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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有升旗仪式,全校师生参加。升完旗后校长发言,接着就是优秀学生代表的演讲和违规违纪的通报批评。

校长的发言官方枯燥,从他走上台,底下就有嘁嘁喳喳的声音,不大,但絮烦。陆弦歌低着头背书,耳朵自动过滤,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与他无关,周遭细碎的议论也与他无关。

直到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下。

队伍按身高排序,陆弦歌在男生这一列最前面,猝不及防被推,他往前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扑到地上。这一点动静引起班主任的注意,隔空点了点陆弦歌,叫他安分点。

陆弦歌扭头看排在他后面的男生,是他们班的,但陆弦歌说不上名字。

“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男生嬉皮笑脸,道歉也没什么诚意。他身后的哥们儿笑得阴阳怪气:“学霸,太卷了吧,怎么你这么爱学习,没选上学生代表上台去啊?”

“你也不看看台上的是谁,闻鸣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比得上的吗。”

对于两人的奚落,陆弦歌什么话也没有说,扭回头,望向升旗台上,校长发言结束了,现在是优秀学生代表演讲时间,离得远,陆弦歌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却看得见他出众的气质,身姿挺拔,一身白衬衫,好似芝兰玉树,经扩音喇叭磨损过的声音依旧动听,吐字清晰,不疾不徐,人还是少年,身上却已经沉淀出几分处变不惊的沉稳,有种介于少年和成熟之间的独特魅力。

闻鸣,年纪第一,学生会主席,广播站站长,爱慕他的人能绕操场三圈。

他在讲“青春正当时,不负韶华”,陆弦歌听了一分钟,又低下头看书。

早上的事没有在陆弦歌心里留下痕迹,闻鸣这个名字他阅后即忘,离他太遥远了。但陆弦歌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又一次见到闻鸣,还是近距离的。

下课铃已经响过十分钟,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终于讲完,高行说了下课,放人去吃饭。

陆弦歌还没彻底捋明白,但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死拧,放下笔站起来随大流一起往外走。他不敢落单了。

楚尧叫住了他:“小瞎子,跟我走。”

陆弦歌停住脚步,视线垂落在地上,让开路,等楚尧。

楚尧收拾完,其他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楚尧走在前面,随口问:“你之前不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吗,怎么这两天跑这么快了。”

“……饿。”陆弦歌落后他一步,没有说他在躲丁杨。

育树高中大且豪,食堂都有四个,能让楚二公子光顾的和陆弦歌常去的自然不是同一个,不像学校食堂,更像高级餐厅,自然也不存在拥挤的问题。陆弦歌吃不起,从来没有主动去过,都是沾楚尧的光。

楚尧今天约了人,到的时候已经在等他了。

“我还以为要南瓜马车去接你呢公主殿下。”闻镜等久了,托着腮面无表情地嘲。

楚尧咬着牙:“不许这么叫我!”

“夸你呢,还不乐意。”闻镜撇嘴。

眼看两人又要呛起来,闻鸣制止了妹妹:“镜子,别闹了。”他两句安抚了楚尧,注意到跟来的陆弦歌,挑眉问:“你带了人?”

“不是。”楚尧瞪了一眼闻镜,他长着一张精致洋娃娃的脸,即便表情极臭,也是好看的,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我班上的,收来帮忙跑个腿。”

闻镜又忍不住嘴,啧啧道:“楚伯伯他们不让你带佣人,你就自己创造一个是吧,果然是娇娇公主。”不等楚尧发脾气,她笑着对陆弦歌道:“我叫闻镜,镜子的镜,你叫什么啊?”

陆弦歌没说话,先看了眼憋屈臭脸的楚尧,得到他的点头,他才细声道:“你好,我叫陆弦歌。”

“闻弦歌知雅意的弦歌吗?”闻镜眨了眨眼,对陆弦歌这个名字颇感意外,因为陆弦歌看起来实在不像有这个善解人意的机灵劲儿,但闻镜没说出来,笑了笑,“好听。”

倒是一旁的闻鸣问:“你就是陆弦歌?”他上下打量了一遭,似乎很意外。

闻镜问:“哥,你认识?”

楚尧倒是不觉得奇怪,叫陆弦歌赶紧去端菜,对闻家兄妹俩解释:“他是特招生。”校董是闻家表亲,闻鸣闻镜兄妹俩的表叔,闻鸣还是学生会会长,特招生的名单应该从他眼前过过。

闻镜又啧啧:“你做个人吧,特招生都欺负。”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楚尧气瞪眼,又和闻镜拌起嘴,两个从小就这样,见面必掐架。

闻鸣却没理会他俩了,沉吟着看向去窗口端菜的陆弦歌。他其实不是在特招生名单里见过陆弦歌这个名字,而是从丁杨和他那群狗腿子那儿听说的。他和丁杨同班。

三人点的菜不少,陆弦歌一个人折返三次才拿完。最后一道菜上了桌,他的活干完,自觉跟楚尧提离开。

“你吃了吗?”楚尧还没说话,闻鸣先问了,无框眼镜将他清隽俊逸的面容衬得格外干净温柔,一双细长而秀气的凤眼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如拂春风。

他说:“没吃的话和我们一起吧。”

陆弦歌看着闻鸣,是他一惯看人的方式,双眼直视,黑眼珠不动,直白又木愣,透着反应迟钝的傻气,又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闻鸣对陆弦歌表现出意外的兴趣,邀请他,又对楚尧说:“人多一起吃热闹,我们点的菜也多,楚尧,你不介意吧?”

多一副筷子的事,楚尧无所谓,但他觉得闻鸣的热情反常,看了他两眼,赐恩似扬起下巴点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让陆弦歌坐。

于是陆弦歌坐下了。

留下陆弦歌了,闻鸣又没有对他投入太多关注了,和楚尧、闻镜说话,话题没有往陆弦歌身上带,也没有刻意让他参与进来,像是忘记了桌上还有个外人。

陆弦歌也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三人聊天的内容离他太远,他听不懂,也不试图加入,专心吃饭,连咀嚼都没有声音。他饭量小,很快吃饱了,放下筷子,想回教室了。刚才讲的最后一道大题他理解得磕磕绊绊,想再回去捋一遍。但楚尧三人还在聊天,他找不到好的时机提先走,于是只好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回想那道题,椭圆曲线c等于……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陆弦歌顿了一下,没有理,掰着手指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尧和闻家兄妹俩终于聊完了也吃饱了,准备走了,陆弦歌如释重负,忍着立马跑回教室的冲动向他们道谢,谢他们请吃的饭。

“你都没吃多少。”闻鸣眼里含的那分笑意让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多情又深情,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被他宠爱的错觉,“不合胃口吗?”

