纳天地清气，理当济世以回馈天地，导正气运。更何况凌天剑派属仙门大派，而仙门中人皆出自人族。对同族之人便如此冷血，那……

无暇多想，看着眼前危急的情况，萧卿知暂且放下心中情绪。冷冽银眸眯起，数道寒芒於眼中凝聚。

他正打算出手，下一刻却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恍悟又似惊疑地看向那被浓雾吞没的地带，接着又猛烈的转过头，看向身边凌天剑派一众。

就在他转移视线的刹那，滚滚而来的浓雾瞬间将那些人吞没。

诡雾已经蔓延了进来。

客栈中，无数怒骂惊叫及杯盘破碎的声响混杂在一起，扰得人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就在这关口，又有砰的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

凌天剑派几人瞬间扭过头，戒备的盯着门口。

包厢的门像是被什麽东西撞击般不停震颤着，发出巨大的声响。不只如此，随着时间推移，那响动也更加剧烈、急促了起来。

二师兄眼眸一利，拔起剑便要上前一步，却被大师兄一把拉住了。

「等等。」大师兄抿了抿唇，唇角常挂着的笑意已尽数歛去。

「外面有东西，很强，我们绝对敌不过！」他语气急促道。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觉得，一旦外面那东西破门而入，他们全都得si，连逃都逃不了！

一滴冷汗从大师兄额角缓缓滑下。

他不信这里一点生路都没有。肯定有什麽不同於往常的地方，不小心被他给忽略了！

大师兄匆忙扫视了一圈包厢，视线在被二师兄劈开的窗户停留了一瞬。

浓郁的雾气已经把客栈给包裹了起来。正常来说，他们的包厢应该早就被渗透了，然而不知道为什麽，那些雾气只敢在窗外徘徊，像是惧怕着什麽……

惧怕……等等！大师兄眼睛一亮。

此次任务中与往常不同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包厢内，大师兄的警告刚落，便有一粗哑尖细的笑声突兀自门後响起。

「嘎哈哈哈哈！」

站在门边的老三瞬间倒退了一大步。他面se发白，惊恐地看向那不停摇晃的大门。

「是谁在此装神弄鬼！」二师兄高声喝道。

那尖细声响没有回答，只自个儿诡异的笑了一阵，随後才用一种y恻恻的语气开口，不断重复念道：「……雾神降罪，不敬之人自当伏诛。雾神降罪，不敬之人自当伏诛。雾神降罪，不敬之人……」

分明隔着一道门，那声音却彷佛毫无阻碍，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大师兄突然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冷笑给怔住了。他们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大师兄一脸悠哉的从二师兄身後走了出来。

在众人齐齐的目光下，大师兄状似无意般踱了几步，正正挡在了萧卿知的面前。

单手撑住桌子，大师兄懒散地开口道：「神？我看不知是哪方邪修，无故打破了不得侵扰凡人之铁律，在此装神弄鬼罢了！阁下妄自称呼为神，却只敢欺负手无缚j之力的百姓，外加我们这群小辈，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停顿了下，听外面那尖细嗓音夹带了一丝怒意，砰砰的撞门声更加猛烈，大师兄像是x有成竹般笑了。

「俗语言终日打雁，终被大雁啄瞎了眼！曾经的我只当是戏言，如今可不正要应验了吗？」

所有人皆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就连横剑在前，满是戒备的二师兄都看了过来，疑惑的神情不似作伪。

没有人知道大师兄突然提起这话是为了什麽。外面的声音不过顿了一会儿，便又嘎嘎嘎的笑了起来。

显然是当大师兄狗急跳墙，随便说句话诈乎而已。

撞击声越发剧烈，本就有些不稳的门如今已是摇摇yu坠。

大师兄嘴角笑意越来越大。

「看来阁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亦或者是说……不见棺材不掉泪？」顿了顿，他轻声道：「为了让阁下si也能做个明白鬼，我便大发慈悲，帮阁下演示一番吧！」

说着，他像是蓄积勇气般的深深x1了一口气，接着低声说了句得罪。在众人想着为什麽他要说这句话的时候猛地伸出手，一把便将坐在位置上沉思着，因此毫无防备的萧卿知拽起，一个甩手直接推到了门前！

正巧在此时，大门终於不堪重负，在所有人面前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一切不过在瞬息之间。