但陆弦歌一心只想快点回教室,回答也跟着敷衍:“没有,很好,谢谢。”

陆弦歌没有表情的,但闻鸣却好似感觉出了他的迫不及待,笑了笑,没有再多说,让人走了。

楚尧对他无差别中央空调的行为十分不爽:“那是我收的跟班,想要自己去找一个。”

闻镜也好奇:“不就是一个特招生吗,看起来还笨笨的,哥,你怎么好像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有吗?”闻鸣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错觉。”

“我不用跟班,不会跟你抢的。但别人就不一定了。”他拍了拍楚尧的肩。

下午的课结束,陆弦歌才看到手机里的新消息,有人加他好友,没有备注,就单字一个“盛”,时间是中午。陆弦歌回想了一下,那会儿他被留下吃饭。

盯着那个张扬的盛字看了一会儿,陆弦歌通过了验证,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发来新消息,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回宿舍换下校服,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

“你换衣服去哪儿?”许名扬躺在床上偷闲玩手机,探头看他:“不上晚自习了吗?”

“上的。”陆弦歌细声,戴上帽子。

许名扬又躺回去,碎碎念:“小六,你可别跟李晋安学坏了,咱们寝室有一个整天鬼混的就够够的了,再多一个我可受不了。你……哎?人呢?”他抬头一看,寝室空空,只剩他一个人,陆弦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楚尧一般不上晚自习,到点放学就回家,但今天家里没人,他也没想好去哪玩儿,干脆就待学校里自习了。但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十多分钟了,教室里已经一片安静,小瞎子的位置上还是空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守自习的老师也在问,但陆弦歌没有交好的朋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不在意。

只有楚尧生闷气。

连跟班的规矩都不守,这小瞎子真是欠教育。

白天时候闻鸣的话让他很不爽,楚小少爷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想要的东西就去拿,拿到手了就是他一个人的,从没有分享一说。跟班也一样。他收的就是他的,只能为他一个人服务。

小树林后的围墙翻进来一个人,落地的动作矫健,双手撑地,连声响也不大,黑色连帽卫衣,身形瘦弱,正是遍寻不见的陆弦歌。

育树高中管得严,小树林是唯一的漏洞,在操场旁边,背靠一片荒坡,没有灯,单靠围墙隔绝外界,巡逻的保安和教导主任也很少来这边。此刻还是晚自习时间,陆弦歌不怕被发现。

他拍去手上的泥灰,没事人一样往教学楼赶,瘦弱的影子潜行在树影的黑暗里,竟有一种悄无声息的鬼魅感,他还是戴着眼镜,尖削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别样的冷漠。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陆弦歌终于出现了,少见地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楚尧把笔一搁,走到他面前,冷着脸二话不说,把人往教室外拽。

周遭议论四起。

陆弦歌被拽着往外走,他腿不及楚尧长,被拽得有些踉跄,厚厚的镜片也盖不住他眼里的茫然。

他知道楚尧不上晚自习的,但为什么今天他还在学校?

楚尧一路拽,把陆弦歌拽到了花园中庭。

下了自习,教学楼里很吵,中庭里的灯光没照到树下,光线昏暗,楚尧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也半昏半明。

陆弦歌待了一会儿,瞳孔才慢慢放大适应黑暗,看清了楚尧不善的脸色。

“对不起。”他低下头。

楚尧没想到他这么自觉,心情顺了一点,抱起胳膊:“对不起什么?”

“你生气了。”陆弦歌抿了抿嘴角,他不知道楚尧为什么生气,但他习惯性道歉。

“我为什么生气?”

低垂的脑袋能看见发旋,陆弦歌安静两秒,诚实地,轻轻地摇了摇,不知道。

“不知道我生气你道什么歉!”楚尧要被气死了,他竟然以为这个蠢蛋还不是那么蠢,“你去哪儿了?你不是好学生吗,怎么敢逃晚自习了?我的跟班要随时在岗待命的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那颗脑袋埋得更低了,站在他前面都能看见后颈嶙峋突出的骨节,卫衣的帽子搭在后背,比脑袋大。

楚尧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小瞎子的瘦,骂还没骂完,火先消了一半。

“……笨死你算了。”楚尧搭上陆弦歌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他怕小蠢蛋再低下去脑袋就磕地上去了。“丁杨还找你麻烦了吗?”

陆弦歌垂着眼,几不可察地舔了舔干渴的唇缘,声音在朦胧昏暗的中庭灯光下很轻。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楚尧训道:“你记着,你先被我收了,就是我的人了,不准让别人使唤你。你自己也机灵点儿,别笨头笨脑的,让人以为我楚尧的人好欺负。”

陆弦歌嗯了一声。

“还有,你现在的工作表现很不称职,我已经把你的工作内容细则表发你手机上了,自己回去看。”

“……嗯。”

陆弦歌的手机里不光收到了来自楚尧的工作内容细则表,还有来自“盛”的图片。

分开的双腿间,阴茎半挺,熟艳的女穴微敞,能隐约看见里面媚红的嫩肉,水光滟滟,湿透了,无比色情。

——是他的。

陆弦歌看着那张图。

盛:看腻了,拍点新的

陆弦歌下床的动静让下铺的陈玺听见了,隔着床帘子崩溃道:“陆弦歌,都十二点了!你不会还要去楼道里看书吧?”

陆弦歌拿着手机,“……不是,我上厕所。”

“哦。”陈玺安心躺了。

他们宿舍的条件是所有宿舍楼中最差的,厕所和浴室都是是公共的,在楼道最尽头,陆弦歌走到厕所,关上隔间门,脱下裤子对着自己畸形的下体拍照。

厕所的灯光不明亮,陆弦歌的破烂二手机又没有多好的像素,他也没有拍照技巧,拍出来的照片实在谈不上美观,他直接给盛宣予发了过去。

盛宣予回了他一个无语的省略号。

蛇:你故意恶心我?

lxg:不是。

lxg:对不起,我不会拍。

蛇:算了,周末滚过来

lxg:嗯

昏瞑的灯光下,陆弦歌退出聊天界面,给另一个人发了消息:周末。

“陆弦歌,你又去办公室问题啊?”

“嗯。”

“这次还是物理题?”

“嗯。”

“你物理不是挺好吗,一天要刷多少题才能碰见这么多不会的,你真是太可怕了。那帮我把这沓作业顺路抱过去吧,跟老师说,还差三份,他知道哪些人没交。”

“好。”

陆弦歌抱着胸口高的作业本去办公室。

这几天丁杨都不在学校,据说是出了一点事被他家里关禁闭了,躲了几天后,陆弦歌的胆子又大起来,不再时时随大流,恢复自己按部就班的时间刻表,最早一个到教室,放学最晚一个走,下课时间不是在刷题就是在去办公室问题的路上。

好像他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转着学习的齿轮,停不下来。

楚尧发的细则他认真看了,一共二十条,他每一条比对后,认真跟楚尧道歉,说他第三条,第六条,第十三、十七、十八条做不到,他住校,楚尧走读,他出不去学校,不能二十四小时跟在楚尧身边,为他叫早,端上早餐,陪玩。

这是楚尧家贴身佣人的工作表,楚小少爷懒,直接发给陆弦歌了,哪想到小瞎子会这么笨,脑筋一点弯不拐的,气到无力。

实际上楚小少爷对陆弦歌的要求不高,他分得清,陆弦歌不是他家训练有素,经过专业培训的佣人,达不到那么高的标准,只是学校里没法大张旗鼓地带人,他父母也不允许他把家里的做派带到学校去,他才想收一个跑腿的,哪用得着二十四小时伺候,要用他的时候能找到人就行了。

正因此,陆弦歌才有频繁往办公室跑的时间。

办公室还很热闹,物理老师是隔壁五班的班主任,正在对一个男生训话,那男生背对陆弦歌,个高腿长,一身黑,扭头看着窗外,眼神放空,侧脸的线条清晰锋利,高鼻薄唇,对班主任的训话无比消极的抵抗。

陆弦歌从作业本里腾出一只手,轻轻敲了一下门,喊了一声报告。

物理老师正训得生气,抬头看了一眼,顿时露出对心爱的好学生的眉开眼笑:“陆弦歌啊,进来吧,又遇见什么新颖的题了?”

陆弦歌先把作业本放桌子上,转达了课代表的话,才把教辅书给老师看:“这道。”

“哦哦,磁场和力学的结合,不难的。”物理老师扫一眼就看出来了,准备给陆弦歌讲,才想起还有个刺头站这儿,脸一板,“刑将越,去旁边站着,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刑将越往墙边站,眉目锋利,漆黑的眼珠紧盯着陆弦歌,眉压眼,眼神沉沉,冷如寒星,迸出刀锋一样的光,要把陆弦歌刮脱一层皮。

似是感觉到凶煞的视线,陆弦歌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听物理老师讲题,侧脸瘦削,睫毛不算长,眼角略下垂,是温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一如他含刑将越的鸡巴的时候。

题讲完,陆弦歌听明白了,跟老师说了谢谢就离开办公室,没一会儿,有人大跨步追上了他,勾着他的后衣领把他往没人的楼梯拐角拖。

陆弦歌没法反抗,沉默着被拖了过去,衣领勒着他的颈,像某人悍然无匹的手。

刑将越把陆弦歌甩上墙,凶冷地盯着他,不说话,陆弦歌抿起嘴角,缩着肩膀,也没说话。

许久,刑将越冷冷开口:“解释。”

“我叫陆弦歌,三班的。”陆弦歌的声音比蚊子大不到哪儿去,视线落在地上,“那天晚上被丁杨骗去的。不是……不是……”他嗫嚅着,几不可闻。

被骗去的。不是卖的。

“我……第一次,干……干净的……不、不要钱,求你,请帮帮我……”

那天晚上,他一直是请求他帮忙,从头到尾没说过自己是卖的。

刑将越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一拳打在墙上,吓得陆弦歌一抖,肩膀缩得更紧了。

春宵一度,刑将越从没想过还能和他见面,他以为的卖逼的双性骚货竟然还是他的同学。

难怪他认识他。

刑将越有种被愚弄的愤怒和荒唐感。

半晌,他收回拳头,恐怖阴沉地盯着陆弦歌:“钱你拿了?”

陆弦歌快缩成了一团,低垂着脖子,瑟缩地轻轻点头。

“拿了我们就两清,别缠着我。”他撂下话,转身走了。

骇人的气压一松,陆弦歌抬起头,放松了瑟缩的肩膀,赶紧回教室。

要上课了。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三班和六班合上。对于这种合班一起上课的情况,大多数人是兴奋激动的,但其中不包括陆弦歌。

陆弦歌完全符合刻板印象里的书呆子,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瘦弱,小鸡仔似的,非常不擅长运动。所以他也不喜欢上体育课,但他也不敢逃课,去还是去,只是会带一本书在自由活动的时候躲着体育老师看。

但今天他没带,因为楚尧不准。

“少看一节课死不了,看看你的眼睛都近视成什么样了,到时候真成小瞎子了,还怎么做我跟班。”

于是陆弦歌被剥夺了看书权,被迫好好上体育课。

丁杨也在六班,但这几天他都没来上课,楚尧还记着他找陆弦歌麻烦的仇,问闻鸣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闻鸣说:“好像是他管的地盘有问题,被匿名举报了,有人来查,让他爸知道了,给关家里了。”

“什么问题?”虽然家里的事从没麻烦楚小少爷操心过,但楚尧听得懂有人来查是什么意思,估计问题不会太轻,对丁杨的嫌弃更上一层楼,“怎么不直接把他给抓了,省得他为祸人间。”

闻鸣笑了笑。

体育课只正经上了半节,然后体育老师就宣布自由活动,可以自己去借运动器材。楚尧让陆弦歌跑去借了篮球,不准他回教室,坐在场边看自己打。

楚尧生得精致漂亮,但一点不纤弱,他一米七八,矫健的筋骨覆着一层薄而有型的肌肉,形状优美,线条流畅,皮肤又白,阳光下像发着光的艺术品。

他一上场,围观的女孩子都多起来。

“好帅好美!好美好帅!”

“他好白啊,怎么能这么白的。”

“想和他早恋,你说我有机会吗?”