便听大师兄高声喝道：「兀那妖孽，玄门玉尘君在此，还不把刀放…啊呸，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完全没想到会被推出来的萧卿知愕然扭头：「……」

被大师兄大胆的动作ga0得目瞪口呆的凌天剑派众：「……」

即将现身的尖细嗓音：「……」

微凉的雾气缓缓飘了进来，在进入包厢的刹那消散在空气中。

萧卿知终於反应了过来。他先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毫不客气，把他当筏子用的大师兄一眼，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转头，目光转向瞪着双眼，满脸不可思议之se的二师兄。

萧卿知的眼神分明透露出一句话：有这种师兄……辛苦了。

看懂了他的眼神，二师兄无语宁噎。

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亦或说只想尽快脱离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二师兄轻咳一声，扭过头道：「先出去再说。」

随着众人鱼贯而出，充斥了整个客栈的诡雾渐渐往後退去，直到退出了大门口方止。

这似乎也预示着危机已悄然揭过。

谨慎四顾了下，确认暂且不会有甚麽危险後，所有人心底都悄然松了一口气。

虽然因为大师兄豁出去一般的举动，让众人知晓有玉尘君这麽一个bug存在，「诡雾」这一环节似乎不足为惧。

但是，正如同大师兄所担心的。多了这麽一个变数，接下来还会照着他们的预想走吗？

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一点。

不管众人内心如何作想，表面上神情都不露端倪。只是略显惊异的看着因那位玉尘君走动而像碰到了烫水般迅速後退的雾气，视线在玉尘君、二师兄和雾气间不停来回。

萧卿知毫不在意，二师兄则皱了下眉。

诡雾退去，被掩盖的客栈大厅也显露了出来，露出了其下凌乱的桌椅和散落的一蹋糊涂的饭菜。

然而，原先慌乱哭喊的客人们却全都消失了，客栈内外除了他们外，完全是一片si寂。

从窗口看去，视野所及仅一片白茫。若非有客栈内明显因惊慌而造成的凌乱景象，所有人几乎都要以为最开始前来时，那一片繁华之景只是他们的幻觉。

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老三拍了拍胳膊，决定说些什麽来活络活络气氛。

「咳咳！师兄啊……」

二师兄瞬间瞪了他一眼。

老三识相闭嘴。

大师兄眯眼看着窗口。0了0下巴，他轻啧了一声。

「果然……」

老三听到了他说的话，不由好奇转头。

「大师兄，你方才说了什麽？」

闻言，大师兄轻瞥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意味深长。

「没事。」微微顿了顿，大师兄微笑道。

老三……默默的站远了一点。

撇开这处的情形不提，最前头，萧卿知同二师兄站在一起，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

二师兄冷峻的面庞上眉宇紧皱。他沉y了一会，开口问道：「卿知可知，方才那是何方妖孽？」

萧卿知看了他一眼。他到现在也还没将遮掩去除，平淡无奇的面庞上只有一双银眸特别引人注目。

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他道：「假的。」

「……什麽？」二师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所指的地方。

「幻象。」萧卿知张开手，一点淡淡的雾气在白皙的掌心中凝聚。见二师兄看清楚了，他轻轻一握，随手掐散这点雾se。

「方才客栈内所有人，小二、客人，都是幻象。」

「……这是为何？」二师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自忖心思也算得上细致，然而方才一系列下来，却完全没有发现，或者说意识到这点。

毕竟那些人神情鲜活不似作伪，且就大师兄方才与老者的短暂接触，老者确实是有t温、脉搏的。

人的形貌能够模拟，总不能连脉搏、t温都能伪装吧？

萧卿知看着二师兄。冷冽的银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思索些什麽。

然而，不过顿了半晌，他便像什麽都没发生似的，转过头道：「吾方才便觉得，此地凡人的态度有些不对。」

「修道者除百年需入世一次，其余时间皆在门派、族地内清修。凡人寿命不过百载，得见修道者乃莫大机缘，可这些凡人态度太过平淡。」

「当然，或许此镇原先便有些缘法。然此店小二态度热忱，像是普通凡人面对修道者时应有的态度。两者相较，必然有疑。」

二师兄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了点了然之se。

「不过……」他继续问道：「倘若真如你所言，这也仅证明此镇确有不寻常之处，又是从何得来幻象一说？」

说着，二师兄无意间瞥见被挡在门口，不停徘徊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雾气。

雾气、雾气…二师兄突然想起萧卿知方才所演示的，以及他之後的话语。

莫非是……雾气？

他还记得最初便是有大量雾气图突然自河道腾起，飞快将河道旁乃至附近陆地上所有事物吞噬殆尽。假使大师兄没早一步发现门外那妖孽对卿知心存忌惮，即便他们同心协力成功将其击退，也必定身受重伤。届时，诡雾一来他们也无力抵挡。