周围的声音飘进陆弦歌耳朵,他拿着楚尧的衣服坐在场边,看着看着,出神了。他不懂篮球,眼睛跟着楚尧转,但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必背古诗词。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辇来于秦……

后面是什么来着。

陆弦歌小声嘟囔着。

“朝歌夜弦,为秦宫人。”一道柔和含笑的声音提醒道。

对,朝歌夜弦,为秦宫人。陆弦歌想起来了,抬头一看,闻鸣在他身边坐下来,支起长腿。

“楚尧不是让你看他打球吗,让他知道你分心背书,他又要生气了。”

陆弦歌抿了下嘴角,“我看不懂。”

“很多人都看不懂。”闻鸣看了一圈篮球场周围围观的人,最后落回陆弦歌身上,勾着笑,“但他们都看得很起劲,因为他们看的不是球,是人。你不看球,也不看人。”

陆弦歌看着膝盖上楚尧的衣服,没有说话。

“丁杨找你麻烦,是因为你是双性人,是吗?”闻鸣看着场上楚尧矫健的身姿,语气如春风,轻描淡写。

陆弦歌扭头看他,闻鸣嘴角挂着笑,和煦极了,像云,像风,温柔得一点攻击性也没有。

陆弦歌没有回答,闻鸣也不强求他回答,摘了眼镜也交给他保管,自己也上了场。

只在俯身的一瞬间在陆弦歌耳边留下一句话。

“我只是好奇。别怕。”

陆弦歌看着他的眼镜,发现并没有度数,然后抬头看篮球场上,闻鸣利落地抢断了楚尧的球,拍回篮板。

他一上场,周围的欢呼声更大了。

陆弦歌擦了擦被热气拂过的耳朵。

这场球打到了体育课下课,下一节英语课快上了才结束,楚尧一头汗,转着篮球下场,却没有看见陆弦歌的人,他的衣服和闻鸣的眼镜也不在。

把篮球扣在手里,楚尧咬着牙:“别让我知道那蠢蛋偷跑回教室了。”

“应该没有。”闻鸣并不近视,没有眼镜的折中圆融,那双凤眼的秀丽尽显,眼波流而不动,上翘的眼尾天生含迷人的笑意,勾得被他问话的女生面红耳赤,按着噗通噗通的心脏结结巴巴说坐那儿的男生去校园超市了。

“他去超市干嘛?”楚尧的五指抓着篮球,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语气不善,“坐着看还能看饿了?等他回来的,我……”

就在这时,陆弦歌回来了,还乖乖抱着楚尧的衣服,手里还拿了两瓶矿泉水。

他把其中一瓶递给楚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细声道:“细则我有记的。”

预估主人的需求,提前准备好服务。这是二十条细则之一。

小蠢蛋开窍了。

“……”楚尧轻咳了一声,“还差得远呢。”他把篮球抛给陆弦歌,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晃了晃瓶子,“比如这个时候你该买冰的。”

陆弦歌哦了一声,转着手里的另一瓶水。

闻鸣拿过自己的眼镜戴上,无框眼镜的透明冷质感遮去了他双眼超限的姣丽,清雅隽永的温柔占了上风。

“这不是给我的吗?”他问陆弦歌。

陆弦歌没回答,眼睛却看楚尧,楚二少爷愣了愣,才明白这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因为楚尧说过,他的跟班只能为他一个人服务。

这窍开得不止一星半点。

楚二少爷的毛被捋得顺顺溜溜,心情极好,用瓶口遮住略上翘的嘴角,一扬下巴:“给他吧。”

陆弦歌便把另一瓶水递给了闻鸣。

“真乖。”闻鸣眼角含笑,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乖。

陆弦歌去还了篮球,和楚尧闻鸣一起回教室。

楚尧说:“下次你别光坐着了,也上去动动。”

陆弦歌说:“我不会。”

“不会就学,没人天生就会,我教你,还有闻鸣,他也可以教你。闻鸣,你没意见吧?你可是喝了他买的水。”

“没有。”闻鸣的视线落在陆弦歌身上,温温柔柔的,“我很乐意。”

“谢谢。”陆弦歌抿了抿嘴角。

一只黑色的猫迅速地从三人眼前蹿过,钻进路边草丛里,不见了影子。

陆弦歌说:“猫。”

“野猫,有什么稀奇的。”楚尧没放在心上,“走了,上课了。”

陆弦歌望了一眼,收回目光。

英语是陆弦歌的短板,短得显而易见,是再典型不过的聋哑英语,的分基本全拿,听力的分基本全丢。虞妙对此十分扼腕,她才出来工作没几年,育树高中一大部分是她惹不起的刺头,好不容易碰见个又乖又听话还努力学习的,她很想在他身上教出成绩。陆弦歌是个好苗子,离成绩的金字塔尖就差一点,就那么一点,虞妙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上去。

“听力材料其实不难的,让你‘看’你觉得很简单对不对?”得到陆弦歌的点头,虞妙继续道:“你只是习惯了用眼睛去理解而不是耳朵,克服这一点,听力对你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

她字斟句酌,语气谨慎,以鼓励为主,生怕打击了陆弦歌对英语的兴趣和信心。

“现在离高考还很远,你不用着急,慢慢来,多用耳朵,多听多练,哪怕每天多听懂一句话都是进步。有困难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为你解答。如果你嫌跑办公室麻烦……”她沉吟了片刻,“我们班课代表楚尧的英语不错,虽然他……,但他人不错,我看能不能给他说说让他带带你。”

陆弦歌认真道:“谢谢虞老师。”

让陆弦歌回到教室,虞妙懊悔得直搓脸,她竟然夸下海口要让楚尧去带别人英语,那可是楚家二少爷!虞妙怕惹事,对于这些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她向来是能避则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话都说出去了能怎么办呢,不论结果如何,总得试试。陆弦歌真的是个好苗子,英语成绩拉上去,他能上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大学。

虞妙找楚尧谈了一次。

楚二少爷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虞妙没费什么口舌他就答应了:“带就带呗,不过他要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我一分钟也不在他身上多浪费。”

“不会的,”虞妙惊喜不已,“陆弦歌同学很聪明。”

楚尧哼了一声,哪儿聪明了,蠢蛋一个。

答应归答应了,但这帮扶的学习对子到了周末前一天才结起来。

问题出在……很难说是谁的问题,但楚少爷坚定认为是因为陆弦歌太笨。

和虞妙谈过之后,楚尧没有去找陆弦歌,他等着陆弦歌主动来求他。他是帮的那一个,已经很给面子了,哪还能巴巴地跑到蠢蛋小瞎子面前说“喂,快让我帮你”,跳楼大甩卖都没有这么跌份的。

可他左等右等,右等左等,期间他又带着陆弦歌和闻鸣吃了一次饭,小蠢蛋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楚尧气煞,去问了虞妙。原来虞妙以为她当时对陆弦歌说了让楚尧带他,陆弦歌就会主动去找楚尧,便没有再特意告诉陆弦歌楚尧已经同意了的事。而陆弦歌那个笨蛋,虞妙不说,他不问,也不向楚尧提。

楚尧:“我就说他笨得要死!”