可是，妖孽退走便罢，为何这诡雾会放弃吞噬掉这座客栈，单单在客栈外徘徊？

那诡雾本已渗入了客栈，只差一步便要涌进包厢。直到那妖孽离去後，雾气也跟着缓缓退至客栈之外。

像是同那妖孽一般，对卿知心怀忌惮……然而卿知有那里值得他们忌惮？

除了身分外……对了，身分！

瞬间便将事情想得七七八八，二师兄掩下了有些波动的情绪，只不动声se道：

「莫非雾气便是幻境成因？而那妖孽的能为便是c控雾气？」

他这麽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人人都说迷雾迷雾，既有迷字，与卿知所说「幻境」一词有所相系，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萧卿知方才特意的举动，也明显显示出这一点。

从这一点往下深想，这世间有控雾能为的，扣除绝不可能是作乱元凶，以五行之水为天赋的玄门萧氏，就只有……拥有传承的妖门「天眷者」能做到。

而这，便也和一开始任务所提示的「作乱妖孽」线索联系上了。

但是，这一切的顺理成章，却只立基於一个点：萧卿知知道，或者说，想让他们知道。

二师兄情绪顿时有些莫测。

卿知不会对他说谎，但会不会隐瞒什麽……却不一定了。

「是。」不知旁边那人一瞬间脑海闪过的万千想法，萧卿知点头，只就事论事道：「且，若吾没料错，此镇之事应当为妖廷手笔。」

「妖廷吗？」二师兄露出了像是有些意外，却又根本不意外的神se。

天下道统共分四门，即玄、仙、妖、魔。玄门自五行出，天赋能为神异，负平衡天地yyan之责。生x淡泊，不好俗事，因历史悠久，所获道统最为纯粹，因而地位超然，为四门之首。

而魔门行事奇诡，为後天堕落修道者组成。因凝天地恶劫之气，x嗜杀而不好生，仅仅驱使浊气而非清气一点便使众修道者对其不喜，是为四门之末。

扣除此两者，天下间最为人所知的，便是以jg怪妖灵组成的妖门，以及由人族组成的仙门了。

方才所提的妖廷便是妖门主宰，凡修为有成的妖修皆以进入妖廷为最高志向。妖廷内按照修为、血脉划分阶级，站在众妖最顶层的便是所谓「一尊九君」。

而除了「一尊」殷凰尊殷千落外，其余「九君」由於采能者居之，无时无刻都在变动。若非高位之人，着实很难掌握现况。然众所皆知的是，不论是新晋君位者，还是原先君位的持有者，必定都是实力强悍，又自带先天传承异术的天眷者，难对付程度堪b玄门五氏独有的五行天赋能为。

至少，同阶层仙修敌不过妖修是普天之下都有的共识。

自古不仅仙魔不两立，就是妖仙之间也常因资源缘故大打出手。尤其眼下魔门蛰伏，妖、仙对立之势自然也越发紧张。

因此，在得知此地为妖廷的天眷者作乱後，二师兄原先想求稳，优先和平解决的心思也跟着淡了。

虽说任务中没有提到如何才算完成，但想必跟解决诡雾，恢复小镇这些不离十。

俗语言擒贼先擒王，既然知晓妖孽能够c控诡雾，那麽把这件事从源头给掐灭了，任务定然也完成了。

二师兄理清了思绪，终於觉得一直萦绕於心头的不安似乎也跟着淡了些。

不论如何，还是先将眼前这个任务处理了再说。

其余的……来日方长。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那妖孽是谁、修为几何、弱点又是什麽了。

二师兄陷入了沉思。

根据大师兄先前表现，直接对上肯定不是正确的方法。而「它」不会给出完成不了的任务，肯定有什麽他们还没发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