虞妙啼笑皆非,赶紧让陆弦歌去找楚尧。

放学后,楚尧没有急着走,抱着手臂,一脸高傲的不爽坐在位置上,收到了来自蠢蛋小瞎子的道歉。

“对不起。”陆弦歌眼尾下垂,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小心地在道歉。

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此刻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俩,在夕阳余晖下格外安静。

楚尧哼了一声,没说话。

小蠢蛋抿了抿嘴角,在兜里掏了掏,向楚尧摊开手心,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那手掌并不细嫩,手指侧腹带着长年累月握笔磨出的茧。掌心躺着两颗糖,闪亮的塑料包装透着廉价。

“用这个就想让我原谅,也太便宜你了。”楚尧开了尊口,扬了扬下巴,“哪来的?”

陆弦歌睫毛一颤:“买的。”是买喂猫猫的火腿肠的时候为了凑整顺手拿的。但陆弦歌没说,他福至心灵,难得机灵一回,觉得说了楚尧会更生气。

“你爱吃糖?”

“……嗯。”

于是楚尧又哼笑一声:“大男人爱吃糖。留着你自己吃去吧,我不吃。”

“哦。”陆弦歌愣愣的,剥开糖纸,含进一颗糖到嘴里。

他还是没说出那句话,楚尧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塞了多少榆木疙瘩。

“你到底来干什么?”他忍着脾气,就差明说了,“没事我回家了。”

陆弦歌将糖抵在颊边,瘦削的脸颊鼓起一个小圆弧,他表情诚恳,含着两分祈求:“请你教我学英语,可以吗?”

“不可以。”

“……”糖在陆弦歌舌尖滚了两圈,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意外,金红色的夕阳从窗户外洒进来,落在他的眼尾,半晦的阴影像垂下一点失落。

“哦。”

“因为你太笨了。”楚尧哼笑,带着戏弄的愉悦,“我不教笨蛋。”

陆弦歌小声辩驳:“我不笨的。”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笨的。”

楚尧翻开英语书,随便指了课文中的一句话让陆弦歌念。

舌尖含着糖,甜得发腻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陆弦歌看着那句话,把糖顶到侧颊,磕绊着念了出来。

楚尧没有对他的发音做出评价,自己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陆弦歌:“有什么区别?”

陆弦歌低下头:“你念的好听。”

“因为你的发音不标准。你连正确的该怎么读都不知道,怎么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说罢,楚尧用手指搭上陆弦歌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别老是低头行不行,本来就是个矮子。world和word,发一遍。”

矮子陆弦歌看着他,嘴唇略嘟,快速地发了两遍没有区别的音。

“不对,舌头。嘴型张大,让我看到你的舌头,要……”拇指尖传来的柔软湿意让楚尧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维持捏着陆弦歌的下巴的动作僵了两秒,耳朵浮现红晕,气急:“你舔我干什么!”

这是个意外,陆弦歌不是故意的,他听楚尧的话张大嘴,伸出舌头,恰好楚尧的手指抵上他的下唇,就被舔到了。

陆弦歌抿了抿嘴角,说对不起。

“笨死了!”楚尧没有洁癖,被舔个手指不至于让他大发雷霆,他只是……不舒服,湿热柔软,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简直,简直……

夕阳也有灼人的温度,晒得楚少爷耳朵发烫。

他顶着耳朵上未消的红晕,故作镇定:“反正也被你舔了……嘴张开。”他凶巴巴命令,叫陆弦歌张嘴,手指伸进他嘴里,抵着舌头帮他找正确的口型,“舌尖翘起来,抵我的手。”

一开始是完全正经的教学指导,不知道在哪个节点,因为什么,这场原本正经的指导就变了味道,楚尧的拇指压在陆弦歌的舌面上向舌根深处滑,欣赏陆弦歌即便很难受也乖乖地张着嘴让他弄的温驯的表情,嘴角流下含不住的涎液,舌头柔软,没有一点抵抗,双眼含泪,像一只幼弱的鹿,眼里盛着可怜的柔顺。

太笨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无可名状的愉悦让楚尧着了迷,手指越搅越过分,拇指贴着颊边磨过后齿列,被唾液浸湿,指尖几乎摸到陆弦歌悬垂的小舌头,惹来生理性的干呕,泪水盈满眼睫,在眨眼时被睫毛切落。

陆弦歌的视线被晕得模糊,他的下巴被捏起,在水光朦胧里,他看见楚尧漂亮精致的脸越靠越近,愣怔着张大了眼睛——

那颗糖已经彻底融化,楚尧在陆弦歌的舌尖尝到了过分劣质的甜,人造香精造出十分腻人的香甜,连唾液都变得粘稠,在舌与舌的交缠间牵出细细的黏丝。

陆弦歌看着楚尧,优越的长相让他在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都不显奇怪,眼睛半阖,夕阳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浅色的琉璃眸浸在入神的迷离里。

陆弦歌发现他左眼皮上有颗褐色的小痣,正好在双眼皮的褶皱里,垂下眼才能看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弦歌被猛然推开,楚尧如梦初醒,震惊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不可置信。陆弦歌抿了抿发麻的唇,抿掉唇上的水光,视线垂落地面,没有说话。

时间凝滞,橘红的夕阳像树脂,将这一刻的教室定格成了琥珀,安静得落针可闻。

直到有人回来,打破了这一刻的寂静:“今天的落日好漂亮啊!”

楚尧撞开陆弦歌的肩膀,一阵风似的卷出了教室,背影仓惶,似落荒而逃。

“哎,楚,楚尧?”那人走进教室,问陆弦歌:“楚尧怎么了,跑这么快。”

陆弦歌摇头,捡起被楚尧撞掉的英语书。

真烦。

又是一个周末,陆弦歌依约去找盛宣予。

“小歌,你在哪儿啊?我到处找不到你。”

“怎么了?”陆弦歌背着书包,一边打电话一边爬楼梯,气有些喘。盛宣予的房子在十二楼,电梯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他只能走楼梯上来。

“下周就是月末了,问你回不回家啊。”苏幼禾听到陆弦歌的喘气声,“你在干嘛呢?喘这么厉害。”

每个月最后一个周的周末是完整的,周六上午不用上课,周天晚上也不用晚自习,陆弦歌和苏幼禾的家离得远,转车好几次,在路上要花四五个小时,想回家只能趁月末。

“不回。”陆弦歌在楼层转角停下来缓气,他看了一眼标识牌,9楼,还有三层楼。

“你又不回去啊,上个月你都没有回。”苏幼禾以为陆弦歌是想抓紧时间学习,“小歌,你把自己绷太紧啦,回去玩儿两天不会怎么样的,家里的桔子应该熟了,你不想吃吗?”

家里散养着几棵桔子树,从陆弦歌有记忆时就在了,有些年岁了,每年都会结满树的桔子,又大又甜,果粒饱满,汁水丰沛,小时候的陆弦歌和苏幼禾经常爬上树摘桔子,吃一脸的汁水。

陆弦歌没说话,舔了舔嘴唇,继续往上爬,他说:“帮我带几个吧。”

苏幼禾哼:“你都让我一个人回去了,我才不帮你带,我一个人吃完,馋死你。”

“谢谢。”陆弦歌知道她在说反话。

“谢也没用,哼!”苏幼禾气呼呼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小歌还没说他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呢!

可她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了。

将关机的手机放回包里,陆弦歌在盛宣予的房门前站定,平复了呼吸,才抬手敲门。

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仿佛那条命令他立刻到这儿来的消息不存在。

陆弦歌在门前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试着压了下门把手,门开了。

进到玄关,陆弦歌听见客厅里有异样的声音,少年音清而软,糅着似哭非哭的吟泣,喘得令人脸红心跳。他换鞋的动作一顿,无所适从地呆在原地,不敢抬头,怕看见不该看的场面。

直到盛宣予的声音传来:“站那儿给我当门卫吗,过来。”

他的声音平稳正常,气不促声不喘,一点听不出在做剧烈运动。

陆弦歌抿了抿唇角,声音怯弱:“等你忙完了,我再……”

盛宣予一愣,明白了他的脑回路,故意把片子的声音调得更大了,少年清软的哭喘和男人粗重的喘息立刻填满整个房间,“可我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你要一直在那儿站着听?”

他可以不看,但无法不听,呻吟、喘息、尖叫,和肉体拍打声交织成淫靡的艳曲钻进陆弦歌耳朵,整个人被尴尬定在原地,手脚都僵硬了。

但过了最初的尴尬和惊乱,陆弦歌在这淫乱复杂的声音里听到了男人激动的喘息,声音低沉而粗,粗口不断。

不属于盛宣予。

陆弦歌的眼里浮起真切的困惑和茫然,他见识短浅,还不懂“三人行”,所以奇怪为什么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笨兔子站在玄关的架子后,如果有兔耳朵,此刻都该疑惑成问号的形状了,可他仍不肯转过身走过来看一眼。盛宣予乐不可支,又嫌他太笨,关掉片子的声音,又说了一遍:“笨兔子,过来。”

这时候,陆弦歌终于肯动了,走向盛宣予,仍低着头,坚持着他的非礼勿视。

首先入目的是盛宣予的长腿,左踝搭在右踝,大喇喇地支在地上,最重要的是,穿着裤子。

“?”

陆弦歌迷茫地抬起了头,没有想象中非礼勿视的画面,这里只有盛宣予一个人,还是穿戴整齐,人模人样的。

他不由得寻找起刚才声音的来源,一转头,就看见了对面大屏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影片,强壮的男人以把尿的姿势抱着纤细白嫩的金发少年,紫黑的阴茎从后面干进少年腿间泥泞外翻的女穴里,粘稠的精液被挤出穴缝,滴落地面。少年的身体被顶得一起一伏,高扬着颈,舌尖吐出来,虽然此刻影片没有声音,但从他痴迷的表情来看,必然是舒服的尖叫。

镜头移动,对准少年腿间被插得熟烂的女穴,红艳的屄含着紫黑的阴茎,白色的浓精流出来,色彩的强烈对比极尽色情,而这份色情被高清大屏放大,直直冲击进陆弦歌的眼里,令人几乎晕眩。

陆弦歌闭了闭眼,转头面对盛宣予,仍是一脸如常的平静。

“好看吗?”盛宣予的笑容里带着恶,他闲闲地托着下巴,又把声音调出来,那淫乱的音又充满整个房间,包围了陆弦歌,金发少年的呻吟哭喘尤其明显。

daddy。陆弦歌听见他叫。

盛宣予又问:“好听吗?”

“迷人的厄洛斯。”盛宣予的语气略带遗憾:“双性人的片子不好找,我找了好久也只找到这一个系列,不过幸好类型多,从单独自慰到群p兽交,该有的都有。”说到这儿,他的话音一顿,看着陆弦歌,含着恶意的兴味笑容冲破了那张秾艳昳丽的皮囊,冲陆弦歌张开致命的毒牙。

“送给你学习。”

而他只是因为好玩儿。

陆弦歌看着他,像是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谢谢我吗?”盛宣予问。

陆弦歌的眼睛眨了一下,像是回了魂,垂下眼,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毕竟我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日行一善。”盛宣予自娱自乐地自我标榜,把茶几上的快递盒推了推,让陆弦歌看,“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么丰厚的礼物,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陆弦歌迈了两步,看见了盒子里的东西——种类繁多,奇形怪状,大部分他没见过,不知道用途,但最上面的一个东西极其逼真,逼真得充满情色,以至于其他东西不认识,但性质也不难猜了。

那是根假阴茎。

助人为乐的好人盛宣予热心地为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介绍:“这个是跳蛋,听说过吗?塞到你的阴道里的,当然也可以磨你的奶头和阴蒂。这个是口球,放你嘴巴里的,嘴合不上,也说不出话,只能像小狗一样呜呜。这个是肛塞,我不喜欢,但让你长个兔子尾巴好像也不错。这个,这个……”

在金发的双性少年的呻吟声中,陆弦歌听着盛宣予一件一件描述要用在他身上的东西,像在介绍自己的玩具,理所当然,好似陆弦歌的身体是他的所有物,随心玩弄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还有这个。”最后,盛宣予拿起陆弦歌唯一能认出来的假阴茎,粗得几乎一手握不住,表面布满贲张的经络,他摆弄观察,“店家说这玩意儿能吸,还能模仿射精,能把人肏得欲仙欲死。你的屄吃得下吗?”

不知道他按了哪儿,假阴茎忽然震动起来,高速地嗡嗡着,原本狰狞的模样更加可怕,冲着陆弦歌张牙舞爪,沉默的笨蛋兔子受惊似的后退了一步,摇头,戒备地盯着,抿紧嘴角,很怕。

“多好的礼物啊,躲那么远干什么?你不喜欢吗?”盛宣予诚恳问道,关掉开关,假阴茎不动了,他放回盒子,招手让陆弦歌过去,“来,笨兔子,选一个。”

他不说选来做什么,陆弦歌怯懦畏惧地看着他,紧抿的嘴角绷着不愿意。

“不选吗?不选就我选了。”他善解人意地不强迫陆弦歌,自己在满盒子的淫具里挑选,“那就……”

“这个。”瑟缩的兔子鼓起勇气指向看起来小巧温和的跳蛋,中断了盛宣予的选择。他直觉让盛宣予选不是好事。

“跳蛋啊。也行。”盛宣予噙起笑,把跳蛋拿出来,然后对陆弦歌说:“脱衣服。”

“……”

陆弦歌沉默了许久,看向大大拉开的落地窗窗帘。

盛宣予把玩着跳蛋,视而不见:“嗯?”

于是在gv的背景音里,在铺天盖地的天光下,陆弦歌脱下书包,开始一件接一件脱衣服。

他下了课直接来的,外套还是校服,拉开拉链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长袖的深色t恤打底,有些大,不合身,看起来空空的。陆弦歌抿着唇,两只手在腰间交错,掀起衣摆,脱了t恤,胸口勒着的布条暴露出来。

盛宣予托着腮,像看脱衣表演一样,笑意吟吟:“原来你还有胸啊。脱干净。”

于是布条也跟着落地,圆润饱满的双乳无所遁形,白腻的雪峰似的,左边鲜红的小痣如针扎出的血滴,惹眼极了。

盛宣予把玩跳蛋的动作变得缓慢,眸色深幽。

接着是裤子。裤子比衣服更少,外裤下就是内裤,没两下,陆弦歌赤裸裸了,站在盛宣予面前,无所适从。

他身后的电视上仍在播放,场景换了一个,操少年的人也换了一个,不变的是迷人的少年厄洛斯的令人性欲大涨的呻吟和哭喘。

但盛宣予已经注意不到了。

他看着光溜溜的笨兔子,伸出手。

“过来。”

跳蛋,在此之前,陆弦歌从没有听说过这东西,即便刚才盛宣予讲了一遍用途,他也不知道这个椭圆形会怎么用,如果蛋是指它的形状,那跳,是会跳吗?怎么跳?

当这玩意儿震动起来时,一切都无需解释了,陆弦歌切身体会到了它怎么跳。

“嗯……”乳头传来的强烈酥麻感令陆弦歌无措地张大眼,下意识咬住嘴唇,缩起胸往后躲,但他没处可躲,身后是沙发靠背,盛宣予欺身追上来,单腿跪在分开的两腿间,震动的跳蛋紧黏不放地贴着乳粒,快感如电流在胸腹蔓延,陆弦歌被迫抻直了胸膛,以挺起双乳的姿态让盛宣予玩,脸颊晕红,分开的双腿间女穴光洁白嫩,翕动着吐出一点水光。

“躲什么,不舒服吗?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盛宣予一只手撑在陆弦歌耳侧的沙发上,身形差像牢笼,严密地将陆弦歌困在沙发角落,他拿着跳蛋,像拿着一把刀,在笨蛋兔子敞开的柔软胸腹随意轻划,斟酌着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把他开膛破肚,表情却是“与我无关”的无辜,“嗯?说话。”

陆弦歌咬着嘴唇:“舒、舒服的……”他无路可逃,身体颤抖着,连视线都没有别的落处,只能望着盛宣予,眼里闪着瑟缩、畏惧,还有乖顺的依从,没有抵抗,毫无防备。

真是……

让人想把他弄坏。

盛宣予舔了舔尖牙,眼底闪着毒蛇一样嗜血的光,久违地尝到了摆弄心怡玩具的兴奋愉悦。他张开手掌揉陆弦歌的胸,皮肉细嫩滑腻,手感绵软,又富有弹性,让他忍不住加重了力道,跳蛋随之陷进丰盈的乳肉里,震得乳波轻晃,大面积的酥麻像要融化乳肉,陆弦歌反弓着挺了一下胸膛,咬紧嘴唇忍住惊慌无措的叫喘,眸子里降下大片隐忍的水雾,水光晃动着,睫毛一眨就像要下雨,可怜极了。

“嘴张开,叫出来,听听别人是怎么叫床的,你跟着学学。”

厄洛斯浸满欲望的喘吟钻进陆弦歌耳中,于是他混沌的脑中就只有这一个声音回荡了,紧咬的牙齿被强行抵开,跳蛋在他的胸乳上打着圈滑动,最后贴紧乳头狂震,呻吟再忍不住,冲出喉咙,与厄洛斯的叫喘交织,彼此难分。

“no,uh,fuck,fuck,yes,uh,please……”

“啊!啊!唔嗯……嗯……”

他远不及厄洛斯直白的放荡,无论是羞耻,害怕,还是无措,欢愉,痛苦,在他这儿的体现都是无意义的喘吟,双眼满是慌乱,表情无助,透着初经人事的蠢笨和懵懂。

但盛宣予硬了。

片子里肏得再激烈,身经百战的厄洛斯再刻意叫得勾人,盛宣予都毫无感觉,泰然自若,但此刻他被笨兔子叫硬了,涨大的阴茎勒在裤裆里,撑起好大一包。

“……”

盛宣予的眸色变暗,陆弦歌的乳头在震动中挺立,硬肿得像颗石榴籽,白嫩的乳肉也漫上浅粉的红晕,那粒小痣没有逊色,反倒更加鲜艳,随着胸膛的起伏招摇,惹眼极了。

盛宣予的喉咙里又涌上干渴,他舔了舔嘴唇,报复性的拈起一颗乳头拉扯,指甲抠着乳孔,欣赏陆弦歌脸上糅进疼痛的无助表情,双手抓在盛宣予的胳膊上,又不敢用力反抗,只能虚虚搭着,身躯颤抖,哽声着喘息:“呜嗯……疼……对,对不起……”

他在这个时候仍能敏锐感受到盛宣予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仍乖顺地率先道歉,以期盛宣予能放过他的乳头。

可他不知道,他越是柔顺,越是逆来顺受,越是让人想弄坏他,撕碎他。

盛宣予性欲高涨,但这不影响他玩儿玩具。

“蠢。”盛宣予大发善心,一丢手,被拉长的乳头弹回去,他把跳蛋滑向那颗鲜艳的痣,“好好学学别人怎么叫床的,你叫得太无趣。”

跳蛋碰到哪儿,快感就在哪儿滋生,陆弦歌的身体瑟缩颤抖,大开的双腿间早已湿透,阴茎挺立,女穴湿软,他吸了吸通红的鼻尖,低头看着盛宣予的手,细声细气:“可我,我听不懂,好多单词我不认识。jerk是什么意思?”

盛宣予:“……”

他知道陆弦歌笨,但他不知道能这么笨,气软了,勾着残忍的笑把跳蛋往他腿间按:“让你学叫床,没让你学单词。”

“啊啊!唔、呜嗯……”嗡嗡震动的跳蛋贴上女穴,陆弦歌瞬间大张双眸,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十指揪着沙发,肚腹紧绷着,双腿颤颤。

“看看你的逼,这才开始,就湿成这样了,骚得要命。”盛宣予把震动频率调到了最高档,贴着柔嫩的阴唇、会阴游走,甚至连他不感兴趣的阴茎都不放过,从根部到龟头,磨着顶端的孔眼,再游走回下面的女穴,跳蛋蹭上湿淋淋的水光,光洁白嫩的阴部充血红艳,陆弦歌的呻吟变成了高扬着颈的失声喘泣:“啊!啊!”

超高的频率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整个腿心麻透了,他扭着腰想躲开震动的跳蛋,却被盛宣予压着腿而逃脱不得,腿根紧绷着发颤,薄腰不停挣动,乳肉也跟着颤,眼里蓄起水光,狼狈又可怜,“不,唔不……”

他被盛宣予漫不经心着按进欲望的漩涡,徒劳地挣扎着,几乎溺毙,而岸上的人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只是为了好玩儿。

“不什么?你可没有说不的权利。”盛宣予正是玩心大起的时候,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拨开两瓣肉唇,跳蛋紧紧贴上阴蒂碾磨,那一瞬间,陆弦歌的声音猛然拔高,变成一声短促高亢的尖叫,几乎压过厄洛斯的声音:“啊——!

他在一瞬间被抛上绝顶的高潮,身体绷成一张弓,几乎灵魂出窍,阴茎抖着射出精液,肉花失禁地喷出大股大股的水,溅湿沙发。

“这就高潮了?真不经玩儿。”盛宣予欣赏着陆弦歌高潮的表情,平平无奇的脸变得顺眼许多,他拿过手机拍下照片,端详了片刻,又觉得还差点儿什么。

他又将跳蛋直顶着陆弦歌的阴蒂震,高潮的余韵还没过去,过载的快感变成痛苦,陆弦歌受不了,大口喘着着,剧烈扭动身体,像案板上待宰的白鱼,但他挣不开定住身体的刀俎,被盛宣予死死压在身下,胸膛剧烈起伏,乳肉乱颤,脚跟在沙发上无措地乱蹭,红艳的嘴唇喘出难以承受的泣音,手指紧抓着盛宣予的胳膊,胡乱摇头:“啊啊!呜嗯不……呜……”

“这时候该说什么?”盛宣予在他腿间摸了一把,满手的水,被他蹭到陆弦歌漫着红潮的脸上,“真骚,你的逼比你的嘴会多了。想想,现在该说什么?”

“对不起呜,对不起……”

“真笨啊。不对。”盛宣予握住他的嫩乳揉弄,跳蛋陷进阴道里,似乎震得更厉害了,“重说。”

肉穴不停地喷水,强制着持续高潮,像要融化,阴蒂被磨得发疼,快坏了,陆弦歌的脑子里一片浆糊,除了本能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还要说什么?

这时,厄洛斯清软的娇喘钻进他混沌的脑海里,他听见厄洛斯一叠声地喊:“daddy,ohygod,daddy!”

这句他能听懂,于是坏掉的笨蛋兔子跟着学舌,望着盛宣予呜咽道:“daddy。”

盛宣予:“……”

盛宣予知道在床上叫daddy是一部分人的情趣,但这部分人不包括他。他又要被叫软了。

要不是陆弦歌现在神志不清,他都要怀疑笨蛋兔子是故意的了!

气定神闲再维持不住,他揪起陆弦歌乱晃的乳头:“叫我名字!”

“啊!盛、盛宣予,盛宣予……”得到指令,陆弦歌一叠声地喊,嘴唇红得像娇艳的玫瑰,迷离的双眸望着盛宣予,眼镜早掉了,没有眼镜,他什么也看不清,整个人软成一滩水,陷在沙发里,惊喘着喊:“盛宣予,要坏,坏掉了……”

“哪有这么容易坏,你的逼又不是玻璃做的。”盛宣予的心气被喊顺了,跳蛋离开了陆弦歌的身体,笨蛋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但下一秒,他的腿根被再次握住,陆弦歌下意识地瑟缩着抖了一下,害怕盛宣予又改变了主意。他怕了那看起来温和小巧的跳蛋了。

“盛宣予……”

但这回不再是跳蛋。

又硬又热的东西抵在穴口,陆弦歌茫然眨了一下眼,眨落一颗水珠,待那东西挤开肉唇往里进时,他才反应过来那是盛宣予的阴茎,眉间拧起苦闷,饱含疼痛,十指揪紧了沙发:“啊、唔嗯!盛、盛宣予,疼……”

“骚兔子,放松。”肉穴已经足够湿软,但阴道太窄了,容纳盛宣予的阴茎还是勉强,饱满的肉唇被撑开,挤得菲薄,几乎变了形,陆弦歌抖得厉害,呻吟变成破碎的抽气声,嘴唇发白。

“真没用。”盛宣予喘出一口气,又拿起了跳蛋在陆弦歌胸前饱满的肉球上滑动,这次他调低了档位,在陆弦歌的承受范围里,笨兔子又被快感抓住了,乳头紧缩着,哑声惊喘:“嗯……嗯唔……”

盛宣予趁机欺身下压,重重一挺腰,阴茎彻底没入陆弦歌的身体。

“盛、盛宣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